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开出新的花（下）
55.废墟上开出新的花（下）
“不要啊！”
须磨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
“不要死！您别死啊天元大人！”
宇髓天元靠在残壁上，胸口的扣子因为呼吸的凝滞已经被解开，露出一大片被青紫瘢痕侵蚀的胸膛。
“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打赢了！”
沁柠低着头手按在宇髓天元左键上。
没有灵力了。
汗珠沁出让她的刘海粘在洁白饱满的额头上。
沁柠头晕眼花，努力又挤出灵力继续拔除宇髓天元肩膀处的污染青龙灵力和毒素。
失去压制的侵蚀扩散的太快了，就这么一会，手腕处的已经蔓延到胸膛，额角的也延伸至半脸。
好像要来不及了。
绝对不能放弃！沁柠咬着牙，继续逼迫自己抽取灵力。
须磨，槙於和雏鹤守在沁柠和宇髓的的身边，除了须磨在放声大哭，其他二人都隐忍着，垂着头，捏着拳头身体颤抖的厉害。
“……好啦，沁柠，就到此为止吧……你已经很努力了。”
宇髓还剩最后一口气，他强撑着打起精神。
“……”
沁柠低着头没说话，只是使劲摇了摇脑袋，仍然倔强的不肯放弃。
……这孩子。
希望这能让她好受点。
看着沁柠鲜艳圆润的脑壳，宇髓有点想笑，可是又没什么力气。
他把头转向自己的妻子们。
“最后……我还有话要对你们说。”
“我活到现在……”
本来声音就虚，那边的须磨又激动起来。
“老天爷你要是敢带天元大人走！我就再也不敬你啦！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须磨哭的大声，旁边的槙於怒气值已经积满，手臂上的青筋都鼓起，她朝须磨吼道。
“你给我闭嘴！天元大人在说话呢！看我用石头塞满你的嘴！蠢女人！”
“住口！你们都安静点！”
雏鹤呵止吵闹的二人。
槙於说到做到，掐着须磨的脸就要把她的嘴堵上。
“呀——槙於欺负我！”
须磨哭的更厉害了。
宇髓天元完全插不上话。
不是吧，真的假的，连一句遗言都留不下来。
毒素麻痹了舌头，彻底不听使唤。
即使场面再有种荒诞的喜剧感，也掩盖不住其中悲剧的内核
明明耳边热闹的不行，沁柠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办法了，再努力也没有办法……
她可能连宇髓天元都要失去了。
脑袋晕晕的，稍微一偏头就有什么顺着眼角滑落，拍在手背上衣服上烫的沁柠一哆嗦。
在沁柠快溺毙在这她自己构建的池塘中。
「……沁柠……」
「……能听见吗？」
「沁柠？」
微弱的，模糊的，但是确实灵暄的声音。
“灵暄？”
沁柠一下就清醒过来，下意识喊出声，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灵暄的传音。
「灵暄！听得到吗！？」
「灵暄！」
「灵暄？」
「……灵暄……」
「……你还活着吗？」
「灵暄……」
灵力见底，导致沁柠的传音也断断续续的，她心如擂鼓。
「沁柠，我在。」
「活下来了，祢豆子把我和炭治郎都救出来了，我们现在和善逸伊之助在一起，大家都没事。」
呼——
沁柠一下子整个人都从紧张窒息的情绪中脱离，缓过神来整个人都在脱力发抖。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大脑因亢奋从疲惫中挣脱，沁柠的思路也重新清晰起来。
灵暄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比她的状态要强，得喊她过来才是。
「灵暄！我灵力不够了！宇髓天元要毒发挂了！快来！」
但是她灵力不够了，所以灵暄听见的是。
「……暄！……不够……挂了！快……」
……你脸滚键盘了？
虽然沁柠说的不是人话，灵暄也能理解到她摇人的意思。
“炭治郎。”
她扶着破碎的墙壁站起来。
“看来要麻烦你和祢豆子再跟我走一趟了。”
————————————————
宇髓天元绝望的等死。
真是的，明明还有功夫说遗言的，她们究竟怎么吵起来的。
“姆姆！”
突然祢豆子突然从沁柠和雏鹤中间钻出来。
“咦？”
哪里来的小孩？而且没什么动静。
雏鹤吓了一跳。
祢豆子过来了！？好快啊明明离她摇人还没过去几分钟吧。
沁柠一抬头，就看见身后被祢豆子放在地上的炭治郎。
“沁柠姐。”
炭治郎见她激动的转头尴尬的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呜呜呜呜呜！炭治郎虽然看见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但是能不能顺便把灵暄也带过来啊。
没有灵暄的影子啊！祢豆子到了也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啊！宇髓天元要歇菜了！
（艰难挪过来的灵暄：不，现在是我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嗯。
祢豆子目光炯炯朝懵逼的宇髓天元点点头。
？
祢豆子把手搭上宇髓毒发溃烂的手臂上。
轰！
粉色的火焰从宇髓天元身上窜起，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
“啊啊啊啊啊啊！”
四声尖叫叠加到一起。
沁柠吓得仅靠人体就实现了飞在半空中。
反而是须磨反应最快，一个飞扑把祢豆子抱走放到远离宇髓天元的地方。
她握着祢豆子肩膀一边哭一边摇晃。
“你干什么！你是什么人啊！”
“再怎么说火化也有点太着急了吧！”
“他还没死呢怎么就烧火起灶了呜呜呜呜呜！”
祢豆子乖乖让她摇着：(●V●)
火舌舔舐过身体，温热却不刺痛，倒是麻痹与溃烂的感觉褪去，身体逐渐属于自己。
沁柠眼睁睁看着紫黑色的毒素痕迹在祢豆子的血鬼术下消散。
“喂，真的假的？”
身体重新回归掌握，宇髓天元尝试自己自己坐起来。
成功了！
人的本质是复读机，宇髓天元忍不住重复一遍沁柠的话。
“喂！真的假的！？”
宇髓天元和沁柠双双震惊，宇髓是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昏头脑，而沁柠在接近到火焰时诡异的感受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灵力。
她眯起眼睛不可置信。
“这是……”
那边须磨已经狂化了，对着祢豆子开始恐吓。
“姐姐生气了！要打屁股了！”
乖乖的祢豆子：(●∧●)
“慢着！”
宇髓天元叫住所有人，他举起自己没了手的手臂给大家看恢复正常的肌肤。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
“毒素消失了！”
腿太长没法搭祢豆子牌便车终于挪过来的灵暄看到他死里逃生的惊喜模样，也微微勾起唇角。
“可要好好感谢我们小祢豆子啊。”
“天元大人！”
看着必死无疑的家人突然脱离死亡，恐惧欣喜不值选那个表情，又想哭又想笑，须磨的眼珠子更是没直接瞪出来粘宇髓天元身上。
不知道是谁先扑到宇髓身上放声痛哭，雏鹤抱紧宇髓的手臂，槙於垂头埋在宇髓的胸膛，须磨伏在宇髓的大腿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三个女子哭做一团，宇髓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们的眼泪迅速打湿自己的衣服。
“喂，现在应该笑才是吧……”
“不过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沁柠识趣的从宇髓天元身边离开给一家人留下相处空间。
灵力透支的她也步履蹒跚，朝着灵暄走去。
她抬头看着灵暄依靠手臂协助艰难挪动的样子。
“……狼狈死了。”
灵暄垂头看她。
“你也是。”
“……祢豆子的血鬼术是怎么回事，里面是不是掺杂了青龙灵力啊。”
“应该是她刚刚透支后自己把空中鱼龙混杂的灵力净化吸收，又转化成血鬼术放出来。”
“脑壳痛……现在听不懂思密达，不过不是坏东西就好。”
“好哦，那等你回去休息够了咱们两个再研究一下。”
“……不要随便给我增加工作量。”
追究完最要紧的的问题，沁柠也终于挪到灵暄面前，灵暄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样子，倒像是咱们两个以后老了见面的场景。”
沁柠抬手抱住灵暄的腰，把脸埋到灵暄的怀里，因为浑身没劲还特意抬头深吸一口气。
