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遥喝过药后,慕惜月便扶着她走出屋外。此时暴雨已歇,晴空如洗,她抬手略微遮挡了下有些刺眼的阳光。若无昨日的腥风血雨,她们或许也会如其他人家的女子一样,过着如往日一般的平静生活,谁知世事难料……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床上歇着吗?”阿禾正在帮荆大叔劈柴,看见慕君遥后,便放下了柴刀。

    “荆大叔,阿禾姑娘,惜月已经同我讲了,多谢你们搭救之恩。”说完慕君遥便向他们郑重地行了一礼。

    荆大叔见状,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也算不得什么。”

    阿禾将她拉起身,语气欢快,“无需这么客气,你身子还没大好,这段日子就在这安心休养吧。只是这里难免有些荒僻简陋,你们可不要嫌弃。”

    慕君遥也跟着弯了弯嘴角,“怎会,是我们多有打扰了。”

    她们二人便在这林间木屋中暂住了下来,在荆大叔和阿月的关照下,慕君遥的身子也逐渐好转起来,只是她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

    转眼一月时间已过。

    这天,阿禾神神秘秘地将慕君遥和慕惜月叫到自己的房间,“你们快来,瞧我今日捕到什么了?”

    慕君遥和慕惜月走近一看,只见屋内的架子上立着一只鸟,背上覆羽泛着青绿色,时不时地扑棱一下翅膀,看起来灵动至极。

    “这是什么鸟?生得如此漂亮,怎么我从未见过。”慕惜月盯着这小家伙,不住地赞叹。

    “它名叫相思鸟,多出现在山林之中,平时难得一见。只是它胆子小又十分机敏,费了我好些功夫才抓到。”

    慕惜月听到阿禾绘声绘色的描述,一下便提起了兴致,“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当然可以,你们随我来。”

    阿禾领着二人来到树林深处,指着地上一处坑口道:“这下面便是我挖的坑,先用木板石块盖住,再在其上放一些果子,这样陷阱便做好了。”

    “那之后呢?”慕惜月追问道。

    “接下来嘛,只要耐心守着。待猎物踩上之后,便会掉进坑中无法逃脱了。”

    三人一同布置好了陷阱,就近找了一隐蔽之处蹲了下来,静静等待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没有变化。

    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变化。

    慕惜月的腿蹲得有些发酸,“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阿禾安慰她道:“别着急,再等等。我爹总是教我说,若想捕到猎物便一定不能着急,陷阱的巧妙和等待的时机缺一不可。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的?思什么远,又什么后的。”

    慕君遥闻言,眼中划过一道亮光,“思深方益远,谋定而后动?”

    “啊好像就是这个。我听村里的秀才提起过,琢磨着像是一个意思,只是记不太清了。”

    等吗?若是没有一击必胜的实力,考虑周全,等待时机也不失为良策。

    约莫又过了些时候,地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它逐渐靠近陷阱的位置,却始终保持着警觉,不时停下来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三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直到听见远处传来了扑通的一声。

    “走,我们前去看看。”

    三人合力掀开木板碎屑,洞中有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山兔正好奇地盯着她们。

    慕惜月雀跃不已,“成了!”

    阿禾也是一脸兴奋之色,“我就说,只要愿意等,猎物总会上钩的。”

    慕君遥看着两人,扬唇一笑,她近日来忧虑的心绪也渐渐抚平。越是这样焦灼的时候便越要镇定,如若轻举妄动,一旦出现差池,顷刻之间便会满盘皆输。

    “……谢谢你,阿禾。”

    如此又过了些时日。

    早上用过饭后,慕君遥便向荆家父女辞行,“荆大叔,阿禾,这些时日多谢你们的照拂,如今我已差不多痊愈,不敢多加叨扰。我们现下无以为报,大恩铭记于心,日后必定报答。”

    “你们这是打算离开了吗?”阿禾听到慕君遥要走,有些发闷,“怎么不再多住些时日呢?咱们才刚熟识……”

    “别难过,总会有相见的时候。说好了你还要教我们些其他本事,可不许反悔啊。”

    听到慕君遥的宽慰,阿禾终于展露笑容,“好,一言为定,我等你们!”

