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近些天捕梦和楚韵撕得不可开交，摆明一副当代互联网大战的架势，郑佳爆料的内容，迅速在网上激起惊涛骇浪。
她晒出了秦潇撬到的楚韵拍摄本子，包括日期，场景，照片里甚至包括秦潇本人模糊的侧脸。
一应俱全。
秦潇粉丝立刻跳起来反对。
「不是吧，就这么糊的图，也能硬cue秦姐？」
「z女士什么素质啊，合同期间内爆出艺人消息是要吃官司的吧」［微笑］［微笑］
「隔壁想红想疯了？又拉我秦姐下水？」
不过，这些质疑的声音，很快随着证据越来越多，被淹没在反讽里。
郑佳不仅po出了楚韵的本子，还po出了捕梦组就这个剧本连夜改编的节目内容，改签机票和加班信息都进行了备份。
多翻轮锤，彻底将楚韵被诬陷的莫须有罪名翻案。
这还不是最大的瓜。
在曝光完最近的楚韵事件后，郑佳甚至以z女士的匿名身份，拿出了更炸裂的锤。
——秦潇和多位圈内著名人士的恋爱约p记录。
说是约，甚至还是美化了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记录完全就是潜规则。
秦潇这些年私下所交往的对象，不仅有圈内著名导演、制作人，更甚者，还有资方大佬。
所涉及人员关系错综复杂，共同织起一张，兜住她这个当红流量的大网。
这瓜已经把网友都吃麻了。
「我就说……秦潇这个目中无人的性格，还能被粉丝硬洗成真性情，原来真的有大佬撑腰啊……」［捂嘴］
「我朋友跟秦潇的组做过一次工作人员，她那个臭脾气，真的没谁了，网上一直没人敢骂」
「这就是秦潇粉丝吹的堂堂正正流量花top吗」
「我记得不是有瓜说秦潇资源好是因为家里跟娱乐圈有关系吗，怎么成了这样……」
当代网友的扒瓜程度堪称列文虎克，没过多久，就有人顺着潜规则这条线，扒出更多信息。
比如，捕梦的饼是秦潇为了转型刻意接洽的，条件是捕梦让渡给她大半的营销权。
比如，最开始秦潇和向澈同在一个剧组，是秦潇执意改剧本，给自己加戏份，两人才不欢而散。
比如，这位爆料z女士，经常受秦潇虐待羞辱，人生攻击……
「塌房」词条迅速冲上热搜第一。
无数粉丝脱粉回踩，曾经有多火，塌得就有多轰轰烈烈。
墙倒众人推，仅仅只在一夜之间。
微博广场上，只有少数几个死忠粉在负隅顽抗。
「这年头搞事业也要被说了么，我说你们有些人对女明星不要太苛责」
「对啊，换作男明星还不是一笑了之，女明星为自己争取资源，又不犯法，有错吗？！」
很快有人回怼∶「别转移视线，谁关心她怎么上位的，不都在骂她虐待女下属，还有在剧组霸凌其它工作人员么」
「粉丝这么i女怎么不让你家主子爱爱自己女下属」
「真牛，希望这种“事业批女强人”能当你上司哈」
「无事小白花，有事女强人，你们粉丝别是精神分裂了吧……」
这几个惊天巨瓜，接连锤下来，锤得热搜榜单连爆好几条，就连捕梦也背刺秦潇一刀，来了个切割声明。
「捕梦节目组注意到，最近有诸多观众在关注节目情况，在这里建议大家理智追剧，保持好心情。」
「我有以下六个点要说∶……」
「真的会笑爆」
「精彩，实在精彩，好一个背后捅刀哇」［捂嘴笑］
「别搞笑了，先摘清你组故意剽窃人家剧本的争议吧」
舆论风波逐渐从抄袭争议转变为秦潇人品，秦潇工作室连发几天澄清声明，键盘快敲晕了，依然无济于事。
大部分红人粉不长情，倒了一个秦潇，还有更多流量等着他们去粉。
大厦倾颓，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塌房后被互联网遗忘，或许需要几年，也或许只要几个月。
不过转瞬即逝。
而楚韵，也在这阵风波中，安安静静迎来了收官。
.
