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络石说:“你还挺会占便宜的。”

    海桐:“只要能让她相信就行,被人占占便宜你又不会少块肉。”

    络石不甘心的哼哼两声,又说:“我看你刚才那么不要命地护着她,嘴上客套喊她一声姐,你还真拿她当自己人了?”

    海桐说:“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她就是我亲姐我也未必真的敢豁出命去救她。”

    “那你刚才还?……”

    “我只是相信你,不会伤我。”

    络石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海桐抬眼看他,他别过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下次别再这么信任我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没收住。”他的音色比刚才要低一些。

    说完,像是逃避什么似的,络石加快了脚步,甩了海桐一大截。

    海桐忙跑下去抱住他的手臂说:“可我现在也还活蹦乱跳的啊,我想要是换个人的话,也许我已经躺下了。”

    海桐用手比划了个一刀穿喉的动作,自己都觉得样子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所以下次我还是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这算是一种委婉的夸赞吧?以前经常跟海桐互损,突然被她夸了络石还有点不习惯,他不自在地撩一下刘海说:“你这个挨打的倒是比我这个拿刀的还要自信。”

    海桐笑得眯起眼睛,络石看着她,心里无端地燥热,出了一手汗。他深吸一口气,两三步迈下楼梯,又把海桐丢在身后。

    海桐喊:“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络石:“你笑起来太丑我受不了了!”

    海桐冲下去揍他。一追一逃,两人很快跑到房门口。看他俩回来,程州谨“蹭”一下站起来,问道:“怎样了?”

    络石摇摇头,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海桐倒了杯茶,说:“一半红把那壶搁池子里。壶和池底跟焊在一起似的,这么一下子还拿不起来,我没来得及运气发力,她就回来了。而且有件怪事。你不是说火属性的法器灵力强盛么,我一点没感觉到那壶的灵力,难不成它被我水属性的灵力吓着啦?”

    程州谨听后默然,皱着眉在屋里踱了几圈,说:“你确定你找到的是我图上画的那个壶?”

    络石说:“确定啊,赤红色肚上带两片竹叶的。怎么了?”

    程州谨无声地叹了口气说:“这紫砂壶已经认主了,除一半红外别人用不了它。”

    络石:“那咱们的计划不是废了吗。”

    程州谨看向海桐。海桐明白他的意思,之后的事情得按她提过的计划办了——套出一半红的心上人的名字,让守门人带来见她一面。

    “海桐姐,你脖子怎么了?”他们进屋的时候赵繁络就注意到海桐脖子上挂的白布,被程州谨一打断她便忘了。摘了布条,海桐的伤口还有点流血,赵繁络仔细地给她消毒,再拿纱布给她缠上。

    商陆见络石神色不对,凑过去一只胳膊撑在他肩上说:“这不会是你的手笔吧,络兄?”

    络石直言:“是又怎样?”

    商陆露出个“我懂你”的眼神说:“不怎样不怎样,砍是亲骂是爱嘛。”

    “啧。边儿去。”说得他像个抖S,他可没那嗜好。不过,如果对象是海桐的话……络石不由自主望着海桐,那小细胳膊,那白净颈子……络石猛然收回视线,伸手蒙住了双眼,顺带揉一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下。

    商陆笑得更大声了。然后结结实实地挨了络石一掌。

    这天晚上,海桐几乎一夜未眠,全用在想该怎么套出一半红身世上了。当时她提出那个计划其实有一半原因也是她自己想知道一半红的过往。那似乎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之后有那么几天海桐差点按捺不住要直接问一半红。但她必须再忍一忍。虽然经过那晚上的事,一半红对她比之前更亲近了,但她怕问得太早,反而会让一半红怀疑那晚帮她挡刀的事是自己和络石演的一出苦肉计。

    她得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发问。并且程州谨也还没联系上守门人,不用太着急。

    就这么等了半月,在程州谨和众人日复一日的呼唤中,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再次听到了守门人冷漠而动人的声音。当然,此前没有人觉得他声音好听。

    守门人大致了解了情况,并向大家保证,三日内他必定能随叫随应,以便海桐能及时把消息传给他。

    商陆灵机一动说:“一半红法力高强,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应对的范围。要不您直接来一趟帮我们打败一半红夺回紫砂壶,也省得之后再出什么意外。”

    守门人:“我只是按神族的要求协助你们找回古董,主要还是靠你们自己。何况你们在一半红身边已经待了月余,依旧安然无恙,足见你们还是有能力解决这件事的。”

    商陆又道:“那她要真跟我们硬碰硬的话,你就不管了?”

