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朋友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攘夷战争结束后的第十年,我拿着快援队的临别赠礼,带着六年份宇宙飞船船医实习经历,独自一人回到江户城,想找份不错的工作。

    过去在医学院认识的朋友,如今已经在江户医院当起了实习生。而她表示能帮我找一份有五险一金的好工作。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考虑一下接下来住在哪里合适。

    我从未深入地了解江户,也不清楚哪里适宜居住,出了航站楼坐上出租车,给出一张大钞,叫司机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这么驶了出去。

    车窗外,模样大变的江户城徐徐展开。

    驾驶座上戴着方框眼镜,神情冷峻中又隐隐透出几分滑稽的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了我几眼,用闲聊的语气打开话匣,问我是哪里人。

    “江户,”我回答道,“虽然刚从银河系外工作回来,但我的的确确是江户人。”

    说着,我望向车窗外远处遥遥矗立的阁楼。今日天色不错,阁楼屋顶的瓦片闪闪烁烁,好像真的变成了金子。在跟宇宙来客打交道前,这座名为天守阁的高楼才是江户的象征。

    “我走的时候江户最高建筑还是天守阁呢。”

    “哦!”司机先生惊讶了一把,“那得有十年了吧?那会儿航站楼才刚刚开始建造呢。”

    “是啊……”

    想办法学医花了四年,又在宇宙里飞了六年,的的确确过去了十年呢。

    我歪头支腮,额头贴着车窗,看向城外的小山丘。记得在很久之前跟朋友们从那附近路过,我们以江户全景做背景拍过一张合影。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影。我本想带着去学医的,可临走时翻钱包才发现照片不见了。

    啊,想来不见了的,也不只是照片吧……

    “您在笑什么?”

    司机先生好奇发问。

    “想起了以前的老朋友。”依旧凝望着远处的小山丘,我这样回答道,“曾经形影不离,如今散去天涯海角,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嘛,缘分足够深,自然会再见的。”司机先生严肃认真地说着。我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感觉比起方方正正的眼镜,或许潇洒的墨镜更适合他一些。

    “您误会了。”我笑道,“我一点都不希望重逢呢。”

    大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了。

    绕过这个话题,我送了一盒产自哈美克星的烟给司机先生,又向他询问起江户的现状。

    司机先生收了烟聊天欲越发旺盛,同我说起了很多,像是下周的庙会庆典听说将军也会来,像是在江户范围内活动的攘夷分子越来越激进,像是最近到地球来的天人一个比一个傻,还有要定居的话千万别去歌舞伎町之类的……

    我不由问道:“歌舞伎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歌舞伎町啊,”司机先生啧啧感慨,“歌舞伎町那边租房比较便宜,吃饭喝酒的地方多,很热闹,人情味也足,而且非常好找纸箱……”

    除开最后一句“好找纸箱”让人疑惑,其他听起来还蛮不错的啊。

    “……但是在那附近活动的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司机先生再三强调。

    我更加好奇了:“有多可怕?”

    “危险的时候他们身边最安全,安全的时候他们身边最危险。”司机先生说。

    我:“……?”

    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出租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司机先生手指扣上烟盒:“总之,在歌舞伎町范围内活动的奇怪家伙,总是要比别处多呢……啊,对不起,我可以抽支烟吗?”

    我没有意见。司机先生道了个声谢,迅速摇下车窗,抄烟点火吸气吐烟圈,动作利落地赶在绿灯前完成了一切。

    “实不相瞒,我也常去歌舞伎町,工作休闲都有。在那边接到的客人们的目的地大多也很离谱。小姐,您听说过攘夷志士吧?”

    “嗯,”我笑道,“听说过。”

    “今天早些时候我接了个攘夷志士,他的目的地是日本的黎明。后来又接了个专治攘夷志士的公职人员,目的地竟然是把上司撞个半死……”

    与其说是危险,不如说是有趣。

    司机先生又说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目的地再离谱,人还是应该有个目的地的。不然在人生道路上迷途,未免太废柴了……所以啊,小姐,虽然轻轻松松赚钱很不错,但我们已经以航站楼为中心,在同一条路上转了五圈了,您的目的地选好了吗?”

