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堇堇从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儿吐语声中醒来，舌上仍有苦味遗留，她吐了吐舌头，坐看四周。
咦，这不是芍药的屋子吗？
那些怪物呢？
她揉着脖子往外走。
屋外阳光大好，和暖的光速透过木门缝隙直射进来，在暗室里留下一抹明亮的痕迹。
她下意识垂眸，拉开大门，意外发现太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刺目，于是大胆昂首，向门外探视。可抬眸一瞬，她便瞥见一个修长的身形轮廓。
原来是他！
柳承意抱剑，背对着她。高束的发髻不如往时般简单整齐，反是坠了一半下来，单单系了根直落腰间的湛蓝发带。衬着一身靛色袍衫，竟将他威严冷肃的气场削弱了不少。
若师兄也能如此，该有多好！
“我倒是哪方神仙路过此处呢，原来是柳郎君啊！咦，此身于你，再适合不过！”她跨门迈去，“那些怪物呢？可是被你......”
“被百花仙子解决了。”柳承意转过身来。
“百花仙子？”虞堇堇诧异道。
她与百花仙子有隙，原以为百花仙子是要她自生自灭的，不想到最后却帮了她一把。
虞堇堇笑着点头：“当是我小人之心了！”
“你当下感觉可好？”柳承意问。
虞堇堇毫无厘头：“什么？”
柳承意想说什么，但终究选择了沉默。
几张几合的嘴皮被虞堇堇看在眼里，想起他先前在楼顶以酒买醉的样子，她说：“你之所以站这儿，是有话要与我说的，对吧？”
柳承意瞳眸下视，良久，他说：“不知你吃过青蠡果，无味散之事，抱歉。”
“啊？”
青蠡果出于百花园，果子微涩略苦，一旦遇苦便能激发出身体于苦的潜能。曲蠡虫便是以此果为食，曲蠡虽毒，却受青蠡果压制。千年前，她记得自己身中曲蠡之毒命悬一线之时，师父入园寻来此果，为她争取了时间。因为此，青蠡果便像是在她身体里生根发芽了一般，对苦味异常敏感。
想到这，虞堇堇怔怔地看着柳承意，想来百花仙子已将青蠡果之事都告诉他了。
而方才，她似将他两次把那无味散扔自己嘴里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此时提起，且逢苦味儿入侵舌根，她指着他，向他发出警告：“再有下次，我......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好！”柳承意对上她略显怯怯的视线，伸出一只手：“这......可算补偿？”
虞堇堇注视着他掌心里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愣了愣神。
冷意渐暖，他......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为人正直，可对赤灵妖而言，多少是有些敌意在的。而今对她这个赤灵妖的身份却是不同，为何？
难道百花仙子已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若是如此，之前在他跟前糊弄的说辞岂不都成了笑话！
她自嘲一笑：“郎君如此待我，可是因为我的身份？”
听后，柳承意唇角微微一提，眼角余光瞥向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个身影：“泥怪消失之后芍药就来了，见你状态不佳便要带你回来，但同行的贺止行却以恶妖为由极力阻止。众人辩论许久，最后是芍药的一句话才消了他对妖的芥蒂。”
虞堇堇随他目光，透过小窗注意到了为帮芍药打下手而把脸弄得脏兮兮的贺止行：“芍药说了什么？”
“倘若我也是妖，你也会撇下我吗？”柳承意回眸看她，深沉的眸底，透出一丝神秘的涟漪，“妖于世人而言，是恶。贺止行愿为芍药剔除此恶，他可以，我也可以！”
