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别!朕正沐浴,恐不雅……”

    一说话,嘴里的果子汁液随之溢出,对面的男人却偏不令她省心,这次他倒是改了,不再用帕子。

    他手指纤细修长,轻轻擦过她的唇侧,动作何止是放肆嚣张。

    指腹摩擦的地方,微微的痒。

    她要发作,外面又有太皇太后,手随意乱抓,一舀子水便泼过去,不偏不倚正中那人前胸,直浇得对面男人一愣。

    太皇太后也不开口,直到更声响了又响,才听久违的苍老声音对着屏风内夸奖道,“陛下身姿袅娜,体态风流,长大成人后似乎是更美了。”

    风谨言一惊,回头望去,屏风虽遮挡得严实,可光影投过来居然可望见隐约轮廓,她既看得出来外面,反之,外面亦是看得出里面。

    不放心地揪过那人,使他离得更近,使他人影与她重合交叠。

    她规规矩矩回,“太皇太后风韵犹存。”

    伊人夕岸,美人迟暮,外面老妇人笑的勉强,不像是笑,更像是叹息,“哀家老了。”

    彼此都是小心翼翼,谁也不愿乱了阵脚,太皇太后终耐不住性子问,“陛下今日出宫了?”

    “是。”风谨言绝口不提柳潮安为她庆生一事,这宫中没人记得她生日,说了反而尴尬,故意只说,“遇见知诺了。”

    她不信太皇太后会无缘无故来她这,她们是祖孙不假,却从没有祖孙该有的天伦之乐。

    外面的人顿了顿,才又说:“你们姊妹都大了,也该选个合适的身边人了。”

    风谨言心中不快,手下的瓢沉浮在水里,一上一下泛起轻微的水花。

    她忍无可忍,胸中燃烧的怒火总要有个发泄之处。

    她浑然不知地又一瓢水泼出去,这一次何止是柳潮安,就连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风谨言也顾不得安抚男人,心一沉再沉,白日里的惊涛骇浪重又拍打起来。

    果然,太皇太后得寸进尺又道,“陛下看郭杰英这人如何?可配的起陛下姿容?”

    这次,轮到对面的男人先有了微动,他手滑过脸上水珠,眼睛一眨,意思是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太皇太后如此不顾情面,咄咄逼人至此,风谨言本还勉强能心平气和,可这个人名一出,她忽就沉不住气了。

    额头上一跳一跳的,这些人简直是欺人太甚,心口血气翻腾不休,忍了再忍才挑衅般眯着眼,却杀气四射,“依祖母看,是不是端己更好?更合适?”

    她说的全无温度可言,冰冷而刺骨,竟像是一封宣战的檄文,她这是……生气了。

    识时务这事儿不难,可人在高位久了,眼睛都要长到天上,自然就忘了,既这么着,风谨言就得提醒提醒,敲打敲打。

    太皇太后也没料到风谨言居然用贺兰彦之来威胁自己。

    她果然还是露出了尖利爪子,平日可蛰伏起来,可到了正事上,逼她就范却难。

    太皇太后轻咳了一下,不再逼迫风谨言,转言问道,“陛下可有适合知诺的人选?”

    二人难得有了异样的默契,而这份默契是用心血换的,是粉饰太平之下的伪装的宁静,肮脏而悲凉。

    风谨言心里明白,她断然不会答应贺兰彦之为皇夫,若他们结为夫妻,贺兰家的兵权自当全部奉上,贺兰一家怎能容忍如此局面。

    他人不仁,风谨言自也不会任人宰割。

    “六皇叔自会为知诺挑选良婿,轮不到朕插手。”风谨言怒意难平,话说的坚决,却依然不提那人一个字。

    这些人,是容不得她找一个心意相通的人,更不会容忍她得一个能知她、助她的夫君,他们巴不得她嫁给那个病秧子,守一辈子活寡。

    “你六叔?他能管得了什么!”太皇太后轻描淡写地回。

    她未必喜欢六王,但她却不甘风谨言如愿。

    风谨言悠悠道,“祖父当年虽命六叔不可擅离封地,但不妨碍妹妹回去看他。”

    有一些禁忌,风谨言不愿再提,可却有人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她。

    太皇太后浑身不可抑地一颤,她居然搬出当年武帝遗诏,心里尘封的记忆似乎全都复苏,嗓子疼得发紧,久久才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也老了,管不得那么多。”

    她顿了顿才轻飘飘地说,“还是哀家无儿无女一身轻的好。”

    这话,似是替自己开脱,又似是对着风谨言而说。

    太皇太后紧紧攥住宫人的手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稳住步子,临走终究还是提,“柳大人……”

    风谨言心中尽是冷笑,风知诺就这么沉不住性子。

    太皇太后临行之前也不愿放过她,背过身子,侧头故意询问,“陛下又怎知柳大人对知诺无意?”说完,轻轻笑了笑,那笑带入风中,嘲讽的意味便更甚。

    风谨言拳握的紧紧的,是啊,她又怎么知道他心意如何。

    街市上,风知诺拥着他的手臂,那一幕一遍遍在心底重演……

    惩戒一般,一瓢水再一次泼得柳潮安浑身上下湿透。

    她湿身不得,可不代表他不可以。

    但凡听了她不爱听的,令她厌烦的话,她便一舀子泼过去。

    一开始,本为警告他举止不得体,再后则是因他招惹是非,才惹得风知诺挑唆着太皇太后前来,又引出要塞给她那个病秧子,要不是他,怎会有今日之事。

    可泼着泼着,满心火气竟消减了大半,玩闹之心反倒更盛。

    只听室内,除了你来我往言语过招,便是一瓢一瓢哗啦哗啦的水声。

    那人也不反抗,就那么看着她从怒意浓浓,到眉眼掩笑。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柳潮安身侧水滴声声,他忍不住多嘴问:“郭杰英是怎么回事?”

    风谨言突然觉得解释起来有些头疼,渐渐生了悔意,实不该拉着他一起进来。

    她后知后觉向后退一步,却发现这男人湿了身子,竟是曲线清晰,肌理分明,让人看得不好意思。

    他见她躲避开视线,不依不饶又进一步。

    她再退,他却不紧不慢地道:“陛下给臣洗了澡,是不是自己也想洗一洗?”

    风谨言向后一摸,这才发现身后就是浴盆,自己再退无可退。

    还没来得及解释,便听外面秋蝉与人对话。

    那人问道:“我送的茶果陛下可喜欢?”

    柳潮安面色微变,原来是他送的,他倒是了解她的喜好。

    又听外面那人接着说道,“今日的酒乃外邦进贡,是难得的佳品。每年陛下生辰,我与她都不醉不休……”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每一年?不醉不休?”

    手臂虚环着,鼻息间都是她独有的馨香,闻着闻着,心里便有些痒,更多的却是微苦。

    手指失于控制,抢先一步轻滑在她蹙起的眉间,指下却不敢着半分力,一点点向下,刚至她唇角,便听门外几声轻扣。

    风谨言不答,外面也不敢再敲。

    半晌,柳潮安掏出一个令牌,紧紧的攥得指节发白,“啪”一声置在桌案之上。

    风谨言忍不住出声,“柳大人这是?”

    柳潮安早已转身快步向外,脚下步子忽一滞,理智却被心中妒火烧毁、燃尽,声音微冷问道,“贺兰将军亦可……晨昏不禁?”

    别人都有的东西,他不要也罢。

    “你……”风谨言惊诧莫名,敢退回她赏赐的,他也是第一人。

章节目录

半壁江山一纸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与安与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与安与欢并收藏半壁江山一纸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