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收到一大束花的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柳蕊第一时间跑到她办公室里八卦,“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告诉我?你太不够意思了!赶紧从实招来,花到底谁送的?”

    阮黎当时本想第一时间把花扔掉的,可想了想没忍心,人的错,花不能买单,于是又把花捧回了办公室里。

    这会儿柳蕊过来找她的时候她正极度郁闷着,脸色十分不好,因为十分钟前她收到了人事部的邮件,她的辞职申请没被通过!

    她一个小人物,离职这样稀松平常的事上头根本没有理由不批准,想起那天她去找陆霄说这事儿的时候陆霄后来漫不经心的表情要她递申请走流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她犯蠢,以为既然他说公事公办就真的会公事公办,却忘了最后还是需要他签字才算完事儿的。

    现在好了,陆霄摆明了不准她离职,还给她送花!

    明显是要跟她死磕到底。

    情绪一度down到谷底,眼前也一抹黑,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甚至刚才想过直接走人,管他批不批准呢,可转念又想到那样就算违反了合同,正常情况下是要赔违约金的,如果公司不用她赔,那就又等于欠了他陆霄的人情了。

    简直万念俱灰。

    刚才还觉得无辜的花这会儿怎么看怎么碍眼,她没回答柳蕊的话,起身抱着那束花往外走,柳蕊就在后面小跑跟着。

    “哎哎哎?你干嘛去啊?不会是要扔掉吧?这花多好看啊扔了太可惜了!你这……到底谁送的啊?这可叫我越来越好奇了嘿!”

    阮黎走到废品屋的拐角处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后面喋喋不休的柳蕊,“这花你喜欢?”

    柳蕊没明白啥意思,但还是本能点了点头,“喜欢啊!多好看!”

    紧接着阮黎就直接把一整束花都塞给了柳蕊,“既然你喜欢,那给你吧!”

    柳蕊愣了两秒,抱着花还挺高兴,她看阮黎又折身往回走了,就继续跟在她后边说话:“对了阮黎!我来找你是有正事儿的!上次一起吃饭那个营销部的刘亮你记得吧?他托我问问你对他啥感觉,他看上你了,想和你发展发展!”

    阮黎本来就被陆霄搞得心烦意乱的,这会儿又听见什么刘亮李亮的想和她发展,自然是没什么耐心应付,直接就冲柳蕊脱口而出:“没法发展,我有男朋友了!没见往我这儿送花呢么!”

    “哎?不是,你啥时候有的男朋友啊?是谁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那你为什么要把人家送你的花扔掉啊?”

    “吵架了!!”

    这倒是符合逻辑的,后来柳蕊看阮黎心情实在不好,就没再吱声,抱着一大束花美滋滋回办公室去了,一点儿也没听见身后皮鞋走路的脚步声。

    -

    沪市最高端的一家俱乐部,名字叫“凉”。

    这家俱乐部是齐朗用自己的“零花钱”开的,之前齐朗一直跟着销售学习全国各地跑业务,跑着跑着就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后来老齐总也放弃了,就给了儿子一笔钱叫他自己想办法赚钱,结果没想到齐朗学习公司业务不行,开店倒是有一手。

    两年时间里他的俱乐部和各种餐厅酒吧倒是陆陆续续快要遍布各大一二线城市了。

    “凉”算是开的早的,里面聚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二代们,和齐朗熟悉的也不在少数。

    陆霄其实算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一股清流,毕了业就专心高技术开公司,不像别的那些公子哥拿着家里的钱挥霍无度不思进取,所以当陆霄出现在“凉”的时候,不少人都挺惊奇的。

    圈子里也分三六九等,像陆霄和齐朗这样的基本属于顶级矜贵那一类的了,所以能凑上来说几句的也基本都不是边缘人物。

    “我陆哥什么时候也开始来体验人间烟火了?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

    说话的是梁毅,圈子里有名的纨绔,都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的那波人,虽然有点不务正业,但胜在人还不错,所以陆霄和齐朗这么多年也没和他断了联系。

    陆霄没心情搭理他,一杯杰克丹尼已经入腹一半,他眼神沉郁,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地狱气息,识趣一点的都不敢往前凑。

    梁毅见状也没敢继续多话,怕引火上身,自讨了个没趣还不如继续跟妞找乐子,又转头稀罕身边的小妹妹去了。

    齐朗自打听说陆霄回国就跑到沪市常驻了,这会儿在底下接完电话回了包厢,就看见陆大少爷一个人在喝闷酒。

    “烈酒伤身啊我的哥,你要真有啥想不开的,说给兄弟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想开点?”

