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乘风没有拒绝这个要求。

    李姝看着桌上堆积成山的卷宗,只觉得头痛。这么多,不知要什么时候。

    谢瑾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问道:“全在这里了吗?”

    萧乘风摇头否认:“禹州这么大地界,人员众多,纷争自然不少。何况整整二十年,怎么会只有这些?”

    他上前看了看,对众人解释:“这是从二十年前到十年前全部和或者疑似和仙妖魔有关的案件卷宗。”

    谢瑾看向每份卷宗上极其醒目的标识,不尽相同,上面都用文字简短地记录着什么。

    他指着那标识问萧乘风:“此为何物?”

    萧乘风看向谢瑾手指向处,解释:“这是我过去一位同僚想的法子,把所有卷宗分门别类归为几类,用不同的标识,上面写着关键信息,这样,有利于管理,也方便二次查阅。”

    提起那位同僚,萧乘风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赞赏:“这样确实有用,极大地提高了府衙的办事效率,就一直沿用至今。”

    “的确是位能者。”

    萧乘风唤来专管卷宗的官员,对谢瑾说:“禹州事务繁忙,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决断。恕我不能一直陪同呢。王远专管此地的职员,一应事务比我更清楚,诸位有问题尽管找他。萧某告辞。”

    谢瑾一行人回礼,看着萧乘风远离。

    ……

    在案宗里呆了一天,李姝只觉头痛欲裂,眼泛金光。

    抬头看谢瑾和姜玥二人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看了这么久,我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舅舅,玥姐姐,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看这个。”

    姜玥手里拿着一份十七年前的卷宗,上面写着“红衣女侠,姓名不详,损失赔付”等字样。

    “你是怀疑,这人是二姐?”

    “性格,衣着都对得上,时间也差不多,可能性很大。”

    说罢,姜玥走向远处正在整理记录的王远,温声询问:“王大人,对这件事你可有印象?”

    王远接过卷宗细细查阅一番,又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了片刻,终是摇摇头 :“这案子小之又小,也无甚特殊之处,恕我实在想不起来。”

    “这样啊……”姜玥并不强求,指着下面的批复问道:“我见这批复笔迹清丽婉约,见解却独到,不像是萧大人所作。”

    “姑娘好眼力。当初晏大人专司禹州各项案件审理,这批复也是她所作。”

    “晏大人?”

    见姜玥面有疑惑之色,王远解释:“晏亦晏大人,说起来还与萧大人师出同门。比萧大人要早一年来到我们禹州府衙。先前在卷宗上做标识的法子还是她想出来的。虽为一女子,但着实让人钦佩。”难掩仰慕神色。

    “原来如此。这位晏大人如今在哪里高就?不知我们去哪里可以找到晏大人。”

    “这……”王远面有难色,犹豫许久才回复:“晏大人四年前就已经离开禹州了,我也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几位不如去问问萧大人,兴许能有消息。”

    ……

    在听到谢瑾几人的来意后,这位深受爱戴的知府沉默了一会儿:“诸位换个方向吧,沿着这条线索恐怕查不出什么了。”

    “此话怎讲?”

    “晏亦她……几年前就失踪了。当年她说有事去皇都拜访友人,此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找了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大概是,不在人世了。”

    “……请节哀。”

    萧乘风勉强笑笑,拱手朝谢瑾几人作了个深揖:“我与晏亦相识多年,着实不愿她就这样下落不明。我知几位仙友实力不俗,定是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非凡手段。如有可能,还望几位能尽量寻找晏亦的踪迹,萧某在此谢过诸位。作为回报,几位若有需要,萧某必然竭力相帮。”

    几人来到岳阜书院,院内弟子无论男女皆着一席白衫,袖口、衣襟和袍摆处都绣有文竹式样,看起来温文尔雅,书卷气十足。

    凭着萧乘风的手信,谢瑾三人被书童一路带着到了一处厢房外,能很清楚的听见里面的声音。

    “范夫子此时正在授课,几位贵客稍等,我进去通禀夫子一声。”

    谢瑾抬手制止了书童的动作:“不必,我们在此等候就好。”

    外面雀鸟清脆的歌喉衬得早晨的阳光更加明艳。厢房内静寂一片,只能听见夫子讲了的声音:

    “何谓治国之要?官人,信赏,必罚也……”

    满堂静默。须发尽白的老者看了眼台下,放下手中书卷,朗声问道:“于此三者,在座诸位有何看法?”

