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丛秀才离开后，姐弟二人相对无语。
究竟劳兄弟遇到何种情况？
难道真被那群无赖抓走了？
柏逸轩脑子转了半晌却没什幺好法子，最后无奈叹气：“没头绪，没门路、也想不到有什幺外援…”
柏芊芊也是表情凝重。过了一会儿道：“我试试在这儿扩大异能的效果，也许偏僻处能发现什么。”
但心底知道大概没什么用。
这样的异能只在满是绿植的破屋和集萃山上使过，还未曾在平地试过。
这异能无法直接用来寻人，只是利用动物或自然力施加在植物上的蛛丝马迹自行想像拼凑。
例如动物在草地上行走，会产生一排规律模糊的足迹；动物躺下来则会压出个大窟窿等等。
除非对方带着柏芊芊已知的植物，例如弟弟的手环或丛秀才的香包才能辨识出来。
柏芊芊侥幸地想，或许能碰巧看到什么异常状况也说不定。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她将异能铺展开来后…果然比集萃山纷乱百倍。
怎一个乱字了得啊。
整个世界像是千百张剪影铺就而成，画面破碎且杂乱无章，需要极好的眼力与定力才能拼凑出一二。
乍看只会感觉头晕目眩。
柏芊芊定了定神，先锁定一小范围细看。官道这儿勉强能辨出一些足迹、蹄印与缓缓延伸的车轮轨迹；树上有许多小东西东窜西跳，应该是虫鸟之类的。
唯一能确定的是丛秀才的追踪香包正朝屯中镇移动。
她开始后悔未能及早想出这点子，否则现在就不用因为找不到人而发愁了。
唉。
换个方向感应，镇上植物分布不均且过于庞杂，相比之下要办认出田里的人与动物就简单多了。
再调个头…呃，河对岸的林子中有不少人，他们整齐排列，把不少花草树木给踩扁挤歪了。
柏芊芊想到跟踪他们的人，又往四周感应一番，果然在距离不远的树上，发现两坨蹲坐的人型剪影。
四处看过一遍后，柏芊芊叹了一口气。
这异能在植物稀疏处没作用，在植物茂盛处顶多也只能判断出是个活物，哪里知道里头的人形哪个是劳兄弟啊。
和弟弟商量后，俩人打算去京几镇打听消息。三人喝水休息一会儿后，从林子走上了官道向东而去。
刚开始他们还怕被人找过来，但走了一阵后发现也无须如此紧张。
外地人尚不知晓昨日之事，本地人亲眼见过他们的只是寥寥，何况今日三人都换了装束还戴上面具。
即便有人认出来或心下存疑，也都知晓他们并不好惹。有几次柏芊芊都感觉到有人在偷眼看她，目光中带着惧怕、好奇与敬畏。
无人来打扰最好，三人就闷头赶路。
很久没这样用双腿实打实地走路，官道上又有人无法名目张胆使用异能，顶多与他人拉开距离后，悄咪咪走在草丛上用异能微加速。
因此没走多久柏逸轩就开始发牢骚。
柏芊芊睨了他一眼。
想想他们要嘛搭竹筏要嘛在树上荡来荡去，运动量确实大幅度减少。
姐弟俩人倒还好，她转眼打量食欲极佳的骆二，嗯，这位大爷似乎又胖了。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运动才行。
好不容易走到京几镇，码头上非常热闹，除手头正忙的人外，几乎所有人都兴致高昂地谈论昨日之事。
三人佯装出来采买的小厮，专找小巷、偏路边走边听。
这称得上有生之年系列的大事件，就算只将经过平铺直述也如天马行空，更遑论一晚过去多了不少添油加醋的版本。
心中有事，姐弟也无心观赏，三人在街头巷尾胡乱走，边找摊子小铺采买边听人掰扯或瞎说。一路上除了听到昨日的更种改编版，连带北漂、书生、大果子和插秧打赌等旧事也一一被翻出来。
可能光这些就说不完、或有什幺避忌，整个上午都没听到任何有关衙门或地痞的消息。
京几镇规模比屯中镇大上许多，一路走来能发觉镇子有新旧区之分，旧区略显窄乱，只有衙门一带重新拓宽整建过。
已经是中午了，怕骆二吵着肚子饿，姐弟在不起眼的巷中朝衙门看了几眼后转身，找间小铺子买了吃食，便准备离开镇子。
听了各种夸张版本的故事后，柏逸轩提议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你会鞭子、也会轻功了，要不干脆光明正大的用鞭子飞吧？”
他已经不想再走路了，嘤。
柏芊芊又睨了弟弟一眼。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树上视野也好，也许能发现点什幺。
三人不走码头官道，绕到另一头从北边的小路出了镇子。先在人少的树荫下落坐简单吃点东西，再趁着四下无人默默退到树丛内。
柏芊芊甩出藤蔓带三人上树，在树与树之间西突东拐着朝屯田头村前进。
她边移动边以异能感应，柏逸轩则用肉眼察看四周，可惜只瞧见有人在林子边缘解决内急这等辣眼睛的画面，并未发现什幺可疑行迹。
进了屯田头村的范围后，他们也不敢现身问路，便依照丛秀才昨日所说的方位在林木间绕行，最后来到一户人家附近。
柏芊芊找了棵大树停下，柏逸轩看了几眼道：“屯田头村感觉比较富有，房子看来都盖得比较好。”