楚韵这一季的织锦系列节目，历经坎坷，险些被抵制下架，能播放出来实属不易。
本身已经够火的情况下，能在观众的陪伴下平稳播完，反倒是件好事。
播放期间，楚韵创下多项记录，大字报里记载的就有连续斩获市场占有率一个月最高、刷新纪录片赛道播放记录、各平台热度登顶……等等等等。
收官当晚便被播放平台写入年终财报。
作为楚韵其中的一员，这段时间，沈梨主要忙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楚韵收官，节目组准备办个庆功宴。
群里讨论场合讨论得热火朝天，裴珍甚至大胆建议把拍外务的假补了，来个短期旅游。
第二个，则是前段时间刚接下的访谈综艺节目。
短暂focus楚韵事件后续后，沈梨没有和其他路人一样，持续关注秦潇，而是转头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楚韵的拍摄方式很特殊，区别于其他节目的拍摄，会特别注重嘉宾收工制作的过程。说实话，在拍摄的时候，沈梨并没有体会到过多被镜头窥探的不适。
节目性质摆在这儿，如果不是因为捕梦，大概播的过程中也会平淡如水，无比peace。
但综艺可不一样。
这是要制造爆点、做节目效果的。
综艺开拍时间在下午，当天中午，刚吃完饭，沈梨就去了拍摄现场。
夏季的天气多变，早上还是艳阳天，中午就下起了雨。
沈梨一直觉得南城的雨很怪，总是来得没头没脑，出门时，雨丝斜斜的，直往脑门上飞，雨伞完全挡了个寂寞。
她艰难调整伞的位置，让它能遮住前方，身后，谢苏年不声不响按开车锁，顺手替她开了个门。
沈梨被吹得晕头转向，狼狈地钻了进去，刚坐稳，便闻到浓郁的雨水气息。
她对着前面的镜子拨弄头发，目光不经意间触到身边坐在驾驶位的谢苏年。
他低头看着导航，黑发沾着水珠，顺着额头往下滑落。
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沾了些许。
莫名有点像……落水小狗。
沈梨被自己脑子里凭空蹦出来的想法弄得有点想笑，忍耐片刻，从包里摸出纸巾，递给他∶“给。”
谢苏年瞥了她一眼∶“擦什么？”
沈梨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目光下移，看到正在操作的手机导航页面，忽然心领神会。
没手是吧。
换作是别人，她肯定直接上手了，但现在身边是谢苏年。
这个密闭的空间内，某些尴尬的回忆涌上心头。
沈梨立刻把几张纸叠一起塞到驾驶座旁边的凹槽里，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感觉谢苏年似乎朝自己看了过来。
不确定。
……错觉吧。
一路无话。
大型的综艺节目会有自己的化妆师，沈梨不是女明星，当然自带不了一点，在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听从安排乖乖去了化妆间。
刚踏进化妆间，她便感受到了来自化妆师，那无法抵挡的热情。
这位化妆师是楚韵的粉丝，追了好几期节目。
不过几分钟，她的嘴完全停不下来，绕着沈梨叭叭了个遍。
“我可爱看你们节目了，你在里面的造型真的美爆，没想到真人更漂亮。”
“你皮肤真好，我家亲戚都都老喜欢你了。”
“姐妹还跟我打听有没有门道要你联系方式，你说这可不巧了……你能给我签个名不？”
这燕国地图有点短，沈梨愣了一下，没跟上她的节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被人要签名这事还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节目播出有段时间了，她出门很少，这些天楚韵的火爆，波及范围已经这么广了吗？
沈梨觉得自己有点跟时代脱节了。
没想过要给人签名，当然也没带签名的东西。沈梨说∶“可以的，但是我没带笔。”
化妆师迅速从桌子上摸出一只眼线笔∶“您拿这个写。”
不是。
这也太熟练了。
……她写哪儿啊？
头疼之际，沈梨灵光乍现，故技重施，从包里摸出纸巾。
然后，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大名。
化妆师心满意足，看样子恨不得把这张面巾纸拿回去供起来∶“谢谢姐。”
对于被化的人来说，化妆是个挺轻松的事，签完名，沈梨闭上眼睛，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不知道过了多久，化妆师直起腰，满意道∶“差不多了。”
沈梨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镜子。
她今天出门穿了件米色开衫，长发被卷发棒烫过，微卷的波浪形，一半搭在胸前，一半被水晶发卡别在脑后。
妆面干净，清冷漂亮，还多了点甜。
化妆师对自己亲手打造的造型也很满意，替她最后抹上一层唇釉，边涂边夸∶“真的很美。”
沈梨嘴唇微张，配合她工作。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化妆师扭过头，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手上力道一重，差点给唇釉撅断。
谢苏年看向椅子上的沈梨，微微怔了一下，倚着门，很有分寸地没有走近∶“导演让我来催下进度。”
泥马。
好他妈纯正的一个大帅哥。
不仅帅，声音还这么好听。
化妆师的眼神都飘忽了。
她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随手一甩，那支可怜的唇釉被隔空丢进垃圾桶里。
一打眼，看到自己身前的沈梨，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今天遭受到的东西太多了，视网膜都快被滋润得冒油了。
一定是上天看在她辛苦工作的份上给的奖励。
她结结巴巴道∶“哦，哦，你来找沈姐的是吧，妆化完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沈梨一言难尽地看着化妆师的背影∶“……”
为了方便操作，化妆间的椅子被调得很低。
沈梨目送化妆师离去，转过椅子，镇定道∶“刚刚那边招呼完了么。”
谢苏年和这个组的人认识，刚才便留下来多寒暄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这人看上去是蛮讨厌社交的，但真到要处理的时候，又能完成得很好。
谢苏年低头看着她，沉默一会儿，“嗯”了一声。
他瞳色很深，是那种纯粹的巧克力色，眼睛形状锋利，微微低头的时候，更显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沈梨嗓子莫名有点发紧，只和他对视了几秒，就迅速垂下眼睫，移开视线。
……不应该啊。
刚才化妆师妹妹在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这个地方窄，为什么谢苏年一来，她连呼吸都快上不来了。
心脏还跳得那么快。
如果不是有人，她真的好想给自己来一巴掌，看能不能把脑子拍清醒，或者心脏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一个劲儿地跳。
谢苏年的目光下移到她的唇角。
化妆师走得太急，唇釉没有涂匀，长长一条拖在嘴边。
被皮肤晕开成淡淡的粉色。
沈梨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唇畔传来微凉的触感。
抬眼，谢苏年的脸近在咫尺间，指腹正轻柔地按在她嘴唇边，捏住下颚，将那一抹不合时宜的晶亮痕迹抹掉。
呼吸呢喃交织，沈梨的睫毛剧烈一颤。
她几乎立刻就想偏头躲掉，看到对方专注认真的眼神，莫名停了下来。
身体不自觉僵住。
耐心抹掉那点痕迹，谢苏年抿掉手指上残留的粘稠固体∶“嫌花了可以补点粉底液。”
“……”
沈梨清咳一声，不太自然地别过头，遮住脸畔一抹粉色∶“……哦。”
.
