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梯的时候,包里的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两下。

    简汩妄将鱼丸放到地面,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安宜发来的消息。

    安宜: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楼逸他们公司不让人恋爱嘛,其实根本不是,我今天又撞上前领导了,拐着弯打听了一下,她纯粹就是业务繁忙,抽不出时间恋爱。

    安宜:还有……你不是说之前在乐市好像看到楼逸了吗,我估计也不是没可能,据说公司最早跟着他的特助就是乐市人,也许出差到附近,就顺便替他带点特产什么的。

    安宜:就你公寓边上那家甜皮鸭,上回你不是寄回来两只,我爸妈前两天还念叨好吃来着,可惜人家傲得很,不肯开网店。

    真不巧,她想。

    预告来得比正片晚了两分钟。

    世上还真有这种就差两分钟的情况。

    简汩妄回她说知道了,将手机胡乱塞回包里。

    “鱼丸,我们走吧,晒太阳去咯。”

    前一晚留在小院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

    叶子瑜独自坐在其中,像等待老师上课的乖学生。

    看到她走进来时,眼睛亮澄澄的。

    “姐姐!”

    动荡的情绪得到抚慰。

    她挂上一道浅浅的笑意:“久等了。”

    等到她走进了,他迅速挂上委屈的表情,像苦等主人不回家的狗狗。

    简汩妄将放在一旁的手绘菜单递过去,“看看想喝什么,姐姐请你,当作赔罪。”

    叶子瑜得逞似的接过菜单,翻了两页后,将它摊开在桌上,“一起看吧。”

    简汩妄大方地凑过去,没有推脱扭捏。

    菜单是纯手绘的,品种不多,每一款饮品都配有相对应的图片。

    遐想的空间不大,很容易就挑选出自己的口味。

    叶子瑜笑眯眯地报了一个名字。

    简汩妄想起应晓之前匆忙的样子,不确定她会不会看微信,干脆起身朝前台走去。

    前台果然空着。

    她朝四周张望片刻,都没找到应晓的身影,转变朝后厨过去。

    刚回过身,又和楼逸撞上。

    男人高出她大半个头,漂亮的眉眼结着霜,眸光冷淡地落在她身上。

    她想了想,还是轻声提醒:“晓晓不在前台,你有事微信找她吧。”

    楼逸眼中似有嘲讽掠过:“我不找她。”

    简汩妄:“……喔。”

    她往边上平挪出两步,正要离开原地,手腕却被人捉住。

    楼逸:“我找你。”

    楼逸:“我们谈谈。”

    说完,他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拉着人径直走向一旁。

    高大的身躯将人圈禁在角落,像要将她身边多余的空气都挤走。

    简汩妄微微仰头,朝他看去。

    花瓣似的薄唇紧抿着,细致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蛊惑人心的桃花眼,分明秀气的五官,放在他脸上倒是只剩下恰到好处的俊朗,美得摄人心魄,丝毫不显阴柔。

    以前他还留着一簇邪佞张扬的狼尾,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偏偏对了她的胃口。

    现在只剩下利落的短发,倒是正经矜贵不少。

    简汩妄以前想象过他这副模样,那时候她觉得会显得无聊没趣,不让他剪掉狼尾。

    没想到发型本身并困不住他肆意的灵魂。

    依旧帅得要命,勾人摄魂。

    在简汩妄之前,整个桐城都找不到一个能治楼逸的人。

    飙车跳伞重金属,所有纨绔间流行的极限爱好都被他玩了个透底,甚至还发明出不少更刺激的新玩法。

    偏偏楼二少平时看着没个正形,成绩还总是名列前茅,让人连骂都找不到档口。

    你瞧瞧你,整天玩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要是不玩那些,分数还能再提一提。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年级里最迂腐的秃顶主任都说不出口。

    不知是哪一天起,圈子里的人忽然反应过来,最近这些吃喝玩乐的局上怎么都没见到楼二少的人影。

    即便是极限运动伤着了也该有风声传出来才是。

    有好事者专门跑到楼安跟前打听,依旧没探出什么消息。

    于是谣言越扯越离谱,什么杀人放火牢底坐穿,编得有模有样,一直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当晚楼二少就搂着简汩妄去局上晃荡一圈,谣言不攻自破。

    据说始终躲在暗处的谣言制造者也是在那晚被当场揪出来,没人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圈里再没人见过那人,连带那一家人都跟着在桐城销声匿迹。