    很快有一男子回答:“学生以为,治国之关键在于依法度而为。信赏、必罚若依法令,可使社稷安之。”

    接着一女声也阐明了自己的观点:“我倒以为,用人、信赏、必罚看似为三点,究其根本,能找到一个共同的交集点‘用人’。故而,人君之道一,谓用人者也。”

    不待范夫子表态,先前回答的男子语气颇为不屑:“浅薄妇人,能提出什么有用的见解。”

    那女子也不服:“你又有多厉害。当年晏亦师姐基于此写了篇文章,可是大受夫子赞扬的。”

    那男子是掩盖不住的嘲讽:“那又如何?你可曾听闻她有做出半点功绩?反观我们萧府尊,若没有他,那有禹州如今的繁华。那位晏小姐怕是早就嫁了人,在家相夫教子吧。要我说,女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整天在外抛头露面,等到嫁不出去才知道后悔就晚咯。”

    “你!”

    “嘭!”是书卷砸在案桌上的声音。

    范夫子目光缓缓扫过堂下一众学子,最终停留在说话的男子脸上:“平日我教授你们君子之道,要你们清净自守,纯良温厚。今日听汝之话语粗鄙不堪,洋洋得意,竟无半分君子之操守,想来我平日所言,汝并未留心在意。今日课训结束后,将《论语》有关篇章亲手抄录五十遍,交与吾检查。懈怠与否,老夫一眼就能看出。”

    “是。”先前自傲的男子此刻如斗败的大公鸡一般,垂头丧气、臊眉耷眼的,连声音也有气无力起来。

    不待那女子觉得扬眉吐气,范夫子锐利的目光就直直地射向她的脸上:“作为岳阜书院的学生,汝没有自己的思考?面对别人的质疑,当用自己的逻辑一点一点让他信服。汝今日所选事例,实在没有说服力。汝将今日所学好好想想,下堂课老夫抽问。若答不出来,老夫照罚不误。”

    那女弟子也算果决,十分痛快地承认:“弟子知错。定会诚心思考先生所论。”

    一堂课算正式结束。

    老者出来就看见侯在房外的几人。一旁的书童立马上前附在范夫子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老人原本就古板严肃的更显阴云密布。

    还未散尽的学生大都按捺不住好奇心,时不时投来几个眼神。

    老人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你们随我来。”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是何反应,转身就走。

    老人身形清瘦,一步一步迈得稳健。

    “你们来所为何事?”

    谢瑾平日在外显得冷酷无情,霸气侧漏。然而此时面对这位久负盛名的凡人老者倒是收了性子,看起来恭谨谦逊。

    “在下本为一桩成年旧案而来,期望晏亦晏大人能给出线索。然据禹州府衙萧大人的说辞,晏大人已失踪多年。但晏大人之事蹊跷,也是受萧大人所托,在下意愿来此查明真相。”

    范老先生冷嗤一声:“当年那丫头几个月未归,萧乘风和整个晏家察觉不妥,出动了大量人力物力搜寻,不仅禹州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皇都也闹出了不小动静。更别说沿途了,所有可能的路径都查了个遍,就这样还一无所获。就你们几个人,能查出什么?”

    谢瑾面色不变,语气中微微显露了些许平日的傲气来:“论人数我等确实不如。但毕竟各人都有所专,别人查不出来的东西,我未必不能。”

    范夫子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眼,见都气势不凡,忽然明白了什么,也不再不屑一顾。转头微微叹,问起:“你们想知道什么?”

    “当年晏大人为何要去往皇都?”

    “那就是很久远的故事了。从前女子是不许上学堂的。后来是因为前朝那位名扬天下的女宰相大大提升了女子的地位,再加上当今皇后娘娘的大力支持,女子才有了读书的机会。晏亦对这两人极为推崇。偶然的一次诗会,结识了与她见解相同的一位姑娘,便拜为知己,彼此间常有书信往来。”

    “她离去的那一日,说过是有要事需亲自去见哪位姑娘。后来还收到过她离开皇都返回禹州的信件。却不曾想,人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老先生的目光瞬间变得满是悲痛,不单单是一位师者对学生不幸的怜惜,更像是家中长辈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小辈遭难的痛苦酸楚。

    几个时辰过后,谢瑾几人离开书院,就近找了家客栈落脚。

    “呼——可算是能歇歇了。”李姝重重的坐在椅子上,长舒了口气,神情带着轻松的畅快。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做好准备。明日我们出城,荒郊野外的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不先在城内找找吗?”

    “晏亦并非无权无势的孤女,随行都带有护卫。以她的身份,想要在城内无声无息地杀掉她几乎不可能。况且,不管是皇都还是禹州,人员繁杂密集,隔了这么多年还想找到有用的线索,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收到了返乡的信函,去路上看看,或许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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