这档国民访谈综艺的mc主持人配置是一男一女，一个温柔一个活泼，负责抛梗接梗，把控场面氛围。
节目访谈固定在一个室内场地里，暖黄色的光线，两边各设置了几个沙发。
女主持杨柔脚踩一双高跟鞋，打扮得相当干练，拿着台本走上台，不忘给她比个手势打气。
沈梨微笑回应，坐在嘉宾席平复呼吸，调整状态。
没过多久，耳朵传来主持人念开场白的声音。
“今天呢，我们节目邀请到楚韵最近很出圈的沈大美女，大家欢迎～”
男主持笑着说∶“是啊。沈小姐最近在网上风很大，听说柔柔你也学过那个白月光妆容？”
插科打诨间，话题很快被引到沈梨身上。
男主持∶“开拍前，我们节目在微博上搜寻了最想问沈小姐的十个问题。第一个是大家最关心的，沈小姐猜猜是什么？”
沈梨没看过那条微博，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我平时是怎么化妆的？”
杨柔打趣道∶“这颜值化妆可仿不了。”
“你再猜猜？”
沈梨摇头∶“想不出来。”
男主持解开谜底∶“是沈小姐您的情感经历哦。”
情感经历。
沈梨倒是没想到网友会对她这方面感兴趣。
这个网友提问的环节在剧本里只提了一笔，节目组有分寸，不会挑那些特别刁钻的问题问她，因为这个，沈梨本来想的也是随机应变。
其实，网友之所以好奇这个，主要是因为沈梨在楚韵的形象实在太仙，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某瓣前几天才搭了几栋高楼，主题就是探讨沈梨这个人设到底该不该谈过恋爱。
这个该不该。就很巧妙。
仿佛沈梨已经成了聚光灯下的女明星，要为了火不断稳固人设和粉丝。
沈梨本人倒没有很忌讳这个。
她想了想，说∶“谈过两段。”
男主持露出惊讶的神色∶“是吗？那两段经历都是怎样的呢？”
女主持笑盈盈道∶“我也很好奇，是谁能夺取沈大美女的芳心。”
这个问题能发挥的地方其实很多，也可以做出一些爆点。
但沈梨不太想在公众场合过多曝光自己的私事，说得就比较点到为止。
“第一段是网恋，对方是个摄影师。第二段是认识的一个大学同学。”
说到这里，她还开了个玩笑∶“我的恋爱经历很普通的。跟大家没什么区别。”
杨柔心领神会∶“懂了。”
场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淅淅沥沥的雨声透不进室内，沈梨却被吹得有些冷。
她裹了裹开衫，尽力摒除心头不在状态的情绪，继续耐心投入采访中。
.
