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别说宫远徵，就连宫尚角听后都石化当场。关于上官浅失忆这件事，他还没找到合适机会告诉宫远徵，眼下这种情况又不能当面解释。这几日宫门事务繁多，还要分一部分心神来关注上官浅的身体，所以关于上官浅是否知道他们二人关系这件事，被宫尚角完全忽略掉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宫尚角承认是自己的疏忽，但也还是被上官浅这直白地当头一棒砸得有些懵。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那孩子是你的吗？怎么她怀谁的她自己还不知道，哥你该不会——”
“这件事稍后再同你解释，远徵你先回去。”宫尚角的脸快要绷不住了，于是赶在宫远徵的思维往更离谱的方向飞奔而去，从而影响到上官浅之前，宫尚角选择先分开处理。
原本在宫尚角看来，这一安排是最为合情合理的，但宫远徵显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宫尚角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紧着上官浅来。
对于上官浅又回到宫门这件事，宫远徵本就颇有微词，但奈何她现在怀有身孕，宫尚角已经在长老院担保过，承诺在此期间会时刻看护着上官浅，不会让她同外界，尤其是无锋，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上官浅知道事情还是被问砸了，低着头陷入自己的内心斗争中，没再去听有关兄弟二人的争执。
事已至此，宫远徵也只能先行退场。
待宫远徵走远，上官浅才小心地歪头去观察宫尚角表情。此时宫尚角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冷漠，叫人无法一眼就看出喜怒。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别打我……”
说话间只见宫尚角抬手朝她伸来，上官浅以为是要打她，想起之前遇到山匪的经历，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下身子，单薄的肩细微地抖动着。
宫尚角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仿佛空气凝固住了一样，一时间没有人想出什么缓解气氛的法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到底是宫尚角做出让步，缓缓收回手去，从袖中拿出块方巾递过去。
“嘴角粘上饭粒了，擦一下。”
发现是自己反应过大的上官浅有些尴尬地接过方巾，柔软的黑绢面上绣着簇栩栩如生的月桂，上官浅将其凑到鼻下擦去米粒，还能闻到隐约的月桂墨香。
正当上官浅还在纠结要不要将之前没问清楚的问题继续问完时，宫尚角先她一步说道：“你觉得孩子是我的吗？”
“啊？”这下轮到上官浅被问懵了，她原本以为宫尚角的回答只会在是或否间选其一，没想到居然是以问句开头。
难不成，宫尚角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与宫尚角实际上并无关系，不过是碰巧路过好心将她带回来收留医治？
想到自己刚对着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询问亲缘关系，迟来的窘迫感简直令上官浅有些无地自容了。抬眼发现宫尚角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上官浅只好一边回忆一边尝试着解释。
“其实我……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看你像是认识我的样子，我以为你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往事，所以想来问问……不是有意冒犯的，角公子见谅，我这就走。”
上官浅此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起身要走，却被宫尚角一把摁住，眸中深潭里似有万千情绪翻涌。上官浅只从其中读出了最易理解的一面——他在生气。
眼前这个看似荣辱不惊、心思深沉的男子，在听完她的道歉后，周身气息瞬间凌厉肃穆起来。宫尚角的生气，并非怒火中烧的暴躁与斥责，而是一副竭力忍耐，眼周通红的模样，令上官浅有些拿不准他究竟想干嘛。
都已经诚恳地道过歉了，怎么还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最先那句话就这么有杀伤力？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是当着那位徵公子说的，令宫尚角在他人面前下了脸？
想到这里，上官浅心中稍微理直气壮了些，是他要自己当着别人面说的，这会儿又想来怪罪到她头上，未免也太没担当了吧。谁要是找这么个人当夫君，不知道该有多倒霉。
