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晚上,帕萨迪纳市,一栋二层小别墅,李楠到达,她把她的红色奔驰SUV停在自家车库门口,下车,打开车库,走到屋里

    “楠楠,你去哪儿了?你终于回来了!” 齐宇从家里走到车库迎接李楠,一头乱发,喝酒涨红的脸,迷离的眼神,“楠楠...你去哪儿了?你听我解释好吗?” 齐宇要上去拥抱李楠,一阵酒精的味道让李楠恶心至极

    “你放开我!” 李楠挣脱开齐宇的手,“请你放尊重点,别碰我!” 李楠近乎尖叫,她的泪水在眼睛里,眼泪却再也没留下来,她想,这一定是她的眼泪流干了?

    “真的,真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喝酒了...”齐宇无比诚恳的眼神看着李楠,“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 我再也不喝了行吗?”

    “骗子!你发过多少誓?你妈都被你发誓咒没了,你这次要拿什么发誓?你爸的生命!?滚...”李楠打开车门拿下来自己的手提电脑,准备进屋

    “你别走,我求求你了,我都已经道过歉了,你为什么就不肯原谅我呢?!” 齐宇再次双手抓住李楠瘦弱的肩膀,“你为什么就不信我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了都,你还要我怎样!我不能没有你,李楠,原谅我...”

    “你放开!” 李楠挣脱开,“你让我怎么信你!?6年前你就骗我,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骗,你要我怎么信你!”李楠疯狂跑到屋里,只听到车库的门“嘭!”一声关注了,李楠跑到一个厕所里,反锁门,把自己锁起来,蹲坐在地上,抱着电脑,听到齐宇在外面疯狂敲门道歉祈求,李楠双手捂住耳朵,泪水再也止不住了,这一幕如此熟悉,6年前也是这样...

    6年前,洛杉矶,李楠美国的家,帕萨迪纳市,同样的别墅,李楠抱着双腿坐在同一个厕所里地板上的白色地毯上,双手捂着耳朵大声哭喊,门外是疯狂敲门的齐宇...

    “楠楠,唉,自己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自己走的对吧,当长辈的尽力了。这种丢人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和任何人说,真是太丢人了!我一辈子光明正大,在被别人说...我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事!我丢不起这种人!” 李楠的爸爸李立从坐着的沙发上站起来,从李楠妈手里抢过地手机,生气而失望的训斥着女儿。看上去是李楠在中国的家,中等以上水平的家居,颇有考究的家居和装饰

    “楠楠,你真是让当父母的操碎了心!真是不该让你出国!” 李楠的妈妈凑上去,在电话里附和

    “嗯。”李楠嘴里附和,心里想着 “遇到这事并不是我的错,我是受害者,你们...责备我? 为什么是觉得我丢人?我以为你们对我的爱是无条件的...” 大把大把的眼泪无声掉下来。

    “要不我和你爸去一趟美国。”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李楠妈提出来

    “...不用,千万不要,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你们来了也没什么用,让我先看看怎么解决吧...”李楠强压着各种心情,擦了脸上的眼泪,倔强维持着她曾经小公主的自尊,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原来父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在意她,她以前坚信的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倒影,她心里的痛苦已经不能形容了,她不想再继续追究,也似乎是怕这最后的温暖也要不见了一样,“就先这样吧,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我长大了...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让我自己先处理试试...”

    “唉… 那先这样吧,一定要随时和我视频,让我放心。” 明显李楠爸妈也并不是一定要来美国,李楠妈挂了电话。

    “我到底该怎么办?”李楠放下电话,把头埋进腿里,失控的哭起来。“到底应该和谁说?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哭肿了眼睛的李楠突然抬起头,慌乱和纠结中,她找到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她想要拨出去,却没有勇气,她一不小心竟然播出去了...

    “喂?” 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可李楠竟然不敢出声,她发现自己不小心拨出去了...还是那个这久违的声音,她7年没听到了...

    “喂?我是朱然,说话?”

    “… 楠楠?” 沉默片刻后朱然似乎预感到是她。“楠楠,不要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然那熟悉的关切而平静的语气,让李楠泪水再次无法控制。“楠楠?说话?你哭了?”

