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秉文,赌博,欠了很多高利贷。约你吃饭,其实是……另有所图。”

    ——温秉文?赌博?

    司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如果没有我的原因……”他顿了顿:“可能这些事情并不会发生。”

    不知从哪儿勾出的一支香烟,被他玩弄在掌心。

    “他那天留你吃饭,就是为了拍我和你的照片。然后用这些照片换取佣金偿还赌债。当晚,他就将照片传给了他的雇主。其中有一些照片,他通过你的手机,群发给了你所有的联系人。”

    雇主,也就是徐子岚。甘燃之所以知道,那还是要感谢徐子岚她自己派出的眼线。甘燃一直都知道有人跟踪他,他也知道是徐子岚派的,只不过他嫌麻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他有所怀疑,稍微用一点手段,线人就什么都招了。

    能把他、司容、温秉文三人联系在一起的,还能以“司容是你一直找的妹妹”为由头约他出来吃饭的,除了她徐子岚,还会有谁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还会有谁想这么置他于死地?置一个社会关系干净之极的在校生身败名裂?

    不过,在很多事情都尘埃未定之前,甘燃并不打算跟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展开细说这件事。

    他,现在,还在等待一个结果。

    “所以……是什么样的照片?”闻言,她平静地问。

    甘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但还是乖乖将载有证据的手机递给她。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和司容两人挨在一起的床照。

    黑色的手机屏此刻倒映着司容的疑惑:“他的雇主大费周章就为了一张这样的照片?”

    “你再点一下屏幕。”

    她再次点击屏幕。

    他和温秉文的聊天记录就这样直冲冲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爆料】

    【账号】

    这些冰冷的文字,司容很难想象竟是温秉文说的。可是屏幕顶部的号码,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一串数字。

    她头脑现在一片空白。

    按照甘燃的指挥,聊天记录被拉回昨日清晨。

    映入眼帘的是她上身□□的照片。

    热气不知突然从哪儿冒出,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烫,手机屏幕一下子便被她按灭。

    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建设,可当她的脸颊在他的眼前瞬间变得绯红,他的脑海便不自觉浮现出——那天,他在酒店洗手间突然看到这张照片的情景。

    他不禁用食指关节处蹭了蹭鼻头,解释道:“那,那天在酒店看到后,我就没删。”

    他忍不住皱眉。他想表达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清了清嗓:“我,我的意思是,为了保存证据,我没有删。但你放心,照片就那天在酒店不小心看到了,就那一次。”

    看到自己上身赤裸的照片,司容脑袋一片混沌,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只知道他在自己对面说了些什么。

    各种思绪翻滚,缓了片刻,她努力压抑心中的不快:“既然当时你就知道了,为什么在那当下不告诉我?”

    这件事,如果甘燃在看到信息后的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完全可以报警自主解决,而不是现在需要他来毫无缘由地帮自己。

    她不想欠人情,更不想欠不明不白的人情。更何况,他已经帮过她很大的忙了。

    听到司容语气里的不悦,阴影里的他,模样顿时间显得隐晦暗沉。

    “你不相信我?”

    他视线定在她的脸上,凝滞片刻,忽的轻声一笑。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的信任。

    “告诉你,等你解决?那我公司的市值现在已经大跳水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司容她那颗本就敏感的心却在此刻愚钝起来,她现在越发觉得昨夜涌现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想法很是可笑。

    “看来你已经阻止了大跳水,那请问我现在可以为了我自己的事情报警了吗?”

    她语气里带着刺。

    “昨天从酒店的后门走,知道为什么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还反过来问她。

    “前门全是记者。”他没看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自问自答。

    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甘燃的身子一下子暖了起来。

    “记者找你?”

    “那——当然——是。我现在非常炙手可热。”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但就这么直白白的承认,司容一时语噎。

    “不过,花边新闻比我本身更具吸引力。记者得到消息,说,我与一女子深夜开房幽居,彻夜未归——如果你想自曝,成为众矢之的的话,你现在报警也不是不行。”

    甘燃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补个觉。给你一点时间,你考虑一下究竟要不要报警。”

    刚走几步,他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她说:“私人会所没有监控。这些照片也是从你手机发出来的。现在你的手机也找不到—”

    他在提醒她,没有证据形成闭环,她即便报警了也就只是报警了。

    “当然,如果实在还是想报警解恨,拿我的手机里的这些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判个敲诈勒索?”

