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分说,林新琪立刻背起木萍,带上兵器,一步一捱地下了山崖,跌跌撞撞地穿过树林,回到路上。他原本已经气力耗尽了,现在瞬间爆发出不知哪来的力量,虽然一路上连滚带爬、七倒八歪的,最终,还是把木萍给带回了他们原先住的客栈。

    林新玥刚好也回来了,他们叫上店伙计,一起手忙脚乱地把木萍给抬到了客房里,把他安顿在床榻上,盖好被子,生起取暖的火盆。

    新玥又打来了热水,帮木萍擦净了手脸脖颈。新琪则不停地揉搓拍打着木萍的胸口和四肢,舒通经脉。终于,听到“嗳呦”地一声,木萍的身子动了一动,他俩又惊又喜,都忘记了疲劳。

    木萍缓缓地睁开了眼,困惑地瞧着他们,微弱的声音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啊?”

    新琪道:“这里是客栈,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了。你一个人跑了好远好远,跑到一个悬崖边上,不冻死也得饿死,要么被野兽吃掉。贤弟啊,你怎么那么傻呢,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咱们不能一道好好商量呢,你这么不爱惜自己,我们都快急疯了,到处去找你,老天保佑,还好给找到了!”

    木萍吃力地摇了摇头,道:“你们不要管我,让我去吧!让我走!”

    边说边挣扎着要爬将起来,却因体力不支,一松劲又栽倒在了榻上。

    店伙计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兄妹俩努力想给木萍喂上几口。木萍虽然没有什么气力,却始终紧闭牙关,拒不张口。俩人弄得是精疲力尽,也想不出办法来了。

    俩人合计了一下,这回一定得看住木萍,千万不能叫他再私自走脱了。新琪便把自己的行李被褥都搬至了木萍的房间,连睡觉都可以监视着他。

    折腾了一天,都将近五更天了,新琪兄妹俩也累得够呛,遂都和衣而卧,新琪睡前还不忘将一把椅子顶住了门扇,生怕自己熟睡中,木萍开门溜了,自己听不到动静。

    一觉醒来,不觉天已经亮了。新玥跑进屋来叫醒了新琪,看看木萍已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赶紧弄了些开水来,放温了,勉强给他灌了两口下去,他还是不愿配合,一心求死,任凭俩人如何相劝,皆无济于事。

    新玥只得去找到店家,打听附近可有没有大夫。

    店主道:“离此最近的便是西头二十几里外的一个镇子,叫作解州,有一家医馆唤作金安堂,口碑颇佳,大夫姓卢。我看你们的朋友的确病得不轻,是得赶紧寻个大夫好好瞧瞧。”

    听闻此言,事不宜迟,林新玥也顾不得梳洗吃饭,跟哥哥说了一下,便起身上路,往西而去。

    太阳高起,鸟语花香,可这些,此刻似乎跟她都没有了任何关系。

    迈着如灌了铅一般的腿脚,林新玥奔走在通往解州的林间小道上。连日来的担忧、劳累和沮丧,几乎快把她给压垮了,昨夜几乎就没怎么休息,忙碌到快天亮,才睡了一两个时辰,现在,只感觉全身像被掏空了一般,酸软无力,连脑子也变得迟钝了许多。

    昨天,发现木萍丢了之后,她跟新琪一样,疯了似的也找了一路,但不幸的是她没有找到,当时她的绝望可想而知。如今,人虽找了回来,却水米不进,只愿求死。新玥心里道:木萍啊,你死了倒也罢了,我林新玥也快被你逼死了……

    一个不留神,脚底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磕住了,新玥“噗通”一下给绊倒了,扑倒在尘埃里,顿时头晕目眩,四肢震得跟散了架一般。她尝试着爬了起来,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脏了,手肘和膝盖处也破了好几个口子,开始往外渗血水。

    她平常不是个娇气的女孩,但此刻她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崩溃了,索性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哭了一阵子,心里好受了一些,遂止住了,爬将起来,拍打干净衣裳上的泥土,还好路上没有什么人看见。

    想着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又起身急急地赶路去了。

    虽然没有平常走的快,林新玥终于还是来到了解州镇,跟当地人一打听,果真有个金安堂,她便马不停蹄地寻了过去。

    今日金安堂正常营业,卢源正坐在诊疗桌前细心地诊治着病人。

    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少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张口就问:“卢大夫!卢大夫!这里可有一位卢大夫!”

