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枫站在凉亭下，一身玄衣在夜幕下更显神秘。他眼皮微垂，静静看着下方灰白石梯最底的位置。
那里坐着一个人。
夜幕薄凉，她的背影似乎又消瘦了一些，散着头发，脚边的空地上还有三五个倒地的小酒坛。她举杯邀月，刻意地笑着，醉意已浓。
临枫没有去阻止，从她拿起酒杯的那一刻到现在，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麋蛊的事，他和她一样，全不知情。更不知道师父和牡丹会有这样的羁绊。
现在想来，恍然初醒。
那是一个秋日的清晨，临枫迈着大步走在去浮玉小筑的路上。砚台翻了，他要去找牡丹。
然而，牡丹也在路上。故意地，他听见了芍药和牡丹的一段对话。
与平时不一样，那时，她俩位置互换。芍药坐在树上，表情空茫，像丢了魂。而牡丹站在树下，喊着让她下来。
“芍药，你再不下来，我就上来了！”
“她借小禾之身来到人世，只因小禾生前的一个遗憾而跋山涉水，远赴千里。等找到阿叶时，阿叶已病入膏肓。她知道了一切，阿叶并未变心。天地为媒，她和阿叶成了亲，了却了小禾生前的遗憾。小禾遗志达成她就死了，她才刚刚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啊！就因为她是一个灵，没有人记得她，不得不消失。”
芍药痴痴地抱着一本书：“牡丹，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感人吗？灵短暂地出现过，一生却在为别人而活，最终连阿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感人感人！”牡丹根本听不懂这么深奥的故事，语气极为敷衍，但她仍不忘初心，“你快下来嘛！”
“牡丹，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你下来我就知道了！”
芍药道：“我也不明白。但我看书上说，人间的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和一个男子成亲的，成亲之后就会有孩子。可是灵和阿叶就没有孩子！”
牡丹挠挠脑袋，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成亲生孩子啊，那那个男子是谁呢？”
芍药苦笑：“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了。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问问你，你希望这个男子是谁呢？”
“当然是师父啊！”牡丹没有丝毫犹豫。
“不行！”芍药想了想，“师父不行！”
“那就青鸟吧，看多了临枫那臭臭的样子，他都变得顺眼多了。”
“嗯......也除了青鸟呢？”
“那就......”牡丹也想了想，“那就猪哥哥吧！”
“不行，猪妖绝对不行！”芍药言语非常坚决。
“那就没了啊！”
“还有师兄呀！”
“咦~不行不行不行！”
“师兄连猪妖都不如吗？”
“他比猪哥哥差远了！”
“......”
听了此话，临枫脸色一沉，风雨欲来。他本是来追究牡丹打翻砚台的事，最后却去了集月水涧。
“师父，您收牡丹为徒，是出于何因？”
玄屿目光瞥向他，一时怔住：“为何这样问？”
“其一，她天资愚钝，实非习武之才，就一个简单的移物法术，教了五六遍还在原地踏步；其二，她玩心太重，今日能下塘摸鱼，明日就能和山上的蟾蜍老鼠做朋友；其三，她倨傲不逊，小小年纪就挟嫌报复，还拒不认错；其四，她满口秽语，屡教不改，实在过于粗鄙。如上，临枫认为，她不配做您的徒弟！”
听了这番话，玄屿一副明了的表情：“这样来看，她确实有点调皮！”
“只是调皮吗？”临枫反问，“那为何海棠芍药就不是这个样子？师父您想让赤灵妖被认可，收她们为徒，我能理解，但牡丹不可！您作为天界神君，收徒之事必会在天界掀起不小的动静，而以牡丹的性子，日后势必会闯祸，届时，难道要师父自降身份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临枫，你先冷静冷静。”
