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里虽冷得瑟缩,依旧有很多老年人聚集在小区的广场上练太极,老头们穿着单薄的绸缎白色大褂,手里拿根木剑跟随音乐练功,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到了,风雨无阻。

    言竹跟在梁暝飞身后默默地走着,她不敢乱看,目光只盯着脚下,一路上相顾无言。

    她心里有时候也会抱怨,梁暝飞这人就不能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一直像他们之前那样多好,不论是说话还是打闹都无所顾忌。

    “哎!”细若蚊吟的叹气声从言竹鼻息中发出,还是被梁暝飞捕捉到了。

    他脚步突然一顿,言竹也立马站在原地不动,她心里有些紧张,最近每次和梁暝飞对视的时候都如临大敌。

    “你躲我多久了?”梁暝飞开口就是这句话。

    “快一个周……”言竹小声嘟囔,随后突然反应过来,提高了音量迎上他的目光,“我什么时候躲你了,就最近忙着写作业。”

    说话声音小了下去,编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

    身旁的道路上,自行车和行人不停穿行,言竹和梁暝飞站在广场上的花丛旁,男生目光如炬,直视紧盯着她,“最近把你吓到了?”

    “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梁暝飞又提起这件事,言竹心中羞赧,急忙嘴上进行否认:“没、没有。”

    言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这件事情赶紧翻篇,或者时光干脆回到之前,她一定会把梁暝飞嘴给捂了,既不让他亲她,也不让他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梁暝飞能察觉到她的躲闪,他苦涩地笑了笑,“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感觉?

    言竹在心里把这个词仔细咀嚼了很久,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她和梁暝飞彼此太熟悉了,所以的事情都是建立在固若金汤的友谊至上,现在问她有没有超出这份友情之外的感觉,言竹只能茫然地摇摇头。

    言竹的回答在梁暝飞的意料之中,他反问自己后悔么,答案是从不,他太不甘心永远和言竹隔一条友谊的河流无法靠近了。

    痛恨极了这种感受。

    梁暝飞目光灼灼,“言竹,将来还有很多机会让你喜欢上我,到时候我再和你正式表白,那个时候你说你的答案,我也不急着和你恋爱,高中我们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所说的皆心中所想,最想知道的其实就是言竹的心意,省得自己整日痛苦地猜来猜去。

    言竹呆呆地“哦”了一声,虽然对这番话有些不知所措,但这确实是她目前最向往期待的状态了,一切顺其自然,能拖一阵是一阵,以后再说。

    “走吧,回去了。”梁暝飞空出那只没有托着鸡蛋的手,想拍拍言竹的肩膀,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

    言竹没有注意到这回事,她抬脚刚要走的时候,练太极的老人们突然变换了队形,旁边一个老人闭着眼睛练得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中的木剑即将响着言竹劈过来。

    “老爷爷,小心哇!”

    老人听见声响后也反应过来,但双方站得太近,已经躲闪不及避无可避。

    忙不迭间,言竹眼前黑色的衣袖一闪而至,随即她听见“啪嗒”一声,什么东西应声而碎。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千钧一发的时候言竹被梁暝飞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木剑将梁暝飞的水拍打红了一片。

    老人十分愧疚,急忙收了木剑来看他们有没有事,梁暝飞安慰道:“没关系的老人家,也是我们站得太近了。”

    “你这鸡蛋也打碎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老人家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地的狼藉。

    梁暝飞一个劲地跟他说“没关系”,老人才带着满脸的愧疚离开。

    事情发生得突然,从那一刻开始,言竹一直被梁暝飞用手护着,听着他和善地与老人交涉,而她毫发无损。

    言竹几乎被梁暝飞半搂进怀里,他冬日的衣物上有洗衣液和松木混合的清香,拦着她的右手刚才被松木拍得通红一片。

    她偏过头失神地望着梁暝飞下颌线处利落的棱角,心脏越跳越快。

    刚才梁暝飞问她,对他是什么感觉,言竹觉得自己无法回答,但此刻脑海中突然迸发出许多梁暝飞以前的样子,他小时候背摔倒的自己回家,下晚自习提着零食等在教学楼走廊,一起上学时他骑自行车校服随风鼓起的背影……

    一贞贞的画面,像是一把小巧的斧头,轻轻敲碎言竹近日里一直躲藏的鹌鹑壳。

    感觉么?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能形容出来了。

    梁暝飞松开了手,“看来我们还得去超市一趟。”