柏芊芊点头附和时，瞧見有人从屋内走出，她赶紧卷起弟弟和骆二，移动到更近的树上。
这时几人已走到门口，瞧着是对中年夫妇陪着一位老妪要送两位妇人离开。五人在门口谈话，那老妪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旁边几人连忙安慰。
看来是劳家没错了。
丛秀才早上说过，劳家有人去京几镇打听、也有在村里问人的，看样子这边也没有什么消息。
姐弟观望了一会后又悄悄离开。
丛秀才昨天也提醒过，若他们出现在劳家反倒坐实与劳兄弟的关系不一般，加上他们也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另外一点是，因为劳兄弟是被他们连累的，姐弟俩人愧疚心虚，诸多原因让姐弟暂时不敢现身。
三人出了村子，在官道靠河处寻了视野好的位置飞，寻了稳固的树杈落坐。
时序刚入夏，这儿离河不远且林木茂盛，即便在大中午的也不会太热。
姐弟对视一眼后同时叹气，无奈中带了点烦躁。
柏逸轩挠了挠头：“到底怎样才能问到劳兄弟的消息啊？”
柏芊芊摘下面罩透气：“现在这情况，就算打听到也要花不少时间吧…”她微微皱眉“就怕劳兄弟等不了。”
说着下意识捏住紧手中的布面罩，周遭的草树又开始不自然乱抖。柏逸轩瞥见连忙提醒：“喂喂！外漏了外漏了，异能外漏了，赶紧收收。“
柏芊芊回过神来立即将异能压下，缩了缩脖子道：“一哥那边大概又有得闹了。”
柏逸轩耸耸肩：“反正现在我听不到，等上山再说。”
骆二吃饱喝足，坐下没多久便打起吨儿来。姐弟则在树上讨论事情，同时各自盯着官道一头，注意有无可疑人物出现。
经过昨日一事，俩人发现在力量不够强大前要想安稳做生意，就得有自保的方法。
包括姐弟本身和身边的团员。
团员不论男女最好能学些基本防身术，还要做几个假人让大家实际演练，让肌肉形成记忆。
当然，若发生状况时柏芊芊在场比较没问题。她随身带的藤蔓与带剌植物就是武器，加上身边的人帮忙砸砸果子什幺的，也能增加攻击力。
但这是指她人在时，若人不在呢？或是队友、敌人距离柏芊芊很远时又该怎幺办？
若在柏芊芊还看得到的范围也不用怕，姐弟想到可以把种子果核等物塞在武器里，例如在小刀刀柄或弓箭矢头钻孔填装，来个「小李飞刀」或「追踨箭」之类的。
想像中的画面比砸果子更帅更有伤杀力呢。
但这还是得由柏芊芊操控，若她不在，不管是刀是箭都无用武之地。
若距离更远呢？
柏芊芊还未试过异能能及的最大范围，但目前看来，隔着一个村子半个镇子的距离来操控植物是没问题的。
但重点是她看不到敌人呀！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攻击啊。
追踪香包只有定位作用，没什么帮助。
难不成让香包突然凭空乱飞，敌我两边一并吓唬，再来个无差别攻击？
柏芊芊思考一番道：“小说常写到弩弓、弩箭，甚至还有袖珍型的，不知道做出来的可能性大不大。”
“就是迷你版的，平常藏在裤脚里，抽出来手一掰一按就能用的。”她边比划边补充“主要是操作方便，毕竟团队里手脚残疾的人多。”
柏逸轩想想道：“光这样说我没什幺概念，但倒是让我联想到竹枪。”
“橡皮筋做的竹枪？“柏芊芊想了一下问道。
柏逸轩点点头：“可以用那个改良，只是需要不少橡皮圈。”
“皮圈…你买的弹弓那种能用吗？”
刚穿来没多久柏逸轩便在镇上买了小孩玩的弹弓当防身工具。那弹弓不像现代是丫字型的，外观就是把小弓，操作方式与弓箭差不多，只是弹射出去的不是箭而是小石子等物。
弓弦的材质应该是动物皮或筋这类。
柏逸轩道：“做皮筋竹枪应该没问题，但改良弩弓我就不确定了。”
毕竟他连弩弓的具体结构都不清楚。
开始讨论竹枪、弩弓没多久，柏芊芊忽然想到：“听他们说方大树自己在做弓箭，还能拿去卖钱，应该比较熟悉这类武器…”
“要不要去问问？”
柏逸轩点点头后又皱眉：“可是他好像不想和我们接触耶…”
确实，之前姐弟请阿则去问过，方大树很客气的拒绝了。
柏芊芊想了想道：“我们偷偷帮他做的假肢也该让本人试过，否则无法继续…”
之前姐弟在帮阿铁试做假肢时，也私下帮方大树做了一双腿，不过这两件都还没完成。
主要是假肢与伤处接壤的垫子柔软度不够，以及他们想找弹性更佳不易断裂的材料来固定。
因为知道有弓弦这些，固定方面还不急，银钱足便能买到合适的。倒是软垫，姐弟想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直到某日他们在镇上看到小朋友拋球玩，才想起曾在葛家看到小平儿的玩具球这事。
记得那日李巧柔发疯在屋内乱砸，有小球破窗而出，在院中跳呀跳的，弹性很不错。
那小球应是竹子、木条之类编织而成的，价格也是百姓负担得起的。若以大小适合的球搭配棉絮、厚布，或许能做出弹性不错的垫子。
只是后来开始忙团队和促销的事，大家都没空，姐弟便想等忙完这阵子就买材料来试，只是没想到活动刚结束就出了事。
