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八木知雪暴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面对黑暗中漆黑一片的墙壁发散出了不属于18岁少女的滔天怨气。

    无他,身为在读高三、目标早稻田的堂堂应考高中牲,在每天七点要起床上课的情况下,她已经足足连做四天的超级噩梦了。

    就连当初边应对期末周,半夜边肝星露谷的时候,她都没有遭受过如此沉重的精神折磨和睡眠不足。

    “这是怎么回事呢?最近没看恐怖片、也没看恐怖游戏实况......”

    知雪在黑暗中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大大的脑袋里充满了数不尽的问号。

    “没去参加灵异探险,也没做亏心事。”

    直到一只手的手指已经数尽,失眠的少女还是没有半点头绪。半夜独有的静寂笼罩着她,发现不论如何思考都得不出结果以后,知雪只能拉起被子蒙着头发出无声的哀嚎。

    然而不闭眼还好,只要一阖上眼皮,无边的黑色就混杂着梦境里最后一刻满眼的血红侵蚀而来,针扎般的剧痛不仅穿过头皮,还隐隐蔓延到四肢和心口。除了幻痛,还有复杂的各种情感扑面而来,悔恨夹杂着委屈淹没了她,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可置信。

    是的,这就是超级噩梦让知雪san值狂掉、受尽折磨的究极原因:第一视角过于真实的死前体验。

    至于另外的原因,大概还有梦里真实得仿佛vr体验的第二个自己,很像未来几十年会出现的全息游戏,设定了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角色,在奇幻的游戏背景下沉浸式进行少年漫般的打怪冒险。

    然而这可不是我们独立游戏爱好者、种田经营骨灰级玩家、能单机绝不联机的八木知雪向往的游戏世界,硬要说的话,就算梦,也得梦一个沉浸式种田模式世界,早起浇水收庄稼、中午美美朝着鱼类全收集奋斗,下午左撩一个漂亮老婆、右抱一下初恋白月光才对。

    没有潜在原因,没有向往因素,十分离奇的梦境几乎涵盖了她所有讨厌的元素:热血冒险、恐怖格斗、猩猩打架、黑暗政斗、腐朽大宅院......对了,还有最不爽的经典情节,昔日旧爱手刃同窗究竟为哪般。

    少女猛地弹坐起来,面目狰狞地磨牙。

    就是这个!整天和丑的要命的怪物打来打去也就算了,怪物长得24d无死角高清也算了。偏偏“自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弱鸡,跟身边动不动让大楼开花、连挖掘机都甘拜下风的主角团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和地下、神明和蝼蚁的区别。

    这样普通的能力值可能是现实生活中的八木知雪所向往的,但放在一个和【哔】尔登法环类似的怪物横行世界,就只有被摧残的命运。

    啊,不要问为什么讨厌动作类游戏的她为什么知道【哔】尔登法环,都是好网友·隔壁班布丁头猫猫卖命安利的错。

    收起发散的思绪和满肚子的怨气,少女认命般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滚到床边,套上毛茸茸的小鸡拖鞋走向书桌。

    反正都睡不着了,稍微用笔记下来理理故事线吧,实在过于邪门,让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都想要去寺庙拜拜净化自己了。

    梦境里的自己,也叫知雪,但是姓氏不同。

    【北川】知雪,直到升入高中前的人生轨迹都和自己相同,平凡的人生,拥挤的日本中随处可见的平平无奇青少年,不抽烟不喝酒不烫头不逃课,成绩也是中等水平。

    命运开始转折的交界点,存在于初升高那次普通的毕业旅行里。神奈川的海水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明月高悬,密林里窸窸窣窣传来同学踩踏枯枝落叶的声响。

    对了,区别在于,因为是最后一次全班一起出行,所以【北川】知雪一时心软,同意了参与一向讨厌的试胆大会。

    她和同组的小林走散了,一个人举着手电,在人迹罕至的树林深处遇到了长相崎岖、沐浴月光的怪物。

    鱼头人身,很像怪谈里会出现的缝合产物,身上长满了腐烂的溃疮,贝类生物嵌在血肉中,足足有两人高。她惊得咬破了舌尖,呼吸都凝固在唇齿间,历经了短暂的掐手臂——很痛——不是梦过程后,少女试图小心翼翼地后退——趁着怪物还没转过身。

    但枯枝落叶满布黑漆漆的林间,她并不能从碎响中逃脱,后撤的那一步反而成了亡命的敲钟声。

    她最后听见的声响,是不属于此世、满载腥臭气息的呢喃。

    “好黑……好黑……深海好可怕……”

    然后她就时速一百八地拐进了另一个世界观,据醒后照顾她的护士(?)小姐说,这个世界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如水。

    搭救她性命的是任务执行途中的二级术师,她看到的怪物是诞生于人类畏惧深海产物念头的二级咒灵,而好巧不巧地,【北川】知雪在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觉醒了咒力,从此视野里将充满满地乱爬的各色咒灵,她也和自己平静的人生挥手再见。

