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嫣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房间正是御灵始祖之前安置她的那间房。月光皎皎,她随手施了个净尘诀,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推开房门,暮地和院中沏茶的意清绝目光相撞。

    “醒了。”他从容镇定地斟了一杯茶,放在桌对面。

    叶思嫣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瞄了他一眼便坐下,“你来昆仑...”

    “为你。”他含笑回答。

    叶思嫣的眼睛顿时亮了,“你知道提升修为的方法?”

    他失笑,“此事急不得,先养好你的伤要紧。”

    “可是我已经好了,”叶思嫣喝了一口茶,“我这右眼皮总跳,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敛下眼底转瞬即逝的沉郁,魔君即将出关,届时修真界必有浩劫。那老魔与北荒鬼帝乃是多年好友,二人兴趣相投,联合出手的先例并非没有。

    他贪图与叶思嫣相处的时日,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永远过着这样的日子。二人赏月饮茶,说说笑笑,世间纷纷扰扰皆与他们无关。

    但他不能。

    “阿嫣,去五毒云岭吧。”他顿了顿,“毒道之源在云岭,且你的毒功与云岭颇为相似,或可一试。”

    “五毒云岭?”叶思嫣听过不少它的传说,“苍穹之下,云霞藏山。万毒之源,神魔皆斩。”

    “不错,正是它。”

    “它一直隐世,我真的能找到它吗?”叶思嫣的心底升起隐隐期待,只要能提升修为,她愿意赴汤蹈火。

    “我曾与五毒云岭交过手,我知道它在哪里,”意清绝推了推茶杯,“喝完我们出发。”

    ————

    五毒云岭的入口,正是北荒最偏僻的原野之上。这片青青原野的尽头是一座耸入云端的五指石柱,其中一个断了半截。

    叶思嫣和意清绝来到石柱的中央,石柱中传出轰隆隆的声音,沉如老钟,“云岭圣地,生人勿进。尔等,退。”

    “前辈,我们此番前来,是为求一条生路,还望前辈通融。”意清绝拱手道。

    “你,吾记得你。”那声音又道,“执剑血染圣地,你是第一人。五百年光阴已过,你是否忏悔你的罪业?”

    他不敢看叶思嫣,垂眸看着地面,“杀亦为道,纵有天罚,仍不悔。至于昔年冒犯圣地,是我年少轻狂...前辈若要追究,我甘愿领罚。”

    那声音重重叹了一声,“罢了,你和她来吧。”

    叶思嫣的眼前炸开一团刺眼的白光,等她能看清的时候,她已经置身于群山环绕的水榭。周围直入云端对的山翠绿苍郁,悬崖峭壁间悬挂着一条粗数十围的银白色瀑布,像一条银龙从半空中飞扑下来,山际间透过来的阳光在其上折射出淡淡的紫色,远看倒像是紫烟。一行白鹭飞过,在她头顶的天空盘旋。

    一个步履蹒跚、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神态沉静,扫视叶思嫣和意清绝一眼。

    “前辈。”

    “前辈。”叶思嫣也跟着叫道。

    老妇人的视线在叶思嫣身上停留片刻,“吾带你们走走。”

    叶思嫣有些诧异,传说中神秘又无比强大的五毒云岭居然这么好进?

    “云岭之所以被世人称为圣地,一是因为云岭的众毒之源,还有一个原因——”老妇人见叶思嫣一脸困惑解释道,“自修真界存在以来,云岭便有一位守护神。祂心怀苍生,怜爱弱者,与那时的天道共同管理修真界。”

    叶思嫣注意到,云岭两侧的高峰共有十二座,每座峰顶都矗立着巨大无比的毒兽雕像。

    “这是云岭的十二岭,蜚、犭戾、跂踵、絜鉤为十二岭之首。它们是云岭之神的追随者,”老妇人慨叹,“千年以前,神陨落了,它们也就此衰败凋零。”

    意清绝神色异常凝重,“千年以前?”