方大树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在试做假肢的事，若以让他试套以及讨论假肢材料这些去找他，理由应该很充份吧？
柏逸轩点头赞成：“这样去找人讨论还蛮正当的，毕竟假肢要试过才好调整细节…”
“不管如何排斥外人，应该也抗拒不了吧？”
“就怕他现在敌视所有人…当然林家人除外。“柏芊芊叹了一口大气。
“总之由我们先去释出善意。“
柏芊芊点点头。
”真不行就换妳装神弄鬼。”
”……。”
好吧，这样也行。
“对了，除了假肢，还有上次那个…”柏芊芊想到什幺，继续与弟弟讨论。
＊＊＊＊＊
原先的团队计画因意外不得不暂停，俩人讨论完方大树的事后，又说起新的短期计画。
虽说四月中并不酷热，但日正当中的午时三刻，官道上的行旅并不算多。
俩人说着说着，柏逸轩忽然“咦“了一声，偏头朝官道望去。
柏芊芊随弟弟的视线转头，便见官道出现一道步履蹒跚的人影。
那人肩上驼着包袱，双手握着一条门栓，正以怪异的姿势－－不牵动下身肌肉的钟摆式小跨步，僵硬而缓慢地前进。
“那…是劳兄弟吗？”柏逸轩不太确定。
“看身形有点像…“柏芊芊也睁大双眼望去。
“看那样子…真的被打板子了…“柏芊芊容易共情，看着看着，臀部仿佛也开始隐隐作痛。
柏逸轩点了点头，与姐姐伸长脖子等待着。
等人再靠近一点看清面貌后，果然是劳兄弟无误。
在正午太阳直射下，满头大汗的劳兄弟呲牙裂嘴、一步一拐地从屯中镇那头慢慢走来。
平时总是嘻平笑脸的，此时随着行进动作五官时不时扭曲。
“没错，真的是他。”柏芊芊确定道。
“那些树说的竟然是真的…“柏逸轩自言自语。
终于见到人，姐弟一直耽忧的心终能放下，但看劳兄弟那举步维艰的模样，又让人愧疚不安。
“走，咱们过去！“柏芊芊喊了一声便从树上站起，柏逸轩也拉着骆二起身，三人便在林木间快速移动。
等靠近劳兄弟后，便躲在树后用气音喊人。
小劳听见喊声转头，见是柏家兄弟心中陪感惊喜，但转瞬又想到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刚扬起的嘴角顿了顿，扯出个有点尴尬的笑容，说出口的话也不太自在。
“你们、你们怎幺在这儿？”
“不是说，不是说这阵子先别乱跑吗？”
你人都失踪了，我们怎幺能待在村里毫无做为？
“我们出来四处打听消息。“
姐弟左瞧右瞧，见官道没什幺人，便带着骆二从树丛中冒出来。
“你怎样了？听说你们都被打了板子…”
小劳摆了摆手：“哎，几下板子而已，也没什幺…嘶！”
…看样子不像没什幺的样子。
趁劳兄弟一个人时，让他先吃消炎止痛药吧，待会进了村回了家，人多就不方便了。
外用药待会再想办法。
如此想着，柏芊芊对劳兄弟道：“先到旁边歇会儿吧，待会我们再扶你回去。”
柏逸轩也附和：“是啊是啊，歇会儿、喝点水缓口气。”
姐弟靠过来，一人一边扶着劳兄弟朝路旁移动。
但官道旁的草丛并未整理过，需要抬高脚才好走，这对臀部有伤的劳兄弟而言简直寸步难行。
于是柏芊芊喊停，让大家稍等，他去附近找竹子做个临时担架过来。
等柏芊芊离开后，扶着劳兄弟的柏逸轩看向他手中的门栓问道：“你自己撑着门栓走回来的？“
虽然他不太了解，但被打板子的人还能正常走路这事让柏逸轩感到不太思议。
小劳答道：“也不算啦。我是和别人一起坐车，后来从屯中慢慢走回来的。”
“昨日离开衙门已经晚了，我和其它几人在京畿镇随便找个地儿过了一晚，早上才一起凑钱雇车的。“
原来如此，难怪一晚上都没回家。
柏逸轩点点头又道：“丛兄昨晚和今早都去过你家，说你没回去。你家人现在一定很着急，待会儿休息好我们就送你回去。
“啊这…“小劳尬笑几声后才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还时暂时先避避吧。“
柏逸轩警惕起来：“有人在找我们？“
“没有、没有啦。”小劳连忙否认“不是说要装不熟嘛…”
沙沙声响起打断他们的交谈，俩人抬头便见柏芊芊拿着藤蔓绑成的竹担架过来。
“哇、动作真快呀！”小劳上下打量着新出炉的担架。
“临时赶出来的，牢固能用就行。“柏芊芊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顿看向眼前三人。
柏逸轩、小劳：“？”
等会她和弟弟抬着担架两头，那谁来帮劳兄弟趴下来啊？有贵叔吗？
思考一会儿后，柏芊芊抬头看向两旁树木，便伸手从外衣底下抽出两条藤蔓来。
小劳：“……。“
小阡究竟将藤蔓藏在身上哪儿啊？
他身上到底有几条啊？
柏芊芊甩出藤蔓缠绕树干数圈，将担架像吊床那般固定在两棵大树间，只是将高度压低，方便劳兄弟跪趴下来。
试过没问题后，姐弟把门栓放在一旁，协助劳兄弟慢慢趴到担架上。
“慢慢来…“
“唉、嘶…”
小劳先跪在担架上再慢慢倾下身子，此时肩上的包袱也跟着滑落。
柏逸轩帮他把包袱摆好，开玩笑道：“这刚好能当枕头用。“
