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于林小姐的遭遇,我也是感到十分同情,她就这么失去了一切的九成,但这种事情我们寻常百姓可万万不要掺和,可能会连小命都保不住的。”

    韩庭露语重心长。

    “这钱既然是皎绫坊的钱,你给我就好了,犯不着为了一些情谊,去招致什么危险。”韩庭露将装满银子的木盒收好,“你就回去好好跟不同的人学习,多多弥补自己的不足,等着成为大当家吧。你的前途和余生,肯定会是光明幸福的!”

    “韩姨娘,你,你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晚殊她现在的处境……”

    “林小姐并没有明着跳出来反过边皇后,又是女眷,这些时日劳心劳力地经营着皎绫坊,在民间也攒下了不错的名声。依我拙见,她并不是一点儿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韩庭露笑容减去,在言语间不经意地轻叹一口。

    “在我看来,她最保险的做法是——对父亲被杀鸡儆猴的事实,没有一点儿反应,继续一心扑在经营皎绫坊上面,给边皇后留下一个这辈子只想做个普通的布匹商人的印象,等风头稍微过去了,再向边皇后申请可以随意去看望被软禁的长公主。”

    虽然这个行为对于为人子女的来说,非常的冷酷无情,但仔细想来,也确实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不仅能够保证林晚殊本人的人身安全,皎绫坊的姐妹们也绝对不会受到牵连。

    以韩庭露的性格,她绝对不会逼迫林晚殊按照她琢磨出来的这个最安全思路去做,她会把思考与选择的权利,都交给林晚殊。

    “那么,晚殊,她究竟选择了什么做法……”

    “她已有半月未来过皎绫坊,我与她的最近一次对话,还是这个月三日的傍晚,她说好久没有回去与母亲共住了,正好皎绫坊的事情也不繁忙,就带着随身物品回长公主府了。

    “长公主那边,听坊间的传言,大概是本月十六日被边皇后悄悄下令软禁的,她肯定会在最近这几天,对外宣布长公主身患怪疾,行动不便,府中养病。”

    说起很确定的事情,韩庭露就可以做到微微笑,但说到不确定的事情,就立刻愁容满面:

    “至于晚殊,年纪轻轻又因为经营皎绫坊有了美名,说染上怪疾卧床休养,怕是会让人怀疑。边皇后应该会对外称她为尽孝道,府中侍疾,至于实际上怎么处理她,我们也是不得而知。”

    晏传义梳理了一下目前已知的信息点,发现有些许疑点——一对身居高位的夫妻,丈夫这么自不量力去反对最有势力的当权者,而被杀鸡儆猴,妻子却能仅凭人淡如菊的好名声,一直得到优待,这反差未免也忒大了些。

    “那边皇后既然想将党同伐异贯彻到底,林宰相作为反她反得最凶的人,边皇后应该是也对他的家人痛下杀手,让心里还不服的人知道利害。可为什么她对长公主的态度,一直都这么友好呢?”

    “站在边皇后的角度,在林宰相这件事情上面,她可以用两种办法建立自己的威望——要么加害林宰相的妻女,震慑表面没有行动心里却不服她的人,但这种做法太不人道,非常不利于她以后作为一个女帝的长远统治;要么向林宰相的妻女拿出优厚条件,给她们向自己示忠心的机会,这样就既有利于她的自身形象,又能得到两个身份尊贵、名声优秀的辅佐者。”

    不愧是比他多吃了几十年盐的人,居然还能从这个角度思考,晏传义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因为韩庭露已经让他相信,林晚殊手里还是有一定选择权的。

    “虽然不知道晚殊做了什么,但长公主已经让这个边皇后吃了瘪,她还能得一个软禁的下场,这也未免太……不走寻常路了吧?”

    如果韩庭露不能给他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晏传义可就要假设这边皇后可能是某种美丽的花朵,对长公主爱而不得,人到中年也深情不减了。

    “你那个时候,肯定是还不知道在哪里,或许连你的母亲当时也还是黄毛丫头。”

    韩庭露微笑,用着开玩笑的语气:“少女时期的长公主,真正喜欢的人,是边家男儿。但彼时在夺储之争不占一点儿优势的先皇,已经打算让自己去依仗边家的势力,但同时也想削弱边家,就与母亲,当时的曹贵妃,联合阻止长公主与边家公子的感情。他坐上龙椅后,把长公主嫁给了有‘平民宰相’之称的晚殊父亲。”

    原来长公主年轻时喜欢的人是边皇后的娘家人,还差点就结婚了,难怪整个边家都对她这么优待。

    “当时帝京的年轻人,没有不羡慕长公主与边家大公子的,以他们为原型的风月话本,常常供不应求。可怎料情深天也妒。长公主的性情,如今是敦厚,年轻时是单纯,曹贵妃和先皇当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嫁给边家人的。直到她都三十一岁了,先皇看到朝中来了一位从平民读出来的宰相,才肯放她成婚,快三十五岁时才生的林小姐。”

