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晚风将海水吹出层层涟漪,呈波纹状缓缓拍打在沙滩上。远离了市区的东京是缠绵静谧的,虽然抬眼就能看到灯火霓虹,但此刻,点点繁星正在自己头上。

    “这是这个月最新的名单。”长发男人将一个黑色信封推到了我这边,即使在花前月下,我们却讲着在外人看来格外“可怕”的内容。

    “比之前的,要长了不少。”我拆开来看,随后微微蹙眉。上份名单已经比素来的要长了,没想到这个月还会继续。“Bourbon最近没与我联系,上一次见他,似乎还在抓着FBI不放。”我说。

    “由着他去,反正情报组那些人,有他们的负责人操心。”Gin冷哼了一声。喂喂,明明我也属于半个情报组啊。

    我快速地由上至下将名单浏览了一遍,眉头的褶皱皱得更深了:“千头顺司,我记得他是演员出身来着?而且……上半年参加众议院选举但失败了。”我想起自己之前暗杀的检察官平冈,也是在野党主席八云伸夫的对手。“组织最近是不是和政界走得太近了些。”

    Gin没有回答,当然,他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公安的老鼠你有揪出来吗?”我问,在购物中心事件后,我有装作不经意跟他提过风见的事。

    “没有,但我和药品买卖那边的头目Riesling设了个局,已经确认有老鼠无疑了。”Gin咬牙切齿,忍不住捏扁了一直握在左手上的香烟盒,“可惜让那人溜了。但老鼠显然并不止一个。”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Gin抬手,阻止我接下来想要脱口的话,“‘工藤笑一’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你也说了公安现在已经与你的掩护身份有了轨迹重合,如果被他们发现你的问题,就不好了。”

    Gin的小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我自然可以通过搜查一课打听一下,可这种机密事件一旦泄露,我的身份也会跟着暴露无遗。那位大人自然是希望我这枚定时炸弹爆炸在最有用的时候。

    “我知道了。”我垂下眸子,浅浅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在摩天轮上交换情报啊?”我有些无奈地抬头望天。这是台场摩天轮的特色,我和Gin乘坐的轿厢是完全透明的,此时摩天轮已经升起到了很高的空中,放眼整个台场夜景全在我们脚下。这还是除了杀人沉尸,我第一次在晚上来东京湾,我暗自想道。

    “可以避免被窃听。”还真是惜字如金,Gin冷冰冰蹦出一句话。

    “我说你啊。”我忍不住失笑,这人可真有趣,为了防止机密被听到就算在摩天轮、或者云霄飞车上交换任务情报也不会觉得有丝毫奇怪。“确实,这样360度完全悬空的空间,想窃听恐怕难呢,除非他有詹姆斯·邦德的身手,可以扒在轿厢下。”

    “如果是FBI,确实有可能。”Gin严肃道,居然真的低头开始去检查脚下。

    “你可饶了我,下次可不要带我去坐云霄飞车啊。”我开玩笑,“说实在的,直接去你家不就好了,好过这样神秘兮兮在外面接头。”我顿了下,“还是说,你觉得阿星在家不方便?”应该也没什么需要瞒着她的吧。

    “阿星最近不在,她回美国了。”Gin却道。

    回美国?可阿星请假时只是和我说,她实验室的工作有点忙。难道是实验室上面有了什么新要求……

    看到我错愕的神情,似乎也立刻察觉到阿星没给我说这些事的Gin摇了摇头,直接闭口不言。Sake既然连我都不肯讲,就定是有关实验室机密。

    夜色是属于黑手党的时间,我想起那日Gin给我打电话、却最终也没有叫住我也是在台场。有关摩天轮的传说中,情侣假如在摩天轮到达顶端时接吻,便会永远在一起,只是此刻用在我们二人的身份上变得格外不合时宜。轿厢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凝固住了,话已至此变得没什么可说,我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瞥Gin,见他正扭头看向窗外。不过还好,在我们刚才的情报交换中,摩天轮便已过了顶点,开始缓缓下落。

    于是我开始没话找话:“组织里最近在疯传,那位大人打算派Rum空降来日本,我说阿阵你在讨好领导方面,可要多上点心了啊。”

    “我自然是没有Bourbon的巧舌如簧。”Gin冷哼了一声。也是,他对于Bourbon这个外形如此惹眼的成员一向十分看不上。

    “那是,我们的top killer不慕名利。”我酸酸的,开始毫无感情吹捧起来。

    “Syrah。”Gin叹口气,叫了我的名字。我见他的手指移向被扔在座位上的烟盒,忙手动制止了他的行动。

    “这里可是封闭空间呢,不能抽烟。”我指了指轿厢顶端,明晃晃的烟雾报警器。

    Gin嗤笑一声,停住了手:“大概只有你敢这么做。”

    “不过关于你的那只火机,它好眼熟啊。我后来回家想了很久,该不会……”我单手托腮,意味深长地看向Gin,“我记得在加州训练场的时候……”