    “嗯。” 李楠不知从何开口,不断抽泣着,朱然听到后急得不行,是的,不管多久,只要是李楠,总是可以把朱然折磨到瞬间崩溃

    “怎么了?有什么事,和我说。但是得说出来,不然我怎么帮你呢?”

    “嗯,…他,在吸毒...” 李楠控制自己的强作镇定,让自己坐直

    “什么?” 朱然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惊讶,但很快恢复成熟和稳定,好像是为了安慰李楠一般,却也感觉自己特别无助,离她是那么遥远,“楠楠... 你别急,慢慢说,我在听呢,你也别害怕,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知道吗?”

    “他每次上厕所都把门锁起来,如果我敲门,他还会生气,今天,我在他之后去上厕所,看到厕所台上有白色的粉末,还有一个卷起来的5美元。我就上网查,然后我问他,他一开始不承认,后来我们吵了很久,我朋友让我去买一个检测尿的东西,我买了,测出来是吸了,我们吵,我也忘了多久,我也忘了都发生了什么,总之,好久好久,然后他告诉我了… ”李楠边哭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口气说完像是害怕什么一样,“他骗我,骗我… 你知道吗?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骗我!” 心跳加快,害怕无助迷茫痛和失望一并袭来,说完后就是控制不住的大口哽咽

    “楠楠,你受苦了…” 朱然掩饰不住的心疼,但是却努力用积极的声音掩盖自己的愤怒,努力提醒自己保持镇静,所以自己能够鼓起勇气鼓励李楠, “你别怕,你记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办法。你,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家。”

    “不要一个人冲动出去,不论何时,一定要记住。首先确定你和他在一起安全吗?其次,你想想看,他的程度可以戒吗?不,不是你想,而是要请专业机构来审查和判断。美国一定有的,再次,你想好,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陪他改,或者,再不成… 你还可以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回北京发展,这儿是你的家,对不对?” 朱然绞尽脑汁想要让自己说的更清楚,同时保护李楠

    “我不回北京。那儿已经不属于我了。” 李楠平静地说

    “傻孩子,你又瞎想瞎说,可北京是很多人的城市啊,不要总绝对的想事情,对不对?” 朱然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

    “之前的北京都是你,现在...不敢回去。更不敢...遇到你。我… 回不去了…” 李楠眼泪哗哗向外流

    “别再这样想了好吗?都过去了。我说了,那些,我们,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让你好。你必须要过得好,你明白吗?唯有你好,我才能觉得对得起你。再不成,你还可以回家啊!家人都在中国对不对?”

    “不想回家,我没家了。我爸妈已经不需要我了,别人对我充满误会,我不回去… ” 李楠一边哭一边喊

    “哭吧,喊吧,怎么让你经历这些!” 朱然心疼而无助,  “我想起过去,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不该让你出去,或者说不该让你一个人出去。”  朱然沉静片刻,对于这千山万水的距离再一次让他感到无助,那绝望又猜词袭击他的心,他还是故作轻松,“小孩儿,你听我说,我突然发现啊,这上天总是让那些天才经历很多很多常人不能经历的痛苦和打击,才让她成为天才。你是一个艺术家,看来上帝要选中你来做大事了,对不对?这些打不倒你的痛苦,都将成为你的创作源泉。所以,要换个角度振作起来,乐观起来,对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是个蠢货。我宁可自己什么都没有,而是被爱的人包围着。你看我现在,孤身一人一无所有。记得我们申请美国的时候吗?因为你要来美国,我跟你大吵特吵,我本来是要留校读研然后当个老师的,我爸妈都给我安排好了… 结果我被你说动了,要和你一起去,结果是想要来的你没有来,没有想要来的我来了,也回不去了… 一场笑话… 我永远忘不了那些夏天的晚上,我们在学校开着大灯的操场上跑步,你总是带着耳机听英语和书,而我是跟在你后面的什么都不懂,我就跟着你跑着,跑着...那时候多好...至少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总是有你在身后,所以无所畏惧,好像全世界都是我的,你无法感同身受我的经历… 所以,不要和我说放下,我没办法放下!”李楠抽泣地更大声

    “楠楠…”电话那边是朱然无尽的沉默,他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很好...“你做得舒服一点好吗?别折磨自己,不是你的错,我,我就这么陪着你好吗?就这样不放下电话...” 朱然心疼的掉眼泪,李楠每次的出现都如此让朱然手足无措

    李楠只是哭着,没有了回答。朱然在电话的另一边掉着眼泪。隔着千山万水的俩个人就这样沉默哭了好久好久...

