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宸言是高二理科五班一名不起眼的学生,有一个好朋友叫顾贻琴,最喜欢做的事看小说。厚重的齐刘海、近视五百度的眼睛、绑着长度及锁骨的低马尾。

    平时在班上也不怎么说话,同学在寝室闲聊,被寥寥几次提起,文静、内向、不爱说话、永远低着头看书。除了这些,再没有给人过多的印象。

    没有任何人知道,宸言是有多么渴望推翻这些评价,又一次次地认可。

    清枫中学是县城里唯一一所半封闭式管理学校,全校除了少数有特殊情况的学生,其他全部住校。

    五月中旬,温度回升。

    清晨七点,晨跑二圈完毕,睡意仍未褪去。

    校服里的白色T恤因汗水微微粘合在皮肤上,宸言拽起衣角抖了几下,晨时的冷空气吹拂皮肤,勉强舒服了些。

    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拿起话筒,一声铿锵有力的:“稍息,立正。”把宸言彻底拉回了神。

    与此同时,站在旁边的顾贻琴,朝向她歪头小声说:“又开始了,每天换着花样炒剩饭。”

    宸言表示赞同,也歪头回应:“每天啰里八嗦,讲来讲去就那亘古不变几件事。”

    学生时代,大多时间见不到校长,但教导主任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无处不在。

    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语气激烈:“你看看你们跑的什么样子,怎么有那么多掉队的,吃饭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个样子”……

    此刻主席台下的上千名学生大团结:

    “他哪有那么多说的?”

    “他行他上啊!”

    “头发不多,话倒不少。”

    “啰里吧嗦,快点开饭吧!”

    ……

    各自为营,各执致辞,互相伤害。

    十几分钟过去,一声“解散!”结束了这场交战。

    “走!走!走!”顾贻琴立马拉起宸言朝食堂狂奔,虽然每次都抢不到靠前的位置,但这种无用功,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长长的队伍,喧闹不停,学生会不停来回游走,隔一段时间听到:“同学,请不要讲话,第一次提醒。”

    终于打到米粉,自主加料后,宸言和顾贻琴找个空位面对面而坐,都懒得说话,一碗米粉下肚,一天才算开始。

    上课铃声响起,二人卡着点进入教室。张遇深一如既往在打瞌睡,恰好在宸言坐下时醒来。他打个哈欠,语气玩味地数落上宸言:“又这个时候才来,学习一点都不积极。”

    宸言听的想笑,边从书堆里找书边说:“你积极,怎么在教室睡觉就是香一些?”

    张遇深:“你懂什么,这是沉睡在诗书气的魅力中。”

    说到这,宸言有点得意:“那你语文考不及格?”

    说到这,张遇深更得意,故作出一副无辜的嘴脸:“你也就语文比我好了。”

    作为吊车尾的宸言看他嘚瑟,十分想上手,张遇深根据她的表情变化领味到危险靠近,赶忙说:“老师来了。”

    宸言一看,还真来了,别过脸不说话了。

    张遇深看她秒变脸,嘴角上扬,失声低笑一刹。

    讲台上的中年女老师捧着教科书,戴着标配小蜜蜂,掷地有声地讲解课文。宸言埋头,手里握着黑色水笔跟着画重点。

    语文课过后,上午接下来的课宸言便没了劲头,听得马马虎虎。第三节数学课一半没过,她就打起了瞌睡,张遇深恰恰相反,除了语文课他都能听地聚精会神。虽然语文最多就在及格边缘,好在其他科目成绩均衡,大考时在年级里也排得上号。

    高二开学和宸言做了同桌,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觉得有些感慨,初印象看着文静内敛的一小女生,谁知道关系渐渐熟悉起后,一打开话匣子就喋喋不休,近来还有演变成暴力主张者的趋势。

    现在,见宸言手撑着头,眼睛紧闭,眉心却微皱。他淡淡看了一眼后,心中想:为什么每次都皱眉头,是天生如此,还是有烦心事?

    对于宸言上课老打瞌睡这件事,张遇深起初乐于提醒,但每次都是叫醒不一会儿又恢复原样,日子久了,逐渐妥协。直到上个星期课间闲聊时才知道她夜晚经常失眠,那之后再看见她打瞌睡,倒是发自内心希望她能睡的踏实一点,反正她也不听课。

    张遇深很快回过神,继续专注课堂。

    下课铃声响起,精神恍惚的宸言直接趴下,可算能大大方方睡觉了。

    张遇深合上书本,看了一眼宸言,起身去找好哥们周现。他前桌刚好不在,扯出板凳坐下,说着说着就谈起了未来。

    张遇深突然怅然地说:“要是我以后穷的吃不起饭怎么办?”

    周现毫无正经,嗤笑一声:“□□一删除,电话一拉黑,你张遇深是谁?”

    传入顾贻琴耳朵里,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二人齐刷刷朝她看去,似乎是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耳根瞬间变红。

    她听见张遇深问:“你笑什么?”

    顾贻琴转过头第一时间看了眼周现,立马收回视线,故作镇定对张遇深说:“没。”

    张遇深:“你现在怎么变斯文了,不应该啊。”

    他纳闷,这姊妹俩玩久了怎么还性格转换了呢?