    因为没钱所以出国的选项无情pass,为了不在出门的瞬息间就被楼道里的咒灵杀掉,她咬牙舍弃了东京都立音驹高中的录取书,经由引荐去了一所名叫【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宗教学校上学保命。

    同期只有三个人,但是全是各个领域的天才,一个是拥有六眼的御三家下任家主,一个是百年才出一个的咒灵操术拥有者,一个是国宝般稀少的反转术士使用者。她夹在实力高强的三怪咖之间,成为了每天胃痛到死的小虾米。

    咒术界没有正常人,以正常人自诩的【北川】知雪在过往的十五年里只和正常人打过交道,并不知道对“怪人”的一言一行作何反应。所以在咒术高专入学后的每一天,都会出现如下场景:白毛拽拽翘脚,知雪宕机,黑发怪刘海微笑挑衅白毛,知雪沉默,泪痣少女翘课抽烟,知雪转移视线。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刚得知咒术界存在的凡人,何德何能能跟这些天才度过鸡飞狗跳胃痛每一天的高中生活!

    更何况同期中有个毫无交际常识的宅院大少,情商低到见她第一面就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她的弱小,大声嚷嚷着让她别做咒术师了云云,之后相处的三年里,五条悟更是把嘲笑她和高一级的歌姬前辈当成了日常爱好,不惹人到跳脚绝不停嘴。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停了一瞬,八木知雪皱着眉头咬了下笔头,狐疑地想:

    难道六眼真的会预测未来?他难道是看到她死状凄惨才出言警告的吗?

    这个荒谬的想法只跳出来一秒,就被她大力摇头甩出了大脑。

    接下来梦境里的内容就像游戏按了快进键,大概是在高专上学和同期关系渐渐由远到亲近的日常、不断艰难完成上头派发的拔除咒灵任务、发现自己的咒力水平毫无长进,无论怎样刻苦训练也长久停留在二级水平......接下来呢?

    八木知雪冷眼评估着【北川】知雪的人生,她是从上帝视角目击幸与不幸的旁观者,除了死前那一刻接收到过于强烈的情感波动以外,【北川】其余时刻的情绪和感受都不能传递给她。

    对了。从那个漫长的、苦闷的夏天开始,她生命倒计时的指针就开始无情地转动。

    好似之前死里逃生的好运气用光了,身边的不幸也随着繁重的任务开始一点点累积起来。同期里号称最强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在一次任务中失败,甚至濒临死亡;可爱又阳光、很会关心人的后辈灰原也在拔除任务里重伤不治而亡;然后又一次任务里,夏油杰屠杀平民后失踪,被认定为叛逃。

    “但是这一切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八木知雪默默地想。

    本来应该没多大影响的,至少没到让人丧命的程度,如果不是【北川】知雪喜欢夏油杰的话。

    或许是同窗几年的情谊让她误以为自己在对方心中也算得上特殊;或许是无数次用鸡肋的术士调节他咽下咒灵球后产生的糟糕情绪,让她误以为和少年共享了秘密;或许是听到他叛逃以后后悔自己没能早些干预的自责作祟......

    她竟然自大到想要以二级咒术师的实力,强行将叛逃后手刃双亲的特级诅咒师拉回所谓的正轨。

    八木知雪都想要为她的天真发笑了,实际上是以看客的角度愤怒。再怎么说也是和自己顶着同一张脸和名字的人,怎么能因为传说中的情情爱爱抛弃安全的生活走向,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戏剧性的死亡、戏剧性的落幕。一路尾随夏油杰到小巷子里的少女,怀着悲愤质问缘由,而他乏力于开口阐述那些细碎的、慢慢堆积起来的阴暗,言语质询没有结果,于是失控地转变为咒力碰撞。情绪的激昂拓宽了咒力上限,她以为自己终于突破了二级的上限,试图用出更高一级、崭新孵化的攻击术士。夏油杰也对她的突破怀有信赖,下意识地召唤出更高级的咒灵进行反击。

    但咒术这种东西,通常是不讲理的。天资大过努力,而【北川】实力的终点,早就停留在很久之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二级术师,在有决定性差距的战斗中产生的那一丝变强了的错觉,成了导向死亡的楔子。

    咒力光芒凝聚再消散,破碎的光点闪过以后,特级咒灵的腕足已经穿过了少女的额头和四肢。

    回忆结束!

    八木知雪“啪”地一下合上了小本本,她决定要抽空把梦里死前夏油杰那张惊愕的脸画下来,带到寺庙祛除浊气,以达恶灵退散的效果。

    时针摆向六点,窗户外面的世界仍旧一片黑暗,冬日的太阳总是升得特别晚。即使勒令自己的大脑停止思考和梦境相关的任何事情,她还是忍不住眯着眼睛,踮起脚往窗外仔细观察。

    视野内除开昏暗的街道和泛着柔光的路灯以外,再无异常,风吹得轻微晃动的灌木丛里也没发现什么长相奇怪的生物,更别提闪着诡异光芒的咒力团。

    啊,太好了,果然只是梦嘛。

    长舒一口气,她扬起发自内心的微笑,知雪今天也在为平凡的生活干杯。

    然而少女不知道的是,51小时后,她将为她过早的欣喜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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