“师父，我已经够冷静了！”他很认真地说。
玄屿神情一僵，而后笑道：“也是难得，上一次见你这样还是三千年前。记得那时候你还小，战神见你天姿聪颖，想收你做徒弟，跟了你一路。而你，错把战神当成狗，还把他打了一顿……”
“师父！”临枫别过脸去，“我在和您说牡丹！”
“好，那我们就说牡丹！”玄屿上下打量着他，“她是不是也打你了？”
“……”
刚要开口，他就被玄屿堵上了嘴：“你这眼角？怎么弄的？”
他的右眼眼尾，有一个芝麻大小的伤口，花瓣状，远观不察，近看一目了然。
他蹙起眉头，顿了须臾：“昨日午后，我在房中小憩，不慎被牡丹手里的朱笔扎的。”
“牡丹竟能伤你？”玄屿微讶，走近瞧了瞧：“伤得不深！正好，我要去趟老祖那儿，这伤用你师祖的金鹤散擦擦就能好，为师这就去替你取来！”
玄屿走前，临枫叫住了他：“师父，您在逃避我的问题！”
玄屿回眸，似乎在后悔刚刚步子迈得小了，尴尬一刹，他幽幽叹了口气：“临枫啊！”
“你素来稳重，怎么到牡丹这儿你就乱了？牡丹，她吃软不吃硬！”
“师父是想让我把她供起来？”临枫嗤一声，“绝无可能！您是知道的，我只有雷霆手段，她受不了，可以走。届时，师父莫要怪我。”
玄屿再次朝他走近，徐徐道：“她年纪尚小，有些事情需要有人来慢慢引导她。但临枫，你方才说的那四点，不应该成为否定她的原因。现在的她确实开智晚了些，但此一时彼一时，焉知日后她不能如你一般在天璀璨。”
“可是，这都是未知数，我还是认为……她不适合做您的徒弟！”
“嗯~”玄屿若有所思，“我不做她师父也行，那就让她拜在你……”
“使不得！”临枫表示拒绝。
玄屿笑了笑：“那这样吧，每月十五让牡丹来我这，对于你说的……她的那些问题，我来引导她。可好？”
临枫凝眉，沉默良久：“暂且先这样吧！”
在回去的路上，临枫遇到了伏朔。
“诶诶诶，你别走啊！”伏朔一把拽住他，“我刚回天界就听说了你们蓬莱的事，真的假的？你当师兄了？”
他脸色一沉，冷漠如初。
“哎，从一变四，这师父的爱呀就不专一啦！看看，三千年前你若选了我，拜入我门下，怎会一下子蹦出三个师妹来？我就不会乱收徒弟！”
漆黑的瞳眸又黑了几分，临枫冷冷道：“我来蓬莱之后，师叔不是去人间办了场比赛？把获得魁首的藏獒领回来收归到了自己门下，并特意赐名为魁首？”
“诶......那是我一时糊涂！”伏朔眼睛一转，“你若肯来我这儿，我可以为你踹了他！”
“这事，魁首知道吗？”
伏朔道：“他知道，他心里门儿清！”
临枫摇摇头，无语地往前走了。
伏朔快步跟上去：“我说真的啊！”
临枫径直走着，没说话。
“咦，你这脸怎么了？”伏朔盯着他眼尾的红印，表现得很气愤，“伤口虽小却足够毁容。谁干的？是不是玄屿？不会是别人了，除了他没人能伤你。好哇？有了新人忘旧人，你等着，我这就帮你报仇去！”
说完，伏朔反身就走，似乎这件事情很严重。
临枫冷面依旧：“是牡丹！”
他知道伏朔的话仅限于在他面前过一过嘴瘾，好让他意识到当年选错了师父。而他之所以把牡丹供出来，这心思就没那么简单了！
伏朔回过头，眼露震惊：“牡丹？你那些个......便宜师妹？”
“是牡丹！”临枫强调。
“那刚好，我此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三只小妖的真面目，顺便帮你报仇了！你只与我说，牡丹在哪儿！”
临枫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排房屋：“那儿！”
伏朔锁定位置，立时化光而去。
——
浮玉小筑的走廊下传来牡丹惨兮兮的嗷嗷叫。
她的耳朵被海棠揪着，海棠还边走边骂：“你这泼猴能不能消停点，昨日才把师兄的脸扎了那么一大个口子，今又把砚台给打翻了。师兄大度，念你这没良心的泼猴年纪小不懂事，才不与你计较。可我没那么好说话，这歉你不道也得道！”
牡丹捧着海棠手下的耳朵，仍有不服：“是我不跟他计较好不好！那大坏蛋昨日咻咻两下，我就被绳子捆得死死的，害我在他房间活活吊了两个时辰，你们没看见而已，他怎么就大度了？”
