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雨睁开眼,比闹钟还要早醒半小时,窗户外面有小鸟清脆的叫声,纱窗开着,清新的空气带着风吹动窗帘。

    她懒洋洋地起身,踢着拖鞋来到客厅,看见桌上白白的玻璃罐。

    天呐,她不仅拥有了一个早晨,现在还得到了一瓶同学们都有的牛奶,她之前特别羡慕他们早上拿着这个奶罐上学,原来自己也能拥有。

    握在手里还热乎乎的,她嘿嘿傻笑,回头对妈妈道谢。妈妈摸摸她的脑袋,替她准备其他的早餐。虽然她们这一幕无法拥有微笑的表情,但是四周的氛围里都充满了温馨。

    余雨拿着这瓶牛奶走向自己的班级,她一路上纠结了许久,是自己咕噜咕噜喝完,还是把它送给沈桉同学,在她终于下定决心之时,从后门看见沈桉的座位上,已经放满了牛奶,都是不同口味的。

    噢,忘记沈桉同学很受欢迎了,那没办法了,不差她这一小瓶,她只好自己解决掉啦。

    她的座位在走廊靠窗这边,而沈桉的座位在另一边的靠窗,座位的分配是根据成绩排名的前二十和后二十分开来的,她只有考到前排,才能往那边移过去。

    可是不怪她,她上课十分认真,只是有时候被分成一片一片的片段,有时候只是几张ppt的距离,有时候直接跨越几节课,有时候还会有人带着疑惑对她看,眼前会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陌生脸,说实话,还挺吓人的,她实在是无法完全理解知识。

    比如现在她换好运动服站在操场上了,脑海里还在运算一道数学逻辑题,她呆呆地杵在那,周围的同学都在进行体育活动。

    她缓过来后,朝前迈了两步,听见几声呼叫,一颗高速旋转的球和她的脸亲密接触,她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鼻子疼得一跳一跳,两条血流出。同学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让她抬头,有人反驳说这种情况应该低头。

    她在一晃一晃中,想着她的脸上是不是被砸成两个叉叉了,噢,对了,那道题目最后解得x的平方等于……

    她推开校医务室的门,寻了一张空床躺下,拉上帘子。过了一会儿,隔壁传来对话的声音。

    “学长,人家真的好不舒服噢。”

    “嗯,我看看。”

    “学长,你抱抱人家好吗?”

    “好,靠着我。”

    余雨偷偷拉开帘子,从缝隙中观察,啊,是徐知舟学长。他揽着一个女生坐在床边,两人很亲近,但是在那个女生起身和他告别时,余雨很陌生这个面孔,看来这是学长最新的交往对象。

    医务室只剩下她和学长两个人,余雨一把拉开帘子,欣喜:“徐学长,这么巧!”

    徐知舟肩膀颤了一下,扭头过去,这里什么时候还有人在的?

    他简单点了头,也准备出去,那个人叫住了他。

    “徐学长,你可以也抱抱我吗?”

    徐知舟仔细打量面前这个人,奇怪,怎么感觉从来没看见过这个女生,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他猜着或许不是本校的学生?

    “同学,你什么意思?”

    余雨不知道他对她是从何发问,连忙摆摆手:“徐学长,我不清楚你理解成什么意思,但是我表达出来的所有意思中,绝对不含有不好的意思!”

    徐知舟轻笑一声,她在说绕口令吗,拖长噢音,继续和她玩,又问:“那还能,是什么意思?”

    余雨说着早就在脑海里编辑好的话语:“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默默关注学长,徐学长很温柔,有很多人喜欢你,我不奢求和你有特别的关系,甚至现在,我也没把握你能记住我,但是,徐学长,我只希望你能多和我说说话,把我当成树洞也好,情绪的垃圾桶也好,你只要能多看看我,我能多在你身边待一会就好。”

    又是长篇大论的告白,徐知舟敷衍的听完,摸摸耳朵。

    “嗯,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他搭上门把手,忽然想到,这个女生好像都没把名字告诉他,回头看去,她的样子好像越来越模糊,他皱眉,还没说话,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意识到自己在发呆,摇摇头,拉门出去了。

    “耶!”

    安静的课堂,老师在黑板上洋洋洒洒的写下板书,学生们低头记下笔记,余雨突然站起身,发出了不适宜的叫声,她僵硬的转动眼珠子,怎么上课了。

    “哎呀。”

    一支粉笔头飞过来,正中她的眉心。

    “余雨同学,扰乱课堂纪律,罚值日卫生一周。”

    余雨愣住了,鼻子有点酸酸的,哽咽出声:“吴老师,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呜呜……”

    讲台上的老师暗叫不好,哎呀完了完了,又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主要是别的班级给的压力太大了,本班平均分靠着沈桉一个人拉扯,他有些不自然的清清嗓子:“那个,你你坐下吧,三天就可以了啊,好了我们继续上课。”

    余雨坐下擦了一把鼻涕,拿起笔沙沙的做下笔记。

    一分一秒,墙上的时钟指向放学的时间,她度过了充实的课堂,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写下的每一个字,身边有人过来拍拍她的肩膀。