另一边。
布置光亮的场地外，谢苏年站在摄影机旁，弯下腰，习惯性替导演盯画面位置。
导演建议他去后台等人，那里也可以看到节目组切的小屏，比在黑漆漆的片场更舒适。
谢苏年却拒绝了。
呆在那里也是玩手机，没什么意思，不如过来看录制。
这档综艺的导演和主持人都和他合作过，算得上熟，他提出要来帮忙看看场子，对面答应得很痛快。
组里的工作人员简直求之不得。
有他帮忙控场，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前半段采访进行得中规中矩，只在被问到和恋情有关的问题时，工作人员才突然发现，一直看上去没什么兴致的谢大帅哥，忽然抬起眸，越过摄像机，朝台上望去。
“第一段是网恋，对方是个摄影师。第二段是认识的一个大学同学。”
“……我的恋爱经历很普通的。跟大家没什么区别。”
沈梨的声线很温柔，语气平稳，听上去有种娓娓道来的亲切感。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格……
大概没人会不喜欢吧？
这节目前几期请的都是男嘉宾，很久没出现这种级别的大美女了。
工作人员沉溺在嘉宾的盛世美颜里，看得入了迷。
欣赏了会儿美貌，他想起任务，重新去盯机器。
转过头，却心惊肉跳地看见，原本懒散的谢苏年，站直了身子，气压变得很低很低。
外面还在下雨，他仍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t，眉眼被摄影棚昏暗的光线压出阴影。
神色也被藏在其中，窥探不清。
沈梨整句话说完后，他嘴角本来挺淡的一抹笑也没了。
网恋。又是摄影师。
谢苏年垂下眸子，掩盖住眼中所有翻滚的情绪。
“谢哥？”
工作人员惶惶不安地叫他。
思绪被拉扯，谢苏年回过神，工作人员指了指台上∶“刚刚到了下一个part，我看你在发呆，就……”
台上一切安然，话题很快被转到其他地方，沈梨明显不想深谈自己的感情经历，女主持便带着她玩起了最近很火的手势游戏。
她侧对着摄像机，学得很认真。
侧脸耐心且柔和。
谢苏年看了很久，随便找了个借口∶“走神了。”
工作人员不知道他的意思，以为他只是累了，贴心提出建议。
“在这儿盯机器确实累人，谢哥，你要不去后台休息会儿？”
.
拍摄顺利继续下去，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沈梨走下台，想找谢苏年说几句话，他原本在的位置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奇怪。
明明刚才还在的。
不远处，女主持热情冲她挥手∶“沈梨。”
她手里拿着两杯果茶，应该是刚点的。
注意力被转移，沈梨应了一声，匆匆赶过去。
谢苏年确实去了后台。
后台休息室与拍摄场地相邻，隔得很近，休息的间隙，场内嗡嗡的人声带着微躁回响，杂乱又清晰。
很多人在交谈，人声鼎沸，又克制的没有放大声音。
短暂的片刻内，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记忆不断往前翻页，追溯到沈梨在小桃源头一次对他分享儿时的经历，还有那串交换给导演的熟悉字符。
——Espoir。
他支着手臂，在沙发上沉默地浏览曾经的那些聊天记录。
顶头全部都是Espoir。
这个时候在这里翻东西，不是因为闲，是他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思绪。
比如……找到沈梨不是她的证据。
她曾经给他发过非常多消息，小到连早午餐都要分享，这些生活碎片繁琐又无聊，但他都保存了下来。
聊天记录的内容在临近最后的时间骤然变低。
直到某个点，突然断裂般消失。
南城的雨很怪，总是下得仓促又突然，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所以他们约好，在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后见面。
见面的那天，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对方的影子。
消息发过去，只收到刺目的拉黑提示。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好友。」
无论发多少条，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谢苏年知道对方家庭情况糟糕，全靠她一人支撑，也听过她深夜崩溃，无数次想解脱又无数次被拖入深渊。
但这样干净彻底的断联，是第一次。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收到过来自她的一条讯息。
他们的联络只存系在虚无的网络上，他无法从任何其他地方了解她，断联后，这个人像是从他的生命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曾经的相处仿佛也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两条本无交集的平行线短暂地相交，又再度分离。
但沈梨不一样。
她拥有良好的出身、不俗的家世，内核温柔坚定，哪怕最开始和他相看两厌，也一直努力维持表面的关系。
