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重冠礼,将以责成人之道。——柳宗元《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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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站在城墙上,目送嬴政出了宫城,这次没有办法去见证他真正成为一个人,一个王的重要时刻,总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刚回到章台宫,便见芈瑶的侍女焦急地等在那。说芈瑶昨夜服了药就睡下了,但今日却一直未醒。徐巿已跟随嬴政去了雍城,此时她只能靠自己了。她本想在嬴政出宫后也带着芈瑶出宫暂避,可芈瑶仍然昏迷着,她的身体连起床都困难,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明月想要查出来,芈瑶的病明明已经要好了,为什么一副药下去,病情却极速恶化。她忽然想起之前芈芳苓提到过一直是她在侍候芈瑶的起居汤药,真的会是她么?芈芳苓在她面前一直是嚣张跋扈的样子,也只有芈瑶能压她一头,她看芈瑶被嬴政放在心上,又生了长子,一定也憋着一口气呢。芈芳苓心浮气躁,做事定然没有那么周密,于是明月又询问了芈芳苓前来侍候的时间,叮嘱侍女收好药渣,等徐巿回来进一步查验。若是没猜错芈瑶此时病发,应是长年累月积累的毒素。要是她在芈瑶怀孕之时就开始下毒,那阿苏岂不是也——

    雍城,秦国宗庙所在之地。嬴政心里兴奋,却表现得很冷静,想着加冠之后放手做一番大事,但眼下就有一件大事要他指挥。

    高台的祭桌上,摆着各色的祭品。高台之下,秦国宗室和一众文臣武将出席,唯独缺了相邦吕不韦。

    嬴政纁裳缁带缓步登上高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而踏实,每一步都在想着那些期许和愿望。他在高台中央,朝着先君灵位跪拜行礼,由宗室长辈为他行加冠之礼。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一加缁布冠,可治人事,不忘本初。”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二加皮弁,可掌兵事,配剑。”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三加爵弁,可行祭祀。”

    “四加玄冕,为王。”

    他的新佩剑名叫太阿,风胡子剑谱排名第三,被称为威道之剑。太阿曾是楚国镇国之剑,后被秦昭襄王所得,成为王者的象征。据说是欧冶子与干将两大铸剑师联手打造,出炉时天时地利人和三元合一,剑未成剑气却以存于天地之间。大巧不工,承载道义而尽显威仪,只有内心之威方能激发出剑气之威。太阿厚重沉稳,与此时嬴政的少年锐气其实并不相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秦昭襄先王年少时也曾质燕,回国后仍为一代雄主,我相信,你也能够做到。”不仅是明月,端木夫人也曾这样说过,也正是如此,他一直把自己当做那个能给天下带来希望的人。

    嬴政举着太阿俯瞰台下,似乎看到了明月在朝他点头微笑,闭上眼睛再一睁开,她并不在那里。只听得台下的兵阵欢呼震天:“王上威武!大秦万年!”

    冠礼后,他便可以亲政,可以收回吕不韦手中的权力,惩罚让他蒙羞的人,真正执掌这个国家。这时,章邯来报,说嫪毐沉不住气,提前发动叛乱,叛军已攻入咸阳,蕲年宫也已被围困,赵姬听到这个消息直接瘫倒在地。

    “寡人知道了,按计划行事!”众人虽有些慌张,但嬴政却很冷静。雍城虽无兵可用,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于是一面吩咐影密卫保护好女眷及众臣的安全,一面让人在鼎中燃起狼烟,向城外求救。蒙恬则带着王诏突围,前往骊山大营调兵,昌平君、昌文君携王诏与咸阳城内军民接应,携手破敌,捉住嫪毐及其同党者有重赏。

    蒙恬在半路遇到王翦父子,得到的却是骊山大营已被叛军掌控的消息,只好去附近城镇求援。

    这几日咸阳城上阴云密布,街上空空荡荡,没有百姓敢出门。芈瑶醒来后卜了一卦,明月看不懂卦象,芈瑶咳着说卦象大凶,她咳出来的血上,笼罩着一团黑气。“这一次,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明月握住芈瑶的手:“你别说胡话,他一直惦记着你呢,还有小公子也需要你!”

    芈瑶摇摇头:“我能看得出,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宫中的任何女人,这世上,少有知他心意的人。但我也知道,你生性恬淡,更适合自由的生活,没有必要为了续一段本不属于自己的缘分而将自己困在这里。而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你们并不适合在一起。而我虽从小在秦国长大,但终究是楚国人,王上对楚系外戚势力始终多一分对外戚的忌惮,所以——”

    明月笑了笑:“或许,你是对的,他总说我不求,只是因为我求的与别人不同,我要寻找一条可以回到来处的路,需要一个终点,或许连我自己都不清楚那是什么样感情,但我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那我便放心了。”芈瑶笑道。“或许死对于我来讲是解脱,我终于可以不被控制了。你虽不适合他,但我知你深爱他,他也需要你。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护着他,但一定不能放弃本心,你仍要做你自己。”

    明月勉强地点点头:“无论如何,生命至真至贵,只要有机会活着,一定不要轻易放弃自己!你我命格相同,可以互为补充。”她边说,边点了芈瑶的几个穴位,以自己的血为引施阴阳术救治芈瑶,她有心成全他们,想助她渡过这次劫难。

    或许运功过度,引得明月一阵干呕。

    “你——你这是?”芈瑶忙摸了摸她的脉,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也知道,这段日子都是明月陪在嬴政身边,而以他的性子,那种事定然少不了,却没想到这孩子来得如此快。

    “嗯!”明月低下头,竟有一丝娇羞。

    “既然如此,你今后更要注意了,若是有丝毫闪失,他会难过的!”芈瑶舒展开眉头,笑了一下,覆住她的手心。“王上说,你有体寒之症,如今更要注意才是,是不是暖和了一些?

