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云生最终还是没来公主府。
何壹壹不得不再想办法，可她派出去的几波人陆续带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不是没找到人，就是对方并非传闻中的神医。
看来全天下能救越毅的只有邱云生了，他不愿意来，就只能想办法把人弄过去，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送进皇宫。越毅毕竟是北燕皇子，金国皇帝之所以一直放他安安稳稳在公主府不过问，那是因为有个信得过的女儿帮忙看着。人只要还在公主府，就还在何壹壹的掌控之内，但如果皇帝哪一天觉察到了府里的异象，把人弄走，送越毅回国的几率就要大幅下降了。
正巧这时有个宫女进来换茶，何壹壹目光落在新茶盏上，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脑海中成型，让她汗毛倒竖。
喂越毅吃慢性毒药真的是李朝荣本意吗？提供毒药的一直是柴福，李朝荣手里没有配方，而且当初也是在他的几次暗示下公主才打算在越毅身上用药的。柴福是什么时候入府的？仔细想想，似乎是在十四岁那年，李朝荣离开皇宫独自入住公主府的时候，柴福就跟在身边了，皇帝下旨赏赐的老奴。
如果柴福是皇帝安插到清河公主身边的人，那就意味着整个公主府一直在皇宫的监控之下，向越毅投毒也是皇帝的意思，只是借了公主的手。
何壹壹越往下想越觉得害怕，历史上确实有这样的皇帝，自己不主持朝政，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不同派系你争我夺。表面上不闻不问，实际上每个地方都有他安插的眼线，皇帝□□政权的方式就是让底下的狗互相撕咬，压强扶弱，这便是他的帝王之术。
金国皇帝就是这样的帝王。
最终在婢女惊异的目光中，何壹壹提着裙摆疾步走出门外，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去的当然是远山居，越毅正在竹林里与璟山对弈，眼见着李朝荣冒冒失失地进来，一头撞到棋桌前。
“我有话跟你说。”
越毅眉心拧在一处，下棋的好心情都被毁了
“我跟你无话可说。”
何壹壹朝璟山挥挥手，对方相当识趣，转身离开了。越毅看她的眼神充斥着困惑和不满。
“公主若要我晚上侍寝，随便派个下人过来传唤就好，何必这般急不可耐？”
何壹壹一手捂住胸口，喘了几口。
“我不要你侍寝。”
讥笑悄悄爬上他的脸颊。
“不要我侍寝了。这次又看中了谁？以后怕不是我要失宠了？”
何壹壹在他对坐下，开口第一句就让对方目瞪口呆。
“我俩被监视了。听我一句劝，要想回家，跟我合作。”
她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听完后越毅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他分不清这是何壹壹为了套自己的话故意演的一出戏，还是另有打算。但最让他震惊的，是这般条理清晰的分析居然能从这个女人嘴巴里听到。
何壹壹收了棋盘上的子，拿起一粒白的，放在了棋盘正中央，又在它周围布了一圈黑的。
“看着你好像被丢弃在公主府无人过问，实际上早就在重重监视之下了，皇帝在你周围安插着无数道眼线，就连我都是其中一环。”她又将其中一粒黑子换成白色，接着道。“在如此重重包围之下，若是有人在这时候替你打开一道口子，你就还有回家的希望。”
何壹壹将代表自己的那粒白子轻放进越毅手中。
“怎么选就看你了。”
越毅盯着手中棋子，呆愣了几秒，目光由原先的惊讶转为清冷。
“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个好问题，何壹壹之前没考虑过，似乎帮助越毅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大家都有这种惯性思维，穿越到古代成了炮灰或反派，就要想办法抱紧主角大腿，讨好主角争取苟命，可谁也没规定不可以杀掉主角，取而代之啊。
她想了想，笑道。