“呜哇哇！那你最好活到老死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死了！你是真虎啊！”
沁柠毫不遮掩的嚎啕大哭穿透云霄。
灵暄一下就被迫面对了所有人扭头注视的社死场面。
摆摆手示意大家无事最好还是各忙各的不然你们一直盯着我很尴尬之后，灵暄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手，想了想没什么心理负担的摸了摸沁柠的后脑勺。
反正都让吹得一头沙子又是血又是汗的，也不差这点了，回去要洗的。
“这不是没死吗，虽然惨了点，总体还是皆大欢喜的。”
“喜个屁啊喜！我可不喜！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可怜我和月汐孤儿寡母啊！本来月汐就掉线了！你要把活都扔给我一个人干吗！？你舍得吗！？”
“我好担心啊！我真的好难受啊！”
知道还是吓到沁柠了，灵暄微微弯腰，按着沁柠的手微微用力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口。
心脏沉稳跳动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富有力量和节奏的声音带来安全感。
“别怕，这不是还活着吗，再说还有你呢，你会救活我的。”
“那我要是没灵力了呢？我现在就没灵力了！”
“……”
“……hello？在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嗯……那就只能下班待机，等着靠你领低保回家了。”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让你的冷笑话滚出地球！”
沁柠嚎够了，鼻涕眼泪蹭了灵暄一身。
她抬起头吸着鼻子看灵暄，灵暄也垂着眼看她，眼睛里也闪着同样稀碎的水光。
她们还很年轻，其实也不会与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相处。
灵暄没法像往常一样酷拽又强势的扔给沁柠保证自己不会死，甚至沁柠也不敢保证如今暴露在无惨眼下的自己是安全的。
鬼杀队的每个人也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可能昨天还见过的人，第二天起床就得到他的死亡讯息。
同恶鬼斗争的路，是人类用血肉铺就的。
能做的就是努力，把自己能做到的就磨练到极致。
沁柠吸了吸鼻子，她哭够了就好了。
“知道了，我会更强的，你的狗命就握在我手里了，以后记得讨好我，不然我给你穿小鞋。”
“那麻烦沁柠大小姐还是善待我一些吧。”
灵暄拍拍沁柠的头，沁柠的呆毛被压弯在手心，一松手又弹起来。
“驳回，你好敷衍，一点都不真诚。”
嘴上不着调，实际抱在灵暄腰上的手心断断续续凝聚起少得可怜的灵力，温暖的灵力顺着灵暄的腰没入身体，磕磕绊绊修复着她背部的伤口。
后背一直扯着浑身尖锐疼痒的神经被抚平，深可见骨的伤口恢复的七七八八，最后只留下结痂。
“一滴都没有了。”
沁柠闭上眼整个人彻底直了，一个立正跟个兵一样在扎在灵暄怀里躺尸。
嗯……灵魂都被升华了。
“谢谢哦。”
灵暄惨白的脸色终于缓解不少，她戳着沁柠的脸颊。
“昏过去了？”
“倒也没，但是动不了了。”
“灵力透支是这样的，等一下让隐把我们抬回去吧，我也走不动了。”
两人在这边cos尸体，炭治郎则尽职尽责给宇髓天元答疑解惑。
“是祢豆子的血鬼术融合了新力量所以能烧掉这个被加强过的毒素。”
炭治郎摸着乖巧祢豆子的头，祢豆子骄傲的微微仰头。
“虽然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但是灵暄姐说对人是完全无害的。”
炭治郎看着全身浴血还挂了一身人的宇髓天元，想了想还是叮嘱道。
“伤势并不会因此恢复，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居然还能给我解毒，真是难以置信。”
宇髓天元一手一个老婆安慰。
须磨一边哭一边抬起头道谢。
“谢谢你，小妹妹。”
“不不不，你也别乱动啊，放心没命。”
虽然毒解了，但是炭治郎透支又受伤，这么跑来跑去，宇髓都担心一不小心这孩子猝死了。
“我去找鬼的头颅。”
炭治郎拒绝了宇髓的好意，今晚的战斗犹如噩梦，上弦六带来死亡的压抑感如影随形。
“只有确认他们死了，我才能安心。”
“炭治郎说得对，我也需要去销毁妓夫太郎身上的碎片。”
灵暄拖着沁柠走来，把直挺挺的沁柠放在宇髓身边平整的地方。
“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沁柠，一会等隐来了直接让人抬回蝶屋就好。”
槙於点头。
“好，您和灶门君多加注意安全。”
祢豆子扛着炭治郎穿梭在废墟中，而灵暄跟在后面少走路节省体力。
“灵暄姐，你后背上的伤好一些了吗？”
见灵暄走路不再如之前吃力，炭治郎也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
“沁柠刚刚给我治疗了，暂时已经不影响我日常行动。”
“其实就我和祢豆子就好，灵暄姐应该休息才是。”
“……”
灵暄不再说话，只是摇头。
上弦六同为兄妹二人，说出来的话好像对炭治郎有特别的冲击力，她怕炭治郎被对方死前的口不择言影响到，起码这时候她应该陪在灶门兄妹身边。
他们只是头掉了，还会说话，会嘴别人，可怕的很。
灵暄去意坚决，炭治郎只能尽量指挥祢豆子走一些平稳的地方，硝烟散去被风吹散，炭治郎被封闭的嗅觉终于派上用场。
破碎消散的气息滑过鼻尖。
“祢豆子，那边，我闻到了鬼的血的气味。”
躲在废墟后谨慎的探头。
“只有一片血泊呢。”
灵暄也跟上来单膝跪在炭治郎身后。
“完全失去活性了，安全的，可以取样。”
终于想起好久没刷的支线任务，炭治郎用珠世小姐给的抽血刀取了一些地面上的血液，把愈史郎的猫叫出放在它背的包里。
上弦的血液，应该是很好的样本吧，毕竟越来越接近鬼舞辻无惨了。
“好了，去吧。”
炭治郎摸摸猫咪的头，看着对方三跳两跳后在废墟上消失。
……天猫快递？
“那家伙的血鬼术，是格外实用的类型呢。”
再往前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鬼气越来越浓。
比起看见上弦六的残躯，三人更先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你怎么被那两个小喽啰砍了脑袋！”
“这么说你都看在眼里！？那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在跟柱打啊！”
“那又怎么样！之前为什么没杀死他！”
……灵暄差点以为自己误入某四字游戏第??人格的赛后现场，猎马气息太过浓厚。
祢豆子的脚步都不自觉慢下来，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都要死了……他们竟然在吵架吗？
“我看戴着耳饰的小子还活着！我就想先收拾掉他！”
“倒是你明明闲着没事做！为什么不去杀了那个柱！或者看住那个红头发的死丫头让她别给那两个小喽啰治疗！不然怎么会被砍掉头！”
……别说复盘的还挺有理有据。
堕姬气得不行。
“那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控制我去管住她！是你什么都没做啊！”
“烦死了！”
“你才是白痴呢！”
“你说什么！”
灵暄和炭治郎面面相觑，站在旁边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过去。
你别说哈上弦生命力就是顽强啊，□□都开始消散了还能这么大嗓门的吵架。
脖子化为飞灰，轮到脸颊开始消散，堕姬传奇般的美丽即将化作虚无。
害怕，马上就要消失了。
泪水溢出眼眶，她看着妓夫太郎同样滚落在地上占满灰尘的头。
已经……好久好久没这么无助过了。
“你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的哥哥！”
“我怎么可能跟你有血缘关系，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死亡的逼近让堕姬口不择言，她泪水不断的往下掉，这次却没有人可以帮她擦眼泪。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除了强大就没一点好！一点都没有！打输了就没有一点价值了！只能是个废物丑八怪！”
啊……
炭治郎不自觉皱眉，连灵暄都觉得堕姬真是被妓夫太郎惯坏了，又蠢又坏却还天真。