海棠提上手劲儿：“还敢顶嘴！我告诉你，你即便是把芍药喊来，我也要把你抓去给师兄赔罪道歉！”
牡丹耳朵红透了，疼得朝海棠大叫：“臭海棠，你再拧我耳朵，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死性不改！”海棠气笑了，“紫藤姐姐让我管着你的，所以你的耳朵我可以随便捏！”
牡丹向她咆哮：“你和那坏蛋是一伙的，我才不要你管，放开我！”
“跟我去道歉！”
“老子偏不！”
“反了天了……”
“请问，你们谁是牡丹呀？我找她有点事。”
这声音嗲嗲的，没听过。牡丹和海棠那边的画面瞬间变得和谐，齐头看过来。
伏朔刚到这就看见两个小人在动手在吵架，他用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一个刚及他腰，一个不及腰。
他有点怀疑人生：还是个孩子啊！
海棠：“您是？”
牡丹：“你谁啊？”
伏朔尴尬道：“不出意外，我应该是你们师叔。”
“师叔？师兄说过，我们的师叔是战神！”海棠的小脸上泛起崇拜的波澜。
“哦，是吗？”伏朔一展笑容，“那他是怎么跟你们介绍师叔我的呀？”
“狗屁战神！”
牡丹扯着嗓子说。
这话一出，海棠的手不由抖了抖，牡丹趁她手滑，迅速从她手下逃了。
而另一边的伏朔已经石化。
“牡丹，你给我回来！”
一声牡丹，把伏朔拉回了现实，他问海棠：“你刚刚叫她什么？那小丫头就是牡丹？”
海棠气得跺脚：“嗯嗯！”
伏朔二话没说，一蹬脚，踩着空步，“唰唰”两下就飞到已经跑出廊下的牡丹面前，弯下腰抓住她的肩膀：“想跑？”
牡丹狠狠地“哼”一声，随即身板一转，活溜地从他手底下逃脱。
“嘿～”
伏朔伸手一旋，直接锁了她的腰，再提手夹在自己侧面：“好你个小妖精，竟敢挑拨我和临枫的关系，胆子挺大啊！”
“你们都向着他，他欺负我你们就不管，你们都是坏蛋，我讨厌你们！”牡丹捶打着他的手臂，边打边喊，“大坏蛋，放开我，放开我……”
“打徒弟得从小时候抓起！”伏朔敲两下她的头，“我不仅不放，我还要让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手脚打不过，牡丹就上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啊！”伏朔痛嘶，“松开！”
牡丹不但不松口，牙齿还在一点点深陷！”
“松开！你是牡丹不是狗！”
伏朔终于松了手。
牡丹翻身落地，麻溜逃了。
伏朔看着手臂上的牙齿印，心情十分复杂：“造孽啊！”
而这一切，都被临枫尽收眼底，他站在屋顶上，冷眼俯视着下方。
那时的他，唯一的想法是：砚台翻了就翻了吧！
之后牡丹消失了三天，谁也找不到她，最后是玄屿背回来的。那时候，她浑身脏兮兮的，就像是掉入了泥坑，但在玄屿背上却睡得很香。
见此情景，芍药哭了好久，海棠也暗暗发誓以后再不揪她耳朵了。临枫想了一遍和玄屿的对话，在以后的时间里，稍微改良了一下他的“雷霆手段”，但也只是稍稍，效果欠佳。
如今回想起来，临枫不禁叹了口气。师父提醒过，牡丹吃软不吃硬。只是等他让自己接受这一点时，牡丹已经长大了，对他多是怕。
而他也没有意识到，每月十五是师父因他的那一番话而为麋蛊之事巧妙编出来的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理由。
凉亭的夜已深，下面的人已经由坐姿换了躺姿。
青鸟沿着长廊走来，看了一眼下面尚有一点意识的人，摇了摇头：“这都几日了，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
临枫问：“三千灵锁，是不是已经解了？”
青鸟摇头：“从拜雲峰回来之前，战神给她看过，三千灵锁还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她已经不管用了。”
“我记得，芍药出事之前，她集天下牡丹之力为芍药续过命。”
“续命？”青鸟似想起了什么，不禁叹道，“为了唤起前世记忆，芍药吃过曼珠沙华。如此想来，应是她将曼珠沙华借牡丹之力渡给了牡丹。凶花溯源，三千灵锁便慢慢失效了。”
