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他抚摸小陌旁的花花草草,一处明亮的路灯下,弯腰欣赏起,白天觉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现在倒觉得那么一朵小小的野花也实在美得顽强,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

    顾知也在梳妆台前,透亮的光线中小心翼翼地描着眉峰,目不转睛中流露出顾盼生辉,不时瞥向镜子里的一人:“飞飞,看我,好看吗?”转过身,笑靥如花。

    镜子里外,从前到后,轻柔似水掠过心尖,乌黑发亮的头发垂直地躺在肩颈处,张了然感觉到愈发加速的心跳声,也忘记了一如既往的赞美,知知,你很好看的,自信点,当他想握住那纤手时,伸了个空。

    季敏轻抚着女孩浓密头发,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有多喜欢呢?也曾无所顾虑地允下年长之约。

    “知知,牛排五分烹饪。”

    顾知也切着粉嫩的肉质,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给了身旁长辈一个暖心的拥抱。

    屋外空地,月如白玉,皎洁之下,两个家庭坐在一块儿,丰盛的佳肴,聊着家长和里短。

    大人们将目光投向撤退的孩子们,不胜欢喜。

    “峰哥,通恒动力打算上市了?”

    王志峰托着腮帮,眼角下垂,下意识弹起烟盒,没有去看任何人,公司是有上市的打算,还在权衡中,对此也不宜广而告之,沉思片刻:“目前的融资渠道没有问题,运营也很稳健,上市并非首要选择。”

    “上市对公司自有利弊,但对峰哥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顾平给了不少的暗示,无论是从眼神还是举止,奈何钱饶三观那么抗得住打,每每小聚都能开成商业互吹,动辄牵扯到别人不愿提及的话题。

    王志峰捻上根烟,嵌入耳后,微微而笑,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接过酒杯,抿了小小口。

    “季老师,我听说你打算辞职了,你们家也不靠你那点收入。”钱饶悠哉地喝着红酒,见没有人接续上市的话题,话锋突转。

    “对,家里老人需要照顾,我也不能老是请假。”

    一通电话到访,钱饶兴致勃勃地离开,只身而去的背影,终是安顿了无人问津的尴尬。没有人能够劝住她的滔滔不绝,没有人可以改变她,或许身边之人大都适应这样的节奏。

    顾平不好意思地瞧了眼对面的友人,王志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从一侧耳后摘下一根递给对方,俩人朝着屋前大片的绿草地走去。

    想到以后不用再上班,季敏渐渐伤感,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后的所求与所得,但现在,老公的公司即将上市,家里是顾不上半分丝毫,想来那么多次的心惊胆战,如果自己依旧一意孤行,后果呢?王志峰未明说,每每弹指惹起几屡烟火,一个背影中温温吞吞地说道——给你台阶,你要下来。

    秋风瑟瑟,庭院中的叶子随风而落,与泥为一,轮回更替,可是人生啊,大都是无可奈何的一去不复返,看不到轮回。

    “你爸妈吵过架吗?”

    “天天吵,过会儿就好了,怎么了?”顾知也好奇,因为她从来没见过王飞爸妈争执过什么,俩人都那么的好脾气。

    “我爸妈是没吵过,可是我有次听到我妈大发雷霆,说你这样还我要下来,凭什么?”

    “别担心,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靠过去,轻声细语宽慰道。

    除了青梅竹马,总角之交也是好的,欲抱之手,再次握了空,王飞愿意等,等水到渠成,希望她可以不要对别人也那么主动。

    季敏将孩子们的的行李安置好,跟着来到了校园里,难得孩子们想要奋发图强,整好有这个资格可以借读,再怎么举手之劳的事,她也要来当面感谢一下师兄的。

    络绎不绝的学生,情难自禁驻足下来观赏,她教的是小学,而在这高中的校园里,氛围着实新奇,擦肩而过的匆匆步履大都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也有比其高出许多的学生。

    “好妈,走。”

    顾知也牵起季敏的手,延着楼梯,接连走了三层,想到可以见到一人,一路上,她别提有多兴奋。

    “你妈难道没教过你礼尚往来的吗?”一把小钢尺犹如利剑,在稀薄的空气里挥舞,竟有斩尽杀绝的气势。

    “他妈妈在这里,不好意思,同学,王飞他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季敏夺过钢尺,扔在了课桌上。

    朱馨猛然侧过头去,一位素雅如兰、清新绝人的长辈映入眼帘,难道这位真是发达的妈妈?脸红得一塌糊涂,自认倒霉的低下头去,辩解什么,全盘而出吗?

    顾知也凑到季敏耳边说了些什么,见其频频点头,严肃的表情当有所舒缓。

    “我们这次来确实匆忙,王飞肯定是忘记将笔记本带过来了,绝对并非有意,既然答应你了,我们一定做到,晚上我送过来,可以吗?”