都这时候了还在指望妓夫太郎吗，明明妓夫太郎也要死了。
蛮横的要求下是百分百的信任，想必以前只要堕姬要，妓夫太郎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妓夫太郎听着堕姬的话，明明已经没有身体了，却有种心脏遭受重击的剧痛感。
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情感翻涌。
盛怒之下是绝望的悲哀，他听见自己张口说出从未对堕姬的指责。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的话早就没命了！你知道我帮了你多少吗！？”
唉？
堕姬迷茫的睁大眼睛看着妓夫太郎扭曲起来的表情。
不应该是这样的……
哥哥按理说应该哄她才是。
伤人的话像是第二次杀死这对兄妹的利刃，双方互为对方的行刑者。
“你才是废物，弱小，一无是处。”
“我居然保护了你这么久，真是打心底里觉得后悔。”
“要是没有你，我的人生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堕姬，妓夫太郎早就选择随随便便的死在游郭了。
只有珍宝才需要守护者，没有珍宝那徒留一介武夫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要是没有你多好！为什么总是要我处理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如果堕姬出生在富贵人家而不是游郭这摊烂泥里，如果她的哥哥不只是游郭的丑陋打手妓夫太郎。
该有多好。
“你就不该跟我一个肚子里生出……”
“别说了！”
眼看妓夫太郎即将说出无法挽回的话，炭治郎急忙从祢豆子肩上下来，跑过去捂住妓夫太郎的嘴。
他看着陷入绝境走投无路的妓夫太郎，几乎幻视被按死在砧板上是自己的脸。
穷途末路。
“别撒谎。”
“你根本没这么想过，都是气话。”
“和好吧，你们可是唯一的手足。”
炭治郎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他失去所有家人，偏偏鬼化的祢豆子又给他留下一丝生活的希望；他不得不背负命运的枷锁，却又在即将陷入深渊时总有人出现拉他一把。
富冈先生，鳞泷老师，灵暄姐，主公大人；他们在荆棘遍布的抗争之路上横扫出一片净土供于炭治郎和祢豆子休息，不至于窒息而亡。
而鬼杀队的大家，善逸，伊之助，沁柠姐，忍小姐，锖兔先生，真菰师姐，杏寿郎先生，宇髓先生，都在努力的包容变成鬼的祢豆子，默认她为人的资格，只要不跨过吃人的红线他们就有回头的资格。
看着孤立无援的堕姬和妓夫太郎，炭治郎不免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出门买炭而是留宿家中，他会不会也变成鬼。
兄妹一起变成鬼的未来。
不过即使变成了恶鬼……
也一定会有鬼杀队的某个人，来砍下他的头。
“没有人会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杀害的人都会憎恨你们，咒骂你们，不会有人为你们说好话的。”
妓夫太郎别捂着嘴，看着炭治郎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堕姬看着妓夫太郎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彻底明白过来妓夫太郎现在也动不了。
他没有办法再替她报仇了。
“所以，至少你们两个之间……不要再恶言相向了。”
炭治郎把手拿开，他皱着眉闭上眼，心脏传来阵阵钝痛。
上弦六不值得同情，但是同为兄妹血亲，无法保护手足撕心裂肺的感觉却无法不共鸣。
妓夫太郎无法保护堕姬。
炭治郎也没有保住祢豆子。
还有妈妈，竹雄，花子，六太和茂
他们都被夺走了最重要的家人。
灵暄牵着祢豆子背过身去，没去看上弦六的消散，只是随着风送过来一句叹息。
“你们两个，就相伴在地狱赎罪吧。”
“……”
堕姬不想死，就像她十三岁被人烧死的时候那样，张开嘴嚎啕大哭。
美丽的容颜逐渐化为飞灰。
“烦死了！臭小鬼！不要你教训我们！滚开！滚一边去！”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想想办法啊！哥哥！”
“我不想死！哥哥！”
“哥哥！哥……”
妓夫太郎是上六的主体，消散的速度要比堕姬慢很多。
他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堕姬消散没了下巴，没了嘴，没了舌头，没了眼睛，最后只剩下头上的钗环落在地上。
“喂！”
幸好堕姬是个蠢的，她才不会听妓夫太郎的气话，她只会认定她所知道的真理。
就像妓夫太郎不会扔下妹妹，他也不会讨厌妹妹。
这是堕姬世界的真理。
“梅！”
“小梅！”
看着落在地面上叮当作响的发簪，妓夫太郎想起来了。
他的妹妹叫梅，而不是什么堕姬。
堕姬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妓夫太郎的嘴也开始消散，无法发出声音。
不，梅这个名字也很难听。
因为取自害的妈妈病死的病名。
妈妈死了，而梅十三岁就因为过于美貌被人强迫时反抗被烧死了。
妓夫太郎被人支出去收债，那时他不在家里，梅就用簪子扎瞎武士的眼，被人盛怒之绑起来焚烧。
就他们从出生起就相依为命破破烂烂的小屋里。
他也发狂似的报了仇，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最后一身伤烂泥似的抱着梅的遗体破破烂烂瘫在路边等死。
小梅……会生气的。
女孩的躯体焦化发出难闻的气味，妓夫太郎脸贴在面目全非的头骨上。
怎么办，她最喜欢的脸毁了。
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在游郭，美貌是至高无上的通行货币，而他因为天生貌丑生下来就是阴沟的老鼠，过着人人喊打的生活，只能靠最低等□□的工作过活。
可是梅不一样，梅从生下来就很好看。
那是他妓夫太郎唯一的骄傲，只要有梅在，自卑就会一扫而空。
跟他不一样，梅是妓夫太郎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娇纵，蛮横，甚至愚蠢。
但是没关系，不仅美貌是游郭的特权代表，更因为梅是妓夫太郎的珍宝，是生活的希望。
可是美貌也给梅带来了灭顶之灾。
拥有美貌究竟是好还是坏？
算了，不重要……只要梅还活着……
现在什么都毁了……
没有人会帮助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夜晚的天空开始下雪，逐渐掩盖互相依偎的身体。
“怎么了？这么可怜？”
用最后的力气抱紧怀里的妹妹，妓夫太郎挣扎着，就像濒死挣扎的臭虫抬起头。
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模糊的视线让妓夫太郎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心善，看到了可不能不管。”
骗子，妓夫太郎闻到了鲜血的气味，他甚至好像看见对方手上拖着属于人类的残肢。
“那个女孩马上就要死掉了，我分点血给你们吧，两个人都给。”
“只要那位大人选择了你们，你们就能变成鬼。”
“生命是很宝贵的，要珍惜生命啊。”
只要小梅可以活下去……只要他的妹妹能活下去！
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烈求生欲让妓夫太郎在对方把手伸过来时主动迎上去。
陌生血液进入身体，从内向外被剖开的剧痛。
但是他不后悔。
挣扎之间偶然看见一双罕见的刻着字的七彩眼眸，也能听见对方戏谑的声音。
“让我看看，你们能否像我一样升为上弦鬼呢？”
被当成工具也好，玩具也罢。
妓夫太郎从来都不后悔变成鬼，他本来跟这样的生物毫无区别，自私，阴暗，丑陋。
但是，游郭里少了那个最漂亮的少女梅，多了美艳不可方物的花魁堕姬。
……不该是这样的。
她性子直率，容易受人影响。
是他把她教成这个样子的。
如果……妓夫太郎不是梅的哥哥，该有多好。
呼——
一阵风把妓夫太郎仅剩的头颅也吹散，飞灰朝着堕姬的发簪飘过去。
“……他们和好了吗？”
炭治郎呆呆的看着手心留下的一点点灰烬，祢豆子也走到他身边，将手覆在炭治郎粗糙的手上。
她用力朝着炭治郎点头。
一定！一定！会和好的。
灵暄也没有打扰兄妹之间的相处，强大的共情能力向来是炭治郎的优点，越难过就越了解生命的难能可贵。
