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意知道此事时,是在初夏的一个午后。

    五月末的曲阳城,炎热的气温将退未退,黑云压境,酝酿了几日的暴雨还是没能落下,叶锦意懒散地窝在房中,哪儿也不想去。

    窗外的青梧树上,阵阵蝉鸣传来,一声声,伴随着池塘中的蛙鸣,扰的她心烦意乱。

    差人前去粘去鸣蝉,却望见不远处叶凌月匆匆忙忙赶来。

    人刚至屋内,便火急火燎地说道:“阿姊,不好了,择一说,萧南州他今日…被君上扣在宫里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叶锦意捏在手中的话本。

    “你说….什么?”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锦意扯过叶凌月手,愣怔问道,“谁被扣下了?”

    “萧南州!他被君上扣在宫里了!”

    “大庆军队在边境大肆挑衅,萧南州被君上扣在宫中了。”

    “轰隆…..”

    雷声滚滚,暴雨顷刻而至,叶锦意脑中一直绷紧的线,此时就如同那窗外的雨般,瞬间断落开来。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梦里的一切,叶锦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年,公子峋在与大庆的这场战役中获取了军权,大败大庆国后回城的第一天便将自己的君父逼死在了后宫之中。

    而她,叶大将军府的嫡女,自然就成了他名正言顺上位的最大阻碍。

    以背叛之罪亲手将她手刃,叶父也因举兵回城相救背上了造反污名。

    早早香消玉损的她对后面之事一无可知,加之前世的她一心扑在公子峋身上,未与萧南州产生任何瓜葛,故而对他在这场内乱中的处境并不是特别清楚。

    若不是此番叶凌月奔走相告,怕是她到最后也很难想象的到萧南州当时的不易。

    还好现在只是将他扣下,而不是斩杀于军前。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她让叶凌月仔仔细细给她讲了一下今日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无原因,以君上的性子,断然不会如此鲁莽的就将人给扣下。

    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叶凌月第一次见阿姊对一件事紧张成这样,也不敢有所隐瞒,原原本本地把择一告诉她的话重复了一遍,却唯独没有说,择一是特意让她前来寻叶锦意想办法的。

    “.….我在来阿姊这里前,还去了一趟大叔父的那边,见其一身戎装,正应招准备往宫中而去,便向其证实了这事儿,得到的答案和择一所说相差无几不说,还意外得知公子峋这次也会随大叔父一同前往扬州边境。”

    “择一让我告诉阿姊,一定要赶在大军来犯之前将萧南州救出,否则….否则….”

    后面的话,叶凌月不敢再往下说,“必死无疑”四个字太过沉重,她怕她的阿姊承受不起。

    听完她的话,叶锦意缄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书案,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良久,她发出疑问,似又怕叶凌月反应不过来,遂连忙匆匆补了一句,“我说的是边境上的挑衅。”

    “大概半旬前。”

    “消息传回来后,朝中便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主站派说是大庆国出尔反尔率先撕毁两国盟约,这等背信弃义之人不能再相信,誓要让他们尝尝我们大郢的铁骑,其中以张国老和冯右尹最为积极。”

    张国老、冯右尹!

    果然,还是他们,跟上一世一样,他们还是那个最拥护公子峋之人!

    接下来不用凌月说,叶锦意也大概猜到了主和派在朝上说的话,无非就是那些“莫要轻举妄动”“结两国交好”“休养生息”等等。

    反正就一句话:没钱,不打!

    “….两方相较不下,愣是争执了几日,最后还是令尹大人的学生方有礼提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才平息了这场朝堂之争。”

    “所以,扣下萧南州的办法是方有礼提出来的?”

    叶锦意很是惊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日在灵山寺口口声声要对其感恩戴德的报恩人,转脸就向君上提出了扣押其夫君的荒唐建议。

    这人三番五次想要接近她,难不成安的是这番心思?

    叶锦意越想越气愤,以至于叶凌月后来埋怨方有礼的话,她也只听进去了大概。

    “……我就搞不懂了,你说令尹大人如此刚正不阿的一人,怎就收了方有礼这么个败坏家风的学生。”

    “偏满朝文武还个个都是傻的,愣是由这样一个卑鄙之人随意牵着鼻子走,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扣下萧南州也就算了,竟还把几十万大军交到了公子峋手中,愣是让大叔父这个镇国大将军给一黄口小儿做副将,亏他想的出来!”

    “阿姊,你说这个方有礼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之前我从未听过他这人?”

    叶凌月噼里啪啦一阵输出,末了还顶着一脸的疑问等着叶锦意给她解答。

    从前,叶锦意竟也不知,胆小如鼠的阿妹在遇到不平之事时还有如此仗义执言的一面,好生伶牙俐齿!

    倒也不怪凌月对方有礼这人起疑,就是换做她,现在也不大猜不到透那人的心思。

    先是在叶府时不顾礼节拦住她前去观礼的路,直言不讳说是在帮她避免麻烦,可而今想来,那时的他,何尝又不是在帮公子峋挡下她这个麻烦。

    还有灵山寺那次,明明她是半路掉头前往,理应不会有人提前知道她的行踪才是,可偏偏那么巧,方有礼一个大男人刚好就出现在那里,还死乞白赖地一路跟着她下山,。

    其间那人说的话,当时的她也并未多想,只当是原身的记忆不好,根本没那印象曾救过他,所以对他所说的报恩还当真信了进去。

    而今回想起与那人的种种,背后渐渐生出一丝冷意。

    这方有礼,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仅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还对她的过去一清二楚,就连她与萧南州之间的事,他也能从细微的事情中洞若观火。

    他将所有人玩弄于他的手掌之中,叶锦意却摸不透他此次故意放择一来报的意图。

    倘若他真想置萧南州于死地,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借君上之手杀了萧南州。

    可他没有!

    他不仅没有,反而还任由择一将消息传出,甚至还传到了她的耳中。

    这?并不像是一个霍权之人能做出的事!

    从表面上看,他的确是将萧南州推到了最危险的位置,可透过这层细细去看,如今这种形势下,最危险的地方恰恰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这是在帮萧南州!

    难不成…他是萧南州的人?

    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来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叶锦意只能暂时认定那个方有礼是站在萧南州这边的。

    至少就目前来看,他和萧南州不是敌人!

    思及至此,叶锦意不敢做过多耽搁,如择一所说,她现在必须赶在大军来犯之前将萧南州救出,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需去会一个人。

    一个在眼下,对他们至关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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