“不过劳兄弟你昨日有带包袱吗？“柏芊芊歪头回想“好像没注意到。”
“有啊、有啊…呃啊。”小劳边撑着身子边回话。
终于趴好后，小劳吐了一口气后不忘赞美：“这样趴着还蛮舒服的，不会压得难受。“
他缩起手臂想抬胸膛看人，但兄弟俩人都让他别乱动，最后只能乖乖趴着将头偏一边说话。
听劳兄弟说昨日知道要去京畿镇后，便将放在市舶司里的衣物和干粮带上，毕竟也不知会去多久。
今日也是先去市舶司一趟，才徒步回来的。
姐弟恍然大悟，难怪他是从屯中镇的方向过来。
“先喝点水吧。“姐弟拿出水袋和吃食，让小劳侧起一边吃东西。等吃过喝过后才问起昨日的事。
“也不知是谁告的状，镇长知道我当时在码头，就把我叫去了。我和一群人被带去京畿镇…”
柏逸轩点头：“ 我们那时正躲在京畿码头旁，好像在队伍中看到你。等黄昏找到丛秀才，才确定那真的是你。”
“……。”小劳有点冏，但很快就装没事人般“哎，就是问问事情经过罢了。”
他强调：“我当然说在市舶司顶楼看到有人打架闹事，就下去制止…”
其实这说法站不住脚，也不知人家信不信。
小劳又道：“一道被押来的百姓都一起审了，最后说我们聚众滋事，每人杖责十下板子。”
“杖责十下板子！？”姐弟同时惊呼。
十大板不轻吧？俩人不自觉朝劳兄弟的下半身看去。
“哎。”小劳趴着摆摆手“你们刚来不久还不知道，那些个捕快、官差啊，为什幺只抓我、只抓那些人，而不抓其他人呢？”
柏芊芊想到什幺：“莫非…？”
小劳轻轻点头：“这群人里有七八成，都是给得起银子的哪。”
听小劳说，京畿这里毕竟靠近京城，京兆尹治下严明，虽说大官是什么状况他不清楚，但底下的小喽啰确实油水不多。
久而久之便会找各种理由拐着弯捞钱。
像这样故意乱抓人要打人板子的，只要给钱，就能重拿轻放。
“有这种事？昨天我们回村和团员说这事时，他们好像都不知情…”
“唉，人家嫌后面两个村子穷，根本不屑抓好吧。”
“加上村民平时不常上镇子，来了顶多就卖卖鸡蛋、青菜或绣活儿，或是在码头做做粗工，又怎会知道呢？”
“这次被带走的多半是屯中镇的小商户，还有一些屯田头村人。那些官差啊，是认人抓的。”
柏芊芊听了皱起眉头。她想到什么询问：“所以你也给了银子吗？为何给了钱还打人？”
“呃…还是得做做样子嘛。”小劳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打得不重，就是些皮外伤。”
其实小劳没说实话，他身上没那幺多钱，又不想通知家里，后来是拿出黄金蛋和新奇四件组折抵，人家才放过他。
但不知是不是能拿出黄金蛋这事被人嫉恨上了，最后他还是被打了几板。
小劳说昨天被带来的人大多给钱了事，当然也有少数付不出银子来的。被杖责的几人离开衙门的时辰已晚，有些被家人接走，剩下几个干脆一起留在镇上，隔日早上才一起雇车离开。
不过兄弟俩问起给对方多少银子时，小劳都含糊带过，不肯说出来。
算了，以后她再自己打听，柏芊芊瞪了小劳后脑杓一眼，又问道：“那你市舶司差事有受到影响吗？“
“哎，这个…也没什幺……”
姐弟听了表情同时凝重起来，俩人同时移步到小劳面前，直直盯着他看。
小劳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也就…也就罚俸…三个月…”
”除了罚俸还有别的吗？”
”呃…”
眼看躲不过，小劳只好一五一时说了。除罚俸外，因为杖责后按理无法下地，所以被罚在家中反省，同时养伤。
“要等事情…事情了结后，再回去当值。“
“事情了结？”
小劳想了想道：“应该要开堂审那些地痞吧？“毕竟这事闹的这么大。
“审那群人？“
柏芊芊不自觉紧张起来，这样也极有可能会来找他们。
“唉。”小劳又摆摆手“大概又是轻轻带过，不然就是找些冤大头出来顶罪，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柏芊芊抿了抿唇。
不是说京兆尹治下严明吗？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让劳兄弟吃药回去休养比较重要。
姐弟又用同样的说词，说手边有些从海外带回来的奇药。
身为柏家兄弟迷弟的小劳当然毫不怀疑，甚至开始兴奋起来。
等吃了消炎止痛药，柏芊芊拿出两个小陶瓶，教他回去上外药用的注意事项。
最后又给他刚才在京畿镇买的、柏芊芊临时加工过的香包，让他出门记得随身携带。
他们还问小劳住在哪间房，等明日会带着药想办法去探望。
小劳怕他们被人看见，不是很赞同，但兄弟俩说会躲着人偷偷来，让他别担心。
在姐弟的帮忙下，小劳慢慢从担架爬起来，撑着门栓准备先行离去。
离开前又提醒他们要来的话记得要避着人，不过最好别来，就待在守山村别乱跑，还有记得大家要装做不熟。
目送劳兄弟慢慢挪步离开后，姐弟三人也准备回村。经过屯中镇时，三人绕道至平时不常去的镇子北边采买。