这一席话叫虞堇堇头脑一阵发懵，微抬的下颚逐渐紧绷，钝钝的目光被他的视线包裹缠绕，似有股魔力，任他如何移动也不能挪开分毫。
“牡丹。”
柔而有力的声音将她叫醒，她埋头用力眨眼，不由猜疑起了刚刚自己一双不听话的眼睛。
“来，把这个喝了。”芍药将一个白瓷碗抬至她鼻前，“放了不少糖，快尝尝。”
虞堇堇连忙侧身嗅了嗅，双手接碗：“雪梨百合汤？”
芍药点点头：“唉，一梨难求啊！这还是我和止行挨家寻来的。”
虞堇堇瞥一眼站了足足一丈远的贺止行，不觉一笑：“谢了！”
“我都是为了芸儿！”贺止行扬起下巴，双手抱臂。
注意到她发黑的手掌，虞堇堇调侃道：“你手上那黑漆漆的渣渣没落进这汤里吧？”
“你......”贺止行释手，瞪大眼睛看她，而后一脸委屈地将目光移往芍药，“芸儿，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得了，好心没好报！”
“行了，你莫再逗他！”芍药笑说，“快喝，不然得凉了。”
虞堇堇摇摇头，心想这厮脾性虽是不及红衣将军，但好歹也有个红衣将军的头衔在，加上他对芍药的一片痴情，认了也无妨！
喝完汤，她才想起孟小鱼说的那个江湖布衣：“对了，一起回来的可还有个重伤的？”
芍药眉头微蹙，轻轻嗯了一声：“柳郎君给他疗过伤，性命是保住了，只是还没醒过来。”
说到柳承意，虞堇堇这才想起刚刚那躲不开的对视，她慢慢回头，却不敢抬眸，只瞧着他将要合上的手，装作无事发生般快速将那颗糖取出，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我接受你的道歉！”
随即，她立马哦一声，似方才并未与柳承意说过话，自若道：“他好像认识你。”
良久，芍药叹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认出灵生的人吗？屈福便是他。”
“屈福？”
虞堇堇只觉这事巧得很，想要再问，然而芍药却似不想细说，只凑耳前说：“牡丹，孟小鱼被百花仙子带去了河边。”
“嗯？”虞堇堇纳罕，“她想干什么？”
芍药摇摇头，表示不知，却道：“她貌似挺喜欢你那小徒弟的！”
“什么？”虞堇堇不可置信，想着暮音对孟小鱼做的种种，她此刻听见的好似百花仙子在觊觎她的小徒弟。
“平时找我茬也便算了，今日竟打起了他的主意。哼，是可忍，我不能忍......”
说完，她抬眸远眺，锁定几里之外的山阴处，顿时化作一道红光，飘了出去。
见状，愣在原地的贺止行咽了咽喉咙。柳承意立于屋檐处，脸色瞬变，眸中冷意翻飞。
“你在担心她？”芍药笑容淡淡。
柳承意注视着远方：“打得过吗？”
见他心事溢于言表，芍药微眯双眼：“放心吧，有孟小鱼在，百花仙子不会为难她的！”
柳承意压低眉眼，她似话里有话！
——
阳光不照的小河边，孟小鱼踩在半截入水的石头上，向眼前的白衣仙子拱手致歉：“仙子，都是我的错。林中，仙子实则是在侧静待时机，我却对仙子说了那些浑话，仙子大可治我大不敬之罪，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可仙子领我至此是为何意？”
“若我说，我是因为你才去救的她呢？”百花仙子盯着他。
孟小鱼不明所以：“啊？”
“你叫她师父？”百花仙子踏出一步。
孟小鱼后退一步，点头嗯一声。
“她不配！”
“如何不配？”孟小鱼辩道：“以前别人将她误认为妖，世人恶意相向，大火围困她也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时候，明明只需一句她是牡丹仙子便能赢得人心，可是她没有。而是依着妖的身份，一心只想改变世人对妖的看法。而我，只是一个借居于玄灵楼的平头布衣，如何不能尊她一声师父？”
“因为你身份尊贵，并非普通人。”
尊贵？孟小鱼摆手苦笑：“仙子莫要打趣我了，我只是一个卖鱼郎，何来尊贵之说？”
百花仙子朝他逼近：“天界神君，师承拜雲峰元敖老祖，年少得志，曾是战神的不二之选......”