    “嗯,选好了。”我笑道,“就去歌舞伎町吧。”

    没想到歌舞伎町距离航站楼不算远,出租车很快就驶入了一片招牌繁多,花花绿绿的街区。

    下车之后,我沿着司机先生指给我的方向径直往前走,走出大概十来米的距离,身后有人交谈的声音,然后出租车才发动。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但车已经迅速开走,只能隐约从后窗里瞧见一点银白的头毛,就在我刚刚坐过的位子上,像猫一样绒绒。

    出租车很快驶出了视野。

    我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前走。

    歌舞伎町真不愧对它的名字,这一路上我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或高档、或低档跟情|色擦边的会所,甚至牛郎店就跟人妖店同处一条街,中间还夹杂着脱衣舞娘俱乐部。

    可能是时间还太早,不管是江户人还是天人,这会儿有时间和兴致前来消遣的闲人并不多,我暂时看不出司机先生说的人情味足在哪里,色情味倒真是充足到爆表。而且家家门口安装着霓虹灯管,虽然白天不显,不过想来到了晚上一定非常热闹。

    这样的街道我并不讨厌。

    一路与沿途抛来飞吻媚眼的小哥哥小姐姐们打着招呼,等我走到写着“登势”字样的居酒屋前时,时间已经临近正午了。在白天处于暂不营业状态的居酒屋老板娘拉开门走出来,靠在门口悠然抽起烟。

    注意到站在楼梯口打量二楼的我,老板娘随意瞥来一眼,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儿童拐骗犯的声音说:“万事屋的老板不在哦,楼上只有两个小鬼。小姐,希望你的诉求并不着急。”

    “确实不着急,但又需要尽快完成,我想请人帮忙找点东西。”我笑道,“说不定都用不着万事屋的老板出面,可能您就能帮我找到。”

    登势老板娘捻着烟,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只是单纯地盯住我。衰老的皮肤掩不住美丽的骨。我看着她,忍不住这么想。

    好一会儿之后,老板娘才微微笑了笑:“你想找什么?”

    “我想在附近找个房子。”

    “租房去中介。”老板娘叼起烟,“最近的房屋中介就在前面拐角,想上二楼脚边就是楼梯。你在这里站了快半个小时了,要是真的想去,不管哪个,爬都爬到了。”

    她呼的吐了口烟,“你找的到底是什么?”

    心中浮现起笼子的轮廓,我还是一口咬定:“房子。”

    登势老板娘又不说话了,只是抽烟盯着我了。那支烟很快就要燃到尽头了,老板娘突然转头朝二楼喊道:“新八!神乐!快出来!来了个难搞的客人!”

    片刻的安静。

    伴随着响亮的拉门声,更大声的少女声音喊了起来:“吵死了啊噜!”

    话音未尽,粉发少女从二楼栏杆翻下,轻巧无声地落地时“唰”的打开伞架到肩头,手里居然还拿着碗筷在吃米饭,两腮像仓鼠一样一股一股地嚼着,“难搞的客人在哪里?这个一脸写着好欺负的女人是谁?啊,你就是难搞的客人吗?”

    一脸写着好欺负……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形容欸。

    我还没来得及作答,楼梯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疾步声。

    慢了一步,戴着眼镜、模样老实的少年飞快地走楼梯下来,跟我打了个照面,二话不说按住小姑娘的脑袋,就是两个同步的90度鞠躬,“对不起,请问登势婆婆说的客人就是您吗?”

    老板娘接口说:“这位小姐说想找个房子。”

    “租房吗?”少年一扶眼镜,“租房去中介更好吧?”

    “但万事屋的意思就是什么活都接吧?这样吧,”我掏出钱包,抽了两张万元票,“我请你们带我在附近找找转转,如果能找到,我按照房租的一半酬谢你们。如果找不到,这两张算是辛苦费,请收好。”

    两张钞票在空气中轻轻摇晃。

    我看到少年少女的眼睛瞬间亮了。老板娘在一旁笑了一声:“哦,是有钱人呢。”

    还好啦,在宇宙中随船旅行的时候,花销全由陆奥做主报销,工资没机会动,偶尔接私活还能赚外快,第一二年的全部存款都被我拿来投资快援队了,钱生钱,自然就有点小富。

    更何况在离开前,辰马哭得声泪俱下,生怕凭我的医术找不到工作,就算找到了也会很快被开除,最终花光积蓄露宿街头,忍痛将自己存的老婆本全部塞给了我。

    真是替他未来的老婆感到揪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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