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江北,满城金黄的银杏和梧桐成为标志,随便走走,踩过发出脆响的落叶,呼吸清凉的空气。

    早上7点多,天亮的差不多了,昨晚窗帘没拉好,宋晚从缝隙间看见四季桂摇曳,来了兴致,掀开薄被从床上下来,用力把窗帘全部拉开,开了阳台门出去。

    桂花的清香瞬间充斥鼻间,阳台散落零星的小黄花,桂树旁边一颗宋晚叫不出名字的树,树叶黄的亮眼,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墙边爬满月季。

    刚住进来的时候宋晚觉得这别墅像个吸血鬼公墓,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坐落于寸土寸金的江北市中心。她本来不是什么热爱生活的人,却还是花了几天时间倒腾,种了很多花。

    11月初,早上温度只有个位数了,她穿着真丝睡衣瑟瑟缩缩,又懒得回去穿衣服,硬是在阳台待了半个小时。

    柔软的躺椅上,她静静的看着灰白的天,觉得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睡得很好,心情不错。

    哦,她才想起昨晚吃了安眠药才睡的。

    要起身的时候,一片枯叶吹到手边。

    简单洗漱后,下楼吃早餐,张妈准备的早餐有六,七样那么多,不过宋晚没什么食欲。

    张妈是真的不懂宋晚喜欢吃什么,问她她就说随便,吃的时候每一样都吃一点。

    “  张妈,以后早餐不用准备那么多,一样就好了,吃不完了浪费。”宋晚不是铺张浪费的人。

    宋晚的食欲是最近才好一些的,她喜欢吃的也不是很多,但是别人问她的时候就是答不上来,更多时候她觉得吃什么都差不多,所以嘴里只能吐出“随便”两个字。

    “好。”张妈又轻声说一句“太太,先生出差去了,大概一个星期后回来。”

    “我知道了。”

    又出差了。

    宋晚换了条裙子,本来想直接出门了,又想起陈潇潇约了她晚上一起吃饭,就化了个淡妆。

    陈潇潇,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她出发去工作室练琴,几天后她有演出,不过这次不用出差,就在江北的大剧院。

    刚结婚的时候,商沉郁就在家里放了架顶级钢琴,宋晚知道那台钢琴比工作室的还要稍好一些,但是她还是更喜欢去工作室,这样有一种每天去上班的感觉。

    晚上7点,宋晚出发去陈潇潇定的西餐厅,服务生把她带进去,她老远就看到陈潇潇跟她挥手。

    陈潇潇跟她吐槽些没营养的话题,半小时后上了第一道菜,陈潇潇比她先动筷。

    “饿死我了。”

    刚吃第一口她差点就吐了,难吃的要命。宋晚知道她嘴挑,自己尝了一口,确实不怎么好吃。

    “那么贵我还以为有多好吃呢,必须给我退钱!”

    宋晚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看着她,想了想,轻轻问一句:“要不我们去吃火锅?”

    陈潇潇眼睛就一下亮了,“走!”

    她们俩都喜欢吃辣,两人一拍即合。

    到了火锅店,陈潇潇开始切入今晚的正题,话里是按耐不住的兴奋,她觉得憋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你们俩怎么样了?”

    宋晚正给她烫餐具,没抬头,回了一句:“什么怎么样了?”

    陈潇潇这次说的很清楚,一字一顿:“你,和,商,沉,郁,那啥了没?”

    什么那啥?

    宋晚抬头,对上她那色咪咪的眼色,一下就明白她在说什么,白了她一眼:“没。”

    陈潇潇又问:“亲没?”

    “没。”

    “抱没?”

    “没。”

    ???

    陈潇潇无语了。

    “你不是说追吗?进度这这么慢?你们真夫妻还是假夫妻啊!”

    宋晚无言以对。

    陈潇潇知道宋晚不是主动的人,几乎不会主动社交,和男性没有过什么接触,就算和她在一起,更多时候也是静静听她说话,自己偶尔说两句。

    ――

    她没怎么和男性接触过,也只有陈潇潇一个女性朋友。上高中的时候,她不主动和别人讲话,显得少言寡语,孤僻不合群。

    她长得很漂亮,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家境和个人实力已经劝退了很多追求者,再加上她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时候脸很臭,别人也不主动靠近。她拿奖拿到手软,校内比赛基本不参加,都是市里和国家级的比赛,国际的比赛也有,不少人妒忌她。

    但是陈潇潇和她完全不同,她活泼跳脱,话多,和谁都能聊上几句。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貌似和谁的关系都不错,但是没有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所以,某天她们俩一起上学的时候,同学都很震惊。

    她们俩竟然能做好朋友?