——她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隔壁录制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空气微尘随之漂浮不定。
明明想了这么多，却依旧一字不落地传入耳膜。
他听到后半段访谈内容无伤大雅，两位主持很照顾沈梨，期间不忘制造一些有趣又不冒犯的节目效果。
拍摄持续好几个小时，录到最后，天色变黑，沈梨的声线明显变得疲惫。
“最后一个问题。”
女主持握着话筒问∶“现在沈小姐已经成了颇受欢迎的素人博主，请问你有没有什么宝藏的小众博主分享给我们呢？”
这个问题沈梨已经等了挺久。
场内冷气充沛，凉津津的，直透到指缝里。
就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变缓慢了。
或许是连续采访太久，或许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开口都变成很难的事情。
但到了要分享的时候，她还是带上一抹笑容，温声道∶“有的。”
“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非常有才华的摄影师。”
谢苏年抬起头。
不远处灯光闪烁，透过门框的缝隙进来。幽暗的空间内，明明只有孤零零一个人，他却感觉自己正在被注视。
如同等待审判的罪臣。
录制接近尾声，主持人的声音也变得轻快，有人在起哄，不断说着什么，躁动的背景音不断从一墙之隔外的台前传来。
空气里生冷的味道几乎刺穿他的咽喉。
他垂下眼眸，隐藏住自己的表情，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沈梨轻柔又笃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他叫奈川。”
一锤定音。
她晒出了秦潇撬到的楚韵拍摄本子，包括日期，场景，照片里甚至包括秦潇本人模糊的侧脸。
一应俱全。
秦潇粉丝立刻跳起来反对。
「不是吧，就这么糊的图，也能硬cue秦姐？」
「z女士什么素质啊，合同期间内爆出艺人消息是要吃官司的吧」［微笑］［微笑］
「隔壁想红想疯了？又拉我秦姐下水？」
不过，这些质疑的声音，很快随着证据越来越多，被淹没在反讽里。
郑佳不仅po出了楚韵的本子，还po出了捕梦组就这个剧本连夜改编的节目内容，改签机票和加班信息都进行了备份。
多翻轮锤，彻底将楚韵被诬陷的莫须有罪名翻案。
这还不是最大的瓜。
在曝光完最近的楚韵事件后，郑佳甚至以z女士的匿名身份，拿出了更炸裂的锤。
——秦潇和多位圈内著名人士的恋爱约p记录。
说是约，甚至还是美化了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记录完全就是潜规则。
秦潇这些年私下所交往的对象，不仅有圈内著名导演、制作人，更甚者，还有资方大佬。
所涉及人员关系错综复杂，共同织起一张，兜住她这个当红流量的大网。
这瓜已经把网友都吃麻了。
「我就说……秦潇这个目中无人的性格，还能被粉丝硬洗成真性情，原来真的有大佬撑腰啊……」［捂嘴］
「我朋友跟秦潇的组做过一次工作人员，她那个臭脾气，真的没谁了，网上一直没人敢骂」
「这就是秦潇粉丝吹的堂堂正正流量花top吗」
「我记得不是有瓜说秦潇资源好是因为家里跟娱乐圈有关系吗，怎么成了这样……」
当代网友的扒瓜程度堪称列文虎克，没过多久，就有人顺着潜规则这条线，扒出更多信息。
比如，捕梦的饼是秦潇为了转型刻意接洽的，条件是捕梦让渡给她大半的营销权。
比如，最开始秦潇和向澈同在一个剧组，是秦潇执意改剧本，给自己加戏份，两人才不欢而散。
比如，这位爆料z女士，经常受秦潇虐待羞辱，人生攻击……
「塌房」词条迅速冲上热搜第一。
无数粉丝脱粉回踩，曾经有多火，塌得就有多轰轰烈烈。
墙倒众人推，仅仅只在一夜之间。
微博广场上，只有少数几个死忠粉在负隅顽抗。
「这年头搞事业也要被说了么，我说你们有些人对女明星不要太苛责」
「对啊，换作男明星还不是一笑了之，女明星为自己争取资源，又不犯法，有错吗？！」
很快有人回怼∶「别转移视线，谁关心她怎么上位的，不都在骂她虐待女下属，还有在剧组霸凌其它工作人员么」
「粉丝这么i女怎么不让你家主子爱爱自己女下属」
「真牛，希望这种“事业批女强人”能当你上司哈」
「无事小白花，有事女强人，你们粉丝别是精神分裂了吧……」
这几个惊天巨瓜，接连锤下来，锤得热搜榜单连爆好几条，就连捕梦也背刺秦潇一刀，来了个切割声明。
「捕梦节目组注意到，最近有诸多观众在关注节目情况，在这里建议大家理智追剧，保持好心情。」
「我有以下六个点要说∶……」
「真的会笑爆」
「精彩，实在精彩，好一个背后捅刀哇」［捂嘴笑］
「别搞笑了，先摘清你组故意剽窃人家剧本的争议吧」
舆论风波逐渐从抄袭争议转变为秦潇人品，秦潇工作室连发几天澄清声明，键盘快敲晕了，依然无济于事。
大部分红人粉不长情，倒了一个秦潇，还有更多流量等着他们去粉。
大厦倾颓，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塌房后被互联网遗忘，或许需要几年，也或许只要几个月。
不过转瞬即逝。
而楚韵，也在这阵风波中，安安静静迎来了收官。
.
