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大千宫。

    “天帝前辈。”萧炎抱拳,他也曾听说过天帝的威名。“一气化三清”的创始者,曾大千宫的创始人之一。

    天帝金眸中饱含沧桑以及看透世间万物的通透,他点头,眸光望向远方,带着的情绪让人看不清晰:“我的女儿,其实也就相当于你的年纪。”

    天族的寿命悠久,四百岁才不过及笄之年。

    “前辈,为何……”萧炎话语辗转于唇齿,一向以豁达洒脱著称的炎帝此刻罕见的踌躇。

    “你是说,当时为何假死?还是隐藏自己的身份实力?”天帝勾唇一笑,并未就这方面多言一句。而这一点,与他的师娘何其相似。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乱世桃花逐水流,曾几何时,他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赏脸与在下一起纵马?”彼时的他尚且不是天帝,而是一个名为“白焕”的红衣公子。他抬起手,向站立于玉楼阁台之上的女子说道。

    楼上一位与他一样身着鲜红衣物的女子在一众贵女艳羡嫉妒的视线之下,眸光流转,将涂满蔻丹的娇嫩双手放在白焕的掌心之中。

    “驾——”马鞭扬起又挥下,马蹄声声,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姑娘们手中的花朵纷纷飞扬而下,飘摇落花雨。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喂!”女子一把拍过他的手,不满的唤道。

    白焕转头冲那女子朗笑,飞扬花雨之中一派少年意气。他看到女子娇媚的脸蛋上艳丽妆容,与她泼辣热烈的性格何其相似。不顾她的惊呼和挣扎,将在背后的娇躯搂至身前怀中,将手中的缰绳放在她手中:“不知小将军可否指导卑职御马之术?”

    “哼,算你识相……”琼鼻传出满意的哼声,女子抓紧缰绳,向他一扬头,眉眼间全是张扬的自信:“等着瞧,到时候可别被我的速度吓到。”

    ——“在下,拭目以待。”

    “吁……”马儿前蹄在半空中踢蹬片刻,随后站稳脚步,在一处花海之中停下。女子翻身下马,在蝴蝶纷飞的美景下抬起双臂,转身间跳着她族中的舞蹈,像是沙漠间的荆棘玫瑰。

    玫瑰带刺,生长在荒漠间的玫瑰自带阳光的明媚和沙土的炙热,美丽却只可远观。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白焕说着名扬京城的才子所作之诗,眸中的热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闻言,女子停下舞步,虽是夸自己的话,但面色却是一沉:“哼,你还好意思说!当时在马上,你知道接过那朵花意味着什么吗?!”

    “在下向来不懂女子的心思,不知小将军可否解惑?”白焕保持着自带的温和笑意,腰间铁扇此刻被他手持打开,话语间扇动了几下。

    “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你族的习俗,还用我这外族人解释?”女子冷冷的视线撇过他,扭头气道。

    “在下知晓,若是接过那朵花,便要将那朵花的主人娶回家。”白焕说着,“但有璃儿在,白某自然是不必担忧。”言语间,自是一派少年风流。

    “……花言巧语。”梦璃脸颊微红,沙漠的玫瑰若为一人而绽,那将是摄魂蚀骨的诱惑。

    白焕只感觉到胸腔内的跳动愈发强烈,他收起铁扇,鲜衣怒马不服天地的狂傲不羁在此刻只剩有沉醉和温柔。他一把抱起面前女子,在这片天地间充斥着清脆的鸟鸣与女子悦耳的笑声。

    天帝眼眸微闭,在萧炎的轻唤声中回神,一瞬间好似大梦一场。

    梦璃,是庄周梦蝶般虚幻、亦或者是于梦中的相遇离别?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天帝想到此处,眸光微沉。他与梦璃都不是狐族,但女儿却是火狐的后代。但,白樱的的确确是他们的孩子。

    阿璃……阿狸……

    萧炎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头浅金发丝、瞳孔澄澈如大海。深邃眉眼望不到底,高挑的身姿挺拔如松。观其气息,早已突破了天至尊,乃至这大千世界的桎梏。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低沉儒雅却难掩威严的声音传入耳畔,那场蝴蝶坠入的故梦,是藏于他心中的白月光。

    “你确定要如此?”梦璃抓住他的手腕,倔强的眸子中第一次带着泪花。

    “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阿璃,忘了我吧。”抽出手腕,决绝的姿态就像是说书先生口中所讲的薛平贵一般的负心郎,抛妻弃子。

    ——“让我随军!你别忘了,我可是将军……”她并非被养在深闺中柔弱只知弹琴唱歌的女子。从小在军营长大,早就精于战争谋略、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孤独的走向战场。

    “敌未灭,谈何儿女情长?”