温柔果断，最难平衡的特质居然在一个孩子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
又是一阵风，上六兄妹二人的残肢也消失不见，只有灵暄注意到妓夫太郎体内的碎片同样化为齑粉，被吹散到空中。
因为灵力被榨干所以直接就化为飞灰了吗。
余光范围里突然出现一道虚影。
“谁！”
灵暄瞬间扭头看过去。
！
炭治郎也被从情绪中惊醒。
“灵暄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
目之所及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这一片就只有她，炭治郎，和祢豆子的气息。
灵暄朝着刚刚虚影出现的位置走过去。
刚刚好像是出现个孩童模样的人形虚影。
这里什么都没有。
绝对不会看错。
甚至是一片空地。
灵暄垂头，只看到一些尘土，她拿脚轻轻扒拉一下，在其中看见些许亮晶晶的碎粒。
嗯……是刚才青龙灵碎片的碎屑，随风吹过来的。
那刚刚的小孩幻影是青龙灵显现出来的？
事情好像又出现了新麻烦，这个幻影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次上弦六持有的碎片爆发出来的大量灵力这件事也很诡异。
“灵暄姐！”
“没事！我再看一下就回去。”
在这也想不明白不如回去再想，灵暄从自己本就破碎的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拿着布料在地上抓了一把混着失去灵力的青龙灵豆腐渣碎屑的尘土包起来。
她也不想捡破烂，但是还是得带点回去看看。
“唔姆！”
灵暄站起身转身往回走刚好撞上一路小跑过来的祢豆子。
她双眼亮晶晶朝着灵暄张开小小的怀抱。
走不动的话！我来背你！
灵暄看着只到她大腿高的祢豆子婉拒了她的好意。
“没有站不起来，只是在捡东西，谢谢祢豆子。”
祢豆子还没她腿长，真让她像扛炭治郎那么扛估计一圈下来腿都得磨短一截。
祢豆子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下来，好不失落，灵暄只能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慰。
“嘎啊！嘎啊！”
鎹鸦突然在深蓝的天空飞过。
“全体伤员原地待命！原地待命！”
“等待隐成员前来接应！”
马上就要天亮了。
灵暄带着祢豆子回到炭治郎身边，炭治郎把祢豆子抱在怀里躲到安全的废墟下，灵暄也站在入口替祢豆子挡去阳光。
“哼，上弦六啊，上弦最末位。”
蛇类鳞片摩擦的沙沙声，身穿黑白竖纹的蛇柱带着隐赶到收拾残局。
“虽然不过是个六，但好歹算是干掉了一个上弦。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虽然只是个六。”
“就夸你一句吧。”
这家伙，又来了。
宇髓天元颇为无语的看着同僚，而身边的须磨和槙於已经脸上青筋暴起，想冲上去扁这个自大的家伙一顿。
你谁啊！说话这么狂。
“不是……被你夸也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啊……”
“就是啊！”
须磨赞同。
“而且你来的也太慢了，都打完了。”
“就是就是！来的太晚了！”
须磨帮腔。
……
宇髓天元无语，他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有个这么蠢的老婆。
“嘶！”
缠在伊黑小芭内脖子上的白蛇滴丸朝指着主人的须磨张嘴恐吓。
“呀！好可怕！”
须磨一下就窜回宇髓天元身上，给他压的闷哼出声。
伊黑小芭内看着他伤口渗血狼狈的模样，毫不留情指出。
“断了左手，瞎了左眼，怎么这么狼狈，这次不是沁柠跟你们一起来的吗？她人呢？”
那边当着两位柱的面完全不敢吱声兢兢业业抬沁柠的隐弱弱答道。
“……沁柠大人在这里。”
“这么狼狈？还活着吗？”
伊黑小芭内扫视她一眼，确认没少胳膊少腿四肢健全还能坚持给他竖中指的静音版沁柠。
看来没什么大事。
“还有那个被传的很厉害的白头发女人，怎么没看见她？死了？”
“没有，灵暄跟炭治郎去找鬼的头颅，盯着他们上西天去了。”
宇髓替二人解释。
“嘁，说的那么强，实际上加上她你们也不被打的很惨吗。”
“华而不实的家伙。”
伊黑小芭内断定。
沁柠听见了气得不行，但是她无法大声说话，只能倔犟的给伊黑小芭内竖了俩中指，然后就被抬走了。
伊黑小芭内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就找蜜璃说三天三夜你的坏话。
“这我得辩解一句啊，灵暄她确实是强。”
见沁柠离开，宇髓天元也单手撑着身体爬起来，身侧的雏鹤和槙於连忙扶住他。
“我不信。”
“等你以后跟她一起出一次任务就知道了，她是个好搭档。”
伊黑小芭内极为不情愿，想再反驳却也不想听宇髓天元替人辩解，只能问别的。
“你今后准备怎么办？不过是和上弦之六打了一场，你要花多久才能复职。”
“复职之前谁来填补你的空缺？要知道炼狱杏寿郎的炎柱之位已经落空了。”
居然还想着让人干活！
须磨气的直磨牙瞪着伊黑，但是她还怕那条蛇，只能躲在宇髓天元身后飞眼刀。
宇髓天元这么多年早就习惯鬼杀队里性格古怪的同僚了，也不放在心上，大家都没什么恶意，就是纯没什么情商或者不会说话。
“我要隐退，这样肯定没办法战斗了，想必主公一定会同意我的。”
“开玩笑，我可不答应，本来就有很多年轻人没培养好就夭折了，哪怕只有你这样水平的也总比没有好，给我战斗到死为止。”
雏鹤和槙於架着宇髓天元慢慢朝着隐准备好的车辆移动，宇髓天元的情况还得再让忍或者香奈惠详细检查。
须磨挂在宇髓腰上冲着伊黑呲牙咧嘴，被雏鹤拍了一巴掌。
“哎呀！”
宇髓慢悠悠跟伊黑擦肩而过。
“……饶了我吧，我本来就是忍者出身不擅长呼吸法啊。”
他偏头，太阳在他前方渐渐升起，阳光描绘着他犀利的轮廓。
“这次战斗你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知道，我们对上弦的实力认知恐怕出现了偏差，或者说如果以多年前香奈惠跟上弦二的战斗作为参考，我们恐怕要吃大亏，鬼——也是会进化的。”
“这次上弦六所爆发出来的实力……我都这样了就不徒增无意义的伤亡了吧。”
他洒脱的朗声大笑。
“我已经燃烧所有的生命去战斗了！是个华丽的退场，我不后悔。”
“而且毋庸置疑，年轻人已经成长起来了，我自然该退场。”
“伊黑，就是你最讨厌的那个年轻人。”
“……”
灼热的阳光刺入眼中，伊黑小芭内异色的瞳孔收缩。
他想起同样明亮的中午，那个在主公府邸大放厥词令人生厌的少年。
说实话，在这场足矣摧毁游郭的战斗中他能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出人意料。
竟然还能引得宇髓天元对他大肆褒奖。
不爽。
低气压引得周围的隐队员瑟瑟发抖。
好可怕的！
还有音柱大人也好可怕！都伤成那样了还能自己走！简直就像怪物！
鎹鸦越飞越高，废墟上的人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嘎嘎！”
钻入山野之中，穿过茂盛的森林，落在隐蔽的主公府邸。
“这样啊，他们击败了上弦。”
清晨露重，鎹鸦站在窗棱上开着窗户，寒气让产屋敷耀哉喉头发痒，不免咳了几声，天音连忙取来外衣给他披上。
“天音，你听到了吗。”
覆上妻子搭在肩膀上的手，狂喜的浪潮在心中翻涌。
“是的，耀哉大人，我听到了，这是我听过最能振奋人心的消息。”
天音也用力的握了回去。
“干的好啊，天元，灵暄，沁柠，炭治郎，祢豆子，善逸，伊之助。”
“一百年！一百年间不曾改变的局面，终于发生变化了！”
“天音……”
“我在，大人。”
“这是征兆，命运即将发生巨变，这么多年的，这么多人的坚持与努力绝对会化作最坚硬的利刃，扑向那个男人！”
“咳咳咳咳！”
太过激动，产屋敷耀哉咳的厉害吐出一口血来。
天音连忙把窗户关上，却突然惊悚的发现，此刻，多年来停止在产屋敷耀哉额头上的痕迹竟然突破沁柠灵力的限制，缓缓下移。
“大人！”
她颤抖着手摸上那片青紫的瘢痕。
“怎么……怎么这样……我去问问沁柠神使！”
“天音！”
产屋敷耀哉紧紧抓住妻子的手，抬起头。
“不要告诉大家。”
“……”
天音努力呼吸，平复自己的惊涛骇浪的情绪。
“……是。”
“虽然厌恶，但是我能感觉到和那个男人之间一直有着模糊的联系，这是血脉的力量。”
擦掉唇角溢出的血，产屋敷耀哉久违的感受到体内来自诅咒的折磨。
“恐怕是鬼舞辻无惨借着青龙灵的力量能力又上一层，所以天道才会降下更严重的惩罚。”