“可能是被结尾那句话打动了：最终，他一统天下，创百年盛世，人民安居乐业，再也不用遭受战火的摧残。”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再次搅乱了越毅的心神，他微垂下双眼，试图盖住眼中翻滚的惊涛，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白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眼前这个女人，这些深埋在心底的声音，她是如何窥取的？即便是侍寝的日子，他也不敢入睡，总是熬到天亮，深怕入梦后不小心把不该说的说出来。
此时的何壹壹哪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思，一手托着下巴，微笑着看向对面。她的美就像晨曦下的白露，纯净剔透，没有半点杂质。绝大多数的男人只要看一眼，都会为这副绝世容颜倾倒，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副皮囊之下藏着毒蝎一般的心肠。
不过那都是从前犯下的错，如今她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越毅冰冷的目光缓缓滑过她的脸颊，与李朝荣共度了三年，头一次对这个女人生出了陌生感，看她就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一个人的想法、习惯、甚至连表情都变了，这不是靠演戏能装出来的。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
“我考虑一下。”
何壹壹当场翻了个白眼。考虑一下？你这是拒绝我的表白，还是在拒绝我的求职面试啊？但转念一想，这算是越毅给到的最好答案了，至少没有明着拒绝。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把他体内毒素去掉，那就必须进宫见邱云生，可要把越毅带进宫不被任何人察觉很有难度，长这样一张脸，不管是假扮太监还是侍卫都不合适，难不成还能假扮宫女吗？那要是真的被皇帝看见相中了，更完蛋。
一个不肯出来，一个又进不去，难度系数有点高啊。
她正盯着棋盘发呆，忽听到头顶传来越毅的声音。
“今年的秋猎，你准备得如何了？该不会又要像去年一样，把你所有的入幕之宾都带上，组个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允山吧。”
何壹壹一跃而起，大笑着拍掌。
“允山秋猎，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这样就能在外面见到邱云生了，多谢提醒！”
丢下一句，她转身就走，全然没留意身后黑了脸的越毅。
璟山一直守在外面，见李朝荣兔子一样地跳出院门匆匆离去，便走回园中。自家主子还坐在石桌跟前，捏着一枚棋子把玩不停，心中若有所思，就连他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
主子心情似乎不大好，璟山试探性地问了句。
“殿下，又受气了？”
越毅冷笑一声，原以为她转性了，结果还是死性不改，找了一堆借口，最后竟是为了见邱云生。以她的能耐，还需要偷偷摸摸去见吗？张张嘴，皇帝自会把人绑了送到公主府来。
也许是真心喜欢的人，舍不得吧。
越毅将手中棋子重重往棋盘上一拍。喜不喜欢，喜欢谁，又与他何干？
在察觉出皇帝的监视后，何壹壹又恢复了一些以往的作风，比如将柴福召回身边伺候，比如将看账本的活甩给府上的管事自己不再过问，比如夜夜召越毅侍寝。可她这些手段都是做给皇帝看的，柴福回来了也只是干些无关紧要的杂事，管事每晚还是要到公主寝宫汇报工作，越毅就更不用说了，召来寝宫就被安排在偏殿休息，一晚上都见不到何壹壹一面。
偏殿虽然不大，但何壹壹特意命人布置过一番，知道越毅怕冷，还未入冬，床边就摆着脚炉，床上铺着加厚锦被，还额外挂了门帘和窗帘。
璟山此刻正坐在桌边，拨拉着桌上的灯芯，一边半开玩笑道。
“能让皓若明月的朝晖公子独守空房，全天下只有她一个。殿下，我看你这次是真的失宠了。不过这样也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去了吧。”
越毅原本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说话，缓缓张开眼，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知道邱云生吗？”
