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满怀心事回了家。

    惊蛰一扯缰绳停下马车,就闻到院中一股怪味。拧紧了眉头替崔颂掀开车帘,说:“属下去问问后厨,什么东西发了臭也不知道处理。”

    惊蛰跟在崔颂身边许多年,习惯了崔颂一家人都古井无波的性子,戚澜入住后与崔颂井水不犯河水,崔颂和她碰头时不时会聊笑几句,看起来心情不差,没有想象中吗鸡飞狗跳。

    “好。”崔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的进了门,抬眼就看见院子正中央多出的一口大缸,戚澜正扶着缸沿,与月白天青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不可开交。

    月白说:“这地方即没有这道菜品,那自然有它没有的道理,小姐何必强求。”

    天青忙着打圆场:“那没有又不是不能有,菜还能有什么区别,今天咱们做出来,明天就能风靡尧都。”

    戚澜自己也捏住了鼻子:“你可拉到吧,我看够呛。”

    月白看见崔颂进门,赶紧提醒:“公子回来了。”

    崔颂没反应过来自家前庭什么时候和后厨混为一谈了,也并不是很想加入她们的战局,颇为尴尬的站在原地,“天寒地冻的,都站外面干什么。”

    “欸——来的正好,崔公子听说过酸菜吗。”戚澜逃离臭气发源地,闪到了崔颂身边。

    崔颂看着她,一股臭气好像犹如实质一样向自己袭来,强忍住闪开的冲动说:“没有。”

    “奇也怪哉,你不是博学多识,也没听说过?”戚澜心道这名冠京师的才子也不过如此“那你过来看看。

    “免了吧。”崔颂整理了一下披风的领口,刚好避开了戚澜伸过来的手。

    戚澜的手不着痕迹的转了个弯搭在了他肩上向前推,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哎,这酸菜啊!顾名思义,就是酸了的白菜!”戚澜也不管崔颂想不想听,自顾自开始长篇大论。

    崔颂是富家子弟,虽然不喜奢靡,但到底是君子远庖厨,此时虽难以忍受阵阵酸臭,还是给了这位新晋女主人一点薄面,耐着性子站在原地听她口若悬河。

    “我们那啊,冬季气候寒冷,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所以每到秋季,人们就要开始储备过冬的蔬菜,腌制酸菜,是必不可少的,过程也并不十分复杂,选大白菜若干,不要特大的,苗条一点的比较好,摘去老叶子和腐败的帮子,洗干净,码放在大缸里,一层码放好后,撒少许盐,再码放一层,要压紧,再撒点盐,就这样,把缸装满,找个大石头压紧,然后用水浇进去,直到缸里水把菜淹没为止,再用大的塑料布把缸口盖起来,用绳子扎紧,把缸摆放在阴凉处,千万不能摆放在温度高的地方,那样,酸菜容易腐烂,一般过去2个月,就可以捞出食用了。”

    “崔公子没见过是难免的,好的酸菜鲜脆酸爽,那叫一个美味!”

    “美味?它?”崔颂听着花里胡哨,但是实在难以将眼前的一缸不明物体同食物联系起来。

    “哎呀!”戚澜面露痛苦之色,侧身挡住了大缸。“初次尝试,失败也情有可原嘛。”

    “情有可原?”崔颂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算了算了,对牛弹琴。”戚澜放弃对话,转头继续拿着一支树枝戳着那几根白菜。“不知道您说一个字值几两黄金?”

    崔颂稍微调整了下面色,说:“反正你在家中也呆着没事,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马上就不清闲了。”戚澜随手把树枝扔进缸里:“你的皇帝陛下说我将门虎女困在大宅院里屈才,要我去做尧都守备军总督。”

    “嗯?”崔颂微沉了脸色,这也是可以随便交给这个人的职务吗?

    戚澜忍无可忍的翻了白眼,又是单字蹦,这人绝对有病。

    “你刚出中天殿的门,我门就进去了,一来辞别陛下,二来也是想再看看军费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戚澜说。

    “进屋说吧。”崔颂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感觉脚尖都麻木了,向前迈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陛下还是老样式,除却要钱没有,别的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把暨北犄角旮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眷都关怀了个遍。

    几人正在左右周旋之时,崇光帝突然话头一转,转向了戚澜:“小澜这几日,在相府住的可惯?”