    此刻,司容脑子很乱:“你先休息吧,我想一下。”

    甘燃识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却在这个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的房子里,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个风格也不错。”

    司容先是一疑,后顺着他看着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这一身藕粉色的真丝荡领吊带睡裙,脸颊又是泛起一抹绯红。内心万马奔腾,身子却如被钉住一般一动不动,迟迟给不出一个回应来。

    好久才憋出一句“谢谢。”

    看到她这般,他忍不住摇头轻笑,倒也没有继续调侃下去,转身就朝楼上走去。

    刚关上卧室的门,明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老大。”

    “嗯。”

    手机免提,被他放在柜子上,脚步在衣帽间的展示柜前流连。他身着的白衬衫纽扣便在这徘徊的脚步中慢慢解开。

    “您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您。”

    自从汇景庭的事后,明哲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甘燃身边,生怕再发生些失职的事。可没想到今早甘燃竟然又一个人出去了。

    “回家了。给我拿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

    他取消免提,拿起手机走出衣帽间。身后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衣物,因为感应灯的熄灭,顿失光彩。

    只有那件刚刚脱下丢在脏衣篓的白衬衫,在昏黄射灯的照射下,泛着斑驳的殷红。

    “还有医药箱。”

    走到洗漱间,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子上血肉模糊的疤痕,令他眉头紧锁。

    “东西交给司容就行。”

    明哲疑惑,因为这些东西别墅里都有。本着少打听的原则,他还是在肚子里默默消化着不解。

    “还有其他吩咐吗?”

    “盯紧温秉文。不然非洲——”

    未等甘燃说完,明哲立马打断:“我会盯紧的,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老大,你别总打派我去非洲的打算,我前几年真的已经呆够了,我——”

    余音未散,电话里便传出清脆的一声“滴”。甘燃决绝地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

    明哲僵化在原地。他是真不想再去非洲了。

    另一头,甘燃直接又拨通另一通电话:“Christine,今早的董事会帮我延到今晚。晚上的各个公司代表述职照常。另外,尽快把各个部门详细资料整理发给我……”

    集团的事交代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疲惫地倒到床上,黑色绸面睡衣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后背被压着的伤口还在往外殷着血,疼痛对他来说倒是不值一提。

    从昨天事发到现在,他一眼未合。现在只是靠着仅存的意志强撑着。

    无论什么事情,他向来都极度有把握,可现在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他又拿起电话,拨给尧许宸:“怎么样了?”

    甘燃昨日命人全网删除司容和他的照片的时候,同时也叫了尧许宸去司容的学校进行善后。善后的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删除照片、解释原因、请假。毕竟,以后,司容还是要在学校待上三年的。

    “照片是处理干净了,但是……这些东西很难不会对她现实生活造成影响。”尧许宸语气里尽是无奈。

    甘燃清楚,只要这些照片发出去,被人看到了,那么,即便真相只有一个,可在媒体的捕风捉影和周遭人的闲言碎语下,便会由此诞生出无数个人们坚定不移相信的“事实”,哪怕发出的照片全被销毁,哪怕真相只有一个,哪怕她还只是一个受害人。

    “处理干净就行,剩下的我来善后。”甘燃的话,简洁、坚定,给人的感觉就是,好似什么事情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哥,你是不是觉得……”电话那头,尧许宸欲言又止。

    除了心理那个隐隐的直觉外,尧许宸也着实想不出甘燃对于司容的事情如此用心的原因。

    幕后的主导者徐子岚已经被甘燃亲自料理了,就连那个外逃的温秉文,他也在当地派了一干人马伺机捉捕。如今,甘燃还说要善后……

    虽然四年未曾联系,但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尧许宸还是很清楚他这二哥的为人处事。沾亲带故的忙,他哥帮不帮都是一回事,更不要说是非亲非故之人的死活。

    作为司容老同学的自己还没说善后呢,反倒是他的哥哥抢着要“善后”,印象中,能让他如此的只有沈家那丫头。难不成司容就是这已经丢失了17年的沈家丫头?仔细想想,她们的眉眼的确有点相似。

    他想提“沈家丫头——沈清昱”,转念一想,一旦自己猜错了,“沈清昱”这三个字终究还是甘燃的心病。或许等自己调查一番再问,也不迟,索性他也不再往下说了。

    话锋一转,问:“爷爷是不是因为你收拾徐子岚抽你了?”

    “你消息挺灵通的。”

    “能不灵通嘛!昨天爷爷也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宅了,只不过我没回去。”尧许宸说的有点得意。

    “嗯?”

    “一看你就是抽少了。我都得出经验了,一般爷爷毫无缘由打电话叫回老宅,这准没好事。他肯定知道我做了什么坏事后准备收拾我呢。仔细想想,近期干过的违背祖德的事也就徐子岚这茬了。”

    “你都猜到了,也不提醒一下我?”甘燃盯着自己皮开肉绽的手臂。

    “这不想让你跟老爷子见见嘛!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尧许宸挂得倒是快。

    甘燃醒来,太阳刚落,留有漫天彩霞。

    司容在甘燃房间门口已经踌躇了好几分钟。早些时候,明哲将衣服和医药箱交给司容,让她帮忙把东西转交给他。

    看到医药箱,司容不禁多问了句:“谁受伤了吗?”

    明哲当然知道谁受伤了,但伤势如何,怎么受伤了,他自然不清楚。跟甘燃时间长了,他多少也能猜出甘燃想干什么,于是自作主张,便给甘燃的伤势添油加醋了些,惹得司容一个下午都有点心不在焉。

    明哲为甘燃点药膳作为晚餐。傍晚,药膳送到后,司容便站在甘燃门口犹豫着该不该现在叫他起床。

    这一犹豫,便几分钟就过去了。

    正准备放弃的时候,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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