“这次想再遏制住诅咒恐怕要付出更多的精力——而且是杯水车薪，只要鬼舞辻无惨还活在世界上，我们一族身上背负的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更希望沁柠和灵暄把重点放在那个男人身上，而不要为了我一介残躯上。”
握紧丈夫的手，无声传达着支持。
天音永远会赞成产屋敷耀哉的决定，无论代价是什么。
“鬼舞辻无惨，我们一定会在我们这一代消灭你！”
“消灭……我族唯一的污点！”
“不要啊！”
须磨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
“不要死！您别死啊天元大人！”
宇髓天元靠在残壁上，胸口的扣子因为呼吸的凝滞已经被解开，露出一大片被青紫瘢痕侵蚀的胸膛。
“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好不容易打赢了！”
沁柠低着头手按在宇髓天元左键上。
没有灵力了。
汗珠沁出让她的刘海粘在洁白饱满的额头上。
沁柠头晕眼花，努力又挤出灵力继续拔除宇髓天元肩膀处的污染青龙灵力和毒素。
失去压制的侵蚀扩散的太快了，就这么一会，手腕处的已经蔓延到胸膛，额角的也延伸至半脸。
好像要来不及了。
绝对不能放弃！沁柠咬着牙，继续逼迫自己抽取灵力。
须磨，槙於和雏鹤守在沁柠和宇髓的的身边，除了须磨在放声大哭，其他二人都隐忍着，垂着头，捏着拳头身体颤抖的厉害。
“……好啦，沁柠，就到此为止吧……你已经很努力了。”
宇髓还剩最后一口气，他强撑着打起精神。
“……”
沁柠低着头没说话，只是使劲摇了摇脑袋，仍然倔强的不肯放弃。
……这孩子。
希望这能让她好受点。
看着沁柠鲜艳圆润的脑壳，宇髓有点想笑，可是又没什么力气。
他把头转向自己的妻子们。
“最后……我还有话要对你们说。”
“我活到现在……”
本来声音就虚，那边的须磨又激动起来。
“老天爷你要是敢带天元大人走！我就再也不敬你啦！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须磨哭的大声，旁边的槙於怒气值已经积满，手臂上的青筋都鼓起，她朝须磨吼道。
“你给我闭嘴！天元大人在说话呢！看我用石头塞满你的嘴！蠢女人！”
“住口！你们都安静点！”
雏鹤呵止吵闹的二人。
槙於说到做到，掐着须磨的脸就要把她的嘴堵上。
“呀——槙於欺负我！”
须磨哭的更厉害了。
宇髓天元完全插不上话。
不是吧，真的假的，连一句遗言都留不下来。
毒素麻痹了舌头，彻底不听使唤。
即使场面再有种荒诞的喜剧感，也掩盖不住其中悲剧的内核
明明耳边热闹的不行，沁柠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没有办法了，再努力也没有办法……
她可能连宇髓天元都要失去了。
脑袋晕晕的，稍微一偏头就有什么顺着眼角滑落，拍在手背上衣服上烫的沁柠一哆嗦。
在沁柠快溺毙在这她自己构建的池塘中。
「……沁柠……」
「……能听见吗？」
「沁柠？」
微弱的，模糊的，但是确实灵暄的声音。
“灵暄？”
沁柠一下就清醒过来，下意识喊出声，随即又反应过来，这是灵暄的传音。
「灵暄！听得到吗！？」
「灵暄！」
「灵暄？」
「……灵暄……」
「……你还活着吗？」
「灵暄……」
灵力见底，导致沁柠的传音也断断续续的，她心如擂鼓。
「沁柠，我在。」
「活下来了，祢豆子把我和炭治郎都救出来了，我们现在和善逸伊之助在一起，大家都没事。」
呼——
沁柠一下子整个人都从紧张窒息的情绪中脱离，缓过神来整个人都在脱力发抖。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大脑因亢奋从疲惫中挣脱，沁柠的思路也重新清晰起来。
灵暄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比她的状态要强，得喊她过来才是。
「灵暄！我灵力不够了！宇髓天元要毒发挂了！快来！」
但是她灵力不够了，所以灵暄听见的是。
「……暄！……不够……挂了！快……」
……你脸滚键盘了？
虽然沁柠说的不是人话，灵暄也能理解到她摇人的意思。
“炭治郎。”
她扶着破碎的墙壁站起来。
“看来要麻烦你和祢豆子再跟我走一趟了。”
————————————————
宇髓天元绝望的等死。
真是的，明明还有功夫说遗言的，她们究竟怎么吵起来的。
“姆姆！”
突然祢豆子突然从沁柠和雏鹤中间钻出来。
“咦？”
哪里来的小孩？而且没什么动静。
雏鹤吓了一跳。
祢豆子过来了！？好快啊明明离她摇人还没过去几分钟吧。
沁柠一抬头，就看见身后被祢豆子放在地上的炭治郎。
“沁柠姐。”
炭治郎见她激动的转头尴尬的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呜呜呜呜呜！炭治郎虽然看见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但是能不能顺便把灵暄也带过来啊。
没有灵暄的影子啊！祢豆子到了也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啊！宇髓天元要歇菜了！
（艰难挪过来的灵暄：不，现在是我只能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嗯。
祢豆子目光炯炯朝懵逼的宇髓天元点点头。
？
祢豆子把手搭上宇髓毒发溃烂的手臂上。
轰！
粉色的火焰从宇髓天元身上窜起，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
“啊啊啊啊啊啊！”
四声尖叫叠加到一起。
沁柠吓得仅靠人体就实现了飞在半空中。
反而是须磨反应最快，一个飞扑把祢豆子抱走放到远离宇髓天元的地方。
她握着祢豆子肩膀一边哭一边摇晃。
“你干什么！你是什么人啊！”
“再怎么说火化也有点太着急了吧！”
“他还没死呢怎么就烧火起灶了呜呜呜呜呜！”
祢豆子乖乖让她摇着：(●V●)
火舌舔舐过身体，温热却不刺痛，倒是麻痹与溃烂的感觉褪去，身体逐渐属于自己。
沁柠眼睁睁看着紫黑色的毒素痕迹在祢豆子的血鬼术下消散。
“喂，真的假的？”
身体重新回归掌握，宇髓天元尝试自己自己坐起来。
成功了！
人的本质是复读机，宇髓天元忍不住重复一遍沁柠的话。
“喂！真的假的！？”
宇髓天元和沁柠双双震惊，宇髓是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昏头脑，而沁柠在接近到火焰时诡异的感受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灵力。
她眯起眼睛不可置信。
“这是……”
那边须磨已经狂化了，对着祢豆子开始恐吓。
“姐姐生气了！要打屁股了！”
乖乖的祢豆子：(●∧●)
“慢着！”
宇髓天元叫住所有人，他举起自己没了手的手臂给大家看恢复正常的肌肤。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
“毒素消失了！”
腿太长没法搭祢豆子牌便车终于挪过来的灵暄看到他死里逃生的惊喜模样，也微微勾起唇角。
“可要好好感谢我们小祢豆子啊。”
“天元大人！”
看着必死无疑的家人突然脱离死亡，恐惧欣喜不值选那个表情，又想哭又想笑，须磨的眼珠子更是没直接瞪出来粘宇髓天元身上。
不知道是谁先扑到宇髓身上放声痛哭，雏鹤抱紧宇髓的手臂，槙於垂头埋在宇髓的胸膛，须磨伏在宇髓的大腿上。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三个女子哭做一团，宇髓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们的眼泪迅速打湿自己的衣服。
“喂，现在应该笑才是吧……”
“不过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沁柠识趣的从宇髓天元身边离开给一家人留下相处空间。
灵力透支的她也步履蹒跚，朝着灵暄走去。
她抬头看着灵暄依靠手臂协助艰难挪动的样子。
“……狼狈死了。”
灵暄垂头看她。
“你也是。”
“……祢豆子的血鬼术是怎么回事，里面是不是掺杂了青龙灵力啊。”
“应该是她刚刚透支后自己把空中鱼龙混杂的灵力净化吸收，又转化成血鬼术放出来。”
“脑壳痛……现在听不懂思密达，不过不是坏东西就好。”
“好哦，那等你回去休息够了咱们两个再研究一下。”
“……不要随便给我增加工作量。”
追究完最要紧的的问题，沁柠也终于挪到灵暄面前，灵暄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样子，倒像是咱们两个以后老了见面的场景。”
