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后，一行人又去了茶室，老太太亲昵拉着林意之的手说了好一会话，又从随身皮包里拿出一只红丝绒盒子，动作缓慢打开，放在桌上。
“之之，这次外婆来申，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只玉镯是我年轻时候戴的，”唐周秀瑛说着，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少顷，才继续慢慢说，“外婆当年的许多东西，都找寻不到了，唯独这只镯子，我一直留到现在，我把它赠与你，也希望这物件能见证你同阿鸿的爱情。”
黑色丝绒布之上，静静躺着一枚莹透无暇的羊脂玉镯，玉质湿润紧密，如同凝脂，明明圈口不大，圆润雍容却丝毫不减。
即便林意之不懂玉，只一眼也能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无价之宝。
冯阿姨惊讶，微俯身凑近，“阿婆大手笔哦，这只羊脂玉镯油润丰厚，百年难得一见，不会是雕刻大师云石先生的作品吧？”
唐老太太微笑着摆手，温和看向林意之：“这些都是其次，我这玉镯圈口小，之之能戴上，也算与我有缘。”
可林意之不打算收。
一来她分不清老太太送镯子是真心还是试探，若说真心，老太太是将玉镯放在了桌上，而非亲手递给她，并不是她多心，这动作多少都有点怪；可若说试探，老太太有必要拿这样一只既对自己意义非凡又简直连城的物件来试探吗？
或者说，对于唐老太太来说，即便是这样的无价之宝，对她而言也不过牛毛而已，同外孙赵以鸿相比，都不算什么。
况且，若送玉镯就送，唐家老太太什么样的好东西拿不出来，偏拿一只圈口小的，若林意之戴不上，这又要如何收场。
最重要的是，抛却这些，林意之觉得自己没必要收，本来就是协议婚姻而已，收了，回去还不是要交给赵以鸿。
既然收与不收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林意之看着羊脂玉镯，莞尔一笑，“谢谢外婆的心意，外婆能来春申，之之已经很开心，按道理说应该我同阿鸿一起去港区上门拜访的，况且我年龄还小，驾驭不了这样的珍宝......”
“外婆送你，你收着就好。”
他的声音沉，颇有种坚决，说罢，俯身取出红丝绒盒里的玉镯，轻握起林意之的手腕，边说着，动作慢条斯理帮她戴。
周围几人噤声，唐老太太也看向两人。
赵以鸿力道足够轻缓，温热指腹按在她指骨关节上，另一手将玉镯推就上去，众目睽睽之下，他认真注视着两人摩挲交握的手，明明是那样不容拒绝，动作却慢，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林意之脸颊发热，心脏快速跳着，手一动不动，由着他摆布。
玉镯圈口果然是小，林意之手腕已经很是细瘦，手也小巧，可坚硬玉质滑过手骨时，肌肤还是被硌得发红。
但还是戴了上去。
莹润细腻的玉镯恰到好处挂在她手腕上，与她白皙无暇的手臂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一旁冯阿姨眼观鼻鼻观心，笑容和煦，“阿鸿说的是，不用跟阿婆客气，她好东西多着呢。之之，年龄小么不戴翡翠呀，所以阿婆才特意送了羊脂玉，你看这玉镯，多衬你，而且，能恰好戴上阿婆戴过的镯子，这正是缘分。”
“说的是，”唐老太太眉开眼笑，拉起林意之的手，又将赵以鸿的手盖在她手背上，“缘分、缘分。”
林意之再不好说什么，眼睛弯起，声音甜美：“谢谢外婆。”
晚上九点，唐乾安排两部车分别送赵以鸿、林意之和老太太回赵宅。
老太太年过八十，熬到现在有些倦了，但回到宅子还是撑着精神跟林意之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些话真真假假林意之分不清楚，大多时候，她都只是安静听着。
“我们阿鸿啊，心善，”灯光昏黄，老太太斜倚在太师椅上，燃一支女士烟，夹在指间，也不抽，只是任白烟袅袅飘升，“但他有个缺点，做事太绝，又倔强。”
“阿婆都快九十了，还有几年好活呢，所愿无非是你们年轻人能好。”
林意之摇头：“外婆......”