璟山眨巴了几下眼，他有些没听明白。
“邱云生？太医院首席邱云生？”
得到了主子肯定答复，璟山一下来了劲，挺直了后背，整张脸浮在灯光之上，笑得开怀。
“哪能不知道呢？他和李朝荣那些风流韵事坊间都传疯了。话说回来，殿下该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你，这个邱云生铁定要被绑入府内，遭受清河公主各种摧残。我们来了，他逃过一劫。”
璟山抬头一眼看见越毅，笑容顿消，他家主子脸上凝了一层厚厚的冰。屋子里气温骤降，幸亏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璟山逃命似的去开门，却见涟漪站在外面，低身行了一礼。
“给两位请安，公主准备了酒菜，请殿下过去一聚。
璟山还没来得及回应，越毅已经跟出门外，向着公主寝殿去了。看着自家主子走远，他一边摇头一边关上房门。
“这上门女婿还当上瘾了不是？”
整座寝殿灯火通明，何壹壹确实备了一桌好菜，越毅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挽着袖子剥虾。
“来，坐，别客气，这虾新鲜得很，盐水煮的，原汁原味。”
她又想起越毅来自北方，该是喜欢喝酒吃肉，又将面前一盘牛肉换到对面。
越毅停在桌子跟前，却不落座，自上而下盯着何壹壹。
“你能吃虾了？不是一向最讨厌水里的东西吗？”
何壹壹将送到嘴边的虾肉又重新放回碗里，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哎呀，这不是替你剥的嘛。”
越毅微微拉动了嘴角，打算配合她继续往下演，他提起桌上的酒壶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我向来不喜南方的酒，太过寡淡，喝起来像水一样。”
何壹壹想都没想，当即吩咐道。
“去换两壶烈的来，我早说过公子喜欢烈酒，你们偏不信。”
涟漪也是刚入公主府，对越毅的喜好完全不知，只能听话地执行主子的命令。
很快两壶烈酒端上桌，盖子一开，满屋飘香，何壹壹从来没喝过酒，全然不知其中劲道，越毅敬，她就傻乎乎地往下灌，一口菜也来不及吃，半壶已经下肚，顿感天旋地转，整个人坐在位置左右摇晃。
越毅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放下酒杯。此刻整个公主寝殿只有他们二人，何壹壹酒劲上头，脸上铺着“火烧云”，更加衬得皮肤光洁透亮，灯光照在上面直发光。
“李朝荣？你醉了。”
何壹壹笑着摆手，抬眼看他，目光中水波粼粼，甚是迷人。
“我大学里跟人出去吃过烧烤，喝过啤酒，那时候一瓶都能灌下去，这只有半壶，怎么会醉呢，别小看我。”
她边说着边往旁边倒去，眼看着就要摔下椅子，被越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对方的声音霎时变得冰凉。
“你不是李朝荣，真正的清河公主在哪？”
何壹壹目光一滞，她还有些意识，知道话题朝着危险的方向去了，但大脑舌头此刻都不受控制，心中竟生出要一吐为快的想法。
“怎么，你还想让李朝荣回来？她心狠手辣，表面上爱护你，背地里却想着要害你。我可比她强，我可以送你回家。”
手臂上的力道逐渐收紧，何壹壹觉着疼了，使劲往回抽，见无法挣脱，心里又生出一股横劲，张口咬住抓他的手背。
一个抓得紧，一个咬得紧，僵持片刻，最后还是越毅妥协了，因为看见何壹壹眼眶里浮了一层红，该是真的疼了。他松了手，将人扶正，仔细审视着她的脸。这是睡在他身边将近三年的女人，自己断不会认错，就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摸一样，天下没有这样高超的易容术。
她就是李朝荣，却也不完全是。
越毅忽地想起现在先前从其他地方听到关于转魂移魄的说法，那是西方一种古老的巫术，被施以这种巫术的人外表上毫无变化，但里面的魂魄却是换了，难道李朝荣被人偷偷转魂了？
越毅脸上悄悄爬上一层惊讶，他凑到何壹壹耳朵边上，轻声问道。
“你是谁？”
“嗯？”
“你叫什么名字？”
何壹壹突然起身鞠了一个90度大躬。
“您好，我叫何壹壹，今年23岁，刚刚考研上岸，这是我的简历，如果贵司可以提供我想要的薪资和待遇，我也可以考虑晚两年去读书，或者转成半工半读式的。”
