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袁官婴三人出来,他见他爹袁福先和副庄主绍秉之都已经等在庄门口。他与皇兰阶、包志辛俩人交换了下眼神,都咧着嘴。袁官婴心道不好,他爹与绍副庄主都到了,我们这做小辈的才姗姗来迟,挨骂还算轻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包志辛朝着他嘿嘿一笑,眨了眨眼睛,拔足率先跑向门口;皇兰阶见了,先是疑惑地挑了下眉,紧接着没有半点犹豫,不由分说也跟着大师兄飞跑。转眼之间,俩人已跨过门槛,只剩下袁官婴在后面瞪着眼睛不明所以,只得也跟着跑起来。

    只听包志辛先朗声道:报告庄主、绍副庄主,袁少主我已给请了过来。皇兰阶也忙拱手说道:“弟子不才,总算在女宾处找到少主。”俩人说完,都垂目敛眉,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果然,待袁官婴到时,袁庄主略微发福的脸上已有十分不耐之色。

    “爹,我不是故意迟到——”袁官婴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是激发了袁庄主的怒气,只看到袁福脸色发红,横眉倒竖,正要发火前的征兆。

    袁官婴心道不好,怕是此次要遭遇鞭打的家法了。不过,待他要承受这雷霆之怒时,副庄主绍秉之挡在袁官婴身前,训斥道:“怎么回事,年纪轻轻架子不小,还请不动了?还不赶紧退后。”说完,忙用眼神示意袁官婴去后排站好。

    袁庄主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我说你们怎么突然跑起来,原来是先去告状,专把自己摘出去,是不是?”袁官婴已退回包志辛和皇兰阶身侧站好,不无愤意地小声说着。

    包志辛和皇兰阶听他如此说,都憋笑得不行。还是包志辛轻了轻嗓子,低声回道:“谁让你反应慢,这就叫走路晚一步,挨骂早一步。”

    “你们忒不仗义。”袁官婴埋怨的话音刚落,就见一根竹棒“嗖”地一下飞来,正打中他小腿,疼得他“嘶”一下大口吸着凉气。

    “小畜生还不住口?!”

    袁官婴一见他父亲动了真怒,吓得他连忙敛声屏气,垂头不语。

    夜晚,春寒料峭。

    袁各庄有头有脸的近三十几人,全都鸦雀无闻地等在大门口。

    袁官婴低着头,不知道迎接哪个“大人物”,却也不好发问。只是父亲病伤在身,只怕这阴寒春风对他身体有损。不过,还好没等太久,遥遥地即见到一队人马骑行而至,闻得马声嘶嘶。

    袁福先率队迎了上去,笑道:“哎呀,高长老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呀。”

    马上当先之人,由远及近地从黑暗里走到宅门的灯笼之下,光影之中,袁官婴这才看清了面容,只见他面目白皙,鼻梁高峻,身形纤细而挺拔,如若手里不是拿着马鞭而是羽扇,定能让人觉得他是儒雅清官。

    高载跨步下马,热情地迎了过来,他执着袁福先的手,笑道:“袁庄主可是说笑了,袁各庄的豪气可是天下皆知,岂是因为我高某人而变化呀。”

    绍秉之随后上前见礼,也笑道:“高长老一路颠簸定是累了,是否先行去内堂休息一下再行赴宴呢?”

    高载听后,忙摆手回道:“绍副庄主好意,高某心领了。然则,高某此次前来,除祝贺袁庄主寿辰之外,确实还有要事处理,不便久留。”

    袁福先听了先是一愣,心里原想着长老会派出的代表将在自己寿辰宴会上宣布武林盟主继任一事,如今看起来似乎不大可能了。于是,与绍秉之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说道:“那高长老请里面就坐,咱们这就开席。”

    高载还是微笑着摇头,道:“咱们还是内室借一步说话,我说完就走。”袁福先答了声“是”,然后请高载往他的书房里去了。绍秉之跟随其后,见袁庄主和高载走在前不注意,忙招手将站在后面的袁官婴、皇兰阶、包志辛三人叫来,低语吩咐几句,他三人点头领命去了。

    待到再次步入宴会厅,众人中已有等得不耐烦之人了。包志辛站在门口,向大家拱手道:“列位,庄中戏台已搭好,吃食也已齐备,还请大家移步中庭一同观赏。”他抱拳说完,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均还礼,互相谦让着往外走。

    穿小径,过园门,徒步经过瀑布如丝的假山园、怪异嶙峋的奇石园、鲜花簇锦的曲径园、瓷器园等,众人是边走边赏,一路赞叹,饶是武林上的好手,也是着实费了不少脚力,才行至位于袁各庄中心的湖心园。

    “好家伙,这是有多大呀!”不知是谁在到达时发出这样的惊呼,虽显得大惊小怪了些,但因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反而招来善意的笑容。

    湖心园的空地上已经点好篝火,见宾客们都到了,袁各庄的鲍管家忙吩咐下人们开席,井然有序地向桌上摆满鱼翅、鲍鱼、精致菜蔬、鲜花饼等各色美食和名贵酒水。待众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巨大的舞台上面一条横幅展开,原来是“寿比南山,富如东海”几个大字。

    随着一声锣鼓响,好戏开台。第一场即是贺寿大戏《五女拜寿·前拜寿》,那城中名角兰小芳开口唱着“赤金寿星笑口开,寿比南山景云辉”······声音洪丽,惹来阵阵掌声。

    “咦,怎地不见袁庄主?”绍饮歌见袁官婴、包志辛、李若群等都在招呼客人,却是好戏开台也不见主人,不禁向身旁的袁红瑛问起来。袁红瑛正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看名角兰小芳,随口说道:“爹爹自然有事要办,咱们安心看戏吧。”