    “先做好你们能做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守门人用他独有的没有情绪的声音说。

    商陆的话程州谨听了直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赵繁络背着表哥拉他到一边说:“商陆哥,你这么说不对。古董丢失的事,主要责任在程家,守门人本来就没有义务一定要护我们周全的。”

    商陆说:“我知道。但我想就算程家有错神族也不至于让我们去送死吧?所以先问清楚他能帮我们到什么程度,好物尽其用。”

    络石:“商陆你干脆去经商吧,我赞助你,有钱大家一起赚。”

    商陆嘿嘿一笑说:“正有此意。等拿到程家的赏钱,咱俩一块儿。”

    两人对视一眼,就这么勾搭上了。

    两日后,天公作美,一场暴雨毫无征兆地降下。从中午持续到晚饭后,雨势渐歇,转为牛毛细雨。

    自古阴天使人惆怅,雨天使人多情,细雨使人愁意缠绵。为了加深一半红的愁绪,海桐特意让程州谨去琴室练了一个小时琴。甭管你忙是不忙,走过路过,你总能听见。

    借完天时地利,海桐去了一半红的房间。不出所料,她正望着外面的雨出神,眼底无限哀愁。

    海桐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极温柔地说:“姐姐,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吧,老看你这么难过,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一半红想叹口气,却没有力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实在难以忍受。她回握住海桐的手说:“也好。你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吧。”

    她静默地望着外面的雨帘,过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是五十多年前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在那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另一个强族遍布的世界……”

    红鲤妖族在那个世界的各大种族里排不上名次,但总归算是中等偏上。再加上谙熟水性,被神族委以看护天池之责。

    池水自朱雀山的云层间倾泻而下,流经山崖,形成高数十丈的瀑布。在山脚汇成一湖,湖面辽阔呈水天相接的美景。湖边浅水处,种有密密层层的睡莲。再往下,是无数个用石块堆砌的大小不一的池子,呈梯状依次往下排列。再往下就和其他河流汇聚在一起了。

    天池水终日烟雾缭绕,穿梭于湖边、池间,如同置身仙境。

    红鲤族世代居住在朱雀山一带,说不上多和谐,但起码一直过着安稳的生活。却不曾想,会突然降生出一个异类。

    一半红出生时,她的灵力就非常微弱。长到能化作人形,与其他同窗的力量差异便更加明显。

    她的父母非常担心她会被其他孩子欺负,所以从小告诫她不要跟别人玩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顽劣。今日施法把别人坐的凳子削坏,明日对方在他脚底下变出个果皮还击。要不就把石头、泥土变成糕点招待别人。

    她总是看着,在一旁笑着,从不参与。那时候虽然孩子们多少会觉得她无趣,但每次出去玩都会有几个女孩子叫上她一起。

    直到有一天,老师带着他们到池边学习新的术法。老师伸出二指,嘴里念了一串简单的咒语,然后伸手往一块石头上划了一下,石头被切割成两半。

    大家争相效仿,很快便完成了大半。

    一个孩子突然叫道:“老师!晓黎连这么小一块都切不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她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手心里全是汗。她捻起二指,学着老师的动作,用尽全力划了一下。石头纹丝不动。周遭立刻爆出一阵哄乱的笑声。

    老师看出端倪,制止住了那些准备过去嘲笑她的孩子说:“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赶紧回家吧”

    那天过后,每一次跟她一起玩的时候,那些女孩子都要让她展示一下她的“技艺”。她们说:“我们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弱。”

    嘲笑,是每次展示过后她唯一的收获。慢慢的,她习惯了一个人玩。

    学堂里一些顽皮的男孩子总是欺负她。变虫蛇吓唬她,偷走她的纸笔再用草根树皮变副一样的出来,还有突然在人群中跳出来拍她的脑袋,扯她头发……这些,渐渐成为她的日常。

    对别的孩子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术法,她却难以识破。

    但她从来不会告诉她的家人,连跟她年纪相仿的哥哥,她都瞒着。

    有一回,她的母亲发现了藏在她包里的,用树叶变成的蜘蛛。母亲握着她的肩膀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永远也忘了不了母亲那时的眼神。心疼得像要掉下泪来。

    所以她第一次对母亲说了谎:“不是,朋友送我的。他们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那一次的谎言,牵扯出之后无数次的谎言。“我没事。”、“我很好。”面对母亲的质问,她总是这么笑着回答。

    再过几年,她到了另一个地方读书,跟哥哥在同一个院里。她的悲剧,在这个地方延续下去。

    这阶段,男孩子很少在大庭广众欺负女孩子了。但女孩子们以更恶毒的方式,把这份罪恶继承下来。

    她们抢了她的早餐,咬一大口再还给她;她路过她们的时候会平白无故地被绊倒;在气头上的时候,会突然一挥袖,把她的桌子掀翻。还觉得不够解气,走之前再往她的书上踩上两脚。

    即便如此,在学习上她还是很努力。当她拿了第一,她总是会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告诉她的家人。听完父母的夸赞后,她的哥哥总是添上一句:“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不还是只有那么点灵力吗?”

    父母当然会责备哥哥。但她不会,也不难过。哥哥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而她早就已经习惯于接受这个事实了。

    哥哥是个寡言的人,她跟他不很亲近。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的关系淡漠到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的哥哥选择视而不见。他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一眼,也许,一眼都不看。

    有一次,那些女孩子们弄坏了她最喜欢的头花,被哥哥无意看见了。第二年生辰,她哥哥送了她一朵一样的。那天哥哥什么话都没说,东西递到她手中就走了。她突然明白,这个少年不是不关心她,只是一种无奈,对现实的无奈。

    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欺负女孩子,他也无法一直陪伴在妹妹身边保护她。他已经到了要去天池值守的年纪。

    所以他选择视而不见。即便这样的选择让他心如刀割。

    在一半红以为老天对她已经残忍到极点,以后的日子不会比现在更难熬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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