何壹壹笑得灿烂，在她眼里，对面坐着的帅哥是某大厂的HR。
何壹壹不得不再想办法，可她派出去的几波人陆续带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不是没找到人，就是对方并非传闻中的神医。
看来全天下能救越毅的只有邱云生了，他不愿意来，就只能想办法把人弄过去，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送进皇宫。越毅毕竟是北燕皇子，金国皇帝之所以一直放他安安稳稳在公主府不过问，那是因为有个信得过的女儿帮忙看着。人只要还在公主府，就还在何壹壹的掌控之内，但如果皇帝哪一天觉察到了府里的异象，把人弄走，送越毅回国的几率就要大幅下降了。
正巧这时有个宫女进来换茶，何壹壹目光落在新茶盏上，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脑海中成型，让她汗毛倒竖。
喂越毅吃慢性毒药真的是李朝荣本意吗？提供毒药的一直是柴福，李朝荣手里没有配方，而且当初也是在他的几次暗示下公主才打算在越毅身上用药的。柴福是什么时候入府的？仔细想想，似乎是在十四岁那年，李朝荣离开皇宫独自入住公主府的时候，柴福就跟在身边了，皇帝下旨赏赐的老奴。
如果柴福是皇帝安插到清河公主身边的人，那就意味着整个公主府一直在皇宫的监控之下，向越毅投毒也是皇帝的意思，只是借了公主的手。
何壹壹越往下想越觉得害怕，历史上确实有这样的皇帝，自己不主持朝政，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不同派系你争我夺。表面上不闻不问，实际上每个地方都有他安插的眼线，皇帝□□政权的方式就是让底下的狗互相撕咬，压强扶弱，这便是他的帝王之术。
金国皇帝就是这样的帝王。
最终在婢女惊异的目光中，何壹壹提着裙摆疾步走出门外，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去的当然是远山居，越毅正在竹林里与璟山对弈，眼见着李朝荣冒冒失失地进来，一头撞到棋桌前。
“我有话跟你说。”
越毅眉心拧在一处，下棋的好心情都被毁了
“我跟你无话可说。”
何壹壹朝璟山挥挥手，对方相当识趣，转身离开了。越毅看她的眼神充斥着困惑和不满。
“公主若要我晚上侍寝，随便派个下人过来传唤就好，何必这般急不可耐？”
何壹壹一手捂住胸口，喘了几口。
“我不要你侍寝。”
讥笑悄悄爬上他的脸颊。
“不要我侍寝了。这次又看中了谁？以后怕不是我要失宠了？”
何壹壹在他对坐下，开口第一句就让对方目瞪口呆。
“我俩被监视了。听我一句劝，要想回家，跟我合作。”
她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听完后越毅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他分不清这是何壹壹为了套自己的话故意演的一出戏，还是另有打算。但最让他震惊的，是这般条理清晰的分析居然能从这个女人嘴巴里听到。
何壹壹收了棋盘上的子，拿起一粒白的，放在了棋盘正中央，又在它周围布了一圈黑的。
“看着你好像被丢弃在公主府无人过问，实际上早就在重重监视之下了，皇帝在你周围安插着无数道眼线，就连我都是其中一环。”她又将其中一粒黑子换成白色，接着道。“在如此重重包围之下，若是有人在这时候替你打开一道口子，你就还有回家的希望。”
何壹壹将代表自己的那粒白子轻放进越毅手中。
“怎么选就看你了。”
越毅盯着手中棋子，呆愣了几秒，目光由原先的惊讶转为清冷。
“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个好问题，何壹壹之前没考虑过，似乎帮助越毅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大家都有这种惯性思维，穿越到古代成了炮灰或反派，就要想办法抱紧主角大腿，讨好主角争取苟命，可谁也没规定不可以杀掉主角，取而代之啊。
她想了想，笑道。