“仙子可是认错人了？”孟小鱼鞋已经湿了一半，此刻，他只想回去，“若仙子还没想好，那我晚些再来领罚。”
说完，他扭身绕过她，踩着硌脚的鹅卵石大步走开。
百花仙子看着被水浸润的鞋头，苦笑道：“我为百花之首，有掌控所有花仙的百花铃，你就不怕我责难于她吗？”
听了此话的孟小鱼脚下急停，呆呆地回望她，半晌才回过神来：“您为仙，仙是明辨事理的，我师父未做错任何事，您为何责难她？”
“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你是不知的。”百花仙子拿出百花铃，纤纤柔指往上一弹，她与孟小鱼之间便出现一个光屏，其上写着许许多多的文字。
孟小鱼眺眼看去，其上都写着花名，右侧牡丹打头。
“我只需对着牡丹二字施用百花禁，你便再也见不着牡丹了！”
“不要！”孟小鱼对其大喊，“不要......”
百花仙子再次朝他走近：“他们都说神君在老祖的拜雲峰闭关，可我知道，他实则在诛妖天刑中就陨落了。可他是神君啊，为了她，竟愿放弃众星捧月的神位，跌入这万丈泥潭，饱受人世风霜，仍由他人折辱......”
她不会是第二个暮音吧！
孟小鱼惊慌地看着她：“仙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他回来。”百花仙子握着孟小鱼的手，恳切道。
孟小鱼被她这一举动吓得连连后退：“你认错了，我不是他！”
“没关系的，只要你离开她，选择我便好！”百花仙子一失常态，握着孟小鱼的手不肯罢休。
孟小鱼推着她，无奈用力过猛，一脚绊倒在地。百花仙子试图拉他，而他却压低脑袋，铮铮道：“仙人有别，不能逾矩！”
百花仙子一愣，伸出的手垂在半空，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仙人有别？那为何她就可以？”
“仙子身份尊贵，如此，不值！”孟小鱼抬眸望她，一双茶色瞳眸填满殷切，“竹林里，仙子既能为罪仙暮音重塑花身。那么，于我尚未犯错的师父，仙子不会责难她的，对吧？”
百花仙子立正身姿：“倘若没有她呢？”
“百花仙子！”不远处，虞堇堇踏步而来，“他是我徒弟，你领他来此，起码得经过我同意吧！”
“你同意？”百花仙子脸色渐冷，“我只是借他一用而已！”
“借他一用？你不能不讲......”此刻，尚有眼力劲儿的虞堇堇已经瞧见了对方身后的一块小光屏。那不是百花铃的百花全书？心中一咯噔，她话锋一转，“不能......不讲究啊！您与我说一声，人您拿去便是！可徒弟既来，师父如何能不来呢？仙子有何指教，尽管说与小仙，我亲自管教他，哪用您特意跑这一趟，湿了您的玉足！”
百花仙子无语，准备收起百花铃，可指尖尚未碰到铃身，孟小鱼便从她身侧一头冲过来。她惊诧之际，却见他的手精准地将光屏上的牡丹二字抓去，随即以惊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字塞入嘴里，再经他喉咙用力一滚，两字便从光屏转移到了他的腹中。
但因重心不稳，他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便倒在了河水里。
立于岸上的二人浮现的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孟小鱼！”虞堇堇脑中一片空白，只慌慌张张地到河中将孟小孟扶起来，“你怎么样？”
孟小鱼呛了几口水，绯红的脸颊上水滴聚汩而下，他却在咳嗽间隙笑视虞堇堇：“师父，牡丹二字没了，她是不是就......就威胁不了你了？”
虞堇堇心脏一阵紧缩，此话就如同屡屡清风，拨动着她的心弦。
他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年人啊！何以为她至此？
百花铃没了牡丹，天下牡丹便不再受百花仙子掌控。
常理来说，身为牡丹花首的她脱离了百花铃的控制，她在牡丹花中可以说是王的存在。但百花铃统管百花是天地法则，如今孟小鱼打破这一法则，百花仙子又岂会放过他？
她拍着孟小鱼额前打湿的碎发，一抹愁绪悄悄爬上眉梢，不知喜忧。
咦，这不是芍药的屋子吗？
那些怪物呢？
她揉着脖子往外走。
屋外阳光大好，和暖的光速透过木门缝隙直射进来，在暗室里留下一抹明亮的痕迹。
她下意识垂眸，拉开大门，意外发现太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刺目，于是大胆昂首，向门外探视。可抬眸一瞬，她便瞥见一个修长的身形轮廓。
原来是他！
柳承意抱剑，背对着她。高束的发髻不如往时般简单整齐，反是坠了一半下来，单单系了根直落腰间的湛蓝发带。衬着一身靛色袍衫，竟将他威严冷肃的气场削弱了不少。
若师兄也能如此，该有多好！
“我倒是哪方神仙路过此处呢，原来是柳郎君啊！咦，此身于你，再适合不过！”她跨门迈去，“那些怪物呢？可是被你......”
