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萍道:“晚辈既然敢来求见师伯,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求完成师父所托之事,之后要杀要剐,任凭师伯处置。”

    史常青苦笑道:“你倒是不怕死,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来,我貔青门若是不向公门举报,就坐成了知情不报之罪,连累我一派上上下下千百号门徒。我看你还是速速离开吧,就当你我从未见过面!”

    木萍道:“晚辈一路风尘、翻山越岭而来,虽与前辈之前素未谋面,可若没个结果,我绝不离去!”

    史常青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吧,好吧,你快说吧,你师父有什么要我做的?”

    木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土黄色的小包裹,双手捧着递到史常青的跟前,道:“师父吩咐晚辈,将此物交与师伯。”

    史常青定睛瞅了瞅,这包裹的材质色调,怎么这么扎眼呢,倒像是皇家的物品……。遂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木萍道:“师伯看了便知。”

    史常青接了过去,打开外头的包裹,里头是一方折起的金黄绢帛,上头还有字迹。他不看则已,一看,执帛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浑身战栗,扑通一声,竟然双膝跪下,铁青了脸,目瞪口呆……

    木萍赶忙上前,想扶起他来,却没成功。

    过了半晌,僵直的史常青如梦方醒,手捧书帛,颤颤巍巍,挣扎着爬将起来,木萍帮扶着他,坐到了靠椅上。

    他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缓了一会儿,嘴里絮絮叨叨道:“小七,你个傻瓜,你闯了什么大祸,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个玩意,难怪你得脑袋搬家,难怪……”

    史常青转过脸,向着木萍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木萍点了点头。

    史常青激动地道:“这是掉脑袋的东西!你师父让你交给我,然后呢?没说我该拿它怎么办?”

    木萍摇了摇头。

    史常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他死了也就罢了,还专门派人来,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我,让我来替他收拾这付烂摊子吗?他这是存心来害我吗?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把它扔掉?我不敢,把它留下?我更不敢……”

    木萍道:“当时,事发突然,师父应该是觉得这个东西很重要,怕落入他人之手,就让我带上它逃离京师。他应该是想到师伯是他最信赖的人,故而让晚辈将此物交与师伯。其它,我也不得而知。”

    史常青问:“那你这一路而来,没有什么人为难你吗?”

    木萍道:“有神策军派出的杀手,尾随追杀于我,不过,中途被我给甩掉了。”

    史常青将头一仰,瘫在了椅子上,道:“完了,别说了,果然是祸害!那些家伙鼻子灵得很,比狗都厉害,迟早会闻着味嗅到这儿来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史常青似乎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终于拿定了主意。他站起身来,扶正衣帽,走到后堂吩咐了几句,又转身回到大厅。

    不一会儿,一位侍从端出了一只沉甸甸的托盘,摆放在茶案上,便退了下去,上面有三提扎结好的红绸包裹。

    史常青双目注视着木萍,盯着看了一回,又背着手在原地踱了一圈,最后开腔道:“贤师侄,史某考虑再三,只有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对你我双方都比较公允,你看如何?”

    木萍道:“师伯但说无妨,晚辈愿闻其详。”

    史常青蹙着眉,抿着唇,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道:“师侄既是阮师弟的爱徒,兼奉师命远道而来,我史常青再为不济,也不应将你拒之门外,更不会去告发于你,师侄敬请放心。但是,师侄如今身份特殊,非比寻常,史某身为本派的掌门,责任攸关,为了我貔青派上千子弟的安危着想,亦不便将你久留于此。这里,史某备下了三百两纹银,师侄姑且收下,权充程仪,毕竟旅途邈远,劳资费力,杯水车薪,聊表忱悃。”

    木萍抬头看着史常青,道:“那……,我师父交托的这个物件……,该如何处置呢?”

    史常青走了过来,将土黄色包裹交回木萍手上,道:“既然你师父也没有明说该拿它怎么办,史某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它,况且它可不是什么寻常物件,非一本书、一帧画那么简单,其乃性命交关、家国交关,岂是我等一般江湖人士可随意处置的呢?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既然是师侄带来的,还是由师侄带走,妥思良策,再寻下家,如此这般为好。”

    木萍道:“这便是师伯的决定?我等再无商榷的余地了吗?”

    史常青道:“师侄若有,只管说来听听……”

    沉默了一下,木萍道:“可否……,晚辈暂且将此物寄存于师伯处,待找好了妥帖之法,再来取走?”

    史常青道:“此物乃惊天爆雷,放在谁处,谁就寝食难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史某年纪大了,禁不得天天担惊受怕的日子,师侄还是免了罢。”

    木萍深深叹了口气,怅然不语。

    双方皆不做声,静默良久。

    见史常青一副毅然决绝的态度,无有回寰的余地,木萍只得缓缓将黄色小包裹扎好,揣回了怀中,扭身预备离开。

    史常青叫道:“且慢!师侄莫忘了带走银两!”

    木萍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向史常青拱手一揖,接过他递来的红绸包银,道:“阮齐鸣和木萍,在此谢过史掌门!”便转身走出了貔青派的总堂。

    史常青呆立在原地,久久没动……

    自打木萍出了门,新琪新玥便开始担心了,心里面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林新琪在客店门口,举头瞧了瞧天,天色尚早,还未到晌午时分哩。正自徘徊,游来荡去,一抬眼,却瞅见木萍远远而返。

    他还以为看错人了,揉了揉眼,再一认,没错,就是木萍!他大喜过望,心想,居然提前回来了,阿弥陀佛,佛主保佑,没出什么乱子就好,便拔腿迎了上去。跑到近前,见木萍衣裳整齐、胳膊腿都完好无损,便放了心。只是,看木萍的神色有些忧郁,默默地走路,也不说话……。新琪也不敢多问,就跟在他后边,一起回到了客店。

    林新玥也跟过来了,大家一起进了客房。木萍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了红绸银包,交到林新琪的手中,道:“新琪兄,这里有三百两银子,是我今天挣的,正好我们的盘缠也快花光了。要不是你们一路帮衬着我,我也撑不到今天,早就饿死在半途了。”

    新琪高兴道:“哎呀,贤弟,你今天不但平安而归,还赚钱了!你做的什么生意呀,赚了这么多钱?”

    木萍愣了愣,自言自语道:“我把师父卖了,卖了三百两银子。”

    嗯——,林新琪挠了挠头皮,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木萍呆了一会儿,道:“我们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吧,是非之地无需久留……,我已经尽力了,师父的在天之灵,会原谅我的。”

    于是,仨人打点好行装,离开了武坪镇。

    一路上,兄妹二人发觉木萍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恍恍惚惚的,跟他说话,他爱搭不理的,问他要往哪里去,他说不知道……。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子的,他一直都是遇事冷静,思路清晰,和善有礼,考虑周全。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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