    卢源抬起头来,见这女子虽则蓬头乱发、衣染泥尘,却身形敏捷,掩饰不住一股少有的英气。

    卢源回应道:“在下便是卢源,这位姑娘可是找的卢某?”

    林新玥如同抓着了救命稻草,着急地道:“我有一个朋友,命在旦夕,刻不容缓,求先生与我速去,救命要紧!救命要紧!”

    卢源大致地问了一下情况,将几位先来的病人看视完毕,便急急挂出了休诊牌子,将金安堂交付卢愔处理,自己迅速收拾好囊箧,遂跟着林新玥出了门。

    路程不近,卢源也不惯走得山道,林新玥索性帮卢大夫拎着药箱,好减轻他的压力。紧赶慢赶,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在将近晌午的时分,他们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木萍所住的客店。

    新玥赶紧去找店伙计给大夫准备茶水,林新琪则引着卢源进到了木萍的房间。

    卢源放下药箱,扫了一眼房间,见一位面色惨白的男子仰面躺在一张榻上,身上盖着厚被,榻前笼着火盆,看来是怕他冷着。

    林新琪着急上火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卢源讲了一遍,连木萍魔怔的那一段也没漏下,最后,欲哭无泪,道:“就这么着,见了个什么人回来之后,就跟丢了魂似的,完全变了个人,快两天了,水米不进,茶饭不思,似乎连命也不想要了的情形。我们无计可施,只能先找大夫您来看看,该怎么办好。”

    卢源走近前,坐在床榻边,细细检视了一番病人的五官眉眼,病人已然神情恍惚,略微还有一些知觉。卢源想将病人的手拿过来号号脉,却发现,木萍的左手一直揣在怀中,一拉动它,他这只手就不自觉地揣得更紧,本能地像是紧紧地在攥着什么东西似的。无奈,卢源只好找到木萍的另一只手,诊了一阵子脉相,然后将其手放回被中。

    卢源吩咐新琪取些温开水来,扶起木萍,试着给他喂水,可木萍紧闭着牙关,如何也不张嘴,水怎么也喂不进去,顺着嘴角流到了前襟。

    卢源让林新琪帮忙,两人一齐合作,打算掰开木萍的牙关,强行给他喂些水,正在动手,木萍觉察到了,用仅有的气力,挣扎抗拒起来,摇着头避开他们的手,嘴里咕囔道:“放开我!莫管我!”俩人费了半天工夫,也没成功,又怕用劲过猛,伤了病人,只得作罢。

    新琪苦着脸道:“大夫你看,是不是,我们也试过了,没用。他不吃不喝,只求一死。大夫,无论如何,您想想办法,怎么开解开解于他。”

    卢源寻思道:“若是这样,便有灵山妙药、返魂仙丹,吃不进去,也是白搭。体肤之疾好医,心病却是难医呀!”

    卢源走出房间,叫过新琪兄妹来,又暗中查访了一番病人的病因及病状,大家商议了一回,也找不出如何个解法。

    卢源便叫他们二人先在外头等着,自己再进去看看,想想办法。他踱步进房,围着木萍的床榻,慢慢地走了两圈,又靠床沿坐下。这回,他细细地看清楚了病人的长相,虽然是病容消减,面色苍白,却仍能看得出清秀俊美的五官,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此年轻美好的生命,如果就这么草草殒殁了,他外面的两个朋友,该会如何地伤心啊。想着想着,他心里也隐隐地惋惜不已。

    卢源的眼光,不经意地落在了木萍的左手上,奇怪,他为什么总是时刻把它揣在怀中呢,那里,有什么关要所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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