除食物以及一般百姓用的面具外，还找到竹编小球、藤球和棉花，又帮骆二重新买了竹笛，才从官道慢慢走路回村。
究竟劳兄弟遇到何种情况？
难道真被那群无赖抓走了？
柏逸轩脑子转了半晌却没什幺好法子，最后无奈叹气：“没头绪，没门路、也想不到有什幺外援…”
柏芊芊也是表情凝重。过了一会儿道：“我试试在这儿扩大异能的效果，也许偏僻处能发现什么。”
但心底知道大概没什么用。
这样的异能只在满是绿植的破屋和集萃山上使过，还未曾在平地试过。
这异能无法直接用来寻人，只是利用动物或自然力施加在植物上的蛛丝马迹自行想像拼凑。
例如动物在草地上行走，会产生一排规律模糊的足迹；动物躺下来则会压出个大窟窿等等。
除非对方带着柏芊芊已知的植物，例如弟弟的手环或丛秀才的香包才能辨识出来。
柏芊芊侥幸地想，或许能碰巧看到什么异常状况也说不定。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当她将异能铺展开来后…果然比集萃山纷乱百倍。
怎一个乱字了得啊。
整个世界像是千百张剪影铺就而成，画面破碎且杂乱无章，需要极好的眼力与定力才能拼凑出一二。
乍看只会感觉头晕目眩。
柏芊芊定了定神，先锁定一小范围细看。官道这儿勉强能辨出一些足迹、蹄印与缓缓延伸的车轮轨迹；树上有许多小东西东窜西跳，应该是虫鸟之类的。
唯一能确定的是丛秀才的追踪香包正朝屯中镇移动。
她开始后悔未能及早想出这点子，否则现在就不用因为找不到人而发愁了。
唉。
换个方向感应，镇上植物分布不均且过于庞杂，相比之下要办认出田里的人与动物就简单多了。
再调个头…呃，河对岸的林子中有不少人，他们整齐排列，把不少花草树木给踩扁挤歪了。
柏芊芊想到跟踪他们的人，又往四周感应一番，果然在距离不远的树上，发现两坨蹲坐的人型剪影。
四处看过一遍后，柏芊芊叹了一口气。
这异能在植物稀疏处没作用，在植物茂盛处顶多也只能判断出是个活物，哪里知道里头的人形哪个是劳兄弟啊。
和弟弟商量后，俩人打算去京几镇打听消息。三人喝水休息一会儿后，从林子走上了官道向东而去。
刚开始他们还怕被人找过来，但走了一阵后发现也无须如此紧张。
外地人尚不知晓昨日之事，本地人亲眼见过他们的只是寥寥，何况今日三人都换了装束还戴上面具。
即便有人认出来或心下存疑，也都知晓他们并不好惹。有几次柏芊芊都感觉到有人在偷眼看她，目光中带着惧怕、好奇与敬畏。
无人来打扰最好，三人就闷头赶路。
很久没这样用双腿实打实地走路，官道上又有人无法名目张胆使用异能，顶多与他人拉开距离后，悄咪咪走在草丛上用异能微加速。
因此没走多久柏逸轩就开始发牢骚。
柏芊芊睨了他一眼。
想想他们要嘛搭竹筏要嘛在树上荡来荡去，运动量确实大幅度减少。
姐弟俩人倒还好，她转眼打量食欲极佳的骆二，嗯，这位大爷似乎又胖了。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运动才行。
好不容易走到京几镇，码头上非常热闹，除手头正忙的人外，几乎所有人都兴致高昂地谈论昨日之事。
三人佯装出来采买的小厮，专找小巷、偏路边走边听。
这称得上有生之年系列的大事件，就算只将经过平铺直述也如天马行空，更遑论一晚过去多了不少添油加醋的版本。
心中有事，姐弟也无心观赏，三人在街头巷尾胡乱走，边找摊子小铺采买边听人掰扯或瞎说。一路上除了听到昨日的更种改编版，连带北漂、书生、大果子和插秧打赌等旧事也一一被翻出来。
可能光这些就说不完、或有什幺避忌，整个上午都没听到任何有关衙门或地痞的消息。
京几镇规模比屯中镇大上许多，一路走来能发觉镇子有新旧区之分，旧区略显窄乱，只有衙门一带重新拓宽整建过。
已经是中午了，怕骆二吵着肚子饿，姐弟在不起眼的巷中朝衙门看了几眼后转身，找间小铺子买了吃食，便准备离开镇子。
听了各种夸张版本的故事后，柏逸轩提议道：“反正大家都知道你会鞭子、也会轻功了，要不干脆光明正大的用鞭子飞吧？”
他已经不想再走路了，嘤。
柏芊芊又睨了弟弟一眼。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树上视野也好，也许能发现点什幺。
三人不走码头官道，绕到另一头从北边的小路出了镇子。先在人少的树荫下落坐简单吃点东西，再趁着四下无人默默退到树丛内。
柏芊芊甩出藤蔓带三人上树，在树与树之间西突东拐着朝屯田头村前进。
她边移动边以异能感应，柏逸轩则用肉眼察看四周，可惜只瞧见有人在林子边缘解决内急这等辣眼睛的画面，并未发现什幺可疑行迹。
进了屯田头村的范围后，他们也不敢现身问路，便依照丛秀才昨日所说的方位在林木间绕行，最后来到一户人家附近。
柏芊芊找了棵大树停下，柏逸轩看了几眼道：“屯田头村感觉比较富有，房子看来都盖得比较好。”
柏芊芊点头附和时，瞧見有人从屋内走出，她赶紧卷起弟弟和骆二，移动到更近的树上。
