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仍旧笼罩着春节的喜庆,张灯结彩,却有点蹊跷,空气中蔓延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各大街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尤其关口,来往的车辆每一辆都被细细盘查,小到女人的化妆包都要打开查看。往年春节,执勤的警察寥寥无几,可年初三开始,仿佛所有的警察都出动了,遍布大街小巷。

    滨城第三分局院子里,一片落叶随着寒风打了几个转落到窗棂,窗内的男人睁着乌黑的眼睛,浓密的睫毛缓缓落下,盖住了所有情绪。

    年初七,距施骄娇失踪已经四天了。

    小木屋及背后的山林来来回回翻了四五遍,甚至连江面都打捞了几次,仍然没有踪迹。唯一的可能性,施骄娇是被人强制带走的,绑架!

    如果只是绑架,却迟迟没有收到绑匪的电话。

    第三分局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害怕找不到线索,又怕找到了线索又太迟。时间一分分地流逝,他们的希望一步步下落,下落……

    苍翠山山顶,别墅内。

    施鸿的眼圈里布满血丝,仿佛一下子苍老十几岁,但他腰杆笔挺地坐在办公桌前,秘书时不时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他过目,批注,签字。鸿图集团像一艘巨轮,在茫茫大海中高歌前进,而谁能想到,掌舵的是眼前这位头发发白的老者。

    秘书拿走文件,施鸿的眼睛又落在那个安静的座机上。

    好久之后,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铃声像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划破死寂的庄园,书房内的人如临大敌。

    於楠朝施鸿点点头,施鸿拿起话筒,手不受控地有些抖。虽然施骄娇被绑架过,但是,没有哪一次,他这么慌过。

    “喂。”施鸿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施先生,你们等这电话很久了吧。”电话那头传来电子嗓音,明显经过变声器处理。

    “我女儿怎么样?让我和女儿说说话。”施鸿愤怒道。

    “放心,你女儿没死。只是不太听话,所以,嘴上被我们贴了胶布。”

    “让我女儿接电话!”施鸿咬牙。

    电话那头传来嗯嗯嗯的声音,是施骄娇!

    转瞬,电子音又说道:“40亿,现金!”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么多现金!”

    “你可是施鸿啊,滨城第一首富。不过我也不为难你,如果筹钱需要时间,我等得起。但多一天,你女儿身上会少一部分,也许是手指,也许是脚趾……”

    “你敢!”施鸿怒吼。

    “你可以试试!”嘟,电话那头已挂断。

    於楠立即看向定位排查的同事,那位同事摇了摇头。对方太狡猾,追踪系统无法定位。

    施鸿勾了勾手,示意秘书上前,说道:“把集团目前所有的现金流抽出来。”

    “集团现金流最高也只有20亿,一半,恐怕凑不齐。”秘书有些惶恐。

    “跟上游的采购商联系,谁愿意预支款项,我们下次报价,比原先的低两成。”

    “低两成的话,集团会亏损严重。”秘书惊呼道。

    施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微微一抬,没有多说一句,秘书冷汗涔涔,不敢再说什么,乖乖照做。

    於楠将绑匪来电的消息传回警局,准备起身离开,施鸿礼数周全地安排管家送客,身姿挺拔如风中松柏。

    於楠心里暗暗佩服,说道:“施先生,好好休息下吧,这几天你太辛苦了。”

    “你们也辛苦,骄娇儿的事,还要多麻烦你们。”施鸿递给他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哪里的话,大小姐是我们的同事,也是个好警察,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於楠接过文件袋,和其它同事匆匆赶回警局。

    一无所获的盘查令第三分局的众人失落,现在,知道了施骄娇还活着,他们又有了士气。

    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於楠离开后,施鸿仍坐在书桌前,眉头微蹙,几次拿起话筒又放下,最终仍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阿幸,我是施伯父,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通话结束后,施鸿背靠椅子,疲惫感将他淹没。

    东宫幸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但他总觉得少年清风明月似的模样里藏着黑洞洞的深渊。当初施骄娇不愿意和东宫幸在一起,他是庆幸的,除了东宫幸的健康因素,更多的是,他看不透这孩子。他让施骄娇去警局上班,接触不同的人,接受真实世界的洗礼,何尝不是为了多给她一些选择?往常的绑架,也许是要他放弃投标,也许是要钱,也许是要他退出某地市场,他笃定对方有所求就不敢轻举妄动,但这次,他怕了……为了女儿的安危,他只能出此下策。