沁柠抬手抱住灵暄的腰，把脸埋到灵暄的怀里，因为浑身没劲还特意抬头深吸一口气。
“呜哇哇！那你最好活到老死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死了！你是真虎啊！”
沁柠毫不遮掩的嚎啕大哭穿透云霄。
灵暄一下就被迫面对了所有人扭头注视的社死场面。
摆摆手示意大家无事最好还是各忙各的不然你们一直盯着我很尴尬之后，灵暄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手，想了想没什么心理负担的摸了摸沁柠的后脑勺。
反正都让吹得一头沙子又是血又是汗的，也不差这点了，回去要洗的。
“这不是没死吗，虽然惨了点，总体还是皆大欢喜的。”
“喜个屁啊喜！我可不喜！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可怜我和月汐孤儿寡母啊！本来月汐就掉线了！你要把活都扔给我一个人干吗！？你舍得吗！？”
“我好担心啊！我真的好难受啊！”
知道还是吓到沁柠了，灵暄微微弯腰，按着沁柠的手微微用力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口。
心脏沉稳跳动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富有力量和节奏的声音带来安全感。
“别怕，这不是还活着吗，再说还有你呢，你会救活我的。”
“那我要是没灵力了呢？我现在就没灵力了！”
“……”
“……hello？在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嗯……那就只能下班待机，等着靠你领低保回家了。”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让你的冷笑话滚出地球！”
沁柠嚎够了，鼻涕眼泪蹭了灵暄一身。
她抬起头吸着鼻子看灵暄，灵暄也垂着眼看她，眼睛里也闪着同样稀碎的水光。
她们还很年轻，其实也不会与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相处。
灵暄没法像往常一样酷拽又强势的扔给沁柠保证自己不会死，甚至沁柠也不敢保证如今暴露在无惨眼下的自己是安全的。
鬼杀队的每个人也都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可能昨天还见过的人，第二天起床就得到他的死亡讯息。
同恶鬼斗争的路，是人类用血肉铺就的。
能做的就是努力，把自己能做到的就磨练到极致。
沁柠吸了吸鼻子，她哭够了就好了。
“知道了，我会更强的，你的狗命就握在我手里了，以后记得讨好我，不然我给你穿小鞋。”
“那麻烦沁柠大小姐还是善待我一些吧。”
灵暄拍拍沁柠的头，沁柠的呆毛被压弯在手心，一松手又弹起来。
“驳回，你好敷衍，一点都不真诚。”
嘴上不着调，实际抱在灵暄腰上的手心断断续续凝聚起少得可怜的灵力，温暖的灵力顺着灵暄的腰没入身体，磕磕绊绊修复着她背部的伤口。
后背一直扯着浑身尖锐疼痒的神经被抚平，深可见骨的伤口恢复的七七八八，最后只留下结痂。
“一滴都没有了。”
沁柠闭上眼整个人彻底直了，一个立正跟个兵一样在扎在灵暄怀里躺尸。
嗯……灵魂都被升华了。
“谢谢哦。”
灵暄惨白的脸色终于缓解不少，她戳着沁柠的脸颊。
“昏过去了？”
“倒也没，但是动不了了。”
“灵力透支是这样的，等一下让隐把我们抬回去吧，我也走不动了。”
两人在这边cos尸体，炭治郎则尽职尽责给宇髓天元答疑解惑。
“是祢豆子的血鬼术融合了新力量所以能烧掉这个被加强过的毒素。”
炭治郎摸着乖巧祢豆子的头，祢豆子骄傲的微微仰头。
“虽然具体我也不太了解，但是灵暄姐说对人是完全无害的。”
炭治郎看着全身浴血还挂了一身人的宇髓天元，想了想还是叮嘱道。
“伤势并不会因此恢复，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
“居然还能给我解毒，真是难以置信。”
宇髓天元一手一个老婆安慰。
须磨一边哭一边抬起头道谢。
“谢谢你，小妹妹。”
“不不不，你也别乱动啊，放心没命。”
虽然毒解了，但是炭治郎透支又受伤，这么跑来跑去，宇髓都担心一不小心这孩子猝死了。
“我去找鬼的头颅。”
炭治郎拒绝了宇髓的好意，今晚的战斗犹如噩梦，上弦六带来死亡的压抑感如影随形。
“只有确认他们死了，我才能安心。”
“炭治郎说得对，我也需要去销毁妓夫太郎身上的碎片。”
灵暄拖着沁柠走来，把直挺挺的沁柠放在宇髓身边平整的地方。
“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沁柠，一会等隐来了直接让人抬回蝶屋就好。”
槙於点头。
“好，您和灶门君多加注意安全。”
祢豆子扛着炭治郎穿梭在废墟中，而灵暄跟在后面少走路节省体力。
“灵暄姐，你后背上的伤好一些了吗？”
见灵暄走路不再如之前吃力，炭治郎也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
“沁柠刚刚给我治疗了，暂时已经不影响我日常行动。”
“其实就我和祢豆子就好，灵暄姐应该休息才是。”
“……”
灵暄不再说话，只是摇头。
上弦六同为兄妹二人，说出来的话好像对炭治郎有特别的冲击力，她怕炭治郎被对方死前的口不择言影响到，起码这时候她应该陪在灶门兄妹身边。
他们只是头掉了，还会说话，会嘴别人，可怕的很。
灵暄去意坚决，炭治郎只能尽量指挥祢豆子走一些平稳的地方，硝烟散去被风吹散，炭治郎被封闭的嗅觉终于派上用场。
破碎消散的气息滑过鼻尖。
“祢豆子，那边，我闻到了鬼的血的气味。”
躲在废墟后谨慎的探头。
“只有一片血泊呢。”
灵暄也跟上来单膝跪在炭治郎身后。
“完全失去活性了，安全的，可以取样。”
终于想起好久没刷的支线任务，炭治郎用珠世小姐给的抽血刀取了一些地面上的血液，把愈史郎的猫叫出放在它背的包里。
上弦的血液，应该是很好的样本吧，毕竟越来越接近鬼舞辻无惨了。
“好了，去吧。”
炭治郎摸摸猫咪的头，看着对方三跳两跳后在废墟上消失。
……天猫快递？
“那家伙的血鬼术，是格外实用的类型呢。”
再往前走，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鬼气越来越浓。
比起看见上弦六的残躯，三人更先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你怎么被那两个小喽啰砍了脑袋！”
“这么说你都看在眼里！？那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在跟柱打啊！”
“那又怎么样！之前为什么没杀死他！”
……灵暄差点以为自己误入某四字游戏第??人格的赛后现场，猎马气息太过浓厚。
祢豆子的脚步都不自觉慢下来，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都要死了……他们竟然在吵架吗？
“我看戴着耳饰的小子还活着！我就想先收拾掉他！”
“倒是你明明闲着没事做！为什么不去杀了那个柱！或者看住那个红头发的死丫头让她别给那两个小喽啰治疗！不然怎么会被砍掉头！”
……别说复盘的还挺有理有据。
堕姬气得不行。
“那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控制我去管住她！是你什么都没做啊！”
“烦死了！”
“你才是白痴呢！”
“你说什么！”
灵暄和炭治郎面面相觑，站在旁边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过去。
你别说哈上弦生命力就是顽强啊，□□都开始消散了还能这么大嗓门的吵架。
脖子化为飞灰，轮到脸颊开始消散，堕姬传奇般的美丽即将化作虚无。
害怕，马上就要消失了。
泪水溢出眼眶，她看着妓夫太郎同样滚落在地上占满灰尘的头。
已经……好久好久没这么无助过了。
“你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的哥哥！”
“我怎么可能跟你有血缘关系，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死亡的逼近让堕姬口不择言，她泪水不断的往下掉，这次却没有人可以帮她擦眼泪。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除了强大就没一点好！一点都没有！打输了就没有一点价值了！只能是个废物丑八怪！”
啊……