    “楠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怕他有暴力倾向,不论如何你得保护好自己好吗?不要发生正面冲突...明白吗...” 朱然脑子已经乱了,表面却还是故作镇定,心急如焚的他有些慌了

    “我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发泄了,还是得到了朱然温暖的安慰,李楠恢复了些平静和理智,她终于收起了伪装强大的刺,第一次开始示弱,“我…害怕…” 这些不敢对爸妈或者朋友说的三个字,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发抖着,轻轻说出来

    “我知道,我明白,怎么能不怕呢?但是,李楠,我们要强大,不要怕,我们一起聪明的想解决的办法 …楠楠,我帮你买张机票回来好吗?” 朱然心痛地语无伦次,“对不起,楠楠…”

    李楠不说话,只是止不住地哭着...

    “哭吧,哭吧,哭累了就睡一觉… ”朱然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这苍白的距离让他只能通过电话说着苍白的话,他想到自己护照上被拒签3次的美国签证,想到这千山万水的距离,虽然隔了7年,她还是轻易这样让朱然心痛

    “朱然,我想家…”李楠双手紧紧抓着手机,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是,我没家了你知道吗?我没有家了。我弟弟结婚以后,那就不再是我的家了,我是一个女儿。我是一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累赘,我只能过得好,不能犯错误,我的人生只能美好又成功,不然我就失去了所有的爱。因为没人接受我的失败和笑话。连我父母对我的爱,也是有价码的,我只能过得好,不要添麻烦,我现在没有家可以回… 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楠楠,我听到了,我明白,我在呢,一直在呢… ”朱然掉着眼泪,“怎么会呢,那是你的爸妈,都是那么爱你,怎么会嫌你麻烦,就说现在你失败了,他们也是会接受你… ” 朱然想到自己说这些的无奈,因为他记得和李楠家人的几次接触,他突然发现说的这些都是无力的,他便停下来自己没用的规劝

    “楠楠,你记得小王子吗?” 朱然突然灵机一动,“ 我现在都把小王子的书放在床边,经常拿来读读!我给你读好不好?” 朱然本来是在学校的操场上,他突然拼命往宿舍楼跑,气喘呼呼,“楠楠,你等一下,等一下!” 终于跑到了二楼宿舍,朱然爬到床上翻出小王子的书,像是拿到了救命稻草一边,翻开,一边翻,一边掉眼泪

    “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中,看到了一副精彩的插画,画的是一条蟒蛇正在吞食一只大野兽。也头上就是那幅画的摹本…” 李然努力克服自己发抖的喉咙,生动地读,另一边的李楠还是不停的抽泣

    “楠楠?”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楠似乎是睡着了,那边没有了声音,朱然如释重负,合上小王子,连上手机充电器,他永远不能主动挂断李楠的电话,他明白一定不能

    这边卫生间的地上,李楠靠着柜子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未挂断的朱然的电话,脸上满是湿润的泪痕,头发凌乱,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朱然一脸痛苦和复杂的表情,无力摊在地上,突然他猛地站起来,拿出来电脑,打开百度,输入:美国大使馆,签证预约… 他开始填写各种信息,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再试试,去美国帮李楠...他打开自己的护照,里面一张李楠的一寸照片掉出来,青春美丽的样子笑得很甜,朱然一阵心痛,这是曾经李楠第一次出国办美国签证的时候他带着她照的,他的记忆一下飘回去...