楚韵这一季的织锦系列节目，历经坎坷，险些被抵制下架，能播放出来实属不易。
本身已经够火的情况下，能在观众的陪伴下平稳播完，反倒是件好事。
播放期间，楚韵创下多项记录，大字报里记载的就有连续斩获市场占有率一个月最高、刷新纪录片赛道播放记录、各平台热度登顶……等等等等。
收官当晚便被播放平台写入年终财报。
作为楚韵其中的一员，这段时间，沈梨主要忙的事情有两件。
一是楚韵收官，节目组准备办个庆功宴。
群里讨论场合讨论得热火朝天，裴珍甚至大胆建议把拍外务的假补了，来个短期旅游。
第二个，则是前段时间刚接下的访谈综艺节目。
短暂focus楚韵事件后续后，沈梨没有和其他路人一样，持续关注秦潇，而是转头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楚韵的拍摄方式很特殊，区别于其他节目的拍摄，会特别注重嘉宾收工制作的过程。说实话，在拍摄的时候，沈梨并没有体会到过多被镜头窥探的不适。
节目性质摆在这儿，如果不是因为捕梦，大概播的过程中也会平淡如水，无比peace。
但综艺可不一样。
这是要制造爆点、做节目效果的。
综艺开拍时间在下午，当天中午，刚吃完饭，沈梨就去了拍摄现场。
夏季的天气多变，早上还是艳阳天，中午就下起了雨。
沈梨一直觉得南城的雨很怪，总是来得没头没脑，出门时，雨丝斜斜的，直往脑门上飞，雨伞完全挡了个寂寞。
她艰难调整伞的位置，让它能遮住前方，身后，谢苏年不声不响按开车锁，顺手替她开了个门。
沈梨被吹得晕头转向，狼狈地钻了进去，刚坐稳，便闻到浓郁的雨水气息。
她对着前面的镜子拨弄头发，目光不经意间触到身边坐在驾驶位的谢苏年。
他低头看着导航，黑发沾着水珠，顺着额头往下滑落。
骨节分明的手指也沾了些许。
莫名有点像……落水小狗。
沈梨被自己脑子里凭空蹦出来的想法弄得有点想笑，忍耐片刻，从包里摸出纸巾，递给他∶“给。”
谢苏年瞥了她一眼∶“擦什么？”
沈梨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目光下移，看到正在操作的手机导航页面，忽然心领神会。
没手是吧。
换作是别人，她肯定直接上手了，但现在身边是谢苏年。
这个密闭的空间内，某些尴尬的回忆涌上心头。
沈梨立刻把几张纸叠一起塞到驾驶座旁边的凹槽里，从善如流地坐了回去。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感觉谢苏年似乎朝自己看了过来。
不确定。
……错觉吧。
一路无话。
大型的综艺节目会有自己的化妆师，沈梨不是女明星，当然自带不了一点，在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听从安排乖乖去了化妆间。
刚踏进化妆间，她便感受到了来自化妆师，那无法抵挡的热情。
这位化妆师是楚韵的粉丝，追了好几期节目。
不过几分钟，她的嘴完全停不下来，绕着沈梨叭叭了个遍。
“我可爱看你们节目了，你在里面的造型真的美爆，没想到真人更漂亮。”
“你皮肤真好，我家亲戚都都老喜欢你了。”
“姐妹还跟我打听有没有门道要你联系方式，你说这可不巧了……你能给我签个名不？”
这燕国地图有点短，沈梨愣了一下，没跟上她的节奏，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被人要签名这事还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节目播出有段时间了，她出门很少，这些天楚韵的火爆，波及范围已经这么广了吗？
沈梨觉得自己有点跟时代脱节了。
没想过要给人签名，当然也没带签名的东西。沈梨说∶“可以的，但是我没带笔。”
化妆师迅速从桌子上摸出一只眼线笔∶“您拿这个写。”
不是。
这也太熟练了。
……她写哪儿啊？
头疼之际，沈梨灵光乍现，故技重施，从包里摸出纸巾。
然后，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大名。
化妆师心满意足，看样子恨不得把这张面巾纸拿回去供起来∶“谢谢姐。”
对于被化的人来说，化妆是个挺轻松的事，签完名，沈梨闭上眼睛，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不知道过了多久，化妆师直起腰，满意道∶“差不多了。”
沈梨睁开眼睛，看着对面的镜子。
她今天出门穿了件米色开衫，长发被卷发棒烫过，微卷的波浪形，一半搭在胸前，一半被水晶发卡别在脑后。
妆面干净，清冷漂亮，还多了点甜。
化妆师对自己亲手打造的造型也很满意，替她最后抹上一层唇釉，边涂边夸∶“真的很美。”
沈梨嘴唇微张，配合她工作。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化妆师扭过头，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手上力道一重，差点给唇釉撅断。
谢苏年看向椅子上的沈梨，微微怔了一下，倚着门，很有分寸地没有走近∶“导演让我来催下进度。”
泥马。
好他妈纯正的一个大帅哥。
不仅帅，声音还这么好听。
化妆师的眼神都飘忽了。
她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随手一甩，那支可怜的唇釉被隔空丢进垃圾桶里。
一打眼，看到自己身前的沈梨，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今天遭受到的东西太多了，视网膜都快被滋润得冒油了。
一定是上天看在她辛苦工作的份上给的奖励。
她结结巴巴道∶“哦，哦，你来找沈姐的是吧，妆化完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沈梨一言难尽地看着化妆师的背影∶“……”
为了方便操作，化妆间的椅子被调得很低。
沈梨目送化妆师离去，转过椅子，镇定道∶“刚刚那边招呼完了么。”
谢苏年和这个组的人认识，刚才便留下来多寒暄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这人看上去是蛮讨厌社交的，但真到要处理的时候，又能完成得很好。