炭治郎不自觉皱眉，连灵暄都觉得堕姬真是被妓夫太郎惯坏了，又蠢又坏却还天真。
都这时候了还在指望妓夫太郎吗，明明妓夫太郎也要死了。
蛮横的要求下是百分百的信任，想必以前只要堕姬要，妓夫太郎都会想办法满足她。
妓夫太郎听着堕姬的话，明明已经没有身体了，却有种心脏遭受重击的剧痛感。
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情感翻涌。
盛怒之下是绝望的悲哀，他听见自己张口说出从未对堕姬的指责。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的话早就没命了！你知道我帮了你多少吗！？”
唉？
堕姬迷茫的睁大眼睛看着妓夫太郎扭曲起来的表情。
不应该是这样的……
哥哥按理说应该哄她才是。
伤人的话像是第二次杀死这对兄妹的利刃，双方互为对方的行刑者。
“你才是废物，弱小，一无是处。”
“我居然保护了你这么久，真是打心底里觉得后悔。”
“要是没有你，我的人生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堕姬，妓夫太郎早就选择随随便便的死在游郭了。
只有珍宝才需要守护者，没有珍宝那徒留一介武夫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要是没有你多好！为什么总是要我处理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如果堕姬出生在富贵人家而不是游郭这摊烂泥里，如果她的哥哥不只是游郭的丑陋打手妓夫太郎。
该有多好。
“你就不该跟我一个肚子里生出……”
“别说了！”
眼看妓夫太郎即将说出无法挽回的话，炭治郎急忙从祢豆子肩上下来，跑过去捂住妓夫太郎的嘴。
他看着陷入绝境走投无路的妓夫太郎，几乎幻视被按死在砧板上是自己的脸。
穷途末路。
“别撒谎。”
“你根本没这么想过，都是气话。”
“和好吧，你们可是唯一的手足。”
炭治郎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他失去所有家人，偏偏鬼化的祢豆子又给他留下一丝生活的希望；他不得不背负命运的枷锁，却又在即将陷入深渊时总有人出现拉他一把。
富冈先生，鳞泷老师，灵暄姐，主公大人；他们在荆棘遍布的抗争之路上横扫出一片净土供于炭治郎和祢豆子休息，不至于窒息而亡。
而鬼杀队的大家，善逸，伊之助，沁柠姐，忍小姐，锖兔先生，真菰师姐，杏寿郎先生，宇髓先生，都在努力的包容变成鬼的祢豆子，默认她为人的资格，只要不跨过吃人的红线他们就有回头的资格。
看着孤立无援的堕姬和妓夫太郎，炭治郎不免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出门买炭而是留宿家中，他会不会也变成鬼。
兄妹一起变成鬼的未来。
不过即使变成了恶鬼……
也一定会有鬼杀队的某个人，来砍下他的头。
“没有人会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你们杀害的人都会憎恨你们，咒骂你们，不会有人为你们说好话的。”
妓夫太郎别捂着嘴，看着炭治郎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堕姬看着妓夫太郎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彻底明白过来妓夫太郎现在也动不了。
他没有办法再替她报仇了。
“所以，至少你们两个之间……不要再恶言相向了。”
炭治郎把手拿开，他皱着眉闭上眼，心脏传来阵阵钝痛。
上弦六不值得同情，但是同为兄妹血亲，无法保护手足撕心裂肺的感觉却无法不共鸣。
妓夫太郎无法保护堕姬。
炭治郎也没有保住祢豆子。
还有妈妈，竹雄，花子，六太和茂
他们都被夺走了最重要的家人。
灵暄牵着祢豆子背过身去，没去看上弦六的消散，只是随着风送过来一句叹息。
“你们两个，就相伴在地狱赎罪吧。”
“……”
堕姬不想死，就像她十三岁被人烧死的时候那样，张开嘴嚎啕大哭。
美丽的容颜逐渐化为飞灰。
“烦死了！臭小鬼！不要你教训我们！滚开！滚一边去！”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想想办法啊！哥哥！”
“我不想死！哥哥！”
“哥哥！哥……”
妓夫太郎是上六的主体，消散的速度要比堕姬慢很多。
他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堕姬消散没了下巴，没了嘴，没了舌头，没了眼睛，最后只剩下头上的钗环落在地上。
“喂！”
幸好堕姬是个蠢的，她才不会听妓夫太郎的气话，她只会认定她所知道的真理。
就像妓夫太郎不会扔下妹妹，他也不会讨厌妹妹。
这是堕姬世界的真理。
“梅！”
“小梅！”
看着落在地面上叮当作响的发簪，妓夫太郎想起来了。
他的妹妹叫梅，而不是什么堕姬。
堕姬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妓夫太郎的嘴也开始消散，无法发出声音。
不，梅这个名字也很难听。
因为取自害的妈妈病死的病名。
妈妈死了，而梅十三岁就因为过于美貌被人强迫时反抗被烧死了。
妓夫太郎被人支出去收债，那时他不在家里，梅就用簪子扎瞎武士的眼，被人盛怒之绑起来焚烧。
就他们从出生起就相依为命破破烂烂的小屋里。
他也发狂似的报了仇，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最后一身伤烂泥似的抱着梅的遗体破破烂烂瘫在路边等死。
小梅……会生气的。
女孩的躯体焦化发出难闻的气味，妓夫太郎脸贴在面目全非的头骨上。
怎么办，她最喜欢的脸毁了。
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在游郭，美貌是至高无上的通行货币，而他因为天生貌丑生下来就是阴沟的老鼠，过着人人喊打的生活，只能靠最低等□□的工作过活。
可是梅不一样，梅从生下来就很好看。
那是他妓夫太郎唯一的骄傲，只要有梅在，自卑就会一扫而空。
跟他不一样，梅是妓夫太郎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娇纵，蛮横，甚至愚蠢。
但是没关系，不仅美貌是游郭的特权代表，更因为梅是妓夫太郎的珍宝，是生活的希望。
可是美貌也给梅带来了灭顶之灾。
拥有美貌究竟是好还是坏？
算了，不重要……只要梅还活着……
现在什么都毁了……
没有人会帮助他们，一直都是如此。
夜晚的天空开始下雪，逐渐掩盖互相依偎的身体。
“怎么了？这么可怜？”
用最后的力气抱紧怀里的妹妹，妓夫太郎挣扎着，就像濒死挣扎的臭虫抬起头。
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模糊的视线让妓夫太郎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心善，看到了可不能不管。”
骗子，妓夫太郎闻到了鲜血的气味，他甚至好像看见对方手上拖着属于人类的残肢。
“那个女孩马上就要死掉了，我分点血给你们吧，两个人都给。”
“只要那位大人选择了你们，你们就能变成鬼。”
“生命是很宝贵的，要珍惜生命啊。”
只要小梅可以活下去……只要他的妹妹能活下去！
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烈求生欲让妓夫太郎在对方把手伸过来时主动迎上去。
陌生血液进入身体，从内向外被剖开的剧痛。
但是他不后悔。
挣扎之间偶然看见一双罕见的刻着字的七彩眼眸，也能听见对方戏谑的声音。
“让我看看，你们能否像我一样升为上弦鬼呢？”
被当成工具也好，玩具也罢。
妓夫太郎从来都不后悔变成鬼，他本来跟这样的生物毫无区别，自私，阴暗，丑陋。
但是，游郭里少了那个最漂亮的少女梅，多了美艳不可方物的花魁堕姬。
……不该是这样的。
她性子直率，容易受人影响。
是他把她教成这个样子的。
如果……妓夫太郎不是梅的哥哥，该有多好。
呼——
一阵风把妓夫太郎仅剩的头颅也吹散，飞灰朝着堕姬的发簪飘过去。
“……他们和好了吗？”
炭治郎呆呆的看着手心留下的一点点灰烬，祢豆子也走到他身边，将手覆在炭治郎粗糙的手上。
她用力朝着炭治郎点头。
一定！一定！会和好的。
灵暄也没有打扰兄妹之间的相处，强大的共情能力向来是炭治郎的优点，越难过就越了解生命的难能可贵。
温柔果断，最难平衡的特质居然在一个孩子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