    书房之中。

    不像一般的习武之人,袁福先爱书。不过,有句话“爱读书,不求甚解”,往深一步说,袁福先就是爱······收藏书。为此,他还筑了一间叫枫林阁的书房将太湖的巨石搬到南窗之下,深庭里种满月季、秋海棠、西番莲,鲜花们次第怒放,园中鸟声鸣叫,好一个书香门第。

    高载一路行来,不住地称赞着主人的品味,袁福先也非常高兴。待高载落座,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袁庄主,我可不再客套了。此次,可是要恭喜了。”

    “此话如何说?”袁福先道。

    “袁庄主可是明知故问呀。”高载哈哈一笑。

    袁福先心内狂喜,心道:长老会果然信守诺言。

    然而,不待他说话,只听得高载犹豫地道:“只是······”

    袁福先忙问:“只是什么?”说完之后,他见绍秉之动作微小地朝着他摇了摇头,先是一愣,继而沉静下来,心内想到:秉之一向思虑周全,且听看他如何行事。

    高载将他们的动作一一收在心底,不动声色继续道:“只是善盟主还未能主动退位让贤,这件事可不好办了。”

    袁福先听后大惊,他没有想到善松年竟然敢违抗长老会的命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听绍秉之沉吟一下,接口道:“高长老,容我多嘴。我们袁各庄虽然在武林上有地位,袁庄主也在长老会的支持下一直为武林效力。然而······”

    高载似乎早知道他的担心,也不接话茬,只是静坐默默地看着他。

    绍秉之又道:“然而,武林豪杰精英辈出,善松年得居盟主之位绝非幸至。他身世显赫,祖父善林桂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威震江湖。善松年自幼秉承家学,苦练武功,十五岁开始横行西域,之后又仗剑纵横中原,开宗立派,二十八岁已身居武林盟主之位,其武功深不可测,智谋卓越,在当时的江湖可谓是武林神话。现在多年已过,善盟主的武功修为究竟到了何种惊人的境界,我辈亦不好预估。更何况,九华派实力是不俗,派中也是高手如云,如若袁庄主此刻被选为武林盟主,岂非与九华派为敌?这······恐怕损失不小。”

    高载全程静静聆听,间或端起茶杯抿一小口。待绍秉之说完,他嘴角含笑,端起这茶杯,说道:“这细如银线,闪烁如雪的银丝水芽,是‘龙园胜雪’吧。听说每饼要四两黄金,袁庄主真是好品味。”

    袁福先忙陪笑脸道:“袁某人哪里有这样好品味。这是我托万庄主从福建带回来的新茶,专等您来了品尝。”

    “哦,万庄主?是那位皇商首富万庆云吧。”高载笑道:“袁庄主果然交友广泛。”

    袁福先嘿嘿一笑,嘴里谦道:“哪里哪里。”接着俩人又借着龙园胜雪新茶,谈到风俗民情、国家治理,看上去是相谈甚欢。

    绍秉之看着他二人说话,心下却想到:长老会历史悠久,由着不同门派的神秘高手组成,成员身份极为机密。虽然成立初衷是维护江湖的稳定、调解各派的纷争,然而演变至今,无人知晓长老会“是黑是白”。事到如今,也只好先探明这位长老会当权者的用意,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终于,高载将茶杯放下,轻笑了一声,道:“袁庄主和绍副庄主真是害怕了九华派?”

    “哎,这是哪里话,”袁福先豪气说道:“我们袁各庄虽然不才,也是门下弟子遍布,庄内高手如云。老夫这把祥云剑也是耍起来虎虎生风,见血封喉啊!更何况,有长老会的支持,岂能怕他荒蛮之地的一个小小门派?”

    高载轻笑一声,转头又看向绍秉之。

    绍秉之垂目敛眉,沉吟片刻,还是道:“袁庄主说得是,在长老会的倾力支持下,定能打败善盟主。是在下多虑了。”

    听如此说,高载哈哈一笑,道:“绍副庄主所虑极是。那善松年经营门派多年,底下高手也众,实力自然雄厚。不过嘛,你也知道我们的做事风格,如若没有十足把握,肯定也不会提出来这样要求。”

    袁福先和绍秉之都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听高载继续说道:“这个嘛,倒还真是有一个重磅消息,就是······善松年疯了”

    “什么?!”

    高载见他俩一致的惊奇,笑一笑,摆手让他们坐下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绍秉之着急道。“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善松年五十大寿,我还派人去送礼贺寿。彼时他身体康健,精神状况颇佳,听说当众展示了善家武林绝学,没见人说他有疯癫的任何症状。”

    高载神秘一笑,道:“这个自然是内部消息,只告知你们提前知晓,切不可外传。”

    正说着话,忽听外头一人慌张敲门。袁福先又眉头紧皱,心道:是谁这样没有眼力,书房重点也是随便闯得?待见是小徒弟李若群,他又微微笑了,“什么事,慢点说。这样慌张成什么体统?”

    李若群从小没了父母,跟在袁福先身边学武,庄内就是少主都怕袁福先,只有李若群倒是个例外。他快步进来,偷眼看了下绍秉之和高长老,便走至袁福先跟前,附耳低声说着什么。袁福先听了,当先站起身来,手掌朝桌上一拍,身前的梨花木矮桌登时粉碎。他胡子翘起,怒目圆睁,大喝道:“到底是谁人如此大胆,敢到袁各庄闹事?!”

    李若群见庄主当场问他此事,便后退跪下道:“回禀庄主,是九华派来人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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