    明月轻轻点头,她感到一股暖流流入体内,联通了经脉,最后旋在腹部,久久没有消散。

    这时蒙毅闯进门说,叛军打进宫了。明月简单询问了下嬴政的情况,蒙毅说雍城那边王上早有安排,有兄长和盖聂先生在,王翦将军也在勤王途中,不必担心。明月把嬴政留下的诏书交给蒙毅,让他马上去找吕不韦求救,这里还有我。蒙毅一路拼杀躲避,终于到了吕府。吕不韦拿着嬴政手诏却迟疑了。那诏书确为嬴政亲笔,但只盖有嬴政私印。此时冠礼应尚未结束,嬴政尚未亲政掌权,他在犹豫是否要贸然出兵勤王,是否要等着加盖王玺的诏命。蒙毅急的直跺脚,他已把利害关系跟吕不韦讲清了,宫中之人对王上十分重要,可吕不韦还是不肯出兵,直到墙外有人喊着:“命相邦吕不韦、昌平君、昌文君携咸阳百姓平叛!”

    吕不韦拿着盖有王玺的诏命,终于打开了相府大门。蒙毅忙冲出门去,吕不韦问他干什么去。蒙毅却说明月和小公子还在宫里,我必须马上回去接她们。

    “孩子委屈你了!”芈瑶对孩子施了个咒诀,隐去了孩子的哭声,把孩子塞到明月怀里,让明月务必把阿苏安全带出宫。见明月不舍,她紧抓住明月的手腕,强行将一股意识灌输到明月脑中。“不——瑶瑶——我不能——不能这样走——”从那双眼中,她看到的似乎不是芈瑶,而是姬荧,而这种强行控制他人神识确实也只有姬荧才能做到芈瑶虽没有明月心,但仍能调动姬荧的魂魄之力,可见她隐藏的精神力是多么强大。此时芈瑶身上的紫红色条纹愈发明显,应是六魂恐咒因强行运功而发作,于是力竭晕了过去。

    嫪毐攻入咸阳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芈瑶的住处,却发现芈瑶晕倒在房前,气息已经相当微弱,于是把芈瑶拖了起来。“小丫头,嬴政已经死了,你等不到他了,现在整个咸阳宫都是我的,你若是从了我,我便救你!”

    “你休想!”芈瑶眼睛血红,尽是愤恨与不甘。

    “这丫头如此不知好歹,竟甘心为嬴政而死!”嫪毐气极,一巴掌打下来,随即下令找到芈瑶的儿子以泄愤。

    “不过——已伤成这样,也甚是无趣——”他掰过芈瑶的脸问:“说——樊明月和孩子在哪?”

    芈瑶轻轻挣开眼睛,她用最后的力气抓住了嫪毐的手腕。“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她身体里还保留有一丝姬荧的残魂之力,仅这一点点力量,也足以置嫪毐于死地了。随即一阵红色的雾气缠上嫪毐的手臂,他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只能任由那雾气缠住他的身体。那红气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玄鸟,发出阵阵哀鸣,穿过嫪毐的身体,向宫外飞去。

    芈瑶力竭,嫪毐趁机挣脱,但已被重创。

    明月带着阿苏一直跑一直跑,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们已快到宫门了。

    “蒙毅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明月看看怀里的孩子,咬咬牙。忽然她听到几声鸟鸣,回头一看,一只巨大的红色玄鸟正从她身后飞过,将叛军击到在地,这便是芈瑶的龙游之气吗,可玄鸟本是秦的图腾。这时又有叛军从四面围聚过来,明月听到身后有人喊着:“阿姊别怕,成蟜来也!”

    那个彼时抱大腿喊姊姊救我的顽劣王弟此时竟拿着剑挡在明月身前。“阿姊相信我,我是秦国的长安君,我会保护你们的!”

    可成蟜终究不敌,叛军的剑穿过了他的胸膛。明月大喊着成蟜的名字,眼底瞬间被血红笼罩。千钧一发之机,她催动明月心之力将那玄鸟之力引入到体内,调动姬荧留下的内力,瞬间那些士兵便被击倒在地。

    宫中一片狼藉,蒙毅找到明月时她已经昏迷了,阿苏被她护在身下好好地睡着。他清楚地记得,还未进宫门时,宫城之上便被刺眼的红光笼罩,一只巨大的红色玄鸟从芈瑶居住的院子方向飞出,发出阵阵哀鸣后消散而去。他看到明月满眼通红,满身杀气地倒下去却无能为力,还好昌平君及时赶到。昌平君抱着他的亲外孙,满脸怜惜,他已知道自己的女儿凶多吉少了,却还是想看看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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