安保人员很快赶到,电梯门打开,明亮光线投进黑暗狭小的机厢,林意之抬手挡住眯起的眼睛,而后踉踉跄跄逃也般冲了出去。

    “再见。”她说。

    看着小姑娘提起裙摆落荒而逃的模样,赵以鸿唇角微勾,眼前笼着的淡黄灯光都越发晦暗不明。

    少顷,他蹲身捡起被林意之丢在地上的手包,才走出去。

    林家在半岛酒店六十八层有专用客房——因为林昂有时候跟朋友玩太晚会在外面过夜,便以公司的名义在酒店定了两间套房,说是客房,其实就只有他一个人用而已。父母虽不满,但这总归算不上大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意之没想到,她有一天竟会用得上这里。

    服务生问她需不需要开酒,她才知道林昂这小子还真是会享受生活,在这里存了不少好酒,林意之点了瓶最名贵的啸鹰赤霞珠红葡萄酒,便直接上了八楼。

    这间是整个春申市视野最好的江景酒店,总统套约占413 平方米,内设步入式衣帽间、健身房、Jacuzzi按摩浴缸、酒廊、私人书房和图书室,装饰皆是简洁明快的当代艺术品,站在露台上,春申市繁华璀璨的夜景一览无余。

    服务生特意交代,另一间更宽敞的套房存有林先生的衣物,请她包涵。

    真是讽刺,她从小被父母交代低调行事,切勿张扬,就连做视频博主晒奢牌这些事都被他们明里暗里不知道数落过多少次,反观林昂,公然用公司账包总统套泡妞,他们却能视而不见。

    进房间,林意之砰的一声摔上门,把手机抛到床上,关上阳台落地纱窗,抬手直接拉开了长裙拉链——VensM春夏高定礼服裙就这样被她随意扔在了地上,她三两下去除衣物,换上酒店准备的健身服,例行跑步锻炼四十五分钟。

    刚跑完,敲门声响了,林意之以为是客房服务,边用毛巾擦汗,打开房门。

    “宝贝,你听我解释!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我已经跟苗嘉彻底断了,连微信都拉黑了,不信你看!”来势急促的顾正尧划开微信送到林意之脸前,“你能不能不要冲动,婚姻大事,你总不能说反悔就反悔......”

    “砰——”的一声,林意之关上了门。

    大晚上,还真是晦气。

    “意之你开门行不行,有什么事情我们当面谈!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就是逃避,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累的啊——”

    “顾正尧,我以为我们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林意之拉开门,冷漠又平静看着他:“缺席订婚难道还不能说明你对这场婚姻的态度吗?”

    “可是......”

    “你说你的师妹有紧急事情,ok,那我问你,这件事情是不是就只有你亲自到场这一种解决办法?我来帮你回答,并不是。你可以打电话关照医护多留心,你在医院熟悉的人少吗?实在不放心,你也可以托朋友亲自过去照看。但你都没有。”

    顾正尧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还有,为什么苗嘉有事情偏偏打你电话,真若是那么严重,你去了又有什么用?我想你应该也没资格帮她签字做决定。”

    “人做决定不存在一时冲动。你选择缺席订婚去照看苗嘉,这就足够说明,在你眼里,她的优先级高于订婚。”

    “既然话说开了,我就帮你翻翻旧账。一个多月之前苗嘉过生日,你作为师兄帮她庆生,我没意见。但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就算喝醉酒,我想也不至于单膝跪地在人家面前大喊‘嫁给我吧’。我在朋友圈连着看了三天你的‘求婚’视频,我不要脸面?”

    “意之,我那是——”

    “你那是把苗嘉当成我了,是吧?你说过很多次。提起这个,我又想问你,在场那么多女生,怎么就偏把她当成了我。还有,生日她请唱歌,你就没考虑过带女朋友同去?还是说我见不得人?”

    这话出口,林意之眼眶不禁一酸。

    并非难过,而是为自己觉得不值。

    这些话她从未讲出过,她的高傲不允许,她也不需要嫉妒任何人。可这是她最后一次打算和顾正尧交谈,有些话想说也就说了,就算当发泄。

    “不是,而且,那天你不是也说有事情......”顾正尧支支吾吾,却无从辩解,半晌,他苦皱起眉,低着头,似是在喃喃自语。

    “意之,我以为你能懂我的,我真的没有骗你,那晚喝多了,她又穿了条跟你一样的裙子,我就,我就......你知道的,我小的时候不被家里人待见,所有人都说大哥懂事、聪明、优秀,处处都比我好,只有你肯对我笑,肯跟我一起玩,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认定你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苗嘉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

    “说完了吗?”等顾正尧停下,林意之淡声问。

    “意之......”看着林意之脸上漠然的表情,顾正尧有些慌,下意识上前一步想去拉她,她轻轻一闪身,躲开了。

    “正因如此,先前我才没和你计较那件事。”林意之心绪翻涌,仰面看着憔悴焦灼的顾正尧:“可我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当时不和你分手。”