    而且后来一做就是八年。

    上高中的时候,因为她们家都离学校很近,平常都走路上学。陈潇潇有时候还能碰见她。

    夏天,她就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穿一件白色T恤,背挺得很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很多次就这么从陈潇潇身边走过。

    当时陈潇潇觉得她很帅,后来做朋友之后还和她说:“我那时候差点就被你掰弯了,差点。”她强调,一边说,一边肯定的点头。

    她走过的时候,陈潇潇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薄荷糖和花香混合,给她的感觉是:凉凉的。把手贴她身上能降温的那种。

    宋晚就那么目不斜视得一路走到学校,而陈潇潇是那种走着走着又踢踢石子,逗逗小猫,到了学校门口还买杯奶茶的人。

    有天下了暴雨。

    宋晚习惯性带伞,陈潇潇没带。

    别人和她不顺路,陈潇潇也不好意思跟人家开口。所以当宋晚慢吞吞从楼梯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手抓着书包肩带,蹲下没3秒又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雨下得很大,一点儿没有要下小的迹象。

    她在楼梯停了一会儿,然后径直走到她身边,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潇潇以为她是最后一个,毫无防备,漫不经心地转头,看见宋晚那张放大的脸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啊啊啊啊啊妈呀,吓死我了”

    宋晚往后退了一步,波澜不惊,慢慢开口:“你和我走。”她的声音很好听,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温柔,内容却不带商量。

    陈潇潇愣了一下,然后盯着她的脸,小声说:“谢谢你。”

    宋晚的伞挺大的,但是雨下得很大,陈潇潇能感觉到伞是往自己这边倾的,她张嘴要说什么,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往右边走一会儿就到了。”宋晚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雨还下的很大,陈潇潇看她转身要走,就叫她等等再走,进屋坐会儿。

    宋晚没去过别人家。

    见她迟疑,陈潇潇又说:“家里没人。”,一边往门边让了让。宋晚从敞开的门里看进去,暖色调的家具和地板显得房子很温馨,干净整洁。

    宋晚把伞收好,放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去同龄人的家里。

    陈潇潇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的,拿出毛巾让她擦擦湿漉漉的左肩,然后坐下找话题缓和气氛。

    她发现宋晚其实很好相处,就是话少,刚开始聊天觉得有点尴尬,不过后面就好了。

    雨停了。

    陈潇潇把她送到门口,才看见天边的彩虹,“看看看!彩虹啊!”陈潇潇激动得要跳起来了,毕竟她一年也就见那么一两次。

    宋晚看着天边深邃的彩虹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后来她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宋晚也没那么闷了,开朗了一些。

    宋晚是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的,很难迈出第一步,不过熟络起来了话还是挺多的。

    ――

    “我也不知道怎么追啊……”宋晚小声嘟囔。

    “我说你长了这么一张脸,我要是男的,你站在那里我都能心动。”

    “他不一样吧可能,他也很帅的。”宋晚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

    陈潇潇往前凑了一点,“男人都是一样的,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喜欢你,但是你没看出来。”

    宋晚很淡定,“我觉得不可能,商业联姻啊,他可能都不记得之前他见过我了。”

    一听到这话,陈潇潇拔高声音:“怎么不可能!晚晚,自信点行吗?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喜欢你!”话说得斩钉截铁,宋晚觉得她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了。

    什么了解,面没都见过两回,宋晚一百个不相信。

    陈潇潇又回忆起宋晚和商沉郁的第一次见面,“我说你们第一次见面也够巧的,你那不值钱的样子像个笨蛋美女。”

    宋晚小声说:“还有更巧的呢。”

    ――

    陈潇潇说的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江北机场。

    那时候陈潇潇和宋晚约好毕业旅行一起去美国纽约。在机场排队,宋晚一边往队伍走,一边低头找身份证,刚从包里抽出来,举在胸前,就一头撞上前面的男人。

    身份证掉了。

    男人转身,宋晚有170,但是还得抬头看他。

    男人的面庞尽收眼底,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眼底尽是凉薄,高鼻梁,薄唇,脸部线条流畅,生得极好看,但是很快晃过,她愣在原地没动,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捡起自己的身份证,倒扣在手心,转回去了。

    男人背对自己,身材比例极好,宽肩,目测有190,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正打着电话。

    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像绕在宋晚身上,她的心跳得很快。宋晚是颜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但是也不至于心跳加速吧。

    陈潇潇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她没想到宋晚会整一见钟情那一套,她真的一直觉得宋晚对男人没兴趣,不过两人看着很般配,是站在那里就能秒杀娱乐圈的水准。

    宋晚上了飞机才发现男人就坐在自己旁边,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黑色西装敞开,不是那种刚好合身的,有点宽,白衬衫领口的几颗纽扣松开,露出锁骨,神色倦怠,桀骜不驯却又游刃有余。

    宋晚觉得他很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陈潇潇一下飞机就跟她说:“你喜欢他。”

    陈述句。

    宋晚否认:“没有。”

    陈潇潇调侃她:“哟哟哟,这还没有,你盯着人家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我可是第一次看你这么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啊。”

    忽然又凑到宋晚耳边,小声说:“我帮你去要微信啊。”

    宋晚回绝:“不要。”

    陈潇潇左右张望,寻找男人的身影,但是他已经从另一个出口走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宋晚偶然在财经新闻上看见他的照片。

    商沉郁,24岁,毕业于哈佛大学,江北市市值最大的公司――商周集团的唯一继承人,自主创立的公司亦蒸蒸日上。

    2019,那年宋晚22岁,大学刚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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