又是一阵风，上六兄妹二人的残肢也消失不见，只有灵暄注意到妓夫太郎体内的碎片同样化为齑粉，被吹散到空中。
因为灵力被榨干所以直接就化为飞灰了吗。
余光范围里突然出现一道虚影。
“谁！”
灵暄瞬间扭头看过去。
！
炭治郎也被从情绪中惊醒。
“灵暄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
目之所及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这一片就只有她，炭治郎，和祢豆子的气息。
灵暄朝着刚刚虚影出现的位置走过去。
刚刚好像是出现个孩童模样的人形虚影。
这里什么都没有。
绝对不会看错。
甚至是一片空地。
灵暄垂头，只看到一些尘土，她拿脚轻轻扒拉一下，在其中看见些许亮晶晶的碎粒。
嗯……是刚才青龙灵碎片的碎屑，随风吹过来的。
那刚刚的小孩幻影是青龙灵显现出来的？
事情好像又出现了新麻烦，这个幻影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次上弦六持有的碎片爆发出来的大量灵力这件事也很诡异。
“灵暄姐！”
“没事！我再看一下就回去。”
在这也想不明白不如回去再想，灵暄从自己本就破碎的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拿着布料在地上抓了一把混着失去灵力的青龙灵豆腐渣碎屑的尘土包起来。
她也不想捡破烂，但是还是得带点回去看看。
“唔姆！”
灵暄站起身转身往回走刚好撞上一路小跑过来的祢豆子。
她双眼亮晶晶朝着灵暄张开小小的怀抱。
走不动的话！我来背你！
灵暄看着只到她大腿高的祢豆子婉拒了她的好意。
“没有站不起来，只是在捡东西，谢谢祢豆子。”
祢豆子还没她腿长，真让她像扛炭治郎那么扛估计一圈下来腿都得磨短一截。
祢豆子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下来，好不失落，灵暄只能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慰。
“嘎啊！嘎啊！”
鎹鸦突然在深蓝的天空飞过。
“全体伤员原地待命！原地待命！”
“等待隐成员前来接应！”
马上就要天亮了。
灵暄带着祢豆子回到炭治郎身边，炭治郎把祢豆子抱在怀里躲到安全的废墟下，灵暄也站在入口替祢豆子挡去阳光。
“哼，上弦六啊，上弦最末位。”
蛇类鳞片摩擦的沙沙声，身穿黑白竖纹的蛇柱带着隐赶到收拾残局。
“虽然不过是个六，但好歹算是干掉了一个上弦。实在是可喜可贺啊，虽然只是个六。”
“就夸你一句吧。”
这家伙，又来了。
宇髓天元颇为无语的看着同僚，而身边的须磨和槙於已经脸上青筋暴起，想冲上去扁这个自大的家伙一顿。
你谁啊！说话这么狂。
“不是……被你夸也没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啊……”
“就是啊！”
须磨赞同。
“而且你来的也太慢了，都打完了。”
“就是就是！来的太晚了！”
须磨帮腔。
……
宇髓天元无语，他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有个这么蠢的老婆。
“嘶！”
缠在伊黑小芭内脖子上的白蛇滴丸朝指着主人的须磨张嘴恐吓。
“呀！好可怕！”
须磨一下就窜回宇髓天元身上，给他压的闷哼出声。
伊黑小芭内看着他伤口渗血狼狈的模样，毫不留情指出。
“断了左手，瞎了左眼，怎么这么狼狈，这次不是沁柠跟你们一起来的吗？她人呢？”
那边当着两位柱的面完全不敢吱声兢兢业业抬沁柠的隐弱弱答道。
“……沁柠大人在这里。”
“这么狼狈？还活着吗？”
伊黑小芭内扫视她一眼，确认没少胳膊少腿四肢健全还能坚持给他竖中指的静音版沁柠。
看来没什么大事。
“还有那个被传的很厉害的白头发女人，怎么没看见她？死了？”
“没有，灵暄跟炭治郎去找鬼的头颅，盯着他们上西天去了。”
宇髓替二人解释。
“嘁，说的那么强，实际上加上她你们也不被打的很惨吗。”
“华而不实的家伙。”
伊黑小芭内断定。
沁柠听见了气得不行，但是她无法大声说话，只能倔犟的给伊黑小芭内竖了俩中指，然后就被抬走了。
伊黑小芭内你给我等着！回去我就找蜜璃说三天三夜你的坏话。
“这我得辩解一句啊，灵暄她确实是强。”
见沁柠离开，宇髓天元也单手撑着身体爬起来，身侧的雏鹤和槙於连忙扶住他。
“我不信。”
“等你以后跟她一起出一次任务就知道了，她是个好搭档。”
伊黑小芭内极为不情愿，想再反驳却也不想听宇髓天元替人辩解，只能问别的。
“你今后准备怎么办？不过是和上弦之六打了一场，你要花多久才能复职。”
“复职之前谁来填补你的空缺？要知道炼狱杏寿郎的炎柱之位已经落空了。”
居然还想着让人干活！
须磨气的直磨牙瞪着伊黑，但是她还怕那条蛇，只能躲在宇髓天元身后飞眼刀。
宇髓天元这么多年早就习惯鬼杀队里性格古怪的同僚了，也不放在心上，大家都没什么恶意，就是纯没什么情商或者不会说话。
“我要隐退，这样肯定没办法战斗了，想必主公一定会同意我的。”
“开玩笑，我可不答应，本来就有很多年轻人没培养好就夭折了，哪怕只有你这样水平的也总比没有好，给我战斗到死为止。”
雏鹤和槙於架着宇髓天元慢慢朝着隐准备好的车辆移动，宇髓天元的情况还得再让忍或者香奈惠详细检查。
须磨挂在宇髓腰上冲着伊黑呲牙咧嘴，被雏鹤拍了一巴掌。
“哎呀！”
宇髓慢悠悠跟伊黑擦肩而过。
“……饶了我吧，我本来就是忍者出身不擅长呼吸法啊。”
他偏头，太阳在他前方渐渐升起，阳光描绘着他犀利的轮廓。
“这次战斗你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知道，我们对上弦的实力认知恐怕出现了偏差，或者说如果以多年前香奈惠跟上弦二的战斗作为参考，我们恐怕要吃大亏，鬼——也是会进化的。”
“这次上弦六所爆发出来的实力……我都这样了就不徒增无意义的伤亡了吧。”
他洒脱的朗声大笑。
“我已经燃烧所有的生命去战斗了！是个华丽的退场，我不后悔。”
“而且毋庸置疑，年轻人已经成长起来了，我自然该退场。”
“伊黑，就是你最讨厌的那个年轻人。”
“……”
灼热的阳光刺入眼中，伊黑小芭内异色的瞳孔收缩。
他想起同样明亮的中午，那个在主公府邸大放厥词令人生厌的少年。
说实话，在这场足矣摧毁游郭的战斗中他能活下来就已经足够出人意料。
竟然还能引得宇髓天元对他大肆褒奖。
不爽。
低气压引得周围的隐队员瑟瑟发抖。
好可怕的！
还有音柱大人也好可怕！都伤成那样了还能自己走！简直就像怪物！
鎹鸦越飞越高，废墟上的人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嘎嘎！”
钻入山野之中，穿过茂盛的森林，落在隐蔽的主公府邸。
“这样啊，他们击败了上弦。”
清晨露重，鎹鸦站在窗棱上开着窗户，寒气让产屋敷耀哉喉头发痒，不免咳了几声，天音连忙取来外衣给他披上。
“天音，你听到了吗。”
覆上妻子搭在肩膀上的手，狂喜的浪潮在心中翻涌。
“是的，耀哉大人，我听到了，这是我听过最能振奋人心的消息。”
天音也用力的握了回去。
“干的好啊，天元，灵暄，沁柠，炭治郎，祢豆子，善逸，伊之助。”
“一百年！一百年间不曾改变的局面，终于发生变化了！”
“天音……”
“我在，大人。”
“这是征兆，命运即将发生巨变，这么多年的，这么多人的坚持与努力绝对会化作最坚硬的利刃，扑向那个男人！”
“咳咳咳咳！”
太过激动，产屋敷耀哉咳的厉害吐出一口血来。
天音连忙把窗户关上，却突然惊悚的发现，此刻，多年来停止在产屋敷耀哉额头上的痕迹竟然突破沁柠灵力的限制，缓缓下移。
“大人！”
她颤抖着手摸上那片青紫的瘢痕。
“怎么……怎么这样……我去问问沁柠神使！”
“天音！”
产屋敷耀哉紧紧抓住妻子的手，抬起头。
“不要告诉大家。”
“……”
天音努力呼吸，平复自己的惊涛骇浪的情绪。
“……是。”
“虽然厌恶，但是我能感觉到和那个男人之间一直有着模糊的联系，这是血脉的力量。”
擦掉唇角溢出的血，产屋敷耀哉久违的感受到体内来自诅咒的折磨。
“恐怕是鬼舞辻无惨借着青龙灵的力量能力又上一层，所以天道才会降下更严重的惩罚。”
“这次想再遏制住诅咒恐怕要付出更多的精力——而且是杯水车薪，只要鬼舞辻无惨还活在世界上，我们一族身上背负的诅咒就永远不会消失。”
“我更希望沁柠和灵暄把重点放在那个男人身上，而不要为了我一介残躯上。”
握紧丈夫的手，无声传达着支持。
天音永远会赞成产屋敷耀哉的决定，无论代价是什么。
“鬼舞辻无惨，我们一定会在我们这一代消灭你！”
“消灭……我族唯一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