临枫眼神黯然：“果真如此！”
那里坐着一个人。
夜幕薄凉，她的背影似乎又消瘦了一些，散着头发，脚边的空地上还有三五个倒地的小酒坛。她举杯邀月，刻意地笑着，醉意已浓。
临枫没有去阻止，从她拿起酒杯的那一刻到现在，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麋蛊的事，他和她一样，全不知情。更不知道师父和牡丹会有这样的羁绊。
现在想来，恍然初醒。
那是一个秋日的清晨，临枫迈着大步走在去浮玉小筑的路上。砚台翻了，他要去找牡丹。
然而，牡丹也在路上。故意地，他听见了芍药和牡丹的一段对话。
与平时不一样，那时，她俩位置互换。芍药坐在树上，表情空茫，像丢了魂。而牡丹站在树下，喊着让她下来。
“芍药，你再不下来，我就上来了！”
“她借小禾之身来到人世，只因小禾生前的一个遗憾而跋山涉水，远赴千里。等找到阿叶时，阿叶已病入膏肓。她知道了一切，阿叶并未变心。天地为媒，她和阿叶成了亲，了却了小禾生前的遗憾。小禾遗志达成她就死了，她才刚刚拥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啊！就因为她是一个灵，没有人记得她，不得不消失。”
芍药痴痴地抱着一本书：“牡丹，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感人吗？灵短暂地出现过，一生却在为别人而活，最终连阿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感人感人！”牡丹根本听不懂这么深奥的故事，语气极为敷衍，但她仍不忘初心，“你快下来嘛！”
“牡丹，你知道什么是成亲吗？”
“你下来我就知道了！”
芍药道：“我也不明白。但我看书上说，人间的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和一个男子成亲的，成亲之后就会有孩子。可是灵和阿叶就没有孩子！”
牡丹挠挠脑袋，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成亲生孩子啊，那那个男子是谁呢？”
芍药苦笑：“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了。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问问你，你希望这个男子是谁呢？”
“当然是师父啊！”牡丹没有丝毫犹豫。
“不行！”芍药想了想，“师父不行！”
“那就青鸟吧，看多了临枫那臭臭的样子，他都变得顺眼多了。”
“嗯......也除了青鸟呢？”
“那就......”牡丹也想了想，“那就猪哥哥吧！”
“不行，猪妖绝对不行！”芍药言语非常坚决。
“那就没了啊！”
“还有师兄呀！”
“咦~不行不行不行！”
“师兄连猪妖都不如吗？”
“他比猪哥哥差远了！”
“......”
听了此话，临枫脸色一沉，风雨欲来。他本是来追究牡丹打翻砚台的事，最后却去了集月水涧。
“师父，您收牡丹为徒，是出于何因？”
玄屿目光瞥向他，一时怔住：“为何这样问？”
“其一，她天资愚钝，实非习武之才，就一个简单的移物法术，教了五六遍还在原地踏步；其二，她玩心太重，今日能下塘摸鱼，明日就能和山上的蟾蜍老鼠做朋友；其三，她倨傲不逊，小小年纪就挟嫌报复，还拒不认错；其四，她满口秽语，屡教不改，实在过于粗鄙。如上，临枫认为，她不配做您的徒弟！”
听了这番话，玄屿一副明了的表情：“这样来看，她确实有点调皮！”
“只是调皮吗？”临枫反问，“那为何海棠芍药就不是这个样子？师父您想让赤灵妖被认可，收她们为徒，我能理解，但牡丹不可！您作为天界神君，收徒之事必会在天界掀起不小的动静，而以牡丹的性子，日后势必会闯祸，届时，难道要师父自降身份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临枫，你先冷静冷静。”
“师父，我已经够冷静了！”他很认真地说。
