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女子后,晏传义回去安抚了他那些惊魂未定的兄弟们。

    “都好好休息吧。也不要因为今晚这事儿,以后都不敢尽情玩水了。今天这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以后不可能再遇到的。”

    在远眺还能看到女子远去的婀娜身影时,他这么对身后战战兢兢地裹着一身湿透白衣的兄弟们说。

    今晚因为被他们拉去引月潭玩水了,还遇到那女子的突发事件,晏传义都来不及算完今日该算完的账。

    可是看一眼角落里的刻漏,就知道此时已是子时一刻多,如果非要现在开始算并且算完的话,那肯定是要熬夜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轻轻关上了平时就寝屋子的门,看了一眼裹在被子里酣睡的兄弟们,踏在山间明亮皎洁的夜色中,迈着轻盈的步伐往仓库的那间狭窄书房走了。

    算完并核对完上月账本的工作量很大,晏传义做了快两个时辰。

    于是干脆在书房的长条板凳上,卷着一张陈旧的破絮毯子睡了小小几个时辰。

    他担心那女子在山中寻常村妇家的情况,有这么一份担忧堵在心头,让明明很是疲惫的他,也在次日的天都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就从书房里硬邦邦的长凳上起来了。

    根据那女子昨日的衣着打扮,和半醉半醒时分的谈吐,晏传义再加个八百度的近视和散光去看,也知道她定是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古代顶级白富美。

    所以就这么把她安顿在一个只有婆媳俩的寻常村民家,他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婆媳俩肯定不会图色,但会不会图财就未必了。就算不图财,她们家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也不知道对于女子来说,她们家的被褥是不是太糙了太薄了,屋顶会不会不够结实……

    想到这里,晏传义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盘翠群山的山民们,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来到婆媳俩家门口的时候,她们也是刚起床,正穿着围裙站在炉前,准备生火烹饪今日的早餐。

    昨晚将女子送到这里的时候,晏传义就觉得婆媳俩的房子在山间夜晚中略显凉意逼人,可是对于那她来说,放眼盘翠群山没有谁家比她们家合适了,他也只好让女子在其它条件上凑合一下。

    可今日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与裹满柴薪香气的炊烟中,他就觉得暖和多了。

    与婆媳俩问起那女子的情况,她们只压低着声音说还没有醒,毕竟送过来的时候醉得太厉害了,以那位老太婆多吃了几年盐的经验来看,醉成这样的人至少要到晌午才能醒。

    告知完那女子的情况,婆媳俩关切客气地与晏传义说:“你这眼睛里里布满了血丝,要不还是回去歇息着吧。”

    “是啊,尤其是你还穿着一件洁白的衣裳,这就更明显了。”

    “算了,我不休息。我就在这里,等着她醒过来。”

    他朝婆媳俩略带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为自己的打扰表示歉意。

    用完早膳后,婆媳俩要去山间劳作了,留晏传义一人在房间里照看她。

    与昨晚在引月潭不一样,今日这般近距离地坐在她床前的小木凳子上,晏传义闻不到一丝酒味,看来婆媳俩做的醒酒工作很不错。

    后来她一个睡梦中的翻身,将本来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给掀开了一部分,半个身子都没有盖到被子。

    这下他才看到,原来婆媳俩给她整个换了一套衣裳,是寻常百姓家的粗布麻衣,也不是崭新平整的,而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洗涤的。难怪她身上没有了一点儿酒味。

    可就是这样略显寒酸的服饰,也掩盖不了她的绝世美貌。

    就像昨天看见让月下俨然花海也黯然失色的美貌一般,晏传义又盯着她发了一会儿呆,反应了一会儿才记得要帮她把被子给盖好。

    毕竟男女有别,他手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决定起身去了不远处的厨房,从砧板旁边拿来了那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擀面杖,在一番仔细的观察后,确定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然后用擀面杖卷起一圈被子,以这个圆圈的圆心为一条射线的交点,只要手中的擀面杖掌握住了这个射线交点,就可以牵引着被她掀开的被子,重新好好地盖在她的身上。

    看着又睡得安详美丽的她,晏传义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心灵手巧,疲惫却骄傲地喘了一口粗气后,把擀面杖放回了砧板旁边。

    坐下来没多久,她开始更加收敛地翻身转身,似乎把自己幻想成了一条在被褥中的鱼。

    “择凡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啊?我知道镇守边疆的将领都是很辛苦的,可我还是会很想你,你能不能常回来看我啊?”