上官浅在心里替角宫夫人默哀两秒，接着更诚恳地道歉，想要快些脱身。
“之前的事是我莽撞了，不该不分场合胡乱攀扯角公子，是我的不对。现在误会已经解除，我也是时候该离开这里寻找孩子父亲了。这几日劳烦角公子照顾，多有叨扰，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宫尚角没说话，只是眼周的绯红逐渐加深，分明的喉头上下滚动着，像是受了天大的不公，直愣地盯着上官浅。
“这么说，你那日说的话，是在骗我？”宫尚角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
上官浅不明所以：“我骗你什么了？我不是说了之前的事我——喂！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上官浅整个人一晃，就被宫尚角拦腰抱了起来。上官浅以为是要将她丢出去，忙不迭地挣扎叫道：“我自己会走，别扔我呀，我怕疼经不得摔的！”
“别乱动！”宫尚角对着怀里的人轻喝一声，“老实些，不扔你。”
上官浅被其肃穆样子暂时唬住了，不敢再反抗，任由宫尚角抱着她绕过几间房、几条道，到了一扇门前，宫尚角用腿抵开木门跨了进去。几下功夫，上官浅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人就已经坐在里屋的睡榻上了。
见宫尚角将她放下后又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上官浅心中叫苦不迭，这是遇上个什么怪人，一言不合就“抡”人进卧房。想起原先自己被他那副拒人于千里的假象给蒙骗，还上赶着要同他住近些，现在看来真是逃过一劫，心道还是要快些将离开这里的准备提上日程……
“往后你就搬来这里住，每餐准时过来与我一道吃。”
“哦，”上官浅正琢磨接下来该收拾些什么行装，对于自己换住处的事并未上心，草草打量一番房间后，随口一问，“那你住哪啊？”
宫尚角始终目不转睛地看她：“我与你同住。”
上官浅：“哦……啊？！”
上官浅由内而外震撼的模样成功取悦到了宫尚角，他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勾了勾唇，接着说道：“这件事上你得听我安排，有什么需要就同下人说，待你生产之时——”
“我不要！”上官浅面露愠色高声叫了出来，企图用提高声音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抗争。
宫尚角表情扭曲了一秒后立刻恢复平静：“……我没在同你商量，是通知你。”
“我不能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住一处。”
“你肚子里的孩子与我相干。”
上官浅震惊：“刚问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吗？”这会儿突然又主动认下，她看着真有那么好忽悠？
“我没说不知道，只是想问问看你还记不记得。”
上官浅指着自己：“我先问的你，你却来试探我？”
宫尚角狡辩道：“是你先答错了，我好心纠正你。”
刚还在为这个行走坐立、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人的妻子默哀的上官浅，此刻已经有种被半刻钟前的话击中眉心的悲戚感。
……
见上官浅不再作声，宫尚角以为她经过这一番交涉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于是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下一个话题。
“你之前房间里的陈设，我会让下人都搬过来，尽可能恢复原样，还有什么要……”
“不要。”
宫尚角正说着话，被上官浅突然的打断怔住，看她依旧沉着脸，宫尚角还以为是对房间的布置有所不满，进而耐心道：“那就全照你的意思办，房间要怎么布置都随你心愿，只是别动我案上的书就好。”
上官浅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再次强调：“我说我不要跟你住一起！哪都不行，怎么样都不行，有你就是不行！”
……
整座屋子的气压又降下来，宫尚角那原本已经缓和不少的脸色顷刻间又变得极为难看。嘴角紧绷下压，随意垂在侧边的手不知何时慢慢捏起了拳，上官浅将这些无声情绪看在眼里，自觉这回是免不了一顿收拾了。
眼看宫尚角将要发作，上官浅适才一颗坚决抗争到底的心微不可闻地抖动了一下，但见宫尚角忽然闭了闭眼，压下口气。
“那今后我住你隔壁，这间屋只你一人住，这回总行了？”
“……”上官浅对其再此退让感到讶异。
“说话。”
事到如今，上官浅只得识趣地点头：“知道了。”
从前宫尚角觉得上官浅是为数不多一点就通，不必言语也能洞悉自己深意的人，如今想来，不过都是由无锋训练出来的曲意迎合。而今眼前这个失去记忆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上官浅。
宫尚角没再多说，临到走时忽然想起件事，于是伸手从怀中摸出枚吊坠——正是上官浅被收走的那枚。
宫尚角将它重新戴回上官浅脖颈上，深色的小木牌衬得她皮肤有种哑光缎感，坠子晃动间柔美而灵动。