    送过来?好像不用如此兴师动众,怎么自己会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朱馨凌厉的姿态藏得杳无踪影,想来,都是萍水相逢之人,又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拿糖作醋的?

    季敏将儿子从座位上拽出,冷冷清清的过道,颤颤巍巍,气不打一处来,双手环抱,走来走去,那注视的目光,没有什么母爱,纯属一个老师在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荒谬、滑稽,王飞,我以为你从此要认真学习了,我真是不能不对你刮目相看。”

    “妈,我保证,她是知知的同桌,我们毫无瓜葛。”

    王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关乎于此,必须严正申明,绝对子虚乌有。

    思虑了会儿,季敏渐渐冷静,仰天长叹,心里反复确定:知子莫若母,其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

    掂量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似懂非懂,朱馨消化不了,操之过急反而会事倍功半,这个道理她懂,可是越懂的时候越迷茫,胡乱之思绪犹如不受控制的野兽,将注意力撞出个宇宙,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回头偷偷瞥了后面一眼,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学习好才怪。

    急促的钟声下,她收拾着书本,是否要带一本再读读呢?算了吧,感觉精神绷了一天,就算带回也是看不进去的。

    “学习能改变命运,刘梦,对吗?”

    “当然。”

    “我可能学习不会太好了。”

    “才高一,你以前一直名列前茅。”

    “我生病了,在这里。”指向自己的心口,仔细想想,应该有脑子,随之戳了戳太阳穴,:“是不是很抽象,这个很具体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直至胳膊,内侧的肌肤青赤相衬,像是被咬过,奇怪的是表面没有任何破裂。

    “疼吗?”刘梦在颜色最深的区域点了点,脸不由得局促起。

    “三百六十度旋转,都拉不回我那如洪水猛兽的思绪。”她习惯掐起,皮肉犹如饺皮,被拿捏得服服帖帖。

    曾经以为,只要是同学都存在竞争关系,恨不得一个比一个差,但此刻,她也意识到人生中有个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战胜不了怎么办?有些轻而易举的拿捏好像离她越来越遥远。

    拎着热水瓶,穿梭在熙熙攘攘的校园小陌,驻足下来,遥望头顶的漆黑,还是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焦虑的心态啊。

    蜷缩被窝,她想着自己怎么就能够吃得上饭,睡得了觉的?百般困顿中也自然而然的睡了。此时,整个宿舍楼安安静静,也有不少的手持电筒,延续着发奋图强。

    凳子被撞击的咚咚响,她缓缓地转身,给了个空洞无比的暗示后,顺势趴在了课桌上,原来什么也不用做,光光控制胡思乱想就能让人无力到无能为力。

    “你上课怎么能够做到一动不动的?”王飞见此,够着手推了推,仍是觉得这女子的跋扈为何黯然失色了?往常,拍几下桌子,甩几个狠狠的眼神,那是标配。

    “你去问问你朋友,她是怎么能够做到照着镜子涂唇彩还能对老师讲的东西频频点头的?”

    “晚上高一、高二篮球赛,我和你竹马一队,虽然他打得没我好,但进步得很快,相信我,我们一定叱咤全场。”

    平静得很不寻常的朱馨没有插嘴,听完激情饱满的诉说,从座位上离开了,靠近在过道悠闲晃悠的顾知也,沐浴阳光下,确实比呆在教室里要自在些。晚上比赛,想来大家都会去的,只是没有人知道她向老师请了假,理由是生病了,确实,她有这个想法好久了,去找校医看病。

    一拨拨的同学,朝着篮球馆的方向而去,前后左右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空空如也的教室,这时,朱馨独自朝着校医室而去。

    娇小瘦弱的女校医,若有所思的旁听着这个从一进门就愁眉苦脸的女同学的自我阐述。

    “没有办法聚精会神的听课,你觉得阻碍你的是什么?”

    “心理压力,我明明看着老师,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是他讲他的,我想我的。”

    “和爸爸妈妈沟通过吗?”

    “沟通过,和要好的同学也讲过,他们不能理解,说我无病呻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从初三第二学期,那时候不明显。”

    “我建议你可以找不同的人去沟通、倾诉,放平心态,对于学习不能操之过急,好似是你去抓沙子,拳头越紧沙子漏得越快,人生啊不是只有学习,其他的也很有趣,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儿,我要去篮球馆那边,我们下次聊,好吗?”

    想再谈会儿的朱馨,此刻尴尬的站起身来,与老师挥手道别,望着瘦弱的背影也心存感激,即使对方这一番操作下来不能够帮助自己解决什么问题,稍微推想,她觉得要是上个什么重要的课,这心理压力就又来了。

    原来啊原来,课堂上正襟危坐、一脸虔诚的模样与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学习是毫无相关的,搁在谁身上好像都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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