    “余同学,今天值日你不用帮忙了,交给我和沈桉同学就可以了。”

    余雨迟疑着,指着一处:“真的吗,可是沈桉同学已经拿着书包走出去了。”

    女生回头望去:“啊,噢噢,那,那就交给你了,多谢你了小余同学,我先走了啊。”

    她跑了两步又返回,趴在窗台上对她故作神秘地说:“你记住,一定要先打扫七楼的器材室,不然天黑了,可能会看见什么……”

    余雨似懂非懂的点头,双手拿着清洁工具,用钥匙打开器材室的门,迎面的灰尘让她呛咳几许,看来这里的打扫过程都被跳过了,没关系,交给她。

    她卷起衣袖裤腿,带着口罩,套上防尘帽,一手消毒液,一手湿抹布,从上到下,由内到外,全部焕然一新,房间内处处好似发出亮晶晶的光芒,她十分自豪的赞赏自己的成果,这是朕为自己打下的江山!

    余雨弯着腰提来干净的一桶水,准备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时,她听见短暂急促的音调,很压抑,就像是电影情节里,急转直下时的前奏,同学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走下阶梯,踏下的步子哒哒出声,似乎背后有人在紧随她的步伐。

    余雨不怕,比起不可言说的什么神秘事物,她更相信也许是另一个像她这样的存在,只能隐没于人群,吃饭睡觉都无法自由,在命运的转盘中,完全站不稳自己的位置。就算真的是阿飘,那她也能多个飘飘朋友。

    她蹑手蹑脚,趴在窗户上,看向里面。

    少年坐在钢琴前,曲谱胡乱的摆着,有几本掉在地上,他双手撑着额头,周遭气氛低沉,有一朵乌云在他的头上淅淅沥沥而下。

    半晌,他有了动作,侧着头:“同学,你这样偷看,有点吓人哦。”

    余雨不好意思地笑着,手中的抹布顺势在墙上擦擦,她拉开窗户,兴奋地说:“廖同学,偷偷告诉你,我刚刚从未来穿越回来。”

    廖星然兴致缺缺地回话:“哇,好牛。”

    余雨把抹布卷成团,清清嗓子:“i’m letting go……”

    一开口给自己整笑了,她没有受到打击,激动地对他说:“在未来,你成为了一位超级超级有名的歌手,你的音乐每个人都喜欢!”

    廖星然点点头:“谢谢你。”

    只是他要翻过的那座山,太高了,高到让他望而生畏,连开始攀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山脚下沉眠,偶尔会有人过来碰碰他,给予他无关痛痒的鼓励,给了他一些些星火般的希望,可是想到哥哥,想起爸妈的相片,是他自己抬脚踩熄了那些小小可能。

    “真的!比珍珠还要真!”

    余雨半个身子趴在窗台:“我相信你!”

    廖星然觉得好笑:“你相信我?你甚至都不了解我,你从哪里拿出来的信任感,施舍在我身上。”

    余雨想说,她了解啊。

    这里,这个学校,周围生活的所有人,故事中的主角,配角,还有她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她统统都知道。每天睁开眼,和其他组成背景板的人一起,围绕着主人公呼吸,兢兢业业的充当陪衬。

    即使这样余雨也充满着斗志,她珍惜每一口空气,亲眼看见每一片树叶掉落,人们和她说的话每天都相同,她还是积极地和每个人相处,因为她觉得,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也是一种伟大。

    余雨也笑嘻嘻:“可是我了解我自己啊,我相信我的眼光肯定不会有错,你知道你身上有多大的魅力吗,我放弃我的前一个偶像,深深的成为了你的粉丝。”

    廖星然接她的话:“你偶像是谁?”

    余雨抑扬顿挫地摆起姿势:“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惊讶:“我们谈论的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物吗?”

    余雨理所当然地点头:“怎么不是,他会七十二变,其中的一变,就是超级偶像,而且我觉得这个人,就是你!”

    廖星然被她逗得受不了,嘴角扬起笑容:“哇,那我可真是天大的殊荣,百年修来的福分,你的话说的真漂亮。”

    “不是漂亮话,是实话。”

    余雨嘿嘿,折叠抹布,才想起自己的卫生还没有打扫完,抬起脚做出跑的样子,依依不舍地甩下几句话。

    “那你要记住,你千万不能辜负支持你的人的期望,尤其不能辜负你自己,不要灰心,不要放弃!加油!”

    廖星然看她急匆匆地跑走了,起身捡起曲谱,将身后的乐器一个个拿在手里,像是刚认识般拨弄出声,脸上还挂着笑容。

    他拿出手机,联系好久没了来往的朋友,群组一条条消息弹出,他一一回复,朋友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改变了决定,他按下语音键,递在嘴边,却忘记自己想说什么,松开取消发送,他有些疑惑,自己怎么这么开心?

    他抬眼望向四周,将乐器摆好,关上门,看着被打开的窗户,上面有些痕迹,抬手拉上,单肩背上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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