    荆家父女出手相救本就出于好心,慕君遥也不愿再打扰他们。且这里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多日来未曾有丝毫有关贺府的消息传来,思量再三,她还是决意去城里探听下消息。

    用过午饭后,二人便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来去匆匆,本也没什么需要带的。阿禾为她们准备了路上需要的干粮和几件干净衣裳。走之前,慕君遥悄悄地在枕头下面放了些银两,才感到些许心安。而后她们便拜别了荆家父女,踏上了回程的路。

    “姐姐,咱们如今有何打算?”

    “回永洛城。”

    “可是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现下回去岂不是更危险?”

    “福祸相依,就算他们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也应该不会猜到已逃走之人短时之内还会再次回来。何况我们离开之后也未见有追杀之人,谨慎行事就好。”

    “好,姐姐,我听你的。”

    她们辗转了一日,终于在落山前赶到了城门处。慕君遥决定先去茶摊处打听下消息,巧的是她们刚落座,就听见隔壁桌正在议论此事。

    “哎,这贺家也真是惨,一夜之间遭屠尽满门。”

    “可不是吗,闹得人心惶惶的。”

    “我听说贺家灭门案的凶手已经找到了,是附近空谷山上的山匪干的,不仅害了人命,还将贺家洗劫一空,抢走了不少财物。”

    “那里的山匪之患确实是为祸已久,附近的百姓人人自危,苦不堪言。可他们怎敢猖獗到去贺盟主那里生事?”

    “还不是因为贺盟主上任后便多次调集武林人士上山清理匪患。要我说这衙门都做不好的事,谈何容易?那草寇虽说不入流,但人多势众,手段毒辣,遭屡次打击后可不就起了报复之心吗。”

    “那贺盟主也是可怜,才上任半年多便遭逢此祸。”

    上山剿匪之事慕君遥还有印象,那是她父亲上任后颁的第一道盟主令。那段时间父亲异常忙碌,常常在书房跟人议事,一待就是一天,数次行动也卓有成效,难道贺家便是因此而遭到了报复吗?

    不对,那天她明明在密道里听到他们的谈话,那伙人兵武齐全,训练有素,并不像一般草寇。只是为何那里会发现贺家的东西?那晚她们逃了出来,那些人没有发现她们,后来是否有去寻找,还是说他们意在父亲,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性命,可若是如此为何又要下令不留活口?

    此事便被如此下了结论,慕君遥总觉得还有诸多疑虑未消,事情尚未结束。她仿佛看见空中出现了一个偌大的棋盘,背后有一双手在操弄这盘棋,而她们所有人皆在棋局之中。

    慕君遥对慕惜月低语了几句,便走到了刚刚说话的那桌人面前,“几位小哥,我们是从外地来城里拜访亲戚的,家中曾受过贺盟主恩惠,听闻他府中出事后一直心有不安,只是对这城中不熟,刚听说你们说起此事,想跟你们打听一二,不知可否方便?”

    “姑娘好说。”

    “听你们说凶手行事狠绝,这贺家可还有活口?”

    “哎,若是有便好了。我记得那天正好是雷雨天,大家便都在家中早早歇下了,也并未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还是第二日一早,有人发现贺家大门开着,门口却无人值守,察觉不对这才去报了官,听说那场景极其惨烈,墙上,地上全部都是血,无一人幸免……”

    虽是亲身经历,可从旁人的口中再次听到,慕君遥心中还是不免一惊。而且她们明明逃了出来,怎么会说并无活口,那他们发现的贺家小姐会是谁?难道是将他人误认,故而也才没有人继续追杀她们。

    “这贺老爷既为武林盟主,骤然出了事,武林中可有什么变动?”

    “贺家之事发生后不久,武林中人便自发聚集起来,张罗着要为贺洵安追查真相,尤其是那贺盟主的好友,顾宏彦,官府的剿匪行动能够如此迅速也是因为有了他的鼎力相助,既为贺盟主报了仇,也为武林除了一大患。现今他可是江湖中呼声最高的人物,众人都在传他极有可能便是下任武林盟主了。”

    顾宏彦?慕君遥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曾与贺洵安竞争过上任武林盟主,在败于贺洵安之后却毫无不满之意,二人反而结识成为了好友,贺洵安曾赞他气度高华,不拘小节,实有侠者风范。既与父亲是好友,她是否可以去寻求他的帮助?只是父亲从不让她们牵扯江湖中事,慕君遥也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他是否会相信她说的话。

    不论如何,慕君遥还是暗暗地记下了这个名字,若有机会,也定要去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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