    陆霄心里不爽,且不是一般的不爽,他脑海里都是阮黎白天跟柳蕊说的那句“我有男朋友了”,花是他送的没错,可她口中说的男朋友是不是他他自己很清楚。

    所以她终究还是和杨卓在一起了么?

    想到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画面陆霄又灌了一口酒,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习惯性的去按住右腿膝盖的位置,脑海里是阮黎巧笑倩兮的各种表情,双眼愈发的红了。

    齐朗见不得陆霄这副样子,他犹豫再三才开了:“你既然这么放不下她,干嘛不解释清楚呢?要不,咱就把你之前受伤的事儿坦白了得了,说不定她心一软就回心转意了呢!”

    两年前陆霄和方笑笑一起去了澳洲,他一路上散发着戾气脸色臭到极点,方笑笑也没明白这弟弟是咋回事,但依他的性格估计那个时候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她就一直等到下了飞机一切都打点妥当之后吃饭的时候才问出口,结果费了老大劲才问出原来是和女朋友分手了。

    方笑笑挺吃惊的,也挺不是滋味儿觉得抱歉,她完全不知道陆霄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事儿,这样一来搞得好像她把人给拐走了一样,结果陆霄当时说不关她的事,是人家姑娘觉得和他在一起太累了不想继续了。

    总之陆霄表面上只沉寂了一阵子就全身心投入到干活里面去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陆霄在国外已经半年了,帮方笑笑的事情已经搞定,他自己的事业也差不多上了正轨,他买好机票已经准备回国的时候却不幸出了场车祸。

    那天陆霄从工作室回住处的路上,忽然在街边看到个和阮黎长得很像的女孩儿,他心思全在那个女孩的身上,结果被对向的一辆车直直地撞了上来却来不及躲闪,导致他全身多处重伤,右腿膝盖处粉碎性骨折,足足在国外养了一年多才恢复如初。

    事发之后方笑笑吓坏了,她想联系兰静柔却被陆霄阻止下来,结果最后还是李放帮忙找了最好的医院和医术最好的医生给陆霄治疗,后来兰静柔给陆霄打电话说陆显文长了肿瘤需要开刀,可彼时陆霄的腿还不能进行长途跋涉的旅途,所以只好找了个别的借口继续留在澳洲。

    那段时间他一度觉得自己可能会就此残废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之前阮黎提出分手也是天意,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去耽误那个好姑娘的人生?

    可过了许久他还是痊愈了,他打过她的电话也微信找过她,却发现她居然绝情到一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可机缘巧合阮黎把简历投到了云创智能,他当时得知后简直欣喜若狂,处理完澳洲的一些琐事后就回了国直奔沪市。

    如今却亲耳听到她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心脏就像被沾了盐的钝刀子割开一样难受。

    陆霄甩了记冰冷的眼神给齐朗,意思是你要敢告诉她真相你试试看,骄傲如他,怎么可能用这种扮可怜的方式去取得一个女人对他的怜悯呢?

    打死也不行。

    -

    离职申请就这样被陆霄给拒了,阮黎骂自己太傻,一开始竟然觉得他会顺顺利利地放她走。

    扪心自问,她真的想走吗?

    肯定是不想的。

    可不走怎么办?难道继续和陆霄在这里纠缠下去吗?

    这两年时间里她沉淀过自己,她问自己究竟在意的是什么,答案是陆霄心底最爱的那个是不是她,她始终没有直白的问过陆霄他对方笑笑究竟是什么感情,究竟有多喜欢,如果当初陆霄没出国呢?他们又能不能走到现在?

    坦白来讲,陆霄对她一直很好,是她自己有心魔,可她就是一边极度喜欢着一边又要逼自己清醒着抽离,不敢也不想到最后也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可怜,到头来还要追着人家屁股后面问一句“你到底爱没爱过我”这样的话。

    而且她怕,毕竟是她先喜欢上的,她怕有一天陆霄先开口说不要她,那么她就太被动了。

    如今这个人在她刚刚觉得生活步入正轨、心绪也稍稍平稳些后又回来了,还明目张胆三番五次地强势介入她的生活,告诉她他根本没答应过分手,也不同意她离开……

    他和方笑笑分手了么?