老太太慈爱看了一眼林意之，“之之，阿婆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往后跟阿鸿在一起，你该说他还要说，阿婆这一辈子见过许多事，最不认的就是世俗对我们女人的偏见，可惜阿婆的女儿去得早.....”
看着老太太落寞凄切的神情，林意之不禁心里一酸。
旁人眼里的唐周秀瑛叱咤风云手腕狠厉，大家都忘了，她也曾是一位母亲，也有自己心底的柔软。
这种凄然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老太太顿了顿，眉眼间又浮现那种历经岁月的温和淡然：“阿鸿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阿婆同你说，我这辈子都未见过他这样喺意一个姑娘。”
林意之呼吸一滞......赵以鸿这只老狐狸，瞒天过海，竟也彻底骗过了外婆，若是老太太知道赵以鸿对她的在意全是演戏，不知道会如何失望。
老太太语重心长，“可能现在你觉不出来，但你要记得阿婆说的话。”
“外婆，阿鸿对我好，我都知道......”林意之这样说着，可是看着老太太殷切的目光，只好说：“阿婆的话，我都记着。”
唐老太太脸上流露出笑容：“阿婆倦了，之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夜晚风凉，从老太太居住这栋洋房出来，林意之不防被冷风吹得瑟缩一下，抬头，却看到门前台阶之下站着一个男人。
方才唐老太太刻意把赵以鸿支开，林意之还以为他回去了，却没想到他竟一直等在这里。
赵以鸿转身，将身上西装外套脱下，走近披在林意之肩上。
衣服上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西装宽大，到她大腿的位置，冷风被隔绝在外。
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客厅方向，动作顿了下，顺势挽上赵以鸿的手臂，同他一起往回走。
月辉洒在大地上，宽阔的草坪尽头，香樟树叶被风吹拂着，影影绰绰，仿佛黑夜之中挺拔的守卫。
赵以鸿声线压低，问：“外婆同你说了什么？”
“怎么了？”
两人已经走了一小段距离，估计老太太也看不到了，林意之松开赵以鸿手臂，声音也淡下来。
“阿婆她这辈子强势惯了，说话从不顾人，她的话你勿要放在心上。”赵以鸿话里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若有似无的关切，“只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同你讲过不吃青菜。”
“你放心，老太太很好，并没有为难我。至于您不吃青菜这一点，恐怕但凡同您用过餐的人都能发觉。”林意之笑笑，“不过赵教授放心，她的话，我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味，赵以鸿挑眉：“哦？”
“赵教授做得天衣无缝，连老太太都被您哄住了，”林意之抬眸看向赵以鸿，晶亮的眼眸里盛满月光，“她刚才跟我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赵教授这样在意一个姑娘呢，还让我该说您就要说。”
说完，林意之好整以暇，饶有兴味看着赵以鸿，想听他作何解释。
原本林意之这话是取笑打趣的意思，同他开玩笑的，却没想到他却一副当真的模样，赵以鸿停下脚步，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神色颇为认真，声音低：“那林小姐以后，可不要客气。”
两人距离很近，他身上那种带着香根草质感的旷野香调都悄无声息飘散过来，林意之仰面看着他，只觉得他左眼眼尾那颗细小的痣都无比清晰，清高又蛊人。
心跳霎时失序。
看着赵以鸿带着笑意的眼角，林意之心里后知后觉升起一丝恼怒，这个人真讨厌，想要取笑他，反而被他戏弄，她气鼓鼓转过脸：“赵教授说笑，协议婚姻罢了，哪有什么以后。”
说到这里，林意之想起腕上的镯子，她右手拨开宽大的西装，伸出手臂，尝试将玉镯取下来，边说：“对了，这镯子我还是还给赵教授。”
她是用了些力气的，可第一次竟没有成功，镯子圈口小，先前也不知道赵以鸿怎么帮她戴上，又尝试了两次，手腕都痛了，依旧未果。
“不必。”赵以鸿伸手按住林意之手臂，“既然已经送你，你戴着就好。”
林意之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而后点点头，“等老太太回港区，我再还你。”
“阿婆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赵以鸿望着前方漆黑的夜，声音沉肃，“你只管收着。”
“那若是镯子磕了碰了......”