“被百花仙子解决了。”柳承意转过身来。
“百花仙子？”虞堇堇诧异道。
她与百花仙子有隙，原以为百花仙子是要她自生自灭的，不想到最后却帮了她一把。
虞堇堇笑着点头：“当是我小人之心了！”
“你当下感觉可好？”柳承意问。
虞堇堇毫无厘头：“什么？”
柳承意想说什么，但终究选择了沉默。
几张几合的嘴皮被虞堇堇看在眼里，想起他先前在楼顶以酒买醉的样子，她说：“你之所以站这儿，是有话要与我说的，对吧？”
柳承意瞳眸下视，良久，他说：“不知你吃过青蠡果，无味散之事，抱歉。”
“啊？”
青蠡果出于百花园，果子微涩略苦，一旦遇苦便能激发出身体于苦的潜能。曲蠡虫便是以此果为食，曲蠡虽毒，却受青蠡果压制。千年前，她记得自己身中曲蠡之毒命悬一线之时，师父入园寻来此果，为她争取了时间。因为此，青蠡果便像是在她身体里生根发芽了一般，对苦味异常敏感。
想到这，虞堇堇怔怔地看着柳承意，想来百花仙子已将青蠡果之事都告诉他了。
而方才，她似将他两次把那无味散扔自己嘴里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此时提起，且逢苦味儿入侵舌根，她指着他，向他发出警告：“再有下次，我......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好！”柳承意对上她略显怯怯的视线，伸出一只手：“这......可算补偿？”
虞堇堇注视着他掌心里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愣了愣神。
冷意渐暖，他......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为人正直，可对赤灵妖而言，多少是有些敌意在的。而今对她这个赤灵妖的身份却是不同，为何？
难道百花仙子已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若是如此，之前在他跟前糊弄的说辞岂不都成了笑话！
她自嘲一笑：“郎君如此待我，可是因为我的身份？”
听后，柳承意唇角微微一提，眼角余光瞥向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个身影：“泥怪消失之后芍药就来了，见你状态不佳便要带你回来，但同行的贺止行却以恶妖为由极力阻止。众人辩论许久，最后是芍药的一句话才消了他对妖的芥蒂。”
虞堇堇随他目光，透过小窗注意到了为帮芍药打下手而把脸弄得脏兮兮的贺止行：“芍药说了什么？”
“倘若我也是妖，你也会撇下我吗？”柳承意回眸看她，深沉的眸底，透出一丝神秘的涟漪，“妖于世人而言，是恶。贺止行愿为芍药剔除此恶，他可以，我也可以！”
这一席话叫虞堇堇头脑一阵发懵，微抬的下颚逐渐紧绷，钝钝的目光被他的视线包裹缠绕，似有股魔力，任他如何移动也不能挪开分毫。
“牡丹。”
柔而有力的声音将她叫醒，她埋头用力眨眼，不由猜疑起了刚刚自己一双不听话的眼睛。
“来，把这个喝了。”芍药将一个白瓷碗抬至她鼻前，“放了不少糖，快尝尝。”
虞堇堇连忙侧身嗅了嗅，双手接碗：“雪梨百合汤？”
芍药点点头：“唉，一梨难求啊！这还是我和止行挨家寻来的。”
虞堇堇瞥一眼站了足足一丈远的贺止行，不觉一笑：“谢了！”
“我都是为了芸儿！”贺止行扬起下巴，双手抱臂。