    言竹现在也没有心思像这个,她盯着他的手:“疼吗?你的手。”

    “不疼。”梁暝飞眼底突然有了笑意,“你终于不说谢谢了,我就很开心。”在他心里,“谢谢”两个字一直是不熟的人之间的客套话。

    他们一起去超市又买了半托鸡蛋,梁暝飞把人送到家门口,又递上来一袋零食,“薯片的口味是你喜欢的,还有软糖巧克力什么的。”

    言竹有些错愕,“这是给我买的?”可是梁暝飞明明比她早的超市,怎么会预料到会碰上她。

    梁暝飞“嗯”了一声,无所谓地点点头,“今天如果超市没碰到你,我就准备去敲你家门了,我们六天没见了。”

    最后一声他说得委屈,像雨天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大金毛狗,言竹接过零食,感觉整颗心已经飘起来了。

    梁暝飞拿钥匙转开家门,“回去吧。”

    “梁暝飞!”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言竹叫住他。

    梁暝飞轻挑眉毛,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毕竟是在楼道里,言竹压低了声音,有些羞怯地问出口:“你那会说、说正式的表白……”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梁暝飞瞧着她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轻轻捏一把她脸颊上的软肉,缓缓靠近她的耳边,声音磁性低沉,“期待着吧,言小竹。”

    热气从耳廓扫刷而过,言竹脸蛋通红一片,双腿发软,她强撑着站立,浑浑噩噩地走进了家门。

    一进门言母有些不满道:“买个鸡蛋,怎么现在才回来?”

    “走丢了刚才。”言竹瞎扯一个理由,再也没有心思和言母继续说话,跑进自己的卧室把自己丢在床上,她趴着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了几声傻笑,笑容连着肩膀一起颤动。

    -

    过了大寒以后年关将至,街上张灯结彩热闹了起来,言父张罗着置办年货,言竹每天跟着逛街,添置了不少的新衣服。

    天空上的云厚重低垂,一场寒流而至,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交织成白色的幕帘,天和地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言竹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雪花凌空而下,有时顾不得严寒,伸手接上一瓣看它快速融化在手心里。

    雪停了以后,言竹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戴上手套和一个粉色的针织帽,兴冲冲地敲响了梁暝飞家的门。

    梁暝飞似乎早能猜到言竹一定会来找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在家里等着了,他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后熟悉的身影撞进眼帘里,言竹穿着甜美喜庆的红色连衣裙,衬得她更加粉雕玉琢般精致。

    他问:“去堆雪人?”

    言竹忙不迭地点头,她喜欢冬天,更喜欢下雪的冬天,仿佛天地都被涤荡干净,只剩纯白的精灵在跳跃。

    他们去亭子下面一片平整的空地上,梁暝飞也戴着手套,将上面一层无暇的落雪拢做一团,两人蹲下|身来,给雪人捏身体和脑袋,堆完后捡了两颗小石子当眼睛,言竹从家里拿来一根胡萝卜作鼻子,堆出来的雪人圆滚滚憨态可掬。

    梁暝飞趁着言竹欣赏堆好的雪人时,又顺手捏了一只手掌大的小雪人,他捻起红色的落梅,粘在雪人的肚子周围,像给它穿上了一件红裙子。

    梁暝飞偷偷用小雪人和言竹对比一番,轻声笑了笑:“真像啊。”

    他把小雪人递给言竹,言竹看到以后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里,“这一个好精致呀。”

    她鼻尖被冻得彤红,眼睛像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般纯粹好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梁暝飞心思微动,垂下了头慢慢靠近言竹,在她微漾着梨涡的脸颊上留下轻轻一吻。

    感受到他鼻息靠近的时候,言竹没有躲闪,睫毛像蝉翼般颤动几下,她屏住了呼吸。

    分开的时候,言竹手里捧着小雪人一动不动,轻浅的呼吸在万籁俱静的雪天里可以听见,她精致的鹅蛋脸开始变得白里透红。

    “我、我要先回去了。”

    “嗯。”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言语,梁暝飞把人送了回去。

    言竹一进家门,言父问她:“外面很冷吧,脸都被冻红了。”

    言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屋里气温过高,她慌慌张张地把冰箱里腾出了地方,小心翼翼地将小雪人放了进去。

    她单手托着脸蛋,盯着小雪人看了许久,嘴边扬起一抹甜甜的笑:“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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