谢苏年低头看着她，沉默一会儿，“嗯”了一声。
他瞳色很深，是那种纯粹的巧克力色，眼睛形状锋利，微微低头的时候，更显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压迫感。
沈梨嗓子莫名有点发紧，只和他对视了几秒，就迅速垂下眼睫，移开视线。
……不应该啊。
刚才化妆师妹妹在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这个地方窄，为什么谢苏年一来，她连呼吸都快上不来了。
心脏还跳得那么快。
如果不是有人，她真的好想给自己来一巴掌，看能不能把脑子拍清醒，或者心脏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一个劲儿地跳。
谢苏年的目光下移到她的唇角。
化妆师走得太急，唇釉没有涂匀，长长一条拖在嘴边。
被皮肤晕开成淡淡的粉色。
沈梨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唇畔传来微凉的触感。
抬眼，谢苏年的脸近在咫尺间，指腹正轻柔地按在她嘴唇边，捏住下颚，将那一抹不合时宜的晶亮痕迹抹掉。
呼吸呢喃交织，沈梨的睫毛剧烈一颤。
她几乎立刻就想偏头躲掉，看到对方专注认真的眼神，莫名停了下来。
身体不自觉僵住。
耐心抹掉那点痕迹，谢苏年抿掉手指上残留的粘稠固体∶“嫌花了可以补点粉底液。”
“……”
沈梨清咳一声，不太自然地别过头，遮住脸畔一抹粉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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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档国民访谈综艺的mc主持人配置是一男一女，一个温柔一个活泼，负责抛梗接梗，把控场面氛围。
节目访谈固定在一个室内场地里，暖黄色的光线，两边各设置了几个沙发。
女主持杨柔脚踩一双高跟鞋，打扮得相当干练，拿着台本走上台，不忘给她比个手势打气。
沈梨微笑回应，坐在嘉宾席平复呼吸，调整状态。
没过多久，耳朵传来主持人念开场白的声音。
“今天呢，我们节目邀请到楚韵最近很出圈的沈大美女，大家欢迎～”
男主持笑着说∶“是啊。沈小姐最近在网上风很大，听说柔柔你也学过那个白月光妆容？”
插科打诨间，话题很快被引到沈梨身上。
男主持∶“开拍前，我们节目在微博上搜寻了最想问沈小姐的十个问题。第一个是大家最关心的，沈小姐猜猜是什么？”
沈梨没看过那条微博，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我平时是怎么化妆的？”
杨柔打趣道∶“这颜值化妆可仿不了。”
“你再猜猜？”
沈梨摇头∶“想不出来。”
男主持解开谜底∶“是沈小姐您的情感经历哦。”
情感经历。
沈梨倒是没想到网友会对她这方面感兴趣。
这个网友提问的环节在剧本里只提了一笔，节目组有分寸，不会挑那些特别刁钻的问题问她，因为这个，沈梨本来想的也是随机应变。
其实，网友之所以好奇这个，主要是因为沈梨在楚韵的形象实在太仙，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某瓣前几天才搭了几栋高楼，主题就是探讨沈梨这个人设到底该不该谈过恋爱。
这个该不该。就很巧妙。
仿佛沈梨已经成了聚光灯下的女明星，要为了火不断稳固人设和粉丝。
沈梨本人倒没有很忌讳这个。
她想了想，说∶“谈过两段。”
男主持露出惊讶的神色∶“是吗？那两段经历都是怎样的呢？”
女主持笑盈盈道∶“我也很好奇，是谁能夺取沈大美女的芳心。”
这个问题能发挥的地方其实很多，也可以做出一些爆点。
但沈梨不太想在公众场合过多曝光自己的私事，说得就比较点到为止。
“第一段是网恋，对方是个摄影师。第二段是认识的一个大学同学。”
说到这里，她还开了个玩笑∶“我的恋爱经历很普通的。跟大家没什么区别。”
杨柔心领神会∶“懂了。”
场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淅淅沥沥的雨声透不进室内，沈梨却被吹得有些冷。
她裹了裹开衫，尽力摒除心头不在状态的情绪，继续耐心投入采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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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布置光亮的场地外，谢苏年站在摄影机旁，弯下腰，习惯性替导演盯画面位置。
导演建议他去后台等人，那里也可以看到节目组切的小屏，比在黑漆漆的片场更舒适。
谢苏年却拒绝了。
呆在那里也是玩手机，没什么意思，不如过来看录制。
这档综艺的导演和主持人都和他合作过，算得上熟，他提出要来帮忙看看场子，对面答应得很痛快。
组里的工作人员简直求之不得。
有他帮忙控场，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前半段采访进行得中规中矩，只在被问到和恋情有关的问题时，工作人员才突然发现，一直看上去没什么兴致的谢大帅哥，忽然抬起眸，越过摄像机，朝台上望去。
“第一段是网恋，对方是个摄影师。第二段是认识的一个大学同学。”
“……我的恋爱经历很普通的。跟大家没什么区别。”
沈梨的声线很温柔，语气平稳，听上去有种娓娓道来的亲切感。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格……
大概没人会不喜欢吧？
这节目前几期请的都是男嘉宾，很久没出现这种级别的大美女了。
工作人员沉溺在嘉宾的盛世美颜里，看得入了迷。
欣赏了会儿美貌，他想起任务，重新去盯机器。
转过头，却心惊肉跳地看见，原本懒散的谢苏年，站直了身子，气压变得很低很低。
外面还在下雨，他仍然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t，眉眼被摄影棚昏暗的光线压出阴影。