    “而且,”林意之想起什么,弯起唇脸上挂着点笑意,“我现在才发觉,对你的感情里,感激多于喜欢——”

    “不可能!”顾正尧几乎气急。

    “不然为什么,我才和阿鸿认识那么短时间就对他念念不忘?”林意之看着顾正尧的眼睛,“我跟你已经再无关系,而且我想,阿鸿也不希望你以后再来纠缠我们。阿鸿还在房间等我,再见。”

    林意之关上门便往浴室方向走,她知道她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顾正尧,这之后,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可方才顾正尧最后说的那些话着实让她难过,他小的时候在家里处处被哥哥压一头,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七岁之前,林意之一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大小姐,可她七岁的时候,父母生下了一个儿子,从此,她便成了“姐姐”。而且,因为知道林意之不情愿,父母在生下孩子之前都是瞒着她的,等她知晓,林昂已经出生。

    机缘巧合,同病相怜的两人便多了许多共同语言,在林意之心里,顾正尧从来都是特殊的存在。

    曾经,她也以为会永远和顾正尧在一起。

    林意之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决定结束,这些过往与渊源,她也该放下。

    按摩浴缸已经放好水,红酒也已经醒好放在一旁的小吧台,浴室里面热气氤氲,雾蒙蒙的,她的睫毛都被沾湿。

    她身材玲珑有致,肌肤细腻莹润,上面还有一层薄汗,因为常年健身,腰肢纤细又有力量感,乌黑长发如丝绸瀑布般散落肩头,美好如同艺术品。

    林意之的脚小巧白皙,脚踝纤细修长,趾尖触到热水的一瞬,身体不免轻颤。

    热水将她身体包裹,微凉酒液滑进喉咙,身体柔软的如同水波之中的海草,方才紧绷的精神也逐渐松缓下来。

    她没有在浴缸里待太久时间就起身裹上了浴巾,因为看到邮箱收到了一封赵以鸿发来的电子邮件,她也想早些把“协议”认真过一遍。

    方才顾正尧的忽然出现更让她意识到了找一个“挡箭牌”的重要性,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类似事情,只要有赵以鸿在,她根本犯不着多费口舌。

    不得不说,赵以鸿不愧是学术出身,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起草出一份长达十几页事无巨细“婚姻协议”,林意之将附件下载打印,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却挑不出任何毛病。

    春申市圈子之间有壁,本地的和外地的一向不相融,家族三代都在春申市的林意之挖空心思想不起赵家的来历,但依稀记得有个英年早逝的药化专家叫赵青霰,再往上,赵青霰的父亲赵永棣是有机合成领域泰斗式的人物,享誉全球,赵永棣祖籍金陵,开创了天然活性药物人工合成的先河,因为居功至伟,还差点被国外间.谍暗杀。

    但赵家低调至极,就算林意之想把赵以鸿跟赵永棣联系在一起,除了同姓之外,也再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而且,林意之也没听到过赵家有赵以鸿这号人物的消息。

    可放眼整个春申市,又有哪个赵家能写出这样的结婚协议。

    ——和赵以鸿婚后,林意之需要搬入赵宅,每个月同他与外婆吃饭,必要时需陪他出席社交场合,这一点会征求她的同意,最重要的是,不能做出任何有损他脸面的事情。

    这是义务。

    相对应的,“赵夫人”的权益极为丰厚。

    赵以鸿除了会帮她做好“面子工程”之外,协议期间,林意之的一切开销都由他承担。

    看到“一切开销”四个字的时候,林意之立刻便否决了自己方才的想法。赵以鸿和赵永棣绝对不是一家。

    真正的学究家庭往往家风严谨,虽说经济殷实,但决不允许家里有过分奢靡的风气。

    若赵以鸿果真出身那个赵家,绝说不出这种话。

    林意之将这份协议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找不出任何值得犹豫的点。

    一定要说,也就“搬入赵宅”这个条款让她稍微迟疑,只是再仔细想,如今她同家人一起住在檀公馆,虽说自己单独住一间,但到底还是在父母眼皮底下。若是真搬走,或许自由空间还大些,毕竟赵以鸿犯不着干涉她。

    正准备给赵以鸿回消息,敲门声再次响起。

    林意之火冒三丈,扔下手机赤脚走到门口,也不再忌着顾家脸面,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

    “我最后说一次,我和你已经彻底结束,而且,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后悔从前跟你在一起过!你有十秒钟时间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或者,”林意之心一横“我现在让阿鸿亲自跟你讲。”

    “先提醒你,阿鸿他脾气不好。”

    就算顾正尧再想纠缠,自己导师的面子总要顾忌。

    门外安静三秒——而后,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

    赵以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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