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会有疼痛相关描写)

    当然不是因为夏油杰心怀善念或是突然良心发现。那种东西在十几年前就被他主动团吧团吧打包扔进垃圾桶了。

    无论他在考虑什么,知雪都不得而知,肾上腺素暂时麻痹着感官,阻隔着疼痛。一时之间只能感觉到入骨的寒意,冷得她牙冠都在打颤。

    这种久悬不决的行为究竟算是慈悲为怀还是残忍无情呢?

    反正对女孩来说无疑是另类的凌迟。生死间只差一线,她站在彼岸的入口,好似无力的家畜、温顺的羔羊,只能跪伏着高高仰起脖颈等待夏油杰做出判决,然后被层层片开、端上餐桌。

    剧痛肯定会在不知道多少秒后袭来,眼睫被自己溅出的血糊得死死的,连视觉也被剥夺。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扎了洞不停漏水的塑料袋,有什么宝贵的东西一直源源不断地流出身体,无论怎么哀嚎着挽留都无济于事。

    沙漠中的旅人无论如何都捧不起那口救命的水,每当它贴近干裂的嘴唇,即将被饮入口中时,就恰好从指缝漏得一干二净;溺于深海的游客离视线范围内唯一一块浮木仅有半米,他喜不自胜,但每每下一秒就能用指尖够到时,涌动的浪头马上迎头浇下,再次将他推远。

    她就活在这样的循环里,一会是那个旅人,一会是那个游客。

    无边无际的昏黑荒野中,皮毛染血的野狼吻带涎水,狂躁地奔逃;水族馆的透明箱笼里,庞大的虎鲸一刻不停地撞击着屏障,皮开肉绽仍不停歇。崩紧的精神被撕扯,因没有尽头的酷刑而嘶吼着、撞击着躯壳,想要逃离痛苦的源泉。

    身披五条袈裟的教主宛若执杖的神明,从高天之上俯视着动弹不得的少女。人型咒灵的肢节已然撤出,纤瘦的躯干上,从各处豁开的血洞里洒落的血液慢慢汇聚成一滩,越过木屐,刺目的红逐渐蚕食了纯白的鞋袜。

    夏油杰感觉自己被耍了。

    如果她还有余力睁开眼睛,就能觉察出男人紫眸当中些微的恼意和失望。盘星教教主日理万机,每天都屁颠屁颠忙着骗取信徒和收集咒灵,新的家人们拥护着他的大义,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行进。

    倘若不是午夜梦回,他已经很久不曾主动回忆起十年前的光景。扎根于他心底的高专三年,随着倒在血泊里的双亲一同被埋藏心底。

    只是掩埋,不是忘却。

    然而突如其来的梦境未经允许就挖开了他最柔软的部分,令他重新直面那些尚且稚嫩的青葱岁月。

    也许是总是披着热情虚伪的人皮应付猴子教众实在令人厌倦,他竟然对高专时期单纯得只要考虑打架、救人、和悟同行的日子有些怀念。

    些许的动摇于还在襁褓中的计划来说称得上大忌,好在夏油杰发现了另一个有益于大义的存在。那孩子在梦境中就经常用能力帮他抒解吞噬咒灵的苦闷,虽然弱小又性子软弱,只是个二级。

    但那份情意可以利用,会来帮他的吧,毕竟对北川知雪来说,夏油杰是特别的。

    梦里那个自己真是暴殄天物。操控情绪对咒灵和咒术师确实无甚用处,但若是把矛头对准猴子,那效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他手头的一级和特级咒灵还是太少了,一般的猴子连负面情绪都做不到极致,顶多产出二级咒灵。如果不计后果,让她对他们进行催化,也许会得到质变的结果也说不定。倘若真能做到这种程度,那就勉为其难让她也成为自己的家人吧。

    于是夏油杰开始着手寻觅这个世界的北川知雪,果不其然,不止他一个人起了心思,悟先一步找到了她。不过真是天赐良机,这孩子竟然没跟去当他的学生。怀揣着招揽她入伙的期望,夏油杰趁着五条悟海外出差的间隙亲自迎上了门。

    结果非常、非常令人失望。

    竟然是资质最差的那种猴子。浪费了自己的一番打算,他蹲下身,慢条斯理地钳制住女孩的下巴,用力到生生在她脸上留下了可怖的印记。

    这一捏直接把沉沦在挣扎中的人给逼回了现实,忍耐着撕扯式的疼痛和脏器的求饶,她的眼瞳涣散。可能是回光返照,不顾激怒刽子手的风险,女孩用尽全力、目眦欲裂瞪着他。

    “别怪我哦,要怪就怪你父母吧。把你生成基因残缺的猴子是他们不好。”