“可能是被结尾那句话打动了：最终，他一统天下，创百年盛世，人民安居乐业，再也不用遭受战火的摧残。”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再次搅乱了越毅的心神，他微垂下双眼，试图盖住眼中翻滚的惊涛，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白棋。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眼前这个女人，这些深埋在心底的声音，她是如何窥取的？即便是侍寝的日子，他也不敢入睡，总是熬到天亮，深怕入梦后不小心把不该说的说出来。
此时的何壹壹哪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思，一手托着下巴，微笑着看向对面。她的美就像晨曦下的白露，纯净剔透，没有半点杂质。绝大多数的男人只要看一眼，都会为这副绝世容颜倾倒，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副皮囊之下藏着毒蝎一般的心肠。
不过那都是从前犯下的错，如今她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越毅冰冷的目光缓缓滑过她的脸颊，与李朝荣共度了三年，头一次对这个女人生出了陌生感，看她就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一个人的想法、习惯、甚至连表情都变了，这不是靠演戏能装出来的。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
“我考虑一下。”
何壹壹当场翻了个白眼。考虑一下？你这是拒绝我的表白，还是在拒绝我的求职面试啊？但转念一想，这算是越毅给到的最好答案了，至少没有明着拒绝。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把他体内毒素去掉，那就必须进宫见邱云生，可要把越毅带进宫不被任何人察觉很有难度，长这样一张脸，不管是假扮太监还是侍卫都不合适，难不成还能假扮宫女吗？那要是真的被皇帝看见相中了，更完蛋。
一个不肯出来，一个又进不去，难度系数有点高啊。
她正盯着棋盘发呆，忽听到头顶传来越毅的声音。
“今年的秋猎，你准备得如何了？该不会又要像去年一样，把你所有的入幕之宾都带上，组个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允山吧。”
何壹壹一跃而起，大笑着拍掌。
“允山秋猎，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这样就能在外面见到邱云生了，多谢提醒！”
丢下一句，她转身就走，全然没留意身后黑了脸的越毅。
璟山一直守在外面，见李朝荣兔子一样地跳出院门匆匆离去，便走回园中。自家主子还坐在石桌跟前，捏着一枚棋子把玩不停，心中若有所思，就连他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
主子心情似乎不大好，璟山试探性地问了句。
“殿下，又受气了？”
越毅冷笑一声，原以为她转性了，结果还是死性不改，找了一堆借口，最后竟是为了见邱云生。以她的能耐，还需要偷偷摸摸去见吗？张张嘴，皇帝自会把人绑了送到公主府来。
也许是真心喜欢的人，舍不得吧。
越毅将手中棋子重重往棋盘上一拍。喜不喜欢，喜欢谁，又与他何干？
在察觉出皇帝的监视后，何壹壹又恢复了一些以往的作风，比如将柴福召回身边伺候，比如将看账本的活甩给府上的管事自己不再过问，比如夜夜召越毅侍寝。可她这些手段都是做给皇帝看的，柴福回来了也只是干些无关紧要的杂事，管事每晚还是要到公主寝宫汇报工作，越毅就更不用说了，召来寝宫就被安排在偏殿休息，一晚上都见不到何壹壹一面。
偏殿虽然不大，但何壹壹特意命人布置过一番，知道越毅怕冷，还未入冬，床边就摆着脚炉，床上铺着加厚锦被，还额外挂了门帘和窗帘。
璟山此刻正坐在桌边，拨拉着桌上的灯芯，一边半开玩笑道。
“能让皓若明月的朝晖公子独守空房，全天下只有她一个。殿下，我看你这次是真的失宠了。不过这样也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去了吧。”
越毅原本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说话，缓缓张开眼，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知道邱云生吗？”
