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四境,南禹固守一方,不以兵戎之见处之,岁久,居四国首。以是,东岳之国疆土辽阔,富埒陶白,不满南禹已久。

    时春三月,杏枝登满墙头,打马过巷,不禁衣袖沾香。

    “小将军,你俯在这墙头做什么?”

    季从风踏着杏枝登上墙头,春雨微微,盛玥安撑着伞从廊下走过。

    “今日是盛姑娘的生辰,从风有一物想赠给姑娘。”

    其实,他们二人相识很久,季从风还总唤她盛姑娘。

    季从风走到盛玥安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前些日子燕凌云将他世传的玉给了公主,说是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意。季从风有样学,借着朦胧的春意全了自己的心思。

    盛玥安惦起脚给季从风遮伞,“多谢小将军了。”

    “过些日子我便要从军,盛姑娘可不要忘了我。”

    盛玥安摘下脖颈上的坠子,“季从风,这是我阿娘给我求的平安坠,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了,下次你回来记得还给我。”

    祥云点缀着麒麟玉,季从风送的这块玉太过贵重,盛玥安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喜欢杏花,等你回来,送我一块缀着杏花的。”

    “好”。少年将军点了点头,声音似天上朗月,清澈通透。

    季从风去回州之前,燕凌云,嘉予,卿雪,盛玥安,谢辞宴给他践行,六人踏马赶至城郊荷苑。

    “前些日子不见你,可是又带着太子同嘉予姐姐去施粥了?”

    近来城中流民愈发多了,三国战乱频生,南禹也不能独善其身。陛下仁善不兴兵伐,但为一国,还是要早做图谋。

    卿雪续着茶,浅浅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从风,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以一人之力,委实甚微。”酒意上头,微风拂过,卿雪思量了许久道。

    “天下事,少年心。卿雪,你且等着,我从回州回来之时,定要拿到那柄青阳剑。”

    青阳剑,是大将军王的配剑。

    “好,我等着你。”

    二人的笑声荡过,月色正好。

    这时,池中莲未露尖角,嘉予弹着琴,燕凌云在旁舞剑。

    另一边,盛玥安同谢辞宴煮着茶,谈着诗书礼学。

    这奉宣城中的少年,在同一片星辰下,谈笑风生,好不快意。

    ……

    和帝二十三年冬,大雪。

    陛下病重,太子拂离监国。

    晨栒殿内,嘉予从旁侍疾,一夜未眠。

    边关的青烟还是燃到了南禹,七夜之内,南禹连失数十座城。

    拂离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没过几日,惶恐的言论散布奉宣,甚至传到了陛下耳中。

    陛下仁和,数十年不曾用兵,但南禹也非无兵可用。镇西侯请缨,而所提一愿便是将独子燕凌云与长公主的婚约作罢。

    嘉予知晓如今南禹已是刀上鱼俎,镇西侯亲赴边关,才能护住南禹子民。

    嘉予跪在殿外,雪落满身。“嘉予愿意同燕世子解除婚约。”

    赶来的燕凌云听见这句话问她,“公主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

    风雪下得愈发大了,嘉予的手冻得青紫,但心里更痛。她忍住眼泪,像极了一个合格的公主,那般知礼循礼。

    “对不起。”

    陛下宣了盛玥安的父亲盛太傅入宫,盛玥安也跟着进了宫。她遥遥望见一袭紫衣的少年慢慢离开,公主在他离开后哭了。

    她跑去朝圣殿,她知道,拂离在那儿,他也很难过。

    那个屋子好冷,连炉炭都不曾生。

    盛玥安推开门,她瞧见拂离一个人坐在那,就静静地坐着。盛玥安把手炉塞在拂离手里,“天气冷,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东岳觊觎南禹,陛下病重,长公主同燕世子解除婚约,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压得他喘不过气。这些日子,他真的好累。

    拂离握住盛玥安的手,“玥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心想,他要是哥哥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护好父王和姐姐。

    这时的拂离也才十五岁,在他这个年纪,应该在奉宣城中策马看花,谈笑风雅,而不是背负这些,一个人静静地躲在这里,那般无力。

    “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镇西侯大破东岳的消息还未传入奉宣,陛下突然崩逝。宫中白幡高挂,钟声长鸣八一响。

    占星楼上,晓誉四境的国师卿雪望着晨栒宫的方向。长明灯燃尽,直至东方吐白,他才起身离开。

    先帝于他有恩,卿雪不是南禹人。幼时东岳同西祁战乱连连,他辗转流亡南禹奉宣,后因他的才识先帝封他为国师,赐占星楼居。

    他原以为,南禹不会卷入纷争。是他天真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其余三国,又怎会放任南禹独善其中。

    白衣之下,国师双手攥紧,只有四境同一,君主天下,才能再无战火。

    南禹皇室生来嗜杀伐,只先帝在位时安稳数年,那些士族高门为夺功勋,已是沉寂十年。此时唯有拂离与他们同心,武治以替政宽之策,才可解南禹内乱。

    拂离一夜之间好似长大了,卿雪回想起第一次见他时,拂离还是一个稚童,由嘉予牵着,唤他国师大人。

    “殿下应该知道该如何做了。”卿雪问拂离。

    案上是新堆砌起的奏章,大臣上书应精励军士,不可再同先帝一样废武重文。

    拂离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良久后他道。

    “太傅请辞,本殿允了。”拂离还是难过的,自小他便由太傅教导,太傅人很佛善,在小事中也能悟出道理来教他。

    离开的原因,借盛玥安的话讲,太傅于官场沉浮半生,心系田园,也想学着古往圣贤闲云野鹤。

    “他离开也是好事。”卿雪想起如今的局势,太傅是聪明人。

    如今朝堂之上尚武之风渐起,以太傅为首的文臣一派势微。拂离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愈发知觉自己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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