这时几人已走到门口，瞧着是对中年夫妇陪着一位老妪要送两位妇人离开。五人在门口谈话，那老妪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旁边几人连忙安慰。
看来是劳家没错了。
丛秀才早上说过，劳家有人去京几镇打听、也有在村里问人的，看样子这边也没有什么消息。
姐弟观望了一会后又悄悄离开。
丛秀才昨天也提醒过，若他们出现在劳家反倒坐实与劳兄弟的关系不一般，加上他们也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另外一点是，因为劳兄弟是被他们连累的，姐弟俩人愧疚心虚，诸多原因让姐弟暂时不敢现身。
三人出了村子，在官道靠河处寻了视野好的位置飞，寻了稳固的树杈落坐。
时序刚入夏，这儿离河不远且林木茂盛，即便在大中午的也不会太热。
姐弟对视一眼后同时叹气，无奈中带了点烦躁。
柏逸轩挠了挠头：“到底怎样才能问到劳兄弟的消息啊？”
柏芊芊摘下面罩透气：“现在这情况，就算打听到也要花不少时间吧…”她微微皱眉“就怕劳兄弟等不了。”
说着下意识捏住紧手中的布面罩，周遭的草树又开始不自然乱抖。柏逸轩瞥见连忙提醒：“喂喂！外漏了外漏了，异能外漏了，赶紧收收。“
柏芊芊回过神来立即将异能压下，缩了缩脖子道：“一哥那边大概又有得闹了。”
柏逸轩耸耸肩：“反正现在我听不到，等上山再说。”
骆二吃饱喝足，坐下没多久便打起吨儿来。姐弟则在树上讨论事情，同时各自盯着官道一头，注意有无可疑人物出现。
经过昨日一事，俩人发现在力量不够强大前要想安稳做生意，就得有自保的方法。
包括姐弟本身和身边的团员。
团员不论男女最好能学些基本防身术，还要做几个假人让大家实际演练，让肌肉形成记忆。
当然，若发生状况时柏芊芊在场比较没问题。她随身带的藤蔓与带剌植物就是武器，加上身边的人帮忙砸砸果子什幺的，也能增加攻击力。
但这是指她人在时，若人不在呢？或是队友、敌人距离柏芊芊很远时又该怎幺办？
若在柏芊芊还看得到的范围也不用怕，姐弟想到可以把种子果核等物塞在武器里，例如在小刀刀柄或弓箭矢头钻孔填装，来个「小李飞刀」或「追踨箭」之类的。
想像中的画面比砸果子更帅更有伤杀力呢。
但这还是得由柏芊芊操控，若她不在，不管是刀是箭都无用武之地。
若距离更远呢？
柏芊芊还未试过异能能及的最大范围，但目前看来，隔着一个村子半个镇子的距离来操控植物是没问题的。
但重点是她看不到敌人呀！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攻击啊。
追踪香包只有定位作用，没什么帮助。
难不成让香包突然凭空乱飞，敌我两边一并吓唬，再来个无差别攻击？
柏芊芊思考一番道：“小说常写到弩弓、弩箭，甚至还有袖珍型的，不知道做出来的可能性大不大。”
“就是迷你版的，平常藏在裤脚里，抽出来手一掰一按就能用的。”她边比划边补充“主要是操作方便，毕竟团队里手脚残疾的人多。”
柏逸轩想想道：“光这样说我没什幺概念，但倒是让我联想到竹枪。”
“橡皮筋做的竹枪？“柏芊芊想了一下问道。
柏逸轩点点头：“可以用那个改良，只是需要不少橡皮圈。”
“皮圈…你买的弹弓那种能用吗？”
刚穿来没多久柏逸轩便在镇上买了小孩玩的弹弓当防身工具。那弹弓不像现代是丫字型的，外观就是把小弓，操作方式与弓箭差不多，只是弹射出去的不是箭而是小石子等物。
弓弦的材质应该是动物皮或筋这类。
柏逸轩道：“做皮筋竹枪应该没问题，但改良弩弓我就不确定了。”
毕竟他连弩弓的具体结构都不清楚。
开始讨论竹枪、弩弓没多久，柏芊芊忽然想到：“听他们说方大树自己在做弓箭，还能拿去卖钱，应该比较熟悉这类武器…”
“要不要去问问？”
柏逸轩点点头后又皱眉：“可是他好像不想和我们接触耶…”
确实，之前姐弟请阿则去问过，方大树很客气的拒绝了。
柏芊芊想了想道：“我们偷偷帮他做的假肢也该让本人试过，否则无法继续…”
之前姐弟在帮阿铁试做假肢时，也私下帮方大树做了一双腿，不过这两件都还没完成。
主要是假肢与伤处接壤的垫子柔软度不够，以及他们想找弹性更佳不易断裂的材料来固定。
因为知道有弓弦这些，固定方面还不急，银钱足便能买到合适的。倒是软垫，姐弟想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直到某日他们在镇上看到小朋友拋球玩，才想起曾在葛家看到小平儿的玩具球这事。
记得那日李巧柔发疯在屋内乱砸，有小球破窗而出，在院中跳呀跳的，弹性很不错。
那小球应是竹子、木条之类编织而成的，价格也是百姓负担得起的。若以大小适合的球搭配棉絮、厚布，或许能做出弹性不错的垫子。
只是后来开始忙团队和促销的事，大家都没空，姐弟便想等忙完这阵子就买材料来试，只是没想到活动刚结束就出了事。
方大树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在试做假肢的事，若以让他试套以及讨论假肢材料这些去找他，理由应该很充份吧？