“若是镯子磕了碰了，”赵以鸿目光深如寒潭，不带什么情绪看向她，“那也是林小姐自己的事。”
“之之，这次外婆来申，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只玉镯是我年轻时候戴的，”唐周秀瑛说着，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少顷，才继续慢慢说，“外婆当年的许多东西，都找寻不到了，唯独这只镯子，我一直留到现在，我把它赠与你，也希望这物件能见证你同阿鸿的爱情。”
黑色丝绒布之上，静静躺着一枚莹透无暇的羊脂玉镯，玉质湿润紧密，如同凝脂，明明圈口不大，圆润雍容却丝毫不减。
即便林意之不懂玉，只一眼也能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无价之宝。
冯阿姨惊讶，微俯身凑近，“阿婆大手笔哦，这只羊脂玉镯油润丰厚，百年难得一见，不会是雕刻大师云石先生的作品吧？”
唐老太太微笑着摆手，温和看向林意之：“这些都是其次，我这玉镯圈口小，之之能戴上，也算与我有缘。”
可林意之不打算收。
一来她分不清老太太送镯子是真心还是试探，若说真心，老太太是将玉镯放在了桌上，而非亲手递给她，并不是她多心，这动作多少都有点怪；可若说试探，老太太有必要拿这样一只既对自己意义非凡又简直连城的物件来试探吗？
或者说，对于唐老太太来说，即便是这样的无价之宝，对她而言也不过牛毛而已，同外孙赵以鸿相比，都不算什么。
况且，若送玉镯就送，唐家老太太什么样的好东西拿不出来，偏拿一只圈口小的，若林意之戴不上，这又要如何收场。
最重要的是，抛却这些，林意之觉得自己没必要收，本来就是协议婚姻而已，收了，回去还不是要交给赵以鸿。
既然收与不收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林意之看着羊脂玉镯，莞尔一笑，“谢谢外婆的心意，外婆能来春申，之之已经很开心，按道理说应该我同阿鸿一起去港区上门拜访的，况且我年龄还小，驾驭不了这样的珍宝......”
“外婆送你，你收着就好。”
他的声音沉，颇有种坚决，说罢，俯身取出红丝绒盒里的玉镯，轻握起林意之的手腕，边说着，动作慢条斯理帮她戴。
周围几人噤声，唐老太太也看向两人。
赵以鸿力道足够轻缓，温热指腹按在她指骨关节上，另一手将玉镯推就上去，众目睽睽之下，他认真注视着两人摩挲交握的手，明明是那样不容拒绝，动作却慢，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林意之脸颊发热，心脏快速跳着，手一动不动，由着他摆布。
玉镯圈口果然是小，林意之手腕已经很是细瘦，手也小巧，可坚硬玉质滑过手骨时，肌肤还是被硌得发红。
但还是戴了上去。
莹润细腻的玉镯恰到好处挂在她手腕上，与她白皙无暇的手臂相得益彰，很是好看。
一旁冯阿姨眼观鼻鼻观心，笑容和煦，“阿鸿说的是，不用跟阿婆客气，她好东西多着呢。之之，年龄小么不戴翡翠呀，所以阿婆才特意送了羊脂玉，你看这玉镯，多衬你，而且，能恰好戴上阿婆戴过的镯子，这正是缘分。”
“说的是，”唐老太太眉开眼笑，拉起林意之的手，又将赵以鸿的手盖在她手背上，“缘分、缘分。”
林意之再不好说什么，眼睛弯起，声音甜美：“谢谢外婆。”
晚上九点，唐乾安排两部车分别送赵以鸿、林意之和老太太回赵宅。
老太太年过八十，熬到现在有些倦了，但回到宅子还是撑着精神跟林意之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些话真真假假林意之分不清楚，大多时候，她都只是安静听着。
“我们阿鸿啊，心善，”灯光昏黄，老太太斜倚在太师椅上，燃一支女士烟，夹在指间，也不抽，只是任白烟袅袅飘升，“但他有个缺点，做事太绝，又倔强。”
“阿婆都快九十了，还有几年好活呢，所愿无非是你们年轻人能好。”
林意之摇头：“外婆......”
老太太慈爱看了一眼林意之，“之之，阿婆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往后跟阿鸿在一起，你该说他还要说，阿婆这一辈子见过许多事，最不认的就是世俗对我们女人的偏见，可惜阿婆的女儿去得早.....”
