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各位演员领服装道具了。”大清早,络石在客厅张罗。

    长衫长袖长靴,簪钗花梳,不是这个时代流行的装扮。

    海桐拿着自己的衣服跟赵繁络进房间换。衣服不大好穿,里单衣外还要裹长衫或半臂。赵繁络心灵手巧,很快梳整好,教海桐盘发髻。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不知守门人使了什么法子给三个男人留了一头长发。她们出来时,程州谨已经束好发,一袭月白长衫,腰佩白玉坠,有模有样。商陆也收拾完斜靠在沙发上,手里捏了把折扇把玩。

    络石向来不擅长干这种活儿,拨弄了半天头发,失了耐心,顶着一头碎发郁闷地站在商陆旁边。海桐憋着笑绕到他跟前,用指尖勾了勾他的头发说:“你像个草包。”

    “哼。”络石一把夺过商陆手里的折扇,试图扇走内心的不痛快。

    赵繁络靠过来说:“络石哥,我帮你弄吧。”

    海桐拦住她:“你总不能次次都帮他吧?等我们去了那边,要是遇到突发情况你又不在身边,他就一直披头散发吗?”说着,她递给络石梳子和发圈,“你先用发绳把头发扎起来,再系个布条在外面盖住。”

    络石接过梳子。他梳头发的动作略显笨拙,但扎马尾毕竟比束发简单,没费多少时间。扎好后,扯一根黑色布条一圈圈缠上,看起来还挺精神的。他把刀一左一右缠在腿部,往那儿一站,平添几分侠客的潇洒。海桐忍不住多瞄了他几眼。

    “这个,你们一人拿一个。”守门人摊开手掌,掌心躺了几粒黑芝麻。他自己拿了一粒粘在耳垂上,大家学着他的动作粘上。他捏住耳垂说话,所有粘了芝麻粒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不能跟你们同行,途中遇到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只是因为距离问题和工作的原因,我可能没办法及时赶到,希望你们做好独自面对困难的准备。”守门人说。

    接下来的话其他人早已知晓,是为海桐一个人讲的:“这次你们要去的地方是婺州,寻的古董是梅花图案、边缘带金星的歙砚。目前只知道歙砚有治百病,延长人寿命的能力,你们可以依据它的特性判定真伪。”

    说着,守门人拿给程州谨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婺州地图和司南。司南指向歙砚所在位置。”

    交代完,大家跟着守门人到院中的空地上,他拿出一支白色粉笔,在空中画出一扇门的轮廓。停笔,一半粉笔从中间断开,掉在地上不见了。一扇门在他落笔的地方现出,推开门,里面是一片黑暗,守门人抛了颗珠子悬在半空照明,珠子下方有一块能容十来人的黑毯子,他率先踩上去。

    程州谨和赵繁络回头跟长辈道别,程钟点一点头,只说了句:“路上小心。”然后转头对络石使了个眼色道:“州谨就交给你了,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放心。”络石随口答到,转身跟着守门人上了毯子。

    程州谨不明所以地看了程钟一眼:“爷爷,我……”

    “走吧,别多问。”程钟打断他的话,他只好进了门。

    人到齐了,黑毯缓缓下降并渐渐加快速度。

    “爷爷跟你说过什么?”程州谨面色严肃地向络石发问。

    络石盘腿坐着,漫不经心地答:“他说你不懂事,让我好好照顾你。”

    “你就扯吧。”海桐替程州谨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络石怂怂肩说:“爱信不信。”

    程州谨不语,他知道络石隐瞒肯定是爷爷的意思。让络石照看他吗……他自认为工作以来,帮爷爷办事一丝不苟,几乎没有出纰漏的地方,难道现在爷爷还在怀疑他的办事能力吗?这个想法伤了程州谨的自尊心。

    其实,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

    程州谨不是程家独子,却是同辈中程钟最看重的一个。让程州谨寻古董,是信任更是历练。程州谨年轻有为,只要他再经受一些磨砺和考验,将来必成大器。此为程钟狠下心送程州谨出行的原因。