上官浅没想到被收走地吊坠还能重新回到身边，刚才还因为处在陌生环境的紧张劲儿渐渐缓了过来，像是寻求慰藉般用手指摩挲着木牌。
“哎？”上官浅拇指刮过木牌背面，感觉到了几道陌生刻痕，以为是宫尚角给自己弄坏了，摘下来一看——只见木牌背面的下半段，被新刻上了一个“浅”字，镌刻者笔力遒劲，承转间锋利而克制，令人眼前几乎是立马浮现出宫尚角的模样与气度。
想到这里，上官浅赶忙抬头去看。
屋内空荡寂寥，屋外落花清白。
出现这样的情况，宫尚角承认是自己的疏忽，但也还是被上官浅这直白地当头一棒砸得有些懵。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那孩子是你的吗？怎么她怀谁的她自己还不知道，哥你该不会——”
“这件事稍后再同你解释，远徵你先回去。”宫尚角的脸快要绷不住了，于是赶在宫远徵的思维往更离谱的方向飞奔而去，从而影响到上官浅之前，宫尚角选择先分开处理。
原本在宫尚角看来，这一安排是最为合情合理的，但宫远徵显然不这么想，在他看来，宫尚角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紧着上官浅来。
对于上官浅又回到宫门这件事，宫远徵本就颇有微词，但奈何她现在怀有身孕，宫尚角已经在长老院担保过，承诺在此期间会时刻看护着上官浅，不会让她同外界，尤其是无锋，有任何接触的机会。
上官浅知道事情还是被问砸了，低着头陷入自己的内心斗争中，没再去听有关兄弟二人的争执。
事已至此，宫远徵也只能先行退场。
待宫远徵走远，上官浅才小心地歪头去观察宫尚角表情。此时宫尚角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冷漠，叫人无法一眼就看出喜怒。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别打我……”
说话间只见宫尚角抬手朝她伸来，上官浅以为是要打她，想起之前遇到山匪的经历，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下身子，单薄的肩细微地抖动着。
宫尚角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仿佛空气凝固住了一样，一时间没有人想出什么缓解气氛的法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到底是宫尚角做出让步，缓缓收回手去，从袖中拿出块方巾递过去。
“嘴角粘上饭粒了，擦一下。”
发现是自己反应过大的上官浅有些尴尬地接过方巾，柔软的黑绢面上绣着簇栩栩如生的月桂，上官浅将其凑到鼻下擦去米粒，还能闻到隐约的月桂墨香。
正当上官浅还在纠结要不要将之前没问清楚的问题继续问完时，宫尚角先她一步说道：“你觉得孩子是我的吗？”
“啊？”这下轮到上官浅被问懵了，她原本以为宫尚角的回答只会在是或否间选其一，没想到居然是以问句开头。
难不成，宫尚角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与宫尚角实际上并无关系，不过是碰巧路过好心将她带回来收留医治？
想到自己刚对着一个毫无关系的男人询问亲缘关系，迟来的窘迫感简直令上官浅有些无地自容了。抬眼发现宫尚角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上官浅只好一边回忆一边尝试着解释。
“其实我……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看你像是认识我的样子，我以为你会知道一些关于我的往事，所以想来问问……不是有意冒犯的，角公子见谅，我这就走。”
上官浅此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起身要走，却被宫尚角一把摁住，眸中深潭里似有万千情绪翻涌。上官浅只从其中读出了最易理解的一面——他在生气。
眼前这个看似荣辱不惊、心思深沉的男子，在听完她的道歉后，周身气息瞬间凌厉肃穆起来。宫尚角的生气，并非怒火中烧的暴躁与斥责，而是一副竭力忍耐，眼周通红的模样，令上官浅有些拿不准他究竟想干嘛。
都已经诚恳地道过歉了，怎么还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最先那句话就这么有杀伤力？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是当着那位徵公子说的，令宫尚角在他人面前下了脸？
想到这里，上官浅心中稍微理直气壮了些，是他要自己当着别人面说的，这会儿又想来怪罪到她头上，未免也太没担当了吧。谁要是找这么个人当夫君，不知道该有多倒霉。
上官浅在心里替角宫夫人默哀两秒，接着更诚恳地道歉，想要快些脱身。
“之前的事是我莽撞了，不该不分场合胡乱攀扯角公子，是我的不对。现在误会已经解除，我也是时候该离开这里寻找孩子父亲了。这几日劳烦角公子照顾，多有叨扰，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宫尚角没说话，只是眼周的绯红逐渐加深，分明的喉头上下滚动着，像是受了天大的不公，直愣地盯着上官浅。