璟山眨巴了几下眼，他有些没听明白。
“邱云生？太医院首席邱云生？”
得到了主子肯定答复，璟山一下来了劲，挺直了后背，整张脸浮在灯光之上，笑得开怀。
“哪能不知道呢？他和李朝荣那些风流韵事坊间都传疯了。话说回来，殿下该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你，这个邱云生铁定要被绑入府内，遭受清河公主各种摧残。我们来了，他逃过一劫。”
璟山抬头一眼看见越毅，笑容顿消，他家主子脸上凝了一层厚厚的冰。屋子里气温骤降，幸亏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璟山逃命似的去开门，却见涟漪站在外面，低身行了一礼。
“给两位请安，公主准备了酒菜，请殿下过去一聚。
璟山还没来得及回应，越毅已经跟出门外，向着公主寝殿去了。看着自家主子走远，他一边摇头一边关上房门。
“这上门女婿还当上瘾了不是？”
整座寝殿灯火通明，何壹壹确实备了一桌好菜，越毅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挽着袖子剥虾。
“来，坐，别客气，这虾新鲜得很，盐水煮的，原汁原味。”
她又想起越毅来自北方，该是喜欢喝酒吃肉，又将面前一盘牛肉换到对面。
越毅停在桌子跟前，却不落座，自上而下盯着何壹壹。
“你能吃虾了？不是一向最讨厌水里的东西吗？”
何壹壹将送到嘴边的虾肉又重新放回碗里，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哎呀，这不是替你剥的嘛。”
越毅微微拉动了嘴角，打算配合她继续往下演，他提起桌上的酒壶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
“我向来不喜南方的酒，太过寡淡，喝起来像水一样。”
何壹壹想都没想，当即吩咐道。
“去换两壶烈的来，我早说过公子喜欢烈酒，你们偏不信。”
涟漪也是刚入公主府，对越毅的喜好完全不知，只能听话地执行主子的命令。
很快两壶烈酒端上桌，盖子一开，满屋飘香，何壹壹从来没喝过酒，全然不知其中劲道，越毅敬，她就傻乎乎地往下灌，一口菜也来不及吃，半壶已经下肚，顿感天旋地转，整个人坐在位置左右摇晃。
越毅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放下酒杯。此刻整个公主寝殿只有他们二人，何壹壹酒劲上头，脸上铺着“火烧云”，更加衬得皮肤光洁透亮，灯光照在上面直发光。
“李朝荣？你醉了。”
何壹壹笑着摆手，抬眼看他，目光中水波粼粼，甚是迷人。
“我大学里跟人出去吃过烧烤，喝过啤酒，那时候一瓶都能灌下去，这只有半壶，怎么会醉呢，别小看我。”
她边说着边往旁边倒去，眼看着就要摔下椅子，被越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对方的声音霎时变得冰凉。
“你不是李朝荣，真正的清河公主在哪？”
何壹壹目光一滞，她还有些意识，知道话题朝着危险的方向去了，但大脑舌头此刻都不受控制，心中竟生出要一吐为快的想法。
“怎么，你还想让李朝荣回来？她心狠手辣，表面上爱护你，背地里却想着要害你。我可比她强，我可以送你回家。”
手臂上的力道逐渐收紧，何壹壹觉着疼了，使劲往回抽，见无法挣脱，心里又生出一股横劲，张口咬住抓他的手背。
一个抓得紧，一个咬得紧，僵持片刻，最后还是越毅妥协了，因为看见何壹壹眼眶里浮了一层红，该是真的疼了。他松了手，将人扶正，仔细审视着她的脸。这是睡在他身边将近三年的女人，自己断不会认错，就连眼角下的泪痣都一摸一样，天下没有这样高超的易容术。
她就是李朝荣，却也不完全是。
越毅忽地想起现在先前从其他地方听到关于转魂移魄的说法，那是西方一种古老的巫术，被施以这种巫术的人外表上毫无变化，但里面的魂魄却是换了，难道李朝荣被人偷偷转魂了？
越毅脸上悄悄爬上一层惊讶，他凑到何壹壹耳朵边上，轻声问道。
“你是谁？”
“嗯？”
“你叫什么名字？”
何壹壹突然起身鞠了一个90度大躬。
“您好，我叫何壹壹，今年23岁，刚刚考研上岸，这是我的简历，如果贵司可以提供我想要的薪资和待遇，我也可以考虑晚两年去读书，或者转成半工半读式的。”
何壹壹笑得灿烂，在她眼里，对面坐着的帅哥是某大厂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