    “白焕……!”因早些年受伤未愈的身体拦不住他,一行清泪滑落至嘴角,任谁也没有听到她最后所说的话:

    “我怀孕了……”

    倾頹之下焉有完卵。万年前,不朽大帝献祭自身将域外邪族封印,白焕祭祖先之灵保下族人,也保下了万千生灵,却唯一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女。

    可能是作为一位母亲的爱,梦璃在冲天的火光之中护住白樱,轮回之火将自己的身躯焚烧殆尽,只为将女儿送至安全之地。

    一生挚爱死去,让得当时的他几欲暴走。如今女儿归来,他也从沉睡中醒来,看见那道与梦璃何其相似的容颜,藏在内心深处对女儿的愧疚以及那个女子的爱无法压抑。一瞬间,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可,这也并非前辈所愿。”萧炎沉吟道,言语间望向对面那双淡然的眸子。面前的男人,是肩扛起一族重任的族长,有能力亦有担当,也同样是一位深情的丈夫——但并没有成为合格的父亲。

    天帝苦笑摇头,他至今都记得,梦璃在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族长,到时间了。”天帝身侧的空间荡起涟漪,一长身玉立的青年从中走出,右手搭在肩上,躬身道。青年的面貌卟一展现,饶是萧炎的阅历,也忍不住一滞。一头金发随意的用发带束住,长眉入鬓,一双蓝色眼眸湛蓝清澈,不染纤尘。即便知晓是个男子,也是可称为世间仅有的绝色。

    而萧炎也敏锐的察觉到,面前男子对他似有似无的敌意。

    “你身上,有她的气息。”冷峻的嗓音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

    萧炎知晓这男子口中所说的“她”究竟是谁,一如既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的回答道:“不知这位所说的气息,可是我的师娘?”他无甚所谓的笑了笑,好似明白了这份敌意的由来——无论在哪里,惊才艳艳又拥有着无双美貌的女子,在哪里都不缺乏追求者。

    心底为自家师父默哀片刻,师父自身的情债刚摆平,可后续想要师娘的追求者服气,也需要一番“恶战”啊……

    那男子如湖水般澄净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随后与天帝消失在这片天地。

    “无尽火域的小子,哪天让我看看你的师父……呵呵,其实,我身旁的这位,才是我最中意的女婿。”一道笑声传音与萧炎,让他忍不住一笑。这天帝,也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顽童。

    他抬起手,掌心中有着一块七彩玉玦,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让他都有些动容。

    无尽火域,邀月湾。

    白樱接过萧炎手中的玉玦,向来清冷卓绝的面容上首次有着痛苦、怀念的情绪:“多谢。”只此一句,便不再多言。

    药尘知晓她情绪不好,带着萧炎掠出邀月湾。

    “师父,师娘的父亲要见您。”一灯如豆,棋子落于棋盘的清脆声响起,萧炎手持黑子,在药尘刚落下的白子旁落下。

    药尘点头,轻笑道:“我与你师娘相识这么多年,从来未曾真正了解过她。”烛火细微的爆破声在静谧的室内偶然响起,萧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亦或者安慰。

    他在师父面前,向来是个聪慧机敏的徒儿。虽时常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他们两人的关系,甚至在药尘偶然像个毛头小子般不通情爱蛮闯之时,能不着痕迹的缓和加深他们的关系。但世事如书,就算他为名扬大千世界的炎帝、在至尊榜上留名的萧炎,也是不能将这本“作者”都不知结局的书彻底看透。

    在时光的洪流之中,大家都是初生的孩童。

    “师父,还记得当初在萧家初遇那段时间里,徒儿对您说的话了吗?”

    ——“师父,虽然您现在并未教导徒儿多久,但……我希望您能够幸福,不要再让自己留下遗憾。”听过天帝与帝后的悲剧,饶是这样的强者,也逃不过时间空间、甚至是时代的激流。

    父母爱情从曾经的赤诚热烈而至今日永世不得相见,萧炎问过天帝,可否后悔过?

    他只言苏子之说:“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爱与美满只存在于一瞬,但可将一生许之,一瞬即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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