“这么说，你那日说的话，是在骗我？”宫尚角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
上官浅不明所以：“我骗你什么了？我不是说了之前的事我——喂！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上官浅整个人一晃，就被宫尚角拦腰抱了起来。上官浅以为是要将她丢出去，忙不迭地挣扎叫道：“我自己会走，别扔我呀，我怕疼经不得摔的！”
“别乱动！”宫尚角对着怀里的人轻喝一声，“老实些，不扔你。”
上官浅被其肃穆样子暂时唬住了，不敢再反抗，任由宫尚角抱着她绕过几间房、几条道，到了一扇门前，宫尚角用腿抵开木门跨了进去。几下功夫，上官浅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人就已经坐在里屋的睡榻上了。
见宫尚角将她放下后又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上官浅心中叫苦不迭，这是遇上个什么怪人，一言不合就“抡”人进卧房。想起原先自己被他那副拒人于千里的假象给蒙骗，还上赶着要同他住近些，现在看来真是逃过一劫，心道还是要快些将离开这里的准备提上日程……
“往后你就搬来这里住，每餐准时过来与我一道吃。”
“哦，”上官浅正琢磨接下来该收拾些什么行装，对于自己换住处的事并未上心，草草打量一番房间后，随口一问，“那你住哪啊？”
宫尚角始终目不转睛地看她：“我与你同住。”
上官浅：“哦……啊？！”
上官浅由内而外震撼的模样成功取悦到了宫尚角，他像是恶作剧得逞般勾了勾唇，接着说道：“这件事上你得听我安排，有什么需要就同下人说，待你生产之时——”
“我不要！”上官浅面露愠色高声叫了出来，企图用提高声音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抗争。
宫尚角表情扭曲了一秒后立刻恢复平静：“……我没在同你商量，是通知你。”
“我不能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住一处。”
“你肚子里的孩子与我相干。”
上官浅震惊：“刚问的时候你不是不知道吗？”这会儿突然又主动认下，她看着真有那么好忽悠？
“我没说不知道，只是想问问看你还记不记得。”
上官浅指着自己：“我先问的你，你却来试探我？”
宫尚角狡辩道：“是你先答错了，我好心纠正你。”
刚还在为这个行走坐立、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人的妻子默哀的上官浅，此刻已经有种被半刻钟前的话击中眉心的悲戚感。
……
见上官浅不再作声，宫尚角以为她经过这一番交涉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于是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下一个话题。
“你之前房间里的陈设，我会让下人都搬过来，尽可能恢复原样，还有什么要……”
“不要。”
宫尚角正说着话，被上官浅突然的打断怔住，看她依旧沉着脸，宫尚角还以为是对房间的布置有所不满，进而耐心道：“那就全照你的意思办，房间要怎么布置都随你心愿，只是别动我案上的书就好。”
上官浅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再次强调：“我说我不要跟你住一起！哪都不行，怎么样都不行，有你就是不行！”
……
整座屋子的气压又降下来，宫尚角那原本已经缓和不少的脸色顷刻间又变得极为难看。嘴角紧绷下压，随意垂在侧边的手不知何时慢慢捏起了拳，上官浅将这些无声情绪看在眼里，自觉这回是免不了一顿收拾了。
眼看宫尚角将要发作，上官浅适才一颗坚决抗争到底的心微不可闻地抖动了一下，但见宫尚角忽然闭了闭眼，压下口气。
“那今后我住你隔壁，这间屋只你一人住，这回总行了？”
“……”上官浅对其再此退让感到讶异。
“说话。”
事到如今，上官浅只得识趣地点头：“知道了。”
从前宫尚角觉得上官浅是为数不多一点就通，不必言语也能洞悉自己深意的人，如今想来，不过都是由无锋训练出来的曲意迎合。而今眼前这个失去记忆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上官浅。
宫尚角没再多说，临到走时忽然想起件事，于是伸手从怀中摸出枚吊坠——正是上官浅被收走的那枚。
宫尚角将它重新戴回上官浅脖颈上，深色的小木牌衬得她皮肤有种哑光缎感，坠子晃动间柔美而灵动。
上官浅没想到被收走地吊坠还能重新回到身边，刚才还因为处在陌生环境的紧张劲儿渐渐缓了过来，像是寻求慰藉般用手指摩挲着木牌。
“哎？”上官浅拇指刮过木牌背面，感觉到了几道陌生刻痕，以为是宫尚角给自己弄坏了，摘下来一看——只见木牌背面的下半段，被新刻上了一个“浅”字，镌刻者笔力遒劲，承转间锋利而克制，令人眼前几乎是立马浮现出宫尚角的模样与气度。
想到这里，上官浅赶忙抬头去看。
屋内空荡寂寥，屋外落花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