    至于让络石找他打架嘛,说到底,是程钟觉得对不住他。程州谨的童年时期是在爷爷的训斥下度过的,没有玩耍,没有欢笑,他从小就一板一眼,一切遵从爷爷的安排。

    他丢失了孩子的天性。幼时欠缺的那一部分,在如今成年的他身上依旧能窥见一二。正常人遇事表现出的极端情绪,愤怒、兴奋、悲痛,程钟都没有见他表现在脸上过。他太能隐忍,遇事选择隐忍,而没有学会发泄情绪的方式。

    这样的人是容易被憋坏的。这么些年,程钟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解决程州谨身上的问题。

    直到那天络石跟程州谨干的那一仗,让程钟看见了转机。试试吧,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抱着这种想法程钟找到络石。

    络石是琢磨不透程钟的想法。他眯稀着眼眼睑,瞄了眼程州谨,这小子还在纠结程钟临行前那番话的用意。

    守门人冷清地声音适时响起:“通道里不止一个出口,跨越空间时心里要想着你们要去的地方,不要有太多杂念,不然有出错的可能。”

    他这话是冲程州谨说的。当事人回了一点神,点一点头,渐渐又陷入沉思。

    坐着,程州谨突然感到一丝微风,与他们下坠的方向垂直,是从他身后刮来的。他回头,“唔……”

    “哥!”

    “程州谨!”

    “假正经!”

    四人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程州谨被刮走了。事发突然,络石没来得及捞他一把。几个人看向守门人。

    “不要紧,等你们到了我再去找他。”守门人平静的说。

    程州谨陷入一片黑暗。他其实是被“吸”走的,能感觉到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后拉。他挣扎了一会儿,眼前忽然一亮,而后他被重重地摔到地上。

    这里显然不是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婺州今日立冬,这儿是一片暖阳,和他家的气候差不多。天空虽明亮却不甚热,太阳在云层后面,是夏季难得的多云天气。他脚下踩着宽阔平坦的草地,远处被小山丘挡住,一眼望不到边。

    耳边传来守门人的声音:“你现在安不安全?”

    程州谨四处望一眼说:“不知道,周围没有人。这里好像是草原,但没有牛羊。”

    “你试一下粉笔能用吗。”

    程州谨摸出笔画门,没出现门,笔也没断。

    守门人:“他们已经到婺州了。我现在有点事要处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不要乱走,保护好自己。”

    “嗯。”

    他抬头,绿草如因,远处有蜻蜓在半空盘旋。他漫无目的地在草地上走,思绪纷乱。远处的景象被山丘遮住,带着一点好奇,程州谨向山丘走去。他走得很慢,但山丘很矮,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便到了山顶。

    山丘另一面,是漫山遍野的蒲公英。

    他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蒲公英。大片绿色里镶了零星的黄点,那是未凋谢的蒲公英花,更多的是半透明的白色绒球。他从山头走下,白色伞絮扑面而来,在空中飘洒。不比三月柳絮般似雪的磅礴大气,却比柳絮更轻盈自在。

    美景当前,不知不觉程州谨的心里轻松了很多。他张开手掌,想让一小块停留在他掌心,但那花絮似乎有自己的意思,不愿受人控制,自顾自地向更高远的天空飞去。

    不远处草地中间有一棵大树。近看,树上开着核桃大小、红色绒球状的花,他说不出树的名字。这树树龄至少有百年,树干粗大,一人不能完全抱住。

    他在树旁坐下,不知是不是刚才太惬意的缘故,他感到有点困倦,倚着树睡着了。

    醒来,天还亮着,日头尚早。做了梦,记不清内容,只感觉身上轻快了许多,应该是个好梦。迷糊中,程州谨这么想。

    人有点清醒了,他翻身侧躺,鼻间嗅到浅浅的草木清香,他感到脑袋下枕着个柔软的东西。撑着身子往后看,树不见踪影,身旁坐着一个姑娘。

    绿衣绿裳绿鞋,深红绒球头花,裙上绣着树叶的轮廓。她有一双凤眼,眼尾微吊,脸上未施脂粉而气色自然,鼻间嗅到的香味似是从她衣裳上传来。

    而他,正枕在她的双膝。

    程州谨迅速起身,跪坐在她跟前。那双凤眼含着笑意看着他,四目相对,程州谨心跳急促起来,他别过脸,不去看她,余光却瞄到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盯得他头脑发晕,有种喝醉了的感觉。

    程州谨起身,背对着那个姑娘站着,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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