    只见她可爱兮兮的小爪子,珍爱无比地抓在被子上,微微嘟起小嘴道。

    明明已经醒酒了啊!

    怎么还在说胡话?

    晏传义在一旁听了很是郁闷。

    “择凡哥哥,在你离开帝京之前,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爹娘目前给我准备好的嫁妆,分布有点零落,短时间也看不完。我想挑几个我最喜欢的给你看看……”

    她的语气温柔深情,虽说她此时是紧闭着双目的,但他似乎已经能够脑补出她的眼睛是什么样的了,那一定是纷落着桃花的款款星星眼。

    分布有点零落?

    哎呀我的妈,这嫁妆不仅有很多不动产,而且还数量十分庞大。

    真是刷新了晏传义对白富美的认知。

    “你看,这就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座院子,背后是一片片连绵的山丘,无论是春日漫山遍野的山花,还是秋日零乱纷落的红叶,都是人间至景。院子里的这个水塘是连着江水的,永远不会发臭,我们可以在这里养你最喜欢的金龙鱼和菖蒲。”

    看来是个受过教育的大小姐,不然不会连说出来的梦话都这么有水平。

    当然,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梦话,主要原因可能不是读过书。

    而是爱那个人太深……

    一推断到这里,晏传义的心头居然闪过一丝四有而无的咯噔。

    不能再像个普通看客那般,看待眼前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子了。

    住在盘翠群山的山民们为了生计,每一天都将从日出到日落之间的这段时间压榨到了极致,而最近又是山花绽放的时节,许多山民需要大量采集完整盛开的花朵回来加工,晏传义寻思着婆媳俩中午可能不会回来吃饭,二是干脆在山花灿烂的地方凑合一顿午饭。

    既然她们不会回来做午饭,那就要自己动手了。

    晏传义本来也不想再听那女子一边高调炫富一边卑微示爱的梦话了,这两层含义无论哪一层,对他来说都是一万点暴击,就一个箭步闪到厨房的灶炉前,打算准备烹饪。

    他刚穿越不久,在远醇坊做事的时候又不用自己做饭,现在还需要先研究一下这里的灶。

    唉,在工具不发达的时代,连做个饭也这么麻烦。

    况且这婆媳俩家中也不宽裕,晏传义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稍微昂贵一些的食材,都是些粗粮与野菜,最精致的食物要属角落里那几个巨大的南瓜了。

    别说是这位光一部分嫁妆就有着多种不动产的顶级白富美,连晏传义这个只是找了个好企业的打工人,都会有些不满意这样的食物。

    更惨的是,他连这里的菜刀都用得不是很顺手。

    晏传义想着,等他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都做出了一顿还像样的中饭之后,那女子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吧。

    经过一番在炸厨房边缘试探的操作,晏传义最好做出了一锅南瓜糙米粥,一盘清炒野菜。

    别看这两个东西这么简陋,那都是他七八次差点把厨房炸了的循环往复中——辛苦做出来的。

    可是他动静这么大,那女子居然还没有醒来。

    算了,晏传义是真的饿了,不等她了,自己先吃。

    于是他端着一碗南瓜糙米粥,继续坐在了床头的凳子上,一边观察她的情况,一边吹着热气腾腾的粥。

    粥还没有吹温,她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超自然力量的牵引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见这阵势,晏传义喝不下粥了,瞪圆眼睛震惊地看着她。

    只见她轻轻将身子一转,面向了他,然后缓缓睁开了休息得很足够的眼睛。

    她大概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简陋寒酸的房子,便以为自己还置身梦境之中。

    见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素娴,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一双美目中此时居然布满了惊恐,害怕得裹起被子往墙面缩了好几步,防备地比睡觉时还用力地紧闭着眼睛。

    这反应让晏传义也很是纳闷。

    她这是什么意思?

    睁眼看到他容貌,第一句话喊的竟然是自己闺蜜的名字。

    她难道是以为在梦里,自己的闺蜜变成了一个俊美的男子吗?所以她才这么接受不了?

    呵呵呵,她这脑洞可真是大。

    “素娴,我知道你不满我因一往情深,在步公子面前没有一丝矜持,但你也不能想出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啊!”

    她还是裹着一床被子紧紧贴在墙面,不肯睁开眼睛,却在嘶吼般地说话。

    “你居然还从星潋酒家找来一个职业面首,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可你知不知道那地方的男人就没有干净的啊?你这样不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吗?而且你看我都这么喜欢择凡哥哥了,你觉得一个职业面首还能奈我何呢?”

