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真的。

    “庆祝耶格尔搬到咱们家的第一天!”尤弥欢快的说说着,她拉动彩纸做的礼炮,发出“砰”的声音。

    “啊?我?”耶格尔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千枝实眼看着尤弥朝着耶格尔拥抱而去,羞臊的感觉像是抽取了臭氧层之后被阳光直照着,火辣辣的感觉从胸口溢到了脸颊上,让千枝实的皮肤热的发痛。它撕裂着皮肤,又从表皮沁到骨髓里去了,她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这感觉就被沁得越深。

    尤弥没有管千枝实的异状,反而打着心里的小算盘把耶格尔抱在了怀里。她贪婪地吮吸着耶格尔身上的气味,吮吸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的卢梭的倒影。

    “我...我先回房间了。”千枝实使劲才从肺里挤出这句话。

    “诶,等等啊,千枝实。来和我们一起庆祝吧,你也是耶格尔的朋友吧。”尤弥顶着一副温柔的脸说道。

    千枝实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都皱了起来,她背对着两人,看不清表情。

    停顿了足足一分钟,她才脱了力,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灯影从上打下来,把她的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

    尤弥笑了笑,不再看她,而是专心的去照顾耶格尔,去和他聊天。让他和千枝实一样坐在椅子上,而不让灯影罩住耶格尔。

    耶格尔很明显的十分局促,他从来都害怕成为中心,哪怕只有三个人在场也一样。

    但尤弥却还是专心的履行着自己的排队步骤。她拿出一块牌子,上面贴着五颜六色的彩纸。“庆祝耶格尔来到家里第一天”的白字打在大红的底上。牌子右边别了一个可爱的小熊,左边有一只卷舌头的绿青蛙,好像经过什么改造,两个玩偶也在用滑稽的嗓音重复着这句话。

    尤弥挑选了一首欢脱而不吵闹的曲子,歌名叫春日影,是那《春日影》这本书拍成戏剧后的开场曲子。袅袅的饭香随着曲子的音符一样,融化在了干燥舒适的空气中,特殊却一点也不显得突兀,让人不禁沉浸在这美好的,喜庆的,舒适度氛围中。

    就连耶格尔这样的阴角都随着舒缓的音符放松了绷起来的身体。

    可千枝实的身体却绷得更紧了,她变成了一个弹簧,这场景中的每一个景物都化作了一个力,把她越压越紧,直到千枝实忍不住大口呼吸,直到千枝实忍不住脚趾发抖。

    千枝实尽力让自己沉浸到自己的世界当中。

    可她的情绪却把这竭力想要保持平静的世界搅得稀烂,尴尬是灰的,羞臊是红的,回忆是黄的,苦涩是绿的,倔强是黑的,忍耐是褐的,羡慕白的,破灭紫的。无数种情绪化作多彩的染料泼在千枝实的精神世界上,这些颜料彼此交合,最终只混杂出混沌的黑。

    千枝实的瞳孔蒙上了这样的黑。

    “只不过是因为她精神出现问题才回忆不起来的......况且连我自己都根本不重视不是吗?不重要的,不重要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千枝实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念叨着。

    她像是逆着攀爬瀑布那样,把情绪只拦截在心里,而不表露。

    而就在这时,尤弥却叫住了千枝实,她根本不明白千枝实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按照计划那样对千枝实说道:“来,千枝实,给耶格尔写一句祝福语吧,就写在这上边。”

    尤弥把刚才的牌子递给了千枝实的身前。

    千枝实看着那块牌子,记忆被风暴席卷一样横冲直撞,中午的妮妮,卢梭在时的母亲,小时候的自己,无数道身影跳动着,让她无法避免的陷入混乱,可最后所有的身影都合而为一,只剩下母亲那张伪装成温柔,皮笑肉不笑的死人脸。

    手指下意识的运动着,千枝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

    于是在一片空白当中,千枝实递出了那块写满了美好祈愿的板子。

    尤弥接过板子,想要收起来却眉头一皱。

    因为千枝实没有松手。

    尤弥增大了自己的力量,但那张板子还是拿不下来。于是她皱起了眉头,用了更大的力气,要把板子夺回来。

    但千枝实还是没有松手,而是指节泛白的紧紧攥着,甚至连板子都被攥的凹陷下去。

    “千枝实,你疯了?”尤弥挂不住自己的微笑,而是第一次正视起了这个空气一样的女儿。

    耶格尔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想要说什么,但千枝实却打断了耶格尔。

    “我疯了?母亲,是你疯了才对。”遮盖千枝实的灯影愈加深沉,愈加庞大,把她整个身体都模糊了,让人看不真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千枝实。”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就是在这里告诉你,你疯了!”千枝实一把把板子扔到了地上。

    尤弥突然发难,吼道:“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哈哈哈,你说长辈。”千枝实身上突然泛起一种诡异的红光。

    只见她一步步的朝着尤弥走近,从阴影中露出的眼神仿佛瘟疫一样恐怖,阴沉而又尖锐。

    就连尤弥都被这眼神给震慑住了。她想说什么却被千枝实的手掐住了脖子。

    耶格尔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到了,但他还是快步走过去,想要阻拦千枝实,可没想到千枝实的全身突然爆开一阵浓密而又血腥的血雾。溅满了整个房间。耶格尔连忙遮住眼睛,等他睁开以后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被一团诡异的血肉给缠住了。

    “你竟然提前自我觉醒了?!”尤弥不敢置信的说道。

    而千枝实则是什么话都没说,她默默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掐紧了尤弥的脖子,然后借助血肉,把她一点一点的抬起来,让尤弥失去了大地的支撑。

    只一瞬间尤弥陷入了恐怖的窒息当中,她用力掰千枝实的手指却根本无法撼动。

    “住手!千枝实,她可是你妈妈啊!”耶格尔挣脱无果后大声喊道。

    “这个丑陋,堕落,阴险,伪善,疯狂,自私,无情的女人。你告诉我她是我妈!?”千枝实默默的增加着手上的力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不是她......她不会把所有的书都一把火烧掉,她不会放弃所有理智成为欲望的奴隶,她不会瞪着眼睛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她不会一个星期只和我说一句话,她不会放心让我接近带火的炉灶,她不会在马路上把人撞飞,她不会忘记我的生日,她不会勾引一个孩子,她也不会抽掉整个灵魂而在里边塞入一堆狼心狗肺。”

    “你不是尤弥,你是谁!”千枝实怒吼着:“你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千枝实怒视着尤弥,却没想到她竟然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千枝实看着尤弥的沉默,却再也使不上一丝力量,她失魂落魄的对她说:“你果然不是她,你身上没有一点她的倔强。”

    就这样,千枝实松开了尤弥,然后摇摇晃晃的跑了出去。

    尤弥神色复杂的看着远去的千枝实,然后复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整个世界在她眼前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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