注意到她发黑的手掌，虞堇堇调侃道：“你手上那黑漆漆的渣渣没落进这汤里吧？”
“你......”贺止行释手，瞪大眼睛看她，而后一脸委屈地将目光移往芍药，“芸儿，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得了，好心没好报！”
“行了，你莫再逗他！”芍药笑说，“快喝，不然得凉了。”
虞堇堇摇摇头，心想这厮脾性虽是不及红衣将军，但好歹也有个红衣将军的头衔在，加上他对芍药的一片痴情，认了也无妨！
喝完汤，她才想起孟小鱼说的那个江湖布衣：“对了，一起回来的可还有个重伤的？”
芍药眉头微蹙，轻轻嗯了一声：“柳郎君给他疗过伤，性命是保住了，只是还没醒过来。”
说到柳承意，虞堇堇这才想起刚刚那躲不开的对视，她慢慢回头，却不敢抬眸，只瞧着他将要合上的手，装作无事发生般快速将那颗糖取出，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我接受你的道歉！”
随即，她立马哦一声，似方才并未与柳承意说过话，自若道：“他好像认识你。”
良久，芍药叹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认出灵生的人吗？屈福便是他。”
“屈福？”
虞堇堇只觉这事巧得很，想要再问，然而芍药却似不想细说，只凑耳前说：“牡丹，孟小鱼被百花仙子带去了河边。”
“嗯？”虞堇堇纳罕，“她想干什么？”
芍药摇摇头，表示不知，却道：“她貌似挺喜欢你那小徒弟的！”
“什么？”虞堇堇不可置信，想着暮音对孟小鱼做的种种，她此刻听见的好似百花仙子在觊觎她的小徒弟。
“平时找我茬也便算了，今日竟打起了他的主意。哼，是可忍，我不能忍......”
说完，她抬眸远眺，锁定几里之外的山阴处，顿时化作一道红光，飘了出去。
见状，愣在原地的贺止行咽了咽喉咙。柳承意立于屋檐处，脸色瞬变，眸中冷意翻飞。
“你在担心她？”芍药笑容淡淡。
柳承意注视着远方：“打得过吗？”
见他心事溢于言表，芍药微眯双眼：“放心吧，有孟小鱼在，百花仙子不会为难她的！”
柳承意压低眉眼，她似话里有话！
——
阳光不照的小河边，孟小鱼踩在半截入水的石头上，向眼前的白衣仙子拱手致歉：“仙子，都是我的错。林中，仙子实则是在侧静待时机，我却对仙子说了那些浑话，仙子大可治我大不敬之罪，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可仙子领我至此是为何意？”
“若我说，我是因为你才去救的她呢？”百花仙子盯着他。
孟小鱼不明所以：“啊？”
“你叫她师父？”百花仙子踏出一步。
孟小鱼后退一步，点头嗯一声。
“她不配！”
“如何不配？”孟小鱼辩道：“以前别人将她误认为妖，世人恶意相向，大火围困她也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时候，明明只需一句她是牡丹仙子便能赢得人心，可是她没有。而是依着妖的身份，一心只想改变世人对妖的看法。而我，只是一个借居于玄灵楼的平头布衣，如何不能尊她一声师父？”
“因为你身份尊贵，并非普通人。”
尊贵？孟小鱼摆手苦笑：“仙子莫要打趣我了，我只是一个卖鱼郎，何来尊贵之说？”
百花仙子朝他逼近：“天界神君，师承拜雲峰元敖老祖，年少得志，曾是战神的不二之选......”