柏逸轩点头赞成：“这样去找人讨论还蛮正当的，毕竟假肢要试过才好调整细节…”
“不管如何排斥外人，应该也抗拒不了吧？”
“就怕他现在敌视所有人…当然林家人除外。“柏芊芊叹了一口大气。
“总之由我们先去释出善意。“
柏芊芊点点头。
”真不行就换妳装神弄鬼。”
”……。”
好吧，这样也行。
“对了，除了假肢，还有上次那个…”柏芊芊想到什幺，继续与弟弟讨论。
＊＊＊＊＊
原先的团队计画因意外不得不暂停，俩人讨论完方大树的事后，又说起新的短期计画。
虽说四月中并不酷热，但日正当中的午时三刻，官道上的行旅并不算多。
俩人说着说着，柏逸轩忽然“咦“了一声，偏头朝官道望去。
柏芊芊随弟弟的视线转头，便见官道出现一道步履蹒跚的人影。
那人肩上驼着包袱，双手握着一条门栓，正以怪异的姿势－－不牵动下身肌肉的钟摆式小跨步，僵硬而缓慢地前进。
“那…是劳兄弟吗？”柏逸轩不太确定。
“看身形有点像…“柏芊芊也睁大双眼望去。
“看那样子…真的被打板子了…“柏芊芊容易共情，看着看着，臀部仿佛也开始隐隐作痛。
柏逸轩点了点头，与姐姐伸长脖子等待着。
等人再靠近一点看清面貌后，果然是劳兄弟无误。
在正午太阳直射下，满头大汗的劳兄弟呲牙裂嘴、一步一拐地从屯中镇那头慢慢走来。
平时总是嘻平笑脸的，此时随着行进动作五官时不时扭曲。
“没错，真的是他。”柏芊芊确定道。
“那些树说的竟然是真的…“柏逸轩自言自语。
终于见到人，姐弟一直耽忧的心终能放下，但看劳兄弟那举步维艰的模样，又让人愧疚不安。
“走，咱们过去！“柏芊芊喊了一声便从树上站起，柏逸轩也拉着骆二起身，三人便在林木间快速移动。
等靠近劳兄弟后，便躲在树后用气音喊人。
小劳听见喊声转头，见是柏家兄弟心中陪感惊喜，但转瞬又想到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刚扬起的嘴角顿了顿，扯出个有点尴尬的笑容，说出口的话也不太自在。
“你们、你们怎幺在这儿？”
“不是说，不是说这阵子先别乱跑吗？”
你人都失踪了，我们怎幺能待在村里毫无做为？
“我们出来四处打听消息。“
姐弟左瞧右瞧，见官道没什幺人，便带着骆二从树丛中冒出来。
“你怎样了？听说你们都被打了板子…”
小劳摆了摆手：“哎，几下板子而已，也没什幺…嘶！”
…看样子不像没什幺的样子。
趁劳兄弟一个人时，让他先吃消炎止痛药吧，待会进了村回了家，人多就不方便了。
外用药待会再想办法。
如此想着，柏芊芊对劳兄弟道：“先到旁边歇会儿吧，待会我们再扶你回去。”
柏逸轩也附和：“是啊是啊，歇会儿、喝点水缓口气。”
姐弟靠过来，一人一边扶着劳兄弟朝路旁移动。
但官道旁的草丛并未整理过，需要抬高脚才好走，这对臀部有伤的劳兄弟而言简直寸步难行。
于是柏芊芊喊停，让大家稍等，他去附近找竹子做个临时担架过来。
等柏芊芊离开后，扶着劳兄弟的柏逸轩看向他手中的门栓问道：“你自己撑着门栓走回来的？“
虽然他不太了解，但被打板子的人还能正常走路这事让柏逸轩感到不太思议。
小劳答道：“也不算啦。我是和别人一起坐车，后来从屯中慢慢走回来的。”
“昨日离开衙门已经晚了，我和其它几人在京畿镇随便找个地儿过了一晚，早上才一起凑钱雇车的。“
原来如此，难怪一晚上都没回家。
柏逸轩点点头又道：“丛兄昨晚和今早都去过你家，说你没回去。你家人现在一定很着急，待会儿休息好我们就送你回去。
“啊这…“小劳尬笑几声后才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还时暂时先避避吧。“
柏逸轩警惕起来：“有人在找我们？“
“没有、没有啦。”小劳连忙否认“不是说要装不熟嘛…”
沙沙声响起打断他们的交谈，俩人抬头便见柏芊芊拿着藤蔓绑成的竹担架过来。
“哇、动作真快呀！”小劳上下打量着新出炉的担架。
“临时赶出来的，牢固能用就行。“柏芊芊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顿看向眼前三人。
柏逸轩、小劳：“？”
等会她和弟弟抬着担架两头，那谁来帮劳兄弟趴下来啊？有贵叔吗？
思考一会儿后，柏芊芊抬头看向两旁树木，便伸手从外衣底下抽出两条藤蔓来。
小劳：“……。“
小阡究竟将藤蔓藏在身上哪儿啊？
他身上到底有几条啊？
柏芊芊甩出藤蔓缠绕树干数圈，将担架像吊床那般固定在两棵大树间，只是将高度压低，方便劳兄弟跪趴下来。
试过没问题后，姐弟把门栓放在一旁，协助劳兄弟慢慢趴到担架上。
“慢慢来…“
“唉、嘶…”
小劳先跪在担架上再慢慢倾下身子，此时肩上的包袱也跟着滑落。
柏逸轩帮他把包袱摆好，开玩笑道：“这刚好能当枕头用。“
“不过劳兄弟你昨日有带包袱吗？“柏芊芊歪头回想“好像没注意到。”
“有啊、有啊…呃啊。”小劳边撑着身子边回话。
