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传来军报,传信小兵疯了一样的跑遍整座山,嗓子都喊哑了。

    “打下来了!打下来了!方腊被活捉住了!”

    “此战大捷!”

    ……

    宋菀繄大脑嗡的一声,急着下床,被腿上的伤口扯到痛不欲生,差一点儿摔到地上,她手心死死攥着被子,竖着耳朵往外听。

    可听到的只有捷报,没有死伤人数。

    宋江的队伍进了梁山,自远而近,宋菀繄没有听到以往摇旗呐喊的欢舞声,只有稀稀落落的马蹄声。马蹄停止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一开始传信小兵的声音也没了。

    宋菀繄整颗心都凉了。

    天一点点暗下来,在这片长长久久的死寂中,最先爆发的是女人的哭声。从哀嚎遍野最后一点一点变得呜呜咽咽,长绵不绝。

    宋菀繄绝望地往身后的榻上一倚,慢慢的闭上眼睛,幽咽的哭声不断的回荡在耳边。

    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又过了两日,半梦半醒间她听到门口有声音,慢慢睁开虚弱的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最熟悉的人。

    吴用在门口碰到送饭的小卒,伸手拦下,接过餐盘,示意那人离去。

    他端着饭进屋,女人正睁了眼睛,她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神色幽静,无悲也无喜。

    吴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走到她身边,将碗端起来,用勺子舀了粥,小心翼翼的试了下温度喂到她嘴边。

    宋菀繄看着他做好这一切,默默偏过头去。

    吴用放下碗,无意垂眸,她腿上透着殷红的伤口蓦然刺入他的眼眸,灼烧着他有一瞬间的触目惊心。

    他伸手想要碰一碰,最终又收回了手。而是俯身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来,往外走去。

    身子腾空的瞬间,宋菀繄环着他的脖子,狠狠地朝他肩膀咬去!被咬的人微微皱眉,任凭她咬。她不松口,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发出绝望的呜咽声,直到她的嘴角舌尖触到醒甜的的鲜血才慢慢松口,眼泪无声地流下。

    吴用抱着她往外走,耳畔的风轻轻吹动着她鬓角的碎发,她回头看,她看到聚义厅的大堂之上摆满了灵位。

    她回头看,看到曾经的欢愉落寞生死契阔如今都化为虚无。

    果真是天命么?天命不可违么?

    那些灵位离她越来越远,又在她眼中逐渐模糊。

    她太痛苦了,痛苦到此刻只想化为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出了寨门,吴用将她放到一顶华丽的轿子里,转身去了岸边,宋菀繄掀了帘子往外看。

    八百里水泊烟波浩瀚,一望无际,如今只剩穷途。

    吴用和阮小七站在岸边的甲板上说着什么,江风乍起,将吴用的道袍与阮小七凌乱的马尾吹的不断翻飞。

    “我二哥生前说让嫂嫂为他守寡,我让嫂嫂回去了。她还年轻,又没有孩子,没必要守活寡,一辈子那么长。”

    这些话宋菀繄听不到,她只看到少年的面容依旧坚毅,纯粹的眼睛一如年幼时那个赤脚打渔郎。

    吴用拉过阮小七的手,将自己的指尖的血迹沿着他掌心的生命线画了长长一道。

    教书先生再向阮郎在诉罪,又苦心劝他离开,叫他为阮家留下血脉。

    不远处的小船摇摇晃,撑船的是一位黄衣姑娘,她将船桨停下,等着岸上的少年上船,阮小七告别了吴用,登上船去。

    两岸景物在眼前后退,船上的少女看着懵懂的少年在一夜之间长大。

    吴用站在江边遥遥相送,船儿越来越远。

    宋菀繄在轿子上望他,此经一别,便是一生一世。

    阮小七放弃了官途,乘船带着心爱的女人向北走,宋菀繄随着吴用的轿子往南行,自此,山一程水一程,再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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