    “神陨落后,云岭也从此一蹶不振。外面的世界如今变成什么样,吾完全不知。”老妇人回头看向叶思嫣,“孩子,吾没看错的话,你的万毒不侵之体与云岭有关,随吾来。”

    叶思嫣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欣然应允,“好。”

    意清绝则被老妇人拦住,“外人止步。”

    他停住脚步,眼神忍不住看向叶思嫣,后转而对老妇人道:“拜托前辈了。”

    老妇人带着叶思嫣上山,山顶云雾稀薄,道路正中有一个沉剑池,池面冒着丝丝寒气。

    “前辈,您说我的体质和云岭有关系,能不能详细说说?”叶思嫣探头往沉剑池里看,隐约能看见池中刀剑法器的轮廓,似乎已经生了锈。

    老妇人在沉剑池旁站定,挥袖间一座石碑拔地而起,石碑上刻着在叶思嫣看来像鬼画符的文字,她完全读不懂。

    “云岭不再是当初的云岭,如你所见,如今云岭只余吾一人。其他人死的死、疯的疯,你算是幸运。吾见你的毒体,应是蝎峰的药人。想来事变发生后,有人帮你逃离了云岭。”

    药人???替人试药试毒的药人?

    说真的,叶思嫣有些替原主难过,楚盼儿本就被生父生母丢弃,来到凌霄宗之前还被云岭当成药人。这万毒不侵体质,是年幼的楚盼儿在她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吞下数不清的毒与药,数量多到她的体内形成了五毒之源,多到百毒谷的所有毒物不敢接近她。

    有的人,命太苦了。她吃了那么多苦,却还是不得善终,连死都是孤零零地死去,甚至没有人为她送行。

    “吾知你所求,”老妇人指了指沉剑池前的石碑,“你与云岭有缘,吾可助你正式入毒道,现在将你的本命法宝取出来。”

    叶思嫣照她的话做,从识海里取出几年没碰的冰魄剑,心里有几分唏嘘。

    “丢进去。”

    叶思嫣低头看着冰魄剑,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冰魄剑丢入了沉剑池。

    剑没入池水的刹那,她的神魂好像被抽离了出去,冰魄剑与她的连接正在一点点断开。

    老妇人见状又道,“把你的手放在誓言碑上。”

    叶思嫣的本命法宝已消融,她脚步虚浮挪到那石碑上,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云岭圣地毒道,主张自在而为修行。唯有一条规矩:爱憎分明,刀不可拔向弱者。你可愿遵守这条誓言,归入圣地毒道?”

    “我愿意。”叶思嫣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手和誓言碑之间涌现出源源不断的红光,那红光流淌过她的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老妇人说了声:“成了。”

    她的五感比从前清晰了数千倍,神识也扩大到不可思议的范围。

    “从今往后,你的修行再也没有瓶颈了。望你坚守道心,时刻谨记今日立下的誓言。”

    叶思嫣朝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前辈,我会记住的。”

    二人正交谈之时,天空忽而剧变,血月一闪而过,整个修真界的上空被血月笼罩。云层中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的声音持续了一刻钟。

    “这是...”老妇人喃喃道,“有人要飞升了。”

    天际忽然撕开了大口子,天门大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万道霞光从天而降,仙鹤齐齐围绕着空中的那人飞。只听天门中有声音说:“太乙三清凡夫始,灵台通明身自清。抛却凡界三千劫,飞身越步入虚清。”

    “今尔功行圆满,护佑此界,令闻嘉誉,封尔夜神,不日归位。”

    叶思嫣认出了,上方那个被万道霞光环绕的男人竟然是弃拂衣!!

    她由衷地替他感到开心,站在沉剑池旁忍不住鼓掌欢呼。

    弃拂衣数十年如一日地渡化怨灵恶鬼,手上没有沾染一个无辜之人的血,这是他应得的。

    弃拂衣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绣着金线祥云,眉心间的血月痕迹清晰可见,他本就好看的脸在飞升的七彩霞光中更显俊美,神秘冷傲中带着一丝神性。

    修真界为之震撼,几乎所有修士都在瞻仰这位破格飞升的夜神。

    他却唯独看着叶思嫣的方向,留下了一句话:“我在神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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