    如果东宫幸帮上忙,证明他确实不简单。施鸿有些卑鄙地希望,东宫幸确实不简单,或者说,不是一个简单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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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分局会议室。

    气氛凉到冰点,没有人主动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震惊于投影仪上的内容,有些照片,哪怕这些见多了刀光剑影的警察也不忍心细看。

    施鸿递给於楠的那个文件袋,是施骄娇从小到大被绑架的记录。有些报过案,有些没有,但施鸿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期待着有一天,能揪出对方,女儿每一处伤痕,对方都要加倍奉还。

    从10岁开始,施骄娇被绑架了31次!最严重的一次,施骄娇在施鸿参与某地政府的招标前夜失踪了,找到的时候,12岁的女孩被关在一个黑箱子里,只留个小口透气进食,整整22天!瘦到只剩下骨头。照片上瘦骨嶙峋的孩子唯有那双乌黑的眼和现在的大小姐相似。那之后,施骄娇患上了严重的黑暗恐惧和幽闭症。

    13岁,绑匪要钱,开口5亿,对于当时的施鸿来说,几乎是半副身家。他不得不急售资产回款。绑匪把施骄娇关进冰库,将实时录像发给施鸿,他筹钱的速度越快,就越快解救女儿。录像里,少女睫毛上结了冰霜,嘴唇青紫,连发抖都停了。冰库的门开启,新杀的肉猪血淋淋地丢进来。少女爬过去,拉开猪肚子,钻了进去。大约每小时会有一批的猪肉入库,少女每小时换一次猪。到后面,疲倦,寒意和困意几乎要摧毁她,少女用冰锥一次次地扎自己,保持清醒。那样的环境,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当施骄娇被解救后,昏迷了四天四夜,之后,却无法再入睡,只能依靠药物。

    14岁,施骄娇被绑架的时候遇到同样遭遇的东宫幸,那年,东宫幸15岁。绑匪最终被抓获,判刑10年。绑架的经过卷宗上有记录,也是在那时,二人建立起友谊,直到现在。

    几乎所有的绑架,都源于身边人的欺骗,而所有的欺骗,都来自图谋不轨的靠近。如果,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人会单纯吗?会相信友情爱情吗?会相信别人的主动示好吗?哪怕主动示好,对方是善意的吗?哪怕善意,是否有他更想要的东西呢?伪装的善良和关爱比赤裸裸的恶更可怕。

    温世敖突然明白,为什么施骄娇开始的时候要一遍遍地问他,可以先喜欢她吗?她在权衡,权衡对方是否值得她的情感付出,骄纵,任性,自私不过是她世界里的防弹衣。

    温世敖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揪住,狠狠地划了几刀。他极力维持镇定的姿势,看着投影仪上心理医生的诊断。

    人体在绝境中衍生出的强大生存意志,假如入睡意味着死亡,那么潜意识里的求生意念会一直运行着,哪怕脱离困境,理智告诉身体入睡,也无济于事。

    施骄娇依靠药物入睡产生严重的副作用,之后,施鸿不得不斥巨资研发能够安神助眠的香薰药材。

    睡眠障碍得到缓解,但一次次绑架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诸如黑暗恐惧和幽闭症,心理医生尝试了各种治疗方案,效果甚微,他们怀疑,施骄娇心里可能有其它的更深的未被发觉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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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灯初上,本该下班的时间,所有的银行灯火通明,一袋袋的现金清点完成押上集装箱。伍远已经被眼前的阵仗震住了,久久没办法回神。他一辈子,不,几辈子加起来都不可能见过这么多的钱。

    丁毅拍拍他的肩:“清醒点!”

    伍远飘远的灵魂才缓缓回归,幽幽说道:“希望大小姐平平安安的。”他的眼神瞥向温世敖。

    男人胡子拉碴,一双眼盯着集装箱,黑漆漆地透着锐利,不动声色地扫向周边,如寒风刮过。

    温世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安慰自己,也许是太过担心施骄娇,才会心神不宁。

    抬头望天,月亮隐了一半于墨色中,上弦月散发着银灰色的光辉,清冷,孤寂。

    小作精,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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