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响起,左不过是天随人愿,逐渐清晰的前路,让这次不虚此行。

    要解决这些糟粕事情,还需得她想一想,马儿尽力的奔回沈州,回来的时候顺手捎回来一把短刃,手柄上镶嵌着圆润的珠玉。

    与阁主这一面见的没什么造就,总觉得阁主这些年,不太情愿管那些背后捅刀子的闲事,那头白发,也只是为故人忧思。

    “他倒是潇洒,苦了我们这些手底下人。”私下发发牢骚而已,端懒被风迷了眼睛,立刻伸手揉了下眼睑。

    就这么不要命的往回赶,可也是戌时才将将到城门边的山路,绕过守卫,潜进沈州,原路返回拴马,实在是累了,一天下来没什么收获,只剩牢骚和浑身酸痛。

    慢吞吞的寻到暗道,钻进去,从暗道里的隔间中取出一身更为破旧的素衣,照她身上的素衣群还要破一些,换好了,随意的挽了个发髻,顺着烛火走,本来是想回楼里的,又想到马厩里还有自己花银子买的那匹不服管的烈马,不知道饿死了没……想到这,烦躁的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马早就挺不太住了,身子直打晃,折腾不住了,就卧在马厩角落的枯草里,瞅着可怜又可恨。端懒笑了笑,想伸手摸一摸它,没想到一个人影儿窜出来,手立刻背到身后,顺势就要那那把短刃捅人。“这位娘子,有何贵干?”来人立于身前,出言询问,听口音,她就晃了神,音容在侧的一瞬间,竟然如此雀跃。

    “简直跟她一摸一样,是她的孩子,应该没错。”脑子里的声音这样告诉她,还好没有拿出短刃捅人。端懒笑笑,精瘦的手臂轻轻摆了摆。“郎君,我是来看看这匹马儿的。”“它好的很,只不过饿的不行了,我将我的干粮喂了一些给它,应该是困了,正睡着。”听了这话,端懒心里头骂:“好不容易就要成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马恐怕也是要不得了,还不得认他为主?”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意盈盈。

    “郎君,你喜欢这马?”

    “算不得太喜欢,只是看他可怜,再说我是伙计,它要是饿死了,责任还不是我的。”卢覃摇着头回答,一屁股坐在马儿身旁,月色照着他的脸,真是一副姣好容貌。

    此刻他要歇着了,头发像是上好的锦缎绣品,发出光泽来,瞧的让人艳羡。

    “死就死了,牲畜而已,大不了再买一匹一样的。”端懒也走过去,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卢覃打量了一下女人,似乎是桃李年华的好时候,只是为何这样瘦,打老远看还以为是个骨头架子,能有力气吗?还是她的良人喜欢这样的?亦或者是生了什么病不久于人世?胡思乱想中,她又开口。

    “为何来沈州?瞧着你,断然不是沈州人。”端懒好奇的问,又看着马厩,感觉得修缮一下了。

    “身负重任,不得与旁人轻言。”卢覃卖了关子,低头玩着手里的枯草,端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马,那马卧着,稳稳当当的睡熟了,月色下,马毛泛着白。

    “这匹马,性子烈吧。”开口问了句没用的,但是想听他说什么,实在是熟悉,他娘也是这种说话法,口音,相貌,哪哪都像。

    “还好,若是不烈,也就没意义了。”卢覃转头看马儿,嘴角扯出个苦笑。

    “因何?”眨了眨眼,表示疑惑。

    “人有时候都需为些事而豁出性命来,马儿性子烈是不愿任人宰割,一个是为了信义,一个是为了性命,没什么不同。”

    端懒怔了一下,随后笑的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郎君真是说笑。”卢覃见她笑,自己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与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说这番话,她的侧脸看着格外熟悉,

    也许是曾相见过吧,但是这副模样实在不得体,自己的衣裳都蒙了尘,站起身拍了拍,娘说过,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娘子如何称呼?”“你就叫我荷二娘,家里行二。”端懒随口编来一句,打哈哈敷衍。

    “那因何缘故来沈州?”卢覃反问她,端懒摇摇头:“家道中落,双亲早亡,为了生计,寻个活路罢了。”卢覃点点头,虽然没有吃糠咽菜,但是普通人家的日子各有各的难关,说到这不由得生出一种同病相怜。“我娘去的早,只剩我和我爹还有两个哥哥,我没什么大出息,做了捕快,高不成低不就。”

    端懒听着他嘟嘟囔囔,似乎也在回忆着什么。

    “……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豁出去我,让我寻前朝旧部秋露阁的踪迹,恐怕也只是想着,舍了我这个累赘。“

    “你说什么?”端懒都听见了,狡黠的凑过去问,这家伙可真不适合做细作,若是旁人再对他耍点手段,恐怕和盘托出,脑袋都得没了。卢覃这才反应过来到自己乱说话把事说漏了,急忙改口摆手。“没什么,。一些有的没的,没听见不要紧……”

    “人嘛,就算有志向又如何,命数已定,不如自在逍遥,你说呢?”

    “是啊,自在逍遥…..”女子眼底的笑感染了他,他倒是在这一刻稍微有点放松了。

    端懒点点头,不打算再与他说什么,起身要走。

    “你是这的常客?”卢覃随着她起身也起来了,扫了扫身后的碎草。

    “算是吧,你要问什么?”她转过身凑近他,身上的脂粉味是荷香,他的鼻子向来很灵。

    “这楼可有蹊跷?比如,有不寻常的人出入,或者隔三差五会处理些大物件?”卢覃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恐怕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对着掌柜的问三问四。

    端懒轻笑,信手拈来道:“这什么话,青山楼家正经买卖人,你怕不是看江湖上的话本看疯魔了,哪里有什么猫腻在楼里,况且说,若是有,我们这些常客还瞧不出来啊?当我们是瞎子?还是你怕这年头,人吃人?”几句话噎住他,卢覃只得作罢。

    “…..郎君,你唤什么?若是有空再与你闲聊啊。”转身要走,又回来问了他。

    卢覃摸了摸头,行礼:“卢覃,卢三郎,幸会荷二娘。”

    端懒点点头,转身离开,顺了另外一个方向拐回青山楼,悄无声息的进来自己的屋子,隔着门吩咐早在门口守着的小尸。

    “小尸,马厩里的马,宰了吧…给大伙改善伙食。”

    “是。”

    还是得换回那套皮囊,厚重但是不影响大部分行动,油脂气格外的厚重,想来已经穿了这么久了,又走到窗口,往下看,卢覃枯坐在那门口的柱子前面。

    “她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她的孩子你也不放过,难不成真的是我错了?”

    端懒很少有这种时候,怀疑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到底是错是对,木已成舟的事,有时候回想起,只能将错就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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