玄屿神情一僵，而后笑道：“也是难得，上一次见你这样还是三千年前。记得那时候你还小，战神见你天姿聪颖，想收你做徒弟，跟了你一路。而你，错把战神当成狗，还把他打了一顿……”
“师父！”临枫别过脸去，“我在和您说牡丹！”
“好，那我们就说牡丹！”玄屿上下打量着他，“她是不是也打你了？”
“……”
刚要开口，他就被玄屿堵上了嘴：“你这眼角？怎么弄的？”
他的右眼眼尾，有一个芝麻大小的伤口，花瓣状，远观不察，近看一目了然。
他蹙起眉头，顿了须臾：“昨日午后，我在房中小憩，不慎被牡丹手里的朱笔扎的。”
“牡丹竟能伤你？”玄屿微讶，走近瞧了瞧：“伤得不深！正好，我要去趟老祖那儿，这伤用你师祖的金鹤散擦擦就能好，为师这就去替你取来！”
玄屿走前，临枫叫住了他：“师父，您在逃避我的问题！”
玄屿回眸，似乎在后悔刚刚步子迈得小了，尴尬一刹，他幽幽叹了口气：“临枫啊！”
“你素来稳重，怎么到牡丹这儿你就乱了？牡丹，她吃软不吃硬！”
“师父是想让我把她供起来？”临枫嗤一声，“绝无可能！您是知道的，我只有雷霆手段，她受不了，可以走。届时，师父莫要怪我。”
玄屿再次朝他走近，徐徐道：“她年纪尚小，有些事情需要有人来慢慢引导她。但临枫，你方才说的那四点，不应该成为否定她的原因。现在的她确实开智晚了些，但此一时彼一时，焉知日后她不能如你一般在天璀璨。”
“可是，这都是未知数，我还是认为……她不适合做您的徒弟！”
“嗯~”玄屿若有所思，“我不做她师父也行，那就让她拜在你……”
“使不得！”临枫表示拒绝。
玄屿笑了笑：“那这样吧，每月十五让牡丹来我这，对于你说的……她的那些问题，我来引导她。可好？”
临枫凝眉，沉默良久：“暂且先这样吧！”
在回去的路上，临枫遇到了伏朔。
“诶诶诶，你别走啊！”伏朔一把拽住他，“我刚回天界就听说了你们蓬莱的事，真的假的？你当师兄了？”
他脸色一沉，冷漠如初。
“哎，从一变四，这师父的爱呀就不专一啦！看看，三千年前你若选了我，拜入我门下，怎会一下子蹦出三个师妹来？我就不会乱收徒弟！”
漆黑的瞳眸又黑了几分，临枫冷冷道：“我来蓬莱之后，师叔不是去人间办了场比赛？把获得魁首的藏獒领回来收归到了自己门下，并特意赐名为魁首？”
“诶......那是我一时糊涂！”伏朔眼睛一转，“你若肯来我这儿，我可以为你踹了他！”
“这事，魁首知道吗？”
伏朔道：“他知道，他心里门儿清！”
临枫摇摇头，无语地往前走了。
伏朔快步跟上去：“我说真的啊！”
临枫径直走着，没说话。
“咦，你这脸怎么了？”伏朔盯着他眼尾的红印，表现得很气愤，“伤口虽小却足够毁容。谁干的？是不是玄屿？不会是别人了，除了他没人能伤你。好哇？有了新人忘旧人，你等着，我这就帮你报仇去！”
说完，伏朔反身就走，似乎这件事情很严重。
临枫冷面依旧：“是牡丹！”
他知道伏朔的话仅限于在他面前过一过嘴瘾，好让他意识到当年选错了师父。而他之所以把牡丹供出来，这心思就没那么简单了！
伏朔回过头，眼露震惊：“牡丹？你那些个......便宜师妹？”
“是牡丹！”临枫强调。
“那刚好，我此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三只小妖的真面目，顺便帮你报仇了！你只与我说，牡丹在哪儿！”
临枫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排房屋：“那儿！”
伏朔锁定位置，立时化光而去。
——
浮玉小筑的走廊下传来牡丹惨兮兮的嗷嗷叫。
她的耳朵被海棠揪着，海棠还边走边骂：“你这泼猴能不能消停点，昨日才把师兄的脸扎了那么一大个口子，今又把砚台给打翻了。师兄大度，念你这没良心的泼猴年纪小不懂事，才不与你计较。可我没那么好说话，这歉你不道也得道！”
牡丹捧着海棠手下的耳朵，仍有不服：“是我不跟他计较好不好！那大坏蛋昨日咻咻两下，我就被绳子捆得死死的，害我在他房间活活吊了两个时辰，你们没看见而已，他怎么就大度了？”
海棠提上手劲儿：“还敢顶嘴！我告诉你，你即便是把芍药喊来，我也要把你抓去给师兄赔罪道歉！”