    边家大公子,即如今的镇远大将军边毅,年少时就武艺高强,胆识过人,但当时为了方便与长公主腻在一起,在帝京担任文职。

    后来他知道自己与长公主不可能了,就去了距离帝京几千里的边关,不常回来看望家人。

    和林晚殊在一起的时候,晏传义没有问过她父母的年纪,长公主生活优越,驻颜有方,看上去只有四十左右,今天才知道已经五十多岁了。

    帝京的人说起长公主和林宰相这对大龄晚婚的眷侣,都是说相敬如宾,和谐恩爱,羡煞旁人。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两个都看遍世态炎凉的人,为了各自安好,与许多人想要的体面,尽力演出来的而已。

    不过到了如今这地步,林晚殊的原生家庭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母亲长公主彻底安全了。

    晏传义暂时松了一口气,啊不,是半口气。

    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一点——林晚殊的父亲,终究是那个反得最凶的林宰相啊。长公主不爱林宰相,是边家人很确定的一件事,但林晚殊对林宰相孝不孝顺,在边家人眼里是妥妥的不确定因素啊。

    “那,那边家人到底想怎么处置晚殊?”

    晏传义想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这个,连自己都没有太多勇气去直面其答案的问题。

    “小公子,跟你我可就直话直说了——”

    韩庭露略显勉强地绽放出慈祥微笑:“在林小姐还是金枝玉叶,而你只是寻常百姓的时候,你心悦于她,大家都会觉得你是想要高攀,她的父母也是绝对地看不上你;如今她深陷泥泞,而你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你依然心悦于她,这会让很多人,尤其是和你有共同利益的人,感到可惜,甚至是害怕!你知道吗?”

    是啊,她说得对。

    眼下“蟹老板”已经确定要选他当远醇坊的下一届大当家了,他怎么能因为心里那一分难以挠到的痒,一点不考虑整个远醇坊的安危呢。

    “无论今昔,林小姐都不是你的良配,你还是尽可能考虑得周到一些吧。”

    韩庭露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看向窗外洒在大地上的金色灿烂阳光:“哎呀,快要到用午膳的时间了,你就在我皎绫坊用膳吧,千万别饿着肚子去赶路回去。我们的庖人记得你的口味,一定会用心做你的饭食。”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皎绫坊的煮饭大婶,给晏传义和韩庭露端来了专门为其而做的饭食。

    不过是一顿稍微精致的工作餐,虽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但本质还是工作餐,比不得他和林晚殊在外面下馆子的时候:外酥里嫩的烧鸡,青菜炒香菇,嫩笋炒蛋。

    “你今日从进我皎绫坊的大门到现在,都没有让你喝上一口茶水,是我们皎绫坊的失礼,所以给让厨房给你做了一些比较精美的饮品。”

    韩庭露拿下了她手边那个比一般杯子直径更大的容器盖子,轻轻水平挪到晏传义那边去。

    从盖子拿开,就有一阵浓郁的奶香茶香,混着淡淡的花香果香,在四周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令人心神舒悦。

    待晏传义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份在现代能卖二三十的豪华奶茶:洁白细腻的牛奶,仔细看还有着淡淡的茶色与鲜果的汁液颜色,如一片梦幻的小海洋,凉粉果混着果汁做成的凝块整齐摆放于其中,还有一些颜色鲜艳、切得大小一致的水果粒。

    “上次林小姐中毒的时候,那陈姑娘为让她喝下苦涩的解药,花心思弄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做配,多出来的则被你们弄出了这样一道新鲜的小饮。最近集市上许多水果新鲜又便宜,我也吩咐厨房多买了一些在山上备着,给姑娘们改善一下伙食。”

    韩庭露热情微笑,说罢自己也啃了几口清脆的梨子,雪一般洁白细腻的果肉,春回大地一般清新的果香。

    可是看着这一碗精致美味的奶茶,晏传义却提不起以往那般的食欲来。

    不过他这会儿确实渴了,晏传义端起碗的两沿,喝了一口茶香满满的牛乳——啊,活过来了。

    不止是牛奶好喝,那果香凉粉,新鲜水果块,都是美味无比,吃下去感觉整个人都沐浴在明媚的春天。

    “天气越发炎热了,我在厨房里储了一些冰,一会儿要不要再来一碗刨冰呢?”

    韩庭露热情慈祥笑道。

    “不了不了。”

    晏传义捂着吃鼓的肚子。

    “那你帮我把我新买的冰运进来吧,块头太大了,姑娘们抬不起。”

    整个气氛好像变得寻常而温馨了,但晏传义担心的事情,一直像块石头,死死压在心里。

    韩庭露领着晏传义来到放满冰块的地方,她指了指那有一堵墙那么高的冰,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我去帮你把门开着,你搬进来就行。”

    透过剔透的冰块,晏传义看到,在这个庭院的中央,那一盆他和林晚殊一起种下的火蛇果,已经长出了一株秀丽的幼苗,枝条笔直蔓延,嫩叶即将抽出,生机如此盎然。

    把冰块都搬进韩庭露说的房间后,韩庭露给了他一个有盖子的碗,里面是一份加了蜂蜜与果汁的刨冰,和一个装满凉茶的水囊。

    “走山路易口渴,我为你装满了一壶凉茶。记住,林小姐的境遇,肯定是比不上长公主的,哪怕她是长公主很在乎的女儿。但你如今已经是远醇坊的准大当家,不能像以前那样想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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