    星潋酒家?

    那是盘翠群山中,除了远醇坊的第二家折算一下年产值过亿的企业,类型是餐饮住宿。帝京许多达官贵人,说起这里的印象,就是美食佳肴丰盛,四时皆有美景可观,若客人还是性情中人,那就还有美丽得别有一番特色的美人,还是出了星潋酒家就看不到的那种风格。

    呵呵,亏晏传义这一天一夜这般悉心照料着狼狈失态的她,她却以为他是一只duck。

    要知道他刚进远醇坊的第一天,看到满企业都是仙气飘飘的清秀俊逸美少年,最帅最有气质的大当家就指着对面山的星潋酒家,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这些年轻男孩子们:“你们得好山好水之养,都生得一张俊美容颜,但千万不可因此堕落。要永远牢记,必须用劳动挣得财富与立足之地!”

    看着一脸抗拒的她,晏传义气得咬牙切齿,手指紧紧扒拉着糙米粥的碗,憋着满腔怒火,郑重地瞥向她:“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我是远醇坊靠一双手和脑子吃饭的正儿八经的年轻人,不是星潋酒家那些你觉得不干净的男人,虽然我们可能都一样好看……”

    他用力举起自己的衣袂给她看,就差要贴到她眼球上去了。

    被他这么一吼,她原本只是正常睁着的眼睛,也开始瞪大了,目光认真地聚集在他的衣袂上。

    晏传义的衣服是远醇坊独有的金丝雪衣,此衣乍一看是雪白的,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金色光芒,但其实到了漆黑一片的地方,这衣服依然会有一种被阳光完整照耀的感觉,简约而精致,与远醇坊风的美男子最为适配。

    “哦对,你穿这种衣服,肯定是远醇坊的。”

    她不好意思地呲牙笑笑,一边挠了挠后脑勺:“哈哈哈,我看你生得这般俊美,而我最近又正好与那情同姐妹的丫鬟素娴闹了些矛盾,这一来二去,就联想出了这么一个误会。实在对不住啊,公子。”

    “既然你是主她是仆,那是为什么闹了矛盾啊?”

    晏传义怒气未消,语调略显阴阳怪气。

    “我,我……”她双颊瞬间涨红,如长着成熟果实的树枝一般低垂下了头,又腼腆地抬起头来,“你,你应该也听到我的那些梦话了。我心中甚慕一个男子,我的亲信丫鬟素娴不满我这飞蛾扑火般的奔放,为那男子又是花钱又是费心的,而我又身份不一般,我的这些事迹被市井那伙闲人拿去添油加醋,做了茶余饭后的消遣。我没觉得丢脸,但素娴已经受不了了,我这一次喝醉前,还看到她因酒家里有人说我倒贴,而跟人急眼呢!”

    听了这些,晏传义彻底顾不上生气了,他只觉得荒谬与震惊,嘴角微微一勾,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呵呵,你也知道你这个舔狗行为,给身边人也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啊。

    现在已经是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带来不好影响的地步了。

    你该警惕了。

    不过,晏传义只会在心里说这些话。

    他将千言万语化作了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转身去炉灶边,找了个残损最少的碗,给她也盛了一碗南瓜糙米粥。

    “我知道你从未喝过这么粗糙的东西,但你昨晚大醉酩酊,而今日又没有起来吃早饭,此时吃这个最合适不过了。”

    晏传义语气逐渐傲娇,将粥碗双手送到她面前。

    见他此举,她竟然欣喜若狂地抿嘴一笑,双眼带着些异样的情愫打量他一番,才满面笑意地接过了糙米粥。

    “公子,我见你眼中有血丝,应是为了我的安全,在这床头守了一夜。我不知你是出于生性敦厚,还是什么别的,我真的很感谢你。但是,”说着说着,笑颜竟转为愁容,她凝重地盯着他,“你看我如今深陷另一个男子的泥沼,你若非要对我一见钟情,那肯定会比我还更痛苦!”

    听到这里,晏传义是带着哭笑不得的神情,最大程度地仰起了头。

    哈哈哈,你搁这儿连“舔狗-链”呢?

    晏传义突然对眼前的女子有了几分敬意:她居然可以一边对一个男子丢下富家千金的所有矜持,卑微倒贴,一边还相信自己有让另一个男子一见钟情并死心塌地的能力。

    不过看看她的盛世美颜,回忆一下她梦话里的凡尔赛舔狗语录,晏传义觉得一切又说得通了。

    “好,我给你表演一个‘如何对感情拿得起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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