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从小是个天才。

    他两岁的时候就可以说出三四百个词。三四岁的时候就能熟背古诗。上小学起成绩就十分优异。人也活泼开朗、爱说爱笑。谁见了都想掐一掐他的小脸蛋,叔叔阿姨都想抱一抱他。

    从小但凡是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父母宠爱,对他寄予厚望。

    于是就在这一路欢歌中长大了。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郁欢的母亲金澜,有一个闺中密友。名叫白枫。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又是彼此婚礼的伴娘。两人相约,如果生出一男一女,就定下娃娃亲。

    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个都是男孩。

    金澜率先生下郁欢。郁欢是哥哥。三年后,白枫产下齐安。齐安是弟弟。

    那时候白枫说:“郁欢宝贝,白阿姨当你的干妈好不好?”

    你猜郁欢怎么说。

    “不当干妈,白阿姨和妈妈,都是我的亲妈妈。”

    “哎呦,你看看,这孩子,嘴太甜了。”

    就这么一句话,给金澜和白枫哄得笑得合不拢嘴。

    郁欢和齐安两个人感情很好。从小一起长大。郁欢总是照顾着齐安。两家人以及两家人的亲戚都认识。亲戚嘛,最喜欢的就是聚会。几家人在一起聚会的时候,总要让小孩子表演几个节目,来助助酒兴。

    郁欢总是来者不拒。

    唱个儿歌,背首诗,到后来郁欢还学会了打快板,可以拿得出手的才艺太多了。

    因此大人们总是很喜欢郁欢。而轮到齐安的时候。齐安总之唯唯诺诺的,十分害羞,他总是躲在郁欢的身后,牵着他的衣角,无论大人们怎么起哄,都不肯上前表演。每次也总是作罢。

    郁欢现在想来,自己那个时候,护着躲在自己身后的齐安的时候,在想着什么呢。估计心里,总归是有几分的得意和骄傲在吧。

    直到那一年,郁欢成功升上了市里排名还算不错的的小重点高中。

    两家人都为郁欢感到高兴。郁欢的父亲郁柏松和母亲金澜还为此特别举办了庆功宴。

    白枫也在席间送给郁欢一个大大的红包。说,“恭喜郁欢宝贝~干妈给你一个大红包!等将来考上好大学了还有更大的!来,齐安来,亲手交给哥哥,沾沾哥哥的喜气,等到时候也考一个跟哥哥一样的好高中!”

    齐安还是那么腼腆。他珍重地捧着红包,送到了郁欢面前。

    郁欢很得意,但是还是掩藏起自己的开心。

    “谢谢齐安,谢谢干妈。齐安好好努力,也一定能考个好高中的!”郁欢摸摸齐安的头。言外之意,就是以居高临下的语气来赠与别人希望。

    金澜此时的虚荣心达到了顶峰。优秀的儿子,夸捧她的闺蜜,羡慕的亲戚。

    其实如果白枫的儿子也考上了名校,金澜也会回之一个更大的礼的。只是人和人之间总是如此,上一代是闺蜜,下一代是对手。

    可是福兮祸所倚,福兮祸所伏。考入名校未必就是好事,降到差学校也未必就事事不宜。

    什么是“第一”呢。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算不得第一。第一是那个在千万人当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先锋,是要踩在所有人的肩膀上位的冷血者,是要能承受得住脚下所有尸体的哀怨和诅咒的人。

    世上有众神,可是第一,只有一人。

    哪怕是小重点,可那也是重点啊。

    重点高中是什么样子的呢?是有多少学生,就有多少第一的修罗场。大家都眼红着朝着那个宝座伸出手去。如果能摸到宝座的金边一下,哪怕是舔前面的人脚下的泥都愿意。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一个人如果从这所学校的旁边走过。都会疑惑,“哪里来的气味?”然后看了看眼前的招牌,明白了,“哦,原来是杀气啊。”

    就是如此。

    郁欢第一次遇到了挫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天才”。有先天的天才,也有后天的天才。总之,都是天才。