“仙子可是认错人了？”孟小鱼鞋已经湿了一半，此刻，他只想回去，“若仙子还没想好，那我晚些再来领罚。”
说完，他扭身绕过她，踩着硌脚的鹅卵石大步走开。
百花仙子看着被水浸润的鞋头，苦笑道：“我为百花之首，有掌控所有花仙的百花铃，你就不怕我责难于她吗？”
听了此话的孟小鱼脚下急停，呆呆地回望她，半晌才回过神来：“您为仙，仙是明辨事理的，我师父未做错任何事，您为何责难她？”
“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你是不知的。”百花仙子拿出百花铃，纤纤柔指往上一弹，她与孟小鱼之间便出现一个光屏，其上写着许许多多的文字。
孟小鱼眺眼看去，其上都写着花名，右侧牡丹打头。
“我只需对着牡丹二字施用百花禁，你便再也见不着牡丹了！”
“不要！”孟小鱼对其大喊，“不要......”
百花仙子再次朝他走近：“他们都说神君在老祖的拜雲峰闭关，可我知道，他实则在诛妖天刑中就陨落了。可他是神君啊，为了她，竟愿放弃众星捧月的神位，跌入这万丈泥潭，饱受人世风霜，仍由他人折辱......”
她不会是第二个暮音吧！
孟小鱼惊慌地看着她：“仙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他回来。”百花仙子握着孟小鱼的手，恳切道。
孟小鱼被她这一举动吓得连连后退：“你认错了，我不是他！”
“没关系的，只要你离开她，选择我便好！”百花仙子一失常态，握着孟小鱼的手不肯罢休。
孟小鱼推着她，无奈用力过猛，一脚绊倒在地。百花仙子试图拉他，而他却压低脑袋，铮铮道：“仙人有别，不能逾矩！”
百花仙子一愣，伸出的手垂在半空，神情恍惚地看着他：“仙人有别？那为何她就可以？”
“仙子身份尊贵，如此，不值！”孟小鱼抬眸望她，一双茶色瞳眸填满殷切，“竹林里，仙子既能为罪仙暮音重塑花身。那么，于我尚未犯错的师父，仙子不会责难她的，对吧？”
百花仙子立正身姿：“倘若没有她呢？”
“百花仙子！”不远处，虞堇堇踏步而来，“他是我徒弟，你领他来此，起码得经过我同意吧！”
“你同意？”百花仙子脸色渐冷，“我只是借他一用而已！”
“借他一用？你不能不讲......”此刻，尚有眼力劲儿的虞堇堇已经瞧见了对方身后的一块小光屏。那不是百花铃的百花全书？心中一咯噔，她话锋一转，“不能......不讲究啊！您与我说一声，人您拿去便是！可徒弟既来，师父如何能不来呢？仙子有何指教，尽管说与小仙，我亲自管教他，哪用您特意跑这一趟，湿了您的玉足！”
百花仙子无语，准备收起百花铃，可指尖尚未碰到铃身，孟小鱼便从她身侧一头冲过来。她惊诧之际，却见他的手精准地将光屏上的牡丹二字抓去，随即以惊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字塞入嘴里，再经他喉咙用力一滚，两字便从光屏转移到了他的腹中。
但因重心不稳，他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便倒在了河水里。
立于岸上的二人浮现的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孟小鱼！”虞堇堇脑中一片空白，只慌慌张张地到河中将孟小孟扶起来，“你怎么样？”
孟小鱼呛了几口水，绯红的脸颊上水滴聚汩而下，他却在咳嗽间隙笑视虞堇堇：“师父，牡丹二字没了，她是不是就......就威胁不了你了？”
虞堇堇心脏一阵紧缩，此话就如同屡屡清风，拨动着她的心弦。
他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年人啊！何以为她至此？
百花铃没了牡丹，天下牡丹便不再受百花仙子掌控。
常理来说，身为牡丹花首的她脱离了百花铃的控制，她在牡丹花中可以说是王的存在。但百花铃统管百花是天地法则，如今孟小鱼打破这一法则，百花仙子又岂会放过他？
她拍着孟小鱼额前打湿的碎发，一抹愁绪悄悄爬上眉梢，不知喜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