    肆无忌惮,乖张放纵。

    这是圈子里对楼逸一致的评价。

    任谁也没想到,这么个骄傲到云端的男人,最后会被他视若珍宝的玫瑰亲手抛弃。

    自尊骄傲碾进尘土,他却还屁颠屁颠地跑去人家的城市。白手起家,完全不顾家里的劝阻,生生扛过最难的时刻,如今倒也成了南城地头蛇不敢妄动的人物。

    同他关系要好的人开过玩笑,说照他现在这个架势,怕是得将简汩妄抽筋剥骨才能谢幕。

    楼逸没有回复,对方自知失言,草草转了话头。

    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那句抽筋剥骨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脏越过大脑,抽痛着拒绝那个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

    反复折磨,反复抽痛,直到麻木。

    如同此刻。

    男人看着几乎靠在他怀里的女人。

    她还是那副样子,无辜又无谓,好像全世界都与她无关。

    即便她此刻连动也动弹不了。

    最后还是他熬不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在脑海中反复挑拣,最后脱口而出的竟然还是这个程度最轻的问题。

    简汩妄愣住,她没想到他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去年,夏天那会儿,快一年了。”

    “嗯,”他低低地应声,停了好一阵才下出判词,“那挺久了。”

    两个人站得很近,身体竭尽所能避免触碰。

    两道呼吸却不可阻挡地代替肉/体交缠在一起,悱恻缠绵。

    她听出他话里的怨怪,下意识辩解:“也不算完全回去,这一年大多时候我都在外面,对他们来说,也许比出国离得还远吧。”

    出国起码有个固定居所,距离再远不过是一张机票的事。但旅居却意味着她居无定所,像放归大海的游鱼,除非她主动回港,否则没人能找到她。

    楼逸看上去并不意外,语气不知不觉缓和下来:“都去了哪些地方?”

    带着一点诱导的蛊惑。

    好像他们只是普通情侣在闲聊。

    简汩妄盘着手指认真清点:“嗯……北边待了四个月,然后回南城周边的村镇打了两个多月的游击,海边也去了三个月,然后就是乐市三个月,再就是江市……”搭你的车过来的。

    男人顺着她的话语在脑海描绘那些画面,面上终于带了浅笑,“听上去很有意思。”

    她点点头:“是啊,许多地方的美好只有住上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感受。”

    楼逸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

    简汩妄想起安宜说过的话,问他:“你呢,我听说你去南城了?”

    楼逸放在膝盖上的指节微微弯曲,“嗯。”

    简汩妄:“你哥他们……舍得?”

    楼逸:“当然……”

    怎么可能。

    当初楼逸向家里提出要去南城发展的时候,楼承风许霜落楼安三个人围追堵截地劝他冷静。

    但他们都顺着他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在朝夕间劝动他。何况还是钻进牛角的他。

    “……又不是出国,哪里有什么舍不舍得。”

    她注意到他的话里有话,“南城和桐城其实……也挺远的。”

    他却不认同:“还好吧,起码没有时差。”

    刚刚融洽片刻的氛围又凝结起来。

    简汩妄想起那位差遣他专门赶去乐市买甜皮鸭的人,心里泛起没来由的苦涩。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那你在南城……觉得南城怎么样?”

    “都那样吧,”他垂眸对上她的目光,空气中似有薄荷气漂浮,沁凉的味道刺激感官,“没什么区别。”

    在南城的日子,每一天都被工作填满。

    毕竟稍有空隙就会被那道身影钻挤进来,他根本不敢停下忙碌。

    更别说再去注意别的什么。

    她还想继续追问:“那你——”

    “姐姐?”才刚开口,却被忽然出现的叶子瑜打断,他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对于他们相隔甚短的间距感到困惑,“这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楼逸皱起眉,看着眼前心思不纯的男生,正想开口赶人,胸口却感觉到一股冲击。

    简汩妄看到叶子瑜,便一把将他推开,像被新婚丈夫抓包她约会旧情人似的,口不择言地解释。

    “我们不熟,这个哥哥刚刚只是为中午撞到我的事情向我道歉而已。”

    叶子瑜明显不相信她的解释,却没有驳她面子,“原来是这样啊……那哥哥人还挺好的哈,我刚刚看到哥哥把你堵在墙角,还以为他要对你做什么呢。”

    简汩妄:“……怎么会。”虽然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叶子瑜点点头,表情严肃认真,“看来是我误会哥哥啦,抱歉抱歉。”他转向楼逸,双手合十,至少面上看着是诚挚的道歉。

    楼逸单手插进兜里,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正准备离开,男生又开口:“既然这么刚巧撞上,不如哥哥来和我们一起晒太阳下午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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