终于趴好后，小劳吐了一口气后不忘赞美：“这样趴着还蛮舒服的，不会压得难受。“
他缩起手臂想抬胸膛看人，但兄弟俩人都让他别乱动，最后只能乖乖趴着将头偏一边说话。
听劳兄弟说昨日知道要去京畿镇后，便将放在市舶司里的衣物和干粮带上，毕竟也不知会去多久。
今日也是先去市舶司一趟，才徒步回来的。
姐弟恍然大悟，难怪他是从屯中镇的方向过来。
“先喝点水吧。“姐弟拿出水袋和吃食，让小劳侧起一边吃东西。等吃过喝过后才问起昨日的事。
“也不知是谁告的状，镇长知道我当时在码头，就把我叫去了。我和一群人被带去京畿镇…”
柏逸轩点头：“ 我们那时正躲在京畿码头旁，好像在队伍中看到你。等黄昏找到丛秀才，才确定那真的是你。”
“……。”小劳有点冏，但很快就装没事人般“哎，就是问问事情经过罢了。”
他强调：“我当然说在市舶司顶楼看到有人打架闹事，就下去制止…”
其实这说法站不住脚，也不知人家信不信。
小劳又道：“一道被押来的百姓都一起审了，最后说我们聚众滋事，每人杖责十下板子。”
“杖责十下板子！？”姐弟同时惊呼。
十大板不轻吧？俩人不自觉朝劳兄弟的下半身看去。
“哎。”小劳趴着摆摆手“你们刚来不久还不知道，那些个捕快、官差啊，为什幺只抓我、只抓那些人，而不抓其他人呢？”
柏芊芊想到什幺：“莫非…？”
小劳轻轻点头：“这群人里有七八成，都是给得起银子的哪。”
听小劳说，京畿这里毕竟靠近京城，京兆尹治下严明，虽说大官是什么状况他不清楚，但底下的小喽啰确实油水不多。
久而久之便会找各种理由拐着弯捞钱。
像这样故意乱抓人要打人板子的，只要给钱，就能重拿轻放。
“有这种事？昨天我们回村和团员说这事时，他们好像都不知情…”
“唉，人家嫌后面两个村子穷，根本不屑抓好吧。”
“加上村民平时不常上镇子，来了顶多就卖卖鸡蛋、青菜或绣活儿，或是在码头做做粗工，又怎会知道呢？”
“这次被带走的多半是屯中镇的小商户，还有一些屯田头村人。那些官差啊，是认人抓的。”
柏芊芊听了皱起眉头。她想到什么询问：“所以你也给了银子吗？为何给了钱还打人？”
“呃…还是得做做样子嘛。”小劳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打得不重，就是些皮外伤。”
其实小劳没说实话，他身上没那幺多钱，又不想通知家里，后来是拿出黄金蛋和新奇四件组折抵，人家才放过他。
但不知是不是能拿出黄金蛋这事被人嫉恨上了，最后他还是被打了几板。
小劳说昨天被带来的人大多给钱了事，当然也有少数付不出银子来的。被杖责的几人离开衙门的时辰已晚，有些被家人接走，剩下几个干脆一起留在镇上，隔日早上才一起雇车离开。
不过兄弟俩问起给对方多少银子时，小劳都含糊带过，不肯说出来。
算了，以后她再自己打听，柏芊芊瞪了小劳后脑杓一眼，又问道：“那你市舶司差事有受到影响吗？“
“哎，这个…也没什幺……”
姐弟听了表情同时凝重起来，俩人同时移步到小劳面前，直直盯着他看。
小劳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也就…也就罚俸…三个月…”
”除了罚俸还有别的吗？”
”呃…”
眼看躲不过，小劳只好一五一时说了。除罚俸外，因为杖责后按理无法下地，所以被罚在家中反省，同时养伤。
“要等事情…事情了结后，再回去当值。“
“事情了结？”
小劳想了想道：“应该要开堂审那些地痞吧？“毕竟这事闹的这么大。
“审那群人？“
柏芊芊不自觉紧张起来，这样也极有可能会来找他们。
“唉。”小劳又摆摆手“大概又是轻轻带过，不然就是找些冤大头出来顶罪，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柏芊芊抿了抿唇。
不是说京兆尹治下严明吗？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让劳兄弟吃药回去休养比较重要。
姐弟又用同样的说词，说手边有些从海外带回来的奇药。
身为柏家兄弟迷弟的小劳当然毫不怀疑，甚至开始兴奋起来。
等吃了消炎止痛药，柏芊芊拿出两个小陶瓶，教他回去上外药用的注意事项。
最后又给他刚才在京畿镇买的、柏芊芊临时加工过的香包，让他出门记得随身携带。
他们还问小劳住在哪间房，等明日会带着药想办法去探望。
小劳怕他们被人看见，不是很赞同，但兄弟俩说会躲着人偷偷来，让他别担心。
在姐弟的帮忙下，小劳慢慢从担架爬起来，撑着门栓准备先行离去。
离开前又提醒他们要来的话记得要避着人，不过最好别来，就待在守山村别乱跑，还有记得大家要装做不熟。
目送劳兄弟慢慢挪步离开后，姐弟三人也准备回村。经过屯中镇时，三人绕道至平时不常去的镇子北边采买。
除食物以及一般百姓用的面具外，还找到竹编小球、藤球和棉花，又帮骆二重新买了竹笛，才从官道慢慢走路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