牡丹耳朵红透了，疼得朝海棠大叫：“臭海棠，你再拧我耳朵，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死性不改！”海棠气笑了，“紫藤姐姐让我管着你的，所以你的耳朵我可以随便捏！”
牡丹向她咆哮：“你和那坏蛋是一伙的，我才不要你管，放开我！”
“跟我去道歉！”
“老子偏不！”
“反了天了……”
“请问，你们谁是牡丹呀？我找她有点事。”
这声音嗲嗲的，没听过。牡丹和海棠那边的画面瞬间变得和谐，齐头看过来。
伏朔刚到这就看见两个小人在动手在吵架，他用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一个刚及他腰，一个不及腰。
他有点怀疑人生：还是个孩子啊！
海棠：“您是？”
牡丹：“你谁啊？”
伏朔尴尬道：“不出意外，我应该是你们师叔。”
“师叔？师兄说过，我们的师叔是战神！”海棠的小脸上泛起崇拜的波澜。
“哦，是吗？”伏朔一展笑容，“那他是怎么跟你们介绍师叔我的呀？”
“狗屁战神！”
牡丹扯着嗓子说。
这话一出，海棠的手不由抖了抖，牡丹趁她手滑，迅速从她手下逃了。
而另一边的伏朔已经石化。
“牡丹，你给我回来！”
一声牡丹，把伏朔拉回了现实，他问海棠：“你刚刚叫她什么？那小丫头就是牡丹？”
海棠气得跺脚：“嗯嗯！”
伏朔二话没说，一蹬脚，踩着空步，“唰唰”两下就飞到已经跑出廊下的牡丹面前，弯下腰抓住她的肩膀：“想跑？”
牡丹狠狠地“哼”一声，随即身板一转，活溜地从他手底下逃脱。
“嘿～”
伏朔伸手一旋，直接锁了她的腰，再提手夹在自己侧面：“好你个小妖精，竟敢挑拨我和临枫的关系，胆子挺大啊！”
“你们都向着他，他欺负我你们就不管，你们都是坏蛋，我讨厌你们！”牡丹捶打着他的手臂，边打边喊，“大坏蛋，放开我，放开我……”
“打徒弟得从小时候抓起！”伏朔敲两下她的头，“我不仅不放，我还要让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手脚打不过，牡丹就上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啊！”伏朔痛嘶，“松开！”
牡丹不但不松口，牙齿还在一点点深陷！”
“松开！你是牡丹不是狗！”
伏朔终于松了手。
牡丹翻身落地，麻溜逃了。
伏朔看着手臂上的牙齿印，心情十分复杂：“造孽啊！”
而这一切，都被临枫尽收眼底，他站在屋顶上，冷眼俯视着下方。
那时的他，唯一的想法是：砚台翻了就翻了吧！
之后牡丹消失了三天，谁也找不到她，最后是玄屿背回来的。那时候，她浑身脏兮兮的，就像是掉入了泥坑，但在玄屿背上却睡得很香。
见此情景，芍药哭了好久，海棠也暗暗发誓以后再不揪她耳朵了。临枫想了一遍和玄屿的对话，在以后的时间里，稍微改良了一下他的“雷霆手段”，但也只是稍稍，效果欠佳。
如今回想起来，临枫不禁叹了口气。师父提醒过，牡丹吃软不吃硬。只是等他让自己接受这一点时，牡丹已经长大了，对他多是怕。
而他也没有意识到，每月十五是师父因他的那一番话而为麋蛊之事巧妙编出来的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理由。
凉亭的夜已深，下面的人已经由坐姿换了躺姿。
青鸟沿着长廊走来，看了一眼下面尚有一点意识的人，摇了摇头：“这都几日了，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
临枫问：“三千灵锁，是不是已经解了？”
青鸟摇头：“从拜雲峰回来之前，战神给她看过，三千灵锁还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对她已经不管用了。”
“我记得，芍药出事之前，她集天下牡丹之力为芍药续过命。”
“续命？”青鸟似想起了什么，不禁叹道，“为了唤起前世记忆，芍药吃过曼珠沙华。如此想来，应是她将曼珠沙华借牡丹之力渡给了牡丹。凶花溯源，三千灵锁便慢慢失效了。”
临枫眼神黯然：“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