    当他在泥潭里搅过一通终于能勉强上岸喘口气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啊,原来,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靠努力实现。”

    最可悲的还是,当人拼尽全力向前游去,回头张望时才发现。

    自己竟然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高中要分文理科。

    郁欢看着桌上的教科书,历史书上写满了笔记。一阵风吹过,正学着的那一页被吹乱了。正当郁欢想伸出手重新翻开时,上课铃响了,物理老师走了进来。

    “学什么文科啊,你一个大男孩儿,那文科都是学不懂理的人才去学文的。你看现在的就业形势,有多少文科生毕业都找不到出路。听妈的,还是学理吧,选择多。”金澜郑重的看着儿子的眼睛说道。

    “你别左右儿子的想法呀,现在什么形式儿子怎么会不知道,他肯定知道理科好就业啊,我相信儿子的眼光。”郁柏松这么说道。

    “就是啊,学理科好,我有个朋友的儿子,现在当医生,一年能挣这个数。”

    “哎呀小子啊,学文科一点出路都没有。你听叔叔的,叔叔是过来人。”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金字塔是石块搭成的么,不是。是无数句人言人语拼成的。

    天才只有成功这一条路。

    等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化学课的教室里了。

    彼时齐安倒是时不时地会从学校里拿来什么奖状,什么数学竞赛、物理竞赛的奖状。

    只是郁欢忙于自己的事,从来也没有往心里去。

    郁欢从不会在学校问别人题目。因为天才,是有尊严的。

    当他在家里死活做不出一道题时,在他家做客的齐安拿着写写画画的草纸以及郁欢的试卷跑到他面前,“哥哥你看!我做的对不对!”

    这个时候他恍然发现,自己从未放在眼中的弟弟,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白枫在客厅和金澜聊天,“哎呀,齐安还早着呢,他那都是小打小闹,他哪能跟小欢比啊。”谈话的声音传到郁欢的耳朵里。

    在那个时候,郁欢就明白了。自己心里一直居住的乌托邦,倒塌了。

    于是天才开始苦读。

    当天才努力到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和收获了满箩筐的污蔑之后。终于,命运女神眷顾了他。他得到了还不错的录取通知书。

    高考完的郁欢把他的语文、历史、政治地理书全都烧了。

    拿着行李,就走进了父母早已看好的经济专业。

    当一句句“这不是很简单吗?”从郁欢的同学和齐安的口中传来之时。

    他的人生在这一年,彻底终结。

    你知道天才的后遗症是什么吗?

    天才的后遗症就是,你永远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当室友理所应当地说着,“接我抄下作业啦”,然后短暂的休息过后依旧在期末考试上考得很好,而你每一节课都认真听讲但是最终结果不如人意时;当轮值的伙伴随便把打扫任务糊弄过去,而你忍不住把他的地方又重新扫了一遍时;当你表面安慰自己“哎呀我就是泯然众人矣”,而实际上内心却放不下眼前的光景,仍然努力的挣扎时。

    郁欢明白自己,一辈子都要承受着这种别扭的窒息。

    神啊,如果此刻有人愿意把我从这泥潭中救赎,我愿意把我所拥有的一切,交给他。

    那时的郁欢是这样想的。

    郁欢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

    “没错啊,我就是这么别扭,怎么样!”郁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扮了个鬼脸。

    “我就是没有用的大人,怎么样?!”

    “什么齐安,安齐的我才不怕你们呢!尽管来吧!”郁欢做着不符合他年龄的表情说道。只不过他没有察觉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后来,郁欢在四年的大学生涯中,终于努力拼搏但无所作为地拿到了经济学的学士学位。并在三年苦读后考上了经济学的研究生。

    而齐安,在此后的人生中大放异彩诸事顺心地拿到了金融学的学士学位。并且以优异的成绩保送金融学研究生。成为了小我们郁欢三岁但是却一跃成为了大他一届的研二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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