    “我笑你以后吃不起饭行了吧!”顾贻琴撂下这话,不再看他了。

    张遇深想再说什么,还没出口,便遭到好兄弟的无情嘲笑。爽朗的笑声,激的顾贻琴心脏狂响,她庆幸,还好只有自己能听到,还好背对着他。

    课间的十分钟不比课堂十分钟,眨眼的功夫便就过去。

    张遇深回到座位,见宸言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用周围人不会注意的力度,对着她课桌就敲了几下。

    宸言身体小幅度抖动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瞪张遇深,不耐烦又迷糊的样子。张遇深立马补上一句:“最后一节课,坚持住,上完干饭!”

    上午的课都快过去了,终于宸言面上总算挂出点精神气。她学着最近新看的港剧,食指中指并拢,扫过眉尾对他行了个礼:“收到,sir!”

    张遇深看她那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的样子,先是愣住,然后,俩人都低下头笑地合不拢嘴。

    张遇深瞟了一眼门口,假意咳嗽两声提醒。

    老师在正式铃响起时进入教室,也许是他的那句话给了宸言点盼头,这节地理课她上了心,下课铃响起时竟罕见地觉得时间呼啸而过。

    接下来的时间,吐槽学校食堂,吐槽寝室,晚饭过后,宸言和顾贻琴又卡着点进入教室上晚自习。

    自习课,有人在认真学习,也有人在偷偷干小动作。宸言本来在看二元店十块钱三本的不知名小说,看到其中一处情节时提醒了她,她急忙翻出数学书,眼睛朝旁边扫了一眼,确认张遇深没在解题后,把书朝他移去,有事相求的时候,语气都小心翼翼起来,问:“帮我讲一下这题?”

    “哎哟,真是难得啊!”张遇深手里转动着笔,与书面碰撞发出微弱的声响。

    宸言:“我也不想啊,可是要期末考试了,要是我这次还是考三十几分,我爸妈会疯掉的!到时候我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她小声嘀咕,语气尽显无奈和委屈。

    “帮我讲讲,万一这个佛脚我就抱住了呢!”

    “行,谁叫我那么乐于助人呢。”张遇深把自己的书本合上,把宸言的书拿过来:“哪题?”

    “这个”,宸言伸出手指了一下。

    张遇深只看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你都不会,你上课不会真一点没听吧?”

    宸言:“你那么着急干嘛,你说了我就会了。”

    张遇深语重心长:“你上课还是多听点吧,要是不会就多问问我,你再这样得过且过下去真的考不上大学了怎么办。”

    宸言不乐意听这些,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奈何自己实在没什么上进心,淡淡地:“好,我知道了。”

    张遇深看了出来她的想法,上着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言归正传:“这个其实不难的,学会套公式就好了。”

    一步一步细心地讲解,在草稿本上写下解题步骤,最后一个步骤完成,他问宸言:“懂了吗?”

    宸言听的云里雾里,虽然感到烧脑,但还是想彻底弄清楚,这个X=9是怎么算出来的。

    张遇深一听,瞬间石化,得,回到起点了。

    怕打击她好不容易涌出的积极性,只好故作平静,换个解法又讲了一次。

    这回宸言笃定地表示听懂了,张遇深略微不信,出了个相同题型的题目给她,宸言乖乖照做。

    “好了。”看一页书的功夫,宸言就做完了。

    张遇深拿过看,步骤和结果都没问题,是会做了。

    作为引路人,心中倍感欣慰:“不错,儒子可教也”。他轻轻拍着胸口,点头对宸言说。

    宸言虽然心里感谢,但就看不得他这副嘚瑟的模样,撅起嘴:“是我脑子灵活好不好,跟你没太大关系。”

    张遇深换了个姿势,身体像后仰,手撑在椅背上:“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刚刚那副谄媚的模样呢?”接着他还摇头晃脑地“啧、啧、啧、”几下。

    宸言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

    她拿完好处就翻脸不认人,张遇深也是无可奈何:“你再这样我下次不教了啊!你想好啊!”

    宸言表示鄙夷:“你以前自己说的,不会就多问问你,我可记着呢,堂堂男子汉,说话不算话。”接着她有样学样,像张遇深刚才那样,摇着头啧啧啧。

    张遇深愤恨说道:“行,你个没良心的。”

    宸言心里“站”了起来,笑着说:“只要我足够无理,就不会被任何理论打败。”

    张遇深对她的歪理表示抗议,自习课什么的早就抛之于脑后,下定决心要与她好好争论一番。

    “我今天非得跟你好好争论一下。”一下子没控制住声量,讲台上的老师停住钢笔,直直盯着张遇深和宸言,皮笑肉不笑道:“课堂上积极讨论是好事啊,但可千万别讨论和学习无关的事啊。”然后低头继续写教案,话意让他俩自行领会。

    宸言面红耳赤,感到羞愧。张遇深倒是平时那副样子,若无其事。

    宸言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下了个决定:以后上课还是得少找他,本来正儿八经的,莫名其妙就跑偏了,最主要的是,他还能像个没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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