    “到了。”Gin突然“嚯”地一下站起身来。不过轿厢内的高度太低,他只能半弓着身子。摩天轮确实即将降落到地面,不过也只是“即将”而已。芝浦码头与那尊仿制的自由女神雕像都近在咫尺,以目前的速度,距离完全落地大概还要有一两分钟。

    Gin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不舒服又尴尬的姿势,硬是撑过了这两分钟,随即立刻跳下轿厢。

    从下而上,看着我们刚刚乘坐的摩天轮,夜幕下摩天轮上的灯全部亮起,像是夜空下闪耀着光芒的钻石,与灿烂盛开的花。

    我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

    夜晚确实是属于黑手党的时间,不过也是属于小偷的。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一直在往天空张望,说不定能看到那只显眼的白鸽,但是并没有。

    今晚同样是怪盗基德的预告时间,他将去赴那个我记不清名字法国怪盗的约,关于结果我自然是不担心啦,不过……也不知道我们谁能先到家。

    远远的,黑羽宅铁门处的马灯亮着,从门厅的纱帘缝隙中,也漏出了昏黄灯光的一抹——看来今天是他赢了呢,我想。

    “今晚基德大人又收获了什么稀世宝物啊,让我猜猜,是不是还有美人的芳心?”我一把推开屋门,故意用着揶揄的口气大声道,“你那什么姿势啊?”

    “你可饶了我,怪盗夏诺瓦尔,确实是个难缠的女人。”黑羽快斗此刻却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连衣服都没有换。只是此刻即使凭借着衣服,也很难将眼前这个人与月光下神秘的绅士大盗联系在一起。“累死我了。”他嘴里不停嘟囔道。

    “起来吧你。”我一把捞起他的胳膊。

    “别揪我的头发,疼疼疼!”黑羽快斗却故作夸张道。

    “说什么难缠,连对方那样难读的名字你都能记住,还说不是有什么特殊情感。”我酸溜溜道。

    “特殊个鬼啊。”黑羽快斗脱下了外套,抬手扔在餐桌旁的椅背上,接着开始解领带,“也就笑一你才记不住人家名字吧。真是的,也不知道你记忆力怎么时好时坏。”他嗤笑一声。

    这有什么?我不屑地想,我只是记不住这种怪名字罢了。像Gin……我忍不住偷笑,那家伙可是说过一句十分装模作样的话来着呢,什么“我从来不记死人的名字”。

    “你又在笑什么啊!”黑羽快斗扯开了领口的几颗纽扣,此刻双手叉腰看着我,像是很不满我的走神。

    “安啦安啦,不劳你关心,我这边也一切顺利。”我上前伸手揉乱他的头发,便自顾自转身朝楼梯走去,“早点休息吧,明天可是要上课呢,黑羽快斗同学。”

    我话音还未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怎么了?”他顺口问。

    “没什么,你上去吧。”我擦过他的肩,后退两步朝地下室的入口走去。

    看来今天晚上,还是不能睡了呢。

    ……

    我开着黑色的保时捷出了东京市区,一路朝西南方向驶去,不过目的地并不是富士山。周围的景色渐渐荒凉起来,变得绵延起伏,车子吱嘎一声停住了。

    就是这里,我环顾了一周,曾经发生过重大事件的,那个男人的葬身之所——蜿蜒曲折的来叶山道。

    “怎么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我依靠着车头,面对着对面同样亮起的车子大灯道。

    “安全嘛。”对面的男人笑嘻嘻道,这已经是我今晚听过第二遍的理由了。安藤是我在东京地区认识的情报商,游走于黑白两道之中,警方那边他的接头人是谁我不知道,可组织这边,多是靠我来给他担保。

    “我之前让你的查的,有眉目了?”我挑了挑眉。

    “藤野上文是美籍日裔,在山手线恐怖袭击事件之前,还曾经在美国进行过同样的炸弹袭击,一直处于全球通缉状态中。”安藤递给我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藤野手背上的纹身表明他与美国一伙恐怖集团有关联,但奇怪的是,FBI与日本警方明明都在追捕他,却并不同意合作。”

    “这点我知道。”我点点头,“还有别的么?既然能劳动日本公安都出手了,他身上必定有些什么他们在找的东西。”

    安藤又扔给了我张名片:“他虽然之前一直在美国行动,但却与日本方面保持密切的联系。道上都在传,藤野之所以之前一直能避开FBI追捕就是因为他与日本的大人物之间有交易,牵扯到……”

    “难道,有关国际关系?”我压低了声音。

    “嘘。”他竖起手指,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那位大人物之前一直能保藤野无恙,最近他们之间似乎起了什么内讧,所以藤野才转对日本出手。这和最近……的一些政治变动有关。我只能说到这儿了。”他又指指我手上的名片,“如果到关键时刻,找他也许能问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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