    除开鞋袜带红,他还是一幅干净整洁、慢条斯理的样子,悠闲得让人生气。然而她连咒骂回嘴的力气都不剩,更别提拳打脚踢以示抗议。

    两人四咒灵都不曾投以注意的巷口空地上,皱巴巴的书包孤零零地大敞着,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书本和纸页由于翻滚时的外力倾泻而出,被尘土和血迹侵染,掩盖住了一闪一闪、微弱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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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非要活下去的理由,同时代表着没有非得死掉的理由。

    在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的时刻,自己破风箱一般难听的呼吸声在身体深处剧烈回响。

    胸膛上下起伏着,急促又短暂,越强烈就越微弱,是躯体本能在急切挽留生的希望。

    多么丑陋、多么动听。但这样的声音本该存在于18x血腥影视剧中,而不该出自自己的身体。

    本来以为至少能从连砍她两回的杀人凶手口中得知自己非死不可的理由,但他竟然荒唐地乱扯什么基因、还把责任尽数推到受害者身上。

    在震惊之余,回过神后,滔天的怒意腾地猛烈燃烧。然而身体里至少三分之一的血都奔逃到外界,大脑连基本的充血功能都实现不了。

    凭什么?她咬牙切齿。

    只是因为看不见咒灵就要去死的话,那身边的大家不都要排队前往三途川了?!

    他以为世界上有多少个像她这样努力生活的普通人,每天都勤勤恳恳地像蚂蚁一样为世界的正常运转添砖加瓦!

    不对,脑子里的声音自问自答。

    夏油杰好像早就是个想把所有无咒力的普通民众灭种的疯子。

    以为自己是创世的上帝吗?

    但就算上帝或者别的什么神啊鬼啊来了,都不能让人死,他就马上死掉吧。为什么非得是我啊?有这个功夫怎么不去把监狱里的死刑犯全干掉?!我可是21世纪守法好公民!

    愤怒、委屈、不解混杂在一起,凭空生出红色、蓝色、褐色的色块,接着方正被搓圆捏瘪,像是被一双大手硬生生压成一团,爆发出黑色的光芒,舌根尝到苦涩的辛辣味道。

    等等,颜色?味道?

    知雪从情绪中抽身,后知后觉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体周围泛起的一圈无形液态状薄膜,据她现有的知识推测,应该是咒力没错。

    好消息,死亡的威胁还是让她觉醒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能力;坏消息,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这能力一不能疗伤救人、而不能让她顷刻爆种变身狂暴大猩猩起身暴揍夏油杰。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施舍给你一丁点希望然后又猛踹你一脚。她秉持着死前必须得夏油杰添点堵的不甘,套用梦里的做法,努力调动着周身的灰白色咒力,试图让它循环运转。

    但刚觉醒的东西不可能马上熟练掌握,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只是杯水车薪,顶多把她的身体略微强化到延缓几分失血速度的程度。

    深蓝的发丝打着绺、浸泡在血泊里后,又狼狈地缠绕着贴上她的面颊;灰白色的亮芒明明灭灭,从女孩的腹部一路炸到肢端,顽强地闪烁。知雪满脑子都是咒力运转的繁琐流程,自然无暇分心注意到自己已经能够目视咒灵。

    盘踞于不远处、四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化作球形被夏油杰收入袖中,他冷漠地睥睨着女孩身上绽出的微光,以及她垂死挣扎的丑态,顿觉索然无味。

    男人不带情感地权衡着利弊。

    还是太弱小了,天赋极差,估计撑死只能达到四级的水平。沉没成本远大于收益,就算培养起来也估计赶不上自己的计划。他想。

    但既然脱离了猴子之列,也不是非杀不可。接下来就看你有没有能活下去的运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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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杰像个没事人似的拂袖转身,离开了作案现场。

    她隐隐约约从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像中扫到消失在巷口的袍角,这片地方连只路过的流浪猫都没有,彻彻底底没了生机。

    抗争了半响,失血过多的虚弱境况没有丝毫改变。按记忆库里硝子抽象的描述一时学会反转术士也是异想天开,她又不是五条悟那样的天才。

    发觉无计可施后,知雪无可奈何地认命了。

    躯体和意识分割成两半,一半在那可怜兮兮地瘫着,出气大过进气,甚至连出气都不剩多少;一半在脑子里缩成小人活泛地跳脚,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临死前患上了精神病。

    虽然有些对不起已经升天的母亲,但她确实没有办法了。将前十八年的人生拉出来草草在脑海滚了一遍,还好平常有注意多行善事,知雪小人满意地点头。

    这下应该不至于下地狱了,不说上天堂,至少顺利转生是没问题。

    三途川正向她招手,影影绰绰间,还看见头生双角的鬼差高举指示牌,叫嚷着让她过去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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