    画面转回十年前,北京,某夏天的傍晚,晚风习习的北京艺术大学操场,操场的大灯开着,学生们在操场上跑步,散步。朱然,李楠也在其中。李楠跑不动了。

    “哎哟!我不跑了,我跑不动了,真的真的真的… ” 李楠弯着腰停下来,摁着肚子 “哎哟,哎哟,我肚子,我肚子疼!” 耍赖的样子挤着眼睛看朱然

    “哈哈,少来,你个小骗子,你要跑步,身体健康,心情舒畅,再来一圈!一圈就休息,你刚跑了半圈啊!别找借口啊!” 可惜朱然太了解她了,他也停下来,双手揽着李楠,把她拖起来,在朱然高大的身躯的“胁迫“下,李楠的小心思无法得逞,她只能跟着慢跑

    “哎呀等等等等等…一下,我电话响了!真的!” 李楠抓住救命到稻草,停下来从兜里掏出手机,“咦?这是…哪儿的号码啊?” 李楠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美国的越洋电话号码

    “我看看,啊,这是美国打来了的!难不成是你学校有信儿了?!” 朱然显得有些激动

    “啊?”李楠一阵惊讶,傻愣着

    “快接快接呀,傻丫头!” 朱然帮她按下接听键

    “Hello! This is California Design Center. Can I talk to miss Nan Li? (你好。这里是加州设计学院。李楠小姐可以说话吗?)” 对方听上去像是学校的工作人员

    “Hi. This is Nan Li.(我是李楠。)” 李楠回应

    “Oh, hi, Nan! Congratulations! You have been officially accepted in California Design Center! Your professor Tom asked me to call you and tell you this wonderful news through the phone! wish I can see you in the Fall! (你好李楠。恭喜你!你正式被加州设计学院录取了!你的教授汤姆让我给你的打这个电话恭喜你。秋季开学见!)”

    “Thank you… I hope to see you in the fall too.(谢谢...希望秋天可以见)” 李楠竟没有那么高兴,客气的敷衍着学校的电话

    “Of course! My pleasure. I am so happy for you!(当然,不客气!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Thank you! You have a good day。(谢谢你!祝你愉快。)” 李楠客气笑着挂了电话

    “Wow!! Congratulations Miss Nan Li!(哇!恭喜你啊临安小姐!)” 电话还没挂完,朱然已经高兴地把李楠抱起来转一圈

    “哎呀,别闹了,放我下来… ” 李楠挣脱着要下来,一点也不领情

    “小孩儿,你不高兴吗?我们家楠楠长大了!这么优秀!被美国第一的设计研究所录取了!!” 朱然放下来李楠,但还是大喊着绕着李楠转圈跳

    “我不高兴…” 李楠低着头蹲下来

    “为什么?怎么了呢?”朱然也蹲下来,偷偷看着李楠的眼睛

    “不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李楠突然变脸,站起来

    “我为你高兴啊小孩儿!” 朱然也在站起来

    “你高兴什么!?高兴我要去美国了是吗?高兴你自由了?还是你从来就没想过我们的将来?从来没有把我放在你的计划里过?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去美国?你的通知还没下来,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美国!?” 李楠突然大喊,眼睛里都是委屈和不解,眼泪在眼眶打转

    “傻丫头!你都在说什么!” 朱然显然不是那种人,他的高兴显然也是因为李楠证明了自己的天赋和能力得到了认可。他理解了李楠的难过,走过来轻轻抱住李楠,“好了好了,别气了,这是好事儿啊,真是好事儿,我们被录取了说明我们真棒,我们以后是大设计师呢。”他抚摸着李楠的头,“楠楠,我从没有想过我们会分开,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想过分开。从来不认为我们会分开,你就已经是我的家人,我生命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们也不会分开,谁说去美国就会分开,你只是去学校,你这么有天赋又聪明,你是去学习,读完就回来,这样而已。我只是想怎么样是对你最好的。我是打心底里为了高兴。特别高兴。不哭不哭。” 朱然擦着李楠不断流出的眼泪,他也开始哽咽

    “我不要和你分开!” 李楠任性的仰起头,“我不哭!”

    “哈哈,你这到底是哭还是笑啊,小孩儿,我带你去庆祝一下!” 朱然低下身子,很自然地给李楠系上开了的鞋带,“不爱系鞋带的小姑娘!”

    朱然,你知道吗?离开你以后,再也没有人把我当小孩...我再也不能当小孩。再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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