    所以她又该怎么办?

    脑子里纠结成了一团浆糊,差不多快到夜里十二点阮黎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结果睡了没到半小时就被齐朗的电话吵醒了。

    “阮黎,如果不是必要我也不想吵醒你,你过来一趟吧,不然我真怕他会喝死自己!”

    坐在车上往俱乐部赶的时候阮黎心情很复杂,她在想齐朗刚才的话,陆霄那样清醒自持的人真会把自己喝成那样?

    阮黎打开包厢的门,就见陆霄横躺在沙发上,这人身子很长占了几乎整条沙发,一条腿在沙发上,另一条腿在地上,头枕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臂覆在额前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太清表情。

    齐朗见人终于来了,两步上前颇有些无奈还带了点感激,“你可算是来了,今晚这祖宗一副要把自己喝死的架势谁也拦不住,要不是我刚才说你要过来,我真怕他挂在这儿了!”

    时值盛夏,阮黎穿得清凉,包厢里冷气开得十足让她有些冷。

    眼下这情况既然她都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陆霄出于什么目的,她权当做好人好事抬个醉鬼回家了。

    “你喝酒了吗?”话是对齐朗问的。

    齐朗一愣,许久没见,这丫头现如今身上越来越有一种领导气质了呢,“喝……喝了一点点,有事儿吗?”

    “没什么,既然你也不能开车,那我叫个车,你帮我把他弄进车里吧。”

    齐朗连忙点了点头,心想阮黎怎么现在如此干练,一句废话都不说上来就抬人,他今晚把人叫来还想着她看到陆霄这惨样儿能不能多少叫她心疼心疼,结果人家姑娘表现如此冷淡平静!

    阮黎走到陆霄身边,叫了他两声,没反应,又弯下腰拍了拍他肩膀,仍然没反应,倒是隐隐约约听见他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于是俯下身把二朵伸过去听,结果却被这人一把拉到了自己怀里,然后用极其眷恋缱绻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阮黎……梨梨,是你吗?你别走……我错了……我好想你,别去找杨卓……”

    醉是真醉了,力气却丝毫不减,阮黎趴在他胸前耳根泛红,想着齐朗还在就挣扎着要起来,结果一回头哪还有什么齐朗了,整个包厢就只剩她和身下这个醉鬼了。

    陆霄嘴里不停念着她的名字,嗓音里还不常见的带着些隐忍和委屈,饶是心如钢铁的人也要被念化了,何况是爱了他这么多年的她。

    包厢里暖色调的灯光打在陆霄如刀刻一般的脸上,真是不管时隔多久,这张脸都能让人一秒就轻松心动,以前他脸上是学生气的帅,如今两年未见,更多了种成熟男人的沉淀和内敛。

    眉眼看着也好似更深邃了些,高挺的鼻梁极致展现了光影美学,嘴唇……曾经总是喜欢按着她亲吻的那双唇,如今依旧完美的令人欲罢不能……

    阮黎的一绺头发从后脑掉了下来正好扫在陆霄的侧脸,陆霄被痒意弄得睁开眼睛就看见阮黎乖巧地趴在他胸前,他醉得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觉得今晚老天格外照顾他,这个梦不错,于是捧着阮黎的脸就亲了上去。

    沉迷于欣赏美色的人被这一动作惊醒,后知后觉自己又开始没出息了,于是用力猛地用力推开陆霄站了起来!

    陆霄是真的很醉了,被推开也就被推开了,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跟着又闭起了眼睛不省人事。

    阮黎瞪他一眼,叹了口气,朝外面喊齐朗,又俯下身去捞人,她隐约间好像闻到了陆霄身上的香水味。

    大吉岭茶的香味她好像曾经在方笑笑身上闻到过,当时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对香水感兴趣,她知道这是一款男香,心里想着方笑笑怎么会喜欢男香,可如今陆霄也用了同款……

    阮黎自嘲地笑了笑,刚才这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才会觉得他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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