神色也被藏在其中，窥探不清。
沈梨整句话说完后，他嘴角本来挺淡的一抹笑也没了。
网恋。又是摄影师。
谢苏年垂下眸子，掩盖住眼中所有翻滚的情绪。
“谢哥？”
工作人员惶惶不安地叫他。
思绪被拉扯，谢苏年回过神，工作人员指了指台上∶“刚刚到了下一个part，我看你在发呆，就……”
台上一切安然，话题很快被转到其他地方，沈梨明显不想深谈自己的感情经历，女主持便带着她玩起了最近很火的手势游戏。
她侧对着摄像机，学得很认真。
侧脸耐心且柔和。
谢苏年看了很久，随便找了个借口∶“走神了。”
工作人员不知道他的意思，以为他只是累了，贴心提出建议。
“在这儿盯机器确实累人，谢哥，你要不去后台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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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顺利继续下去，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沈梨走下台，想找谢苏年说几句话，他原本在的位置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奇怪。
明明刚才还在的。
不远处，女主持热情冲她挥手∶“沈梨。”
她手里拿着两杯果茶，应该是刚点的。
注意力被转移，沈梨应了一声，匆匆赶过去。
谢苏年确实去了后台。
后台休息室与拍摄场地相邻，隔得很近，休息的间隙，场内嗡嗡的人声带着微躁回响，杂乱又清晰。
很多人在交谈，人声鼎沸，又克制的没有放大声音。
短暂的片刻内，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记忆不断往前翻页，追溯到沈梨在小桃源头一次对他分享儿时的经历，还有那串交换给导演的熟悉字符。
——Espoir。
他支着手臂，在沙发上沉默地浏览曾经的那些聊天记录。
顶头全部都是Espoir。
这个时候在这里翻东西，不是因为闲，是他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思绪。
比如……找到沈梨不是她的证据。
她曾经给他发过非常多消息，小到连早午餐都要分享，这些生活碎片繁琐又无聊，但他都保存了下来。
聊天记录的内容在临近最后的时间骤然变低。
直到某个点，突然断裂般消失。
南城的雨很怪，总是下得仓促又突然，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所以他们约好，在夏末的最后一场雨后见面。
见面的那天，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对方的影子。
消息发过去，只收到刺目的拉黑提示。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好友。」
无论发多少条，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谢苏年知道对方家庭情况糟糕，全靠她一人支撑，也听过她深夜崩溃，无数次想解脱又无数次被拖入深渊。
但这样干净彻底的断联，是第一次。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收到过来自她的一条讯息。
他们的联络只存系在虚无的网络上，他无法从任何其他地方了解她，断联后，这个人像是从他的生命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曾经的相处仿佛也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两条本无交集的平行线短暂地相交，又再度分离。
但沈梨不一样。
她拥有良好的出身、不俗的家世，内核温柔坚定，哪怕最开始和他相看两厌，也一直努力维持表面的关系。
——她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隔壁录制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空气微尘随之漂浮不定。
明明想了这么多，却依旧一字不落地传入耳膜。
他听到后半段访谈内容无伤大雅，两位主持很照顾沈梨，期间不忘制造一些有趣又不冒犯的节目效果。
拍摄持续好几个小时，录到最后，天色变黑，沈梨的声线明显变得疲惫。
“最后一个问题。”
女主持握着话筒问∶“现在沈小姐已经成了颇受欢迎的素人博主，请问你有没有什么宝藏的小众博主分享给我们呢？”
这个问题沈梨已经等了挺久。
场内冷气充沛，凉津津的，直透到指缝里。
就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变缓慢了。
或许是连续采访太久，或许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意义非同一般，开口都变成很难的事情。
但到了要分享的时候，她还是带上一抹笑容，温声道∶“有的。”
“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非常有才华的摄影师。”
谢苏年抬起头。
不远处灯光闪烁，透过门框的缝隙进来。幽暗的空间内，明明只有孤零零一个人，他却感觉自己正在被注视。
如同等待审判的罪臣。
录制接近尾声，主持人的声音也变得轻快，有人在起哄，不断说着什么，躁动的背景音不断从一墙之隔外的台前传来。
空气里生冷的味道几乎刺穿他的咽喉。
他垂下眼眸，隐藏住自己的表情，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沈梨轻柔又笃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他叫奈川。”
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