    偷懒走神的戚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答:“住得惯。”

    崇光帝转向戚止戈,说:“朕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得对不起戚家,将军在外征战劳苦功高,疲于战事还要为军费费尽心思,朕不能体恤将士,还把您女儿千里迢迢召了过来,戚澜将门虎女,在深宅大院里坐井观天实在是太屈才了,尧都守备军总督原是兵部尚书陈宴如的弟弟陈宴维,还兼着火器营的营长,前几日犯下了大错,还是丞相出面摆平,朝中没有合适的人选接他的总督一职,戚澜替了吧。”

    戚澜:“……”就是不能消停对吧。

    但是陈宴维不是已经死了?戚澜心里一紧,低头不语。

    “戚大帅意下如何?”

    戚止戈心里惊涛骇浪,他本以为戚澜进都明面上是做戚家的夫人,实则与人质无异,怎么会突然委以重任,推诿道:“屈才不敢当,我们家的女儿什么养自己最知道,平日里疏于管教,不给丞相添麻烦就是万幸了,若能为皇上尽些绵薄之力,是她的福气了。只是她年纪还轻,禁军兵马五万余人,恐怕……”

    崇光帝哈哈一笑说:“无妨无妨,年轻好哇,自古英雄出少年嘛,你呢,没什么意见吧。”说着又看向了戚澜。

    戚澜腹诽:“我哪敢有意见”身体上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喜笑颜开道:“平白捞了这么大个官做,哪里来的意见。”

    崔颂听完始末,微笑着拱了拱手:“恭贺总督大人了。”

    戚澜坏笑一下,伸手揽了崔颂的肩膀:“恭贺我还不容易?我请你吃酸菜。”

    崔颂皮笑肉不笑的扒拉开她搭在自己肩头的爪子:“静候佳音。”

    翌日戚澜走马上任,别看崇光帝轻描淡写就把官职扔给了她,可这守备军总督却不是个闲职。

    说白了,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

    军民政务无不管理,还要拱卫京师,保护皇帝,人多事杂,管理起来并不不轻松。

    尧都安享了几年太平盛世,守备军没什么用武之地,只怕养的筋酥骨软,连兵字怎么写都忘了。

    同样是兵,暨北铁骑战时打仗闲时练兵,各个在风沙里滚的一身伤痛,这里的兵却能领着俸禄享清福,戚澜在鼻子里愤愤不平的哼出一声,不快全写在脸上。

    “今天就让他们的好日子到此为止。”戚澜对身边的天青说:“爹他们在外面拼命,我在这安享富贵那还是戚家的女儿嘛。”

    这几天天气都不错,暖洋洋的阳光罩下来,映的红墙绿瓦格外新鲜,戚澜抬手挡了阳光,咪着眼站在廊下懒得挪步,想着守备军那边松散这么多年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索性身子一歪靠在墙上晒太阳。

    她总嫌冬衣厚重,大氅斗篷什么的能不穿就不穿,日常一身单衣进进出出,美其名曰:“利索。”

    今天穿了新做的官服,红色的飞鱼服衬的脸更白了些,胸前丝线绣成的麒麟张牙舞爪,镶金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脚上登一双云锦靴,头发还是束成马尾,用黑色发带高高绑起,这一身打扮更衬的人身长玉立精神抖擞。

    阳光透过云锦织成的衣料渗进去,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崔颂出来就被晃了眼,看见这么个人个人地吊儿郎当的倚着墙不知道在干什么,戚澜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崔颂到她面前站定,说:“你初来乍到,难免不熟悉,月白天青两个小姑娘,想来帮不上你多少,我有几个人,你带着帮点小忙。”

    “小姑娘”戚澜嗤笑一声“这一个小姑娘,能抡飞十个你。”

    崔颂笑而不语,一挥手,在院脚的隐秘处闪出四个人,戚澜吓了一跳,想必这些人平时是跟着崔颂随身保护的,自己竟半点没有察觉。

    “这几位是府上几位护卫,谷雨,清明,白露,霜降。你带上他们,凡事有个照应。”

    “照应我,还是看着我?”戚澜把话说的直白“崔相是怕我把这五万人卷走不成?”

    “绝无此意。”崔颂面上温和有礼,四个人却把戚澜的路挡的严严实实,戚澜知道,今日这人,非带走不可了。

    “我都带走了,你怎么整?”戚澜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我带一个。”不等崔颂答话,就抬手指了最边上的一个,“就你吧。”

    多了个碍事的,戚澜太阳也没兴致晒了,伸了个懒腰往门外走。

    戚澜没去总督办公的大院,反而先策马去了郊外禁军的练兵场,想先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草包军队到底有多饭桶。

章节目录

风雪千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燕衔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燕衔青并收藏风雪千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