看着老太太落寞凄切的神情，林意之不禁心里一酸。
旁人眼里的唐周秀瑛叱咤风云手腕狠厉，大家都忘了，她也曾是一位母亲，也有自己心底的柔软。
这种凄然只是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老太太顿了顿，眉眼间又浮现那种历经岁月的温和淡然：“阿鸿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阿婆同你说，我这辈子都未见过他这样喺意一个姑娘。”
林意之呼吸一滞......赵以鸿这只老狐狸，瞒天过海，竟也彻底骗过了外婆，若是老太太知道赵以鸿对她的在意全是演戏，不知道会如何失望。
老太太语重心长，“可能现在你觉不出来，但你要记得阿婆说的话。”
“外婆，阿鸿对我好，我都知道......”林意之这样说着，可是看着老太太殷切的目光，只好说：“阿婆的话，我都记着。”
唐老太太脸上流露出笑容：“阿婆倦了，之之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夜晚风凉，从老太太居住这栋洋房出来，林意之不防被冷风吹得瑟缩一下，抬头，却看到门前台阶之下站着一个男人。
方才唐老太太刻意把赵以鸿支开，林意之还以为他回去了，却没想到他竟一直等在这里。
赵以鸿转身，将身上西装外套脱下，走近披在林意之肩上。
衣服上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西装宽大，到她大腿的位置，冷风被隔绝在外。
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客厅方向，动作顿了下，顺势挽上赵以鸿的手臂，同他一起往回走。
月辉洒在大地上，宽阔的草坪尽头，香樟树叶被风吹拂着，影影绰绰，仿佛黑夜之中挺拔的守卫。
赵以鸿声线压低，问：“外婆同你说了什么？”
“怎么了？”
两人已经走了一小段距离，估计老太太也看不到了，林意之松开赵以鸿手臂，声音也淡下来。
“阿婆她这辈子强势惯了，说话从不顾人，她的话你勿要放在心上。”赵以鸿话里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若有似无的关切，“只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同你讲过不吃青菜。”
“你放心，老太太很好，并没有为难我。至于您不吃青菜这一点，恐怕但凡同您用过餐的人都能发觉。”林意之笑笑，“不过赵教授放心，她的话，我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味，赵以鸿挑眉：“哦？”
“赵教授做得天衣无缝，连老太太都被您哄住了，”林意之抬眸看向赵以鸿，晶亮的眼眸里盛满月光，“她刚才跟我说，这辈子都没见过赵教授这样在意一个姑娘呢，还让我该说您就要说。”
说完，林意之好整以暇，饶有兴味看着赵以鸿，想听他作何解释。
原本林意之这话是取笑打趣的意思，同他开玩笑的，却没想到他却一副当真的模样，赵以鸿停下脚步，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神色颇为认真，声音低：“那林小姐以后，可不要客气。”
两人距离很近，他身上那种带着香根草质感的旷野香调都悄无声息飘散过来，林意之仰面看着他，只觉得他左眼眼尾那颗细小的痣都无比清晰，清高又蛊人。
心跳霎时失序。
看着赵以鸿带着笑意的眼角，林意之心里后知后觉升起一丝恼怒，这个人真讨厌，想要取笑他，反而被他戏弄，她气鼓鼓转过脸：“赵教授说笑，协议婚姻罢了，哪有什么以后。”
说到这里，林意之想起腕上的镯子，她右手拨开宽大的西装，伸出手臂，尝试将玉镯取下来，边说：“对了，这镯子我还是还给赵教授。”
她是用了些力气的，可第一次竟没有成功，镯子圈口小，先前也不知道赵以鸿怎么帮她戴上，又尝试了两次，手腕都痛了，依旧未果。
“不必。”赵以鸿伸手按住林意之手臂，“既然已经送你，你戴着就好。”
林意之停下手中动作，若有所思，而后点点头，“等老太太回港区，我再还你。”
“阿婆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赵以鸿望着前方漆黑的夜，声音沉肃，“你只管收着。”
“那若是镯子磕了碰了......”
“若是镯子磕了碰了，”赵以鸿目光深如寒潭，不带什么情绪看向她，“那也是林小姐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