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们今天下午的男子自由滑比赛就到这里结束了,再次恭喜我国选手江涉川,在最后关头顶住了压力夺得冠军!”

    江涉川弯腰接受金光闪闪的奖牌被挂上脖子,抬头,微笑合影。

    他忽然看到摄影师之后的江韫玉,她一直很爱穿红色,因此格外显眼。

    她仍旧举着相机在拍照,不过当她把挡住脸的相机放下的时候,江涉川看到她面上的口罩。

    感冒了吗?

    江涉川与银牌和铜牌选手握手拥抱,走下领奖台。

    江韫玉依旧在选手通道旁边靠墙等他。

    “韫玉。”江涉川走向她,伸出手打了个招呼,金牌还在胸前闪闪发亮。

    江韫玉在他离她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向后退了一步,江涉川知趣地停下脚步。

    “涉川,恭喜你得到冠军。”江韫玉刚说完一句话,发觉自己即便用了最热情的语调去说话,但声音实在沙哑。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仍是一贯的平静随和,“我有点感冒,不要传染给你。”

    江涉川的眼力很好,即使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那潮红的脸颊和好像蒙了一层薄雾的、有点湿润的眼睛里,他也看得出她发烧了。

    “你发烧了……”

    “昨晚有点受凉……我的免疫细胞可能比较努力,一不小心就杀病毒杀疯了。”

    她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江涉川明白这是她在安抚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起来烧的有点高,我请我的队医过来给你看看。”他说罢就拔腿向后走,不给江韫玉叫停他的机会。

    其实江韫玉也没打算拒绝他。在各种社交中混迹了这么些年,她知道有时不应该拒绝他人的好意。

    她安静地在靠墙的凳子上坐下,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脑门,看江涉川大步带着队医过来,心情没什么波动,只是在口罩里保持微笑望着他们。

    “38.7℃,应该只是感冒发烧,不过有点高了。这里有感冒药和退烧药,我不建议你吃退烧药,给你一个退烧贴吧。”队医看着体温针,就事论事地说,心里在揣度这两个人的关系。

    “谢谢,我自己也买有药,回去吃就可以了,辛苦您跑一趟。”江韫玉礼貌地点点头。

    队医看着江涉川站在她面前盯着她一言不发,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也点头:“那行,我就先过去开会了,照顾好自己。”

    “谢谢。”

    江韫玉目送他拎着医药箱离开,回眸见江涉川仍是沉默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了?”她给他制造话头。

    “……身体不舒服,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还让你这么难受地过来看比赛,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身体是我的问题。”她笑了笑,“但是我对你做了允诺,这不会作废。”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今天没有到场,你会不会感到不安呢?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我就没办法不来。”

    如果她不来,他会不会感到不安?

    江涉川一愣,心里不由自主地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像,确实是会的。

    “因为,你一直都是很有责任心和同理心的人。”江韫玉这样说。

    江韫玉还是拒绝了江涉川送她回去的关心,把手机上预约好的快车页面展示给他看,向他身后望了一眼:“教练们在等你,快回去吧。”

    “……好,那你多注意身体,再烧下去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明白。”

    “那,再见。”

    “好,再见。”江韫玉点点头,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什么,远远抛给他,“再次祝贺你获得金牌。”

    他接住,冰凉的触感在手心蔓延,不由低头看去。那是一颗不透明的卵石,被雕成了冰鞋的样子,颜色是石白中透着点淡淡的蓝。

    石头被串成一个精美的钥匙扣,绳边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铭牌,刻着一串日期和C城的拼音字母。

    “这是C城景区的卵石,不值钱,但还挺有意义的。”江韫玉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从口罩上方弯弯的眉眼可以看出她现在笑得温和。

    “我只是想表达——”

    发丝滑落到耳前,她不在意地伸手拨到耳后。

    “涉川,你真的很值得人骄傲。”

    江涉川握着小小的钥匙扣,恍然若失地看她的背影渐渐远离,直到韩伟高高兴兴地过来拍他的肩膀把他捞走,才露出符合大家期待的笑容配合着合影留念。

    然后,队医边和教练们讨论去哪里吃饭,边帮江涉川做赛后的放松按摩,江涉川放空地凝视还拿在手里的钥匙扣。运动劳累后大脑进入奇妙的做梦一般胡思乱想的状态,无数念头飞快划过他的脑海,冰鞋状的小石头在光下显得很温润,像是低调的玉石。

    她真的这么喜欢他吗?江涉川总忍不住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实在不想将自己看得如此值得喜欢,自小的教育让他习惯严于律己,虽然不至于妄自菲薄,但总会努力克制每一个自满的欲望。

    这种理性让他能走得比谁都远,显得比谁都知礼,但也让他或多或少看轻自己的价值,生怕自己会自作多情。

    就像一颗石头——对,就像这颗卵石。

    它是怎么拥有自己的形状,又变得如此独一无二呢?

    是因为在江韫玉心里,它值得有自己的意义吗?

    他不知不觉在心中做起了中学时代的阅读理解题。理解江韫玉就像在解一道几乎无解的题,他不知道出题人的意图,也不知道题目的考点,甚至没有半点思路,只能傻愣愣地望着她愿意给他看到的那一部分题干,答题区域一片空白。

    “嘿,回神啦。”韩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抱歉。”江涉川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钥匙扣握紧,像是害怕暴露自己的什么小秘密。

    意识到这一点,他愣了愣,默不作声地把钥匙扣装进口袋。

    江韫玉坐在回酒店的车里,呼出的气在口罩里闷热,身体没什么力气,脑子也乱糟糟的,她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看外面车流和霓虹灯如水般划过。

    她觉得自己今天太狡猾了。

    身为处于商界高层的女性,她很早就学会了要适当暴露自己的弱点。

    比如今天如果是在谈判时发烧,她就会表露出自己的虚弱,趁对方有所松懈时突然袭击。又或者如果是在酒会,情况合适的话,她也会以即使生病也要坚持为自己的诚意,表示对对方的重视。如果对方是大男子主义的男性,那楚楚可怜的效果就更不错了。

    可是对江涉川,她是真的不想把自己的不适暴露在外,奈何习惯作祟,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引起他同情的嫌疑。

    “唉……”

    双方在不同的地点,在一片浓浓的凉意与夜色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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