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敏真找了个长椅坐下，她反复回想高嘉琳的话，还比对时间，终于知道了路晋明奇奇怪怪的地方。
比如，最开始让人匪夷所思的接近，还有对秦梓华无端的讨厌。
冯敏真被气笑了，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替身文学？
她给路晋明发去消息，“我有事跟你谈谈。”
路晋明很快就过来了，他发现冯敏真面色不对，心里也忐忑，高嘉琳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路晋明在她旁边坐下，“高嘉琳跟你说什么了。”
冯敏真缓缓说道：“她说，你追了她很多年。”
路晋明有些尴尬地说：“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冯敏真笑了一下，“是吗？接近我的时候，心里也还想着高嘉琳吧？”
路晋明脸色难看了一瞬，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因为这是事实。
“让我大概捋捋，你对高嘉琳，爱而不得，眼见她撞南墙却无能为力，在她苦追心上人的时候，你在你的生活里发现一个跟你白月光行为上很像的女的，这个女的，也是甘愿当舔狗，你看着这个女的，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白月光，所以你甘愿牺牲自己，救这个女的于水深火热之中。”
路晋明脸色又难看了一分，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又好像是这样的。他觉得如果他说这些话，一定不是这样的，但是为什么从冯敏真嘴里说出来这么让人难过呢？
冯敏真冷笑一声，“拯救？”她掷地有声地问道：“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路晋明听了她说那些话，心里也不好受，“冯敏真你别这样。”
“我不用你拯救，就这样吧。”她起身要走，路晋明一把拽住她，“什么叫就这样？”
冯敏真冷眼看着他，“放手。”
“冯敏真你冷静一点！”
“你放手。”
路晋明低下头，“别走。”
“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路晋明松开手，冯敏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路晋明耷拉着脑袋坐在原地，冯敏真说起这些，他不由得回想起这些事来。
他确实高一就喜欢上了高嘉琳，那时候高嘉琳不搭理他，他又是挫败又是不服气，后来发现高嘉琳喜欢那个人，他也曾经颓废了一段时间。
他很讨厌看见在他面前肆意嚣张的高嘉琳在那个人面前却是那么卑微。小女儿家的羞涩与脸红，高嘉琳全部给了那个人。可是即便这样，那个人也很少给高嘉琳回应。每次高嘉琳挫败时，他都跟她说，放弃就好了，可是高嘉琳一次都没听过。
一直到了大学，仍是如此，路晋明也觉得疲惫了。他很少再跟高嘉琳提过不要执着这件事了。
大二时，他认识了冯敏真，本来两人不会有交集，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见冯敏真面对秦梓华时流露出的那种神态，他太熟悉了，也太讨厌了。
不需要多方打听，只用冯敏真与秦梓华同框几次，就知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单恋。
路晋明每次看见冯敏真，都想起高嘉琳，这让他很烦躁。
高嘉琳苦追别人，根本没有时间找他。那时他也很烦躁，不过他那时候没能明白过来，他烦躁的是高嘉琳那股撞南墙的气焰，不是高嘉琳不搭理他这件事。
看着身边的冯敏真也如那个高嘉琳一样，他恨铁不成钢，同时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里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
本来他与秦梓华只是相互知道对方，不曾打过招呼，但也不至于讨厌。自从知道冯敏真对秦梓华的感情，他就讨厌起了他。解释不明白，他只是很讨厌让高嘉琳和冯敏真苦苦追求的人。
于是在仅有的几次偶遇下，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给冯敏真和秦梓华制造点小插曲。即便这插曲不会影响到他们。
不好的情绪一直积压，总有一天会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喷薄而出。
社团在操场玩游戏的那个晚上，其实他比冯敏真先看到秦梓华也在操场。果然，当冯敏真看到秦梓华时，她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那个爱而不得的眼神。
路晋明当时就做下一个决定。他要在冯敏真和秦梓华当中横插一脚。
但并不是想让冯敏真转而喜欢上他，只是想挤进她的视野，分散掉放在秦梓华身上的精力。
所以才有了那些突如其来的接触，面对冯敏真一次又一次的质问时，他也只是含糊其辞。
和冯敏真相处的过程当中，他发现她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他以为她是一个软柿子，文静内敛的人。可是并不是，她有小聪明，斗嘴厉害，蔫坏蔫坏的，还爱记仇。但是，她很善良。
和冯敏真相处下来，他真的觉得很舒服。他想，他们能成为朋友，也不错。
直到他又一次开玩笑说，让冯敏真做他女朋友，冯敏真黑着脸说别来招惹她，他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其实是冯敏真一直在包容他不真诚的靠近，是他又一次越了线。
那时的冯敏真看上去真的生气了，鸡腿还剩半个就不要了，端着盘子离开了食堂。他没有追上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要花时间想想自己做的蠢事了，以及往后与冯敏真的关系。
最终，他想清楚，无论最初的目的有多傻，冯敏真那么好的姑娘不应该被他戏弄和隐瞒，所以他决定跟冯敏真道歉。
道歉时，冯敏真再一次询问了他接近她的原因，他觉得那原因又傻又麻烦，而且他还没犯下错，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他们可以从此刻开始成为朋友。
于是他笑着说：“因为投缘。”
跟冯敏真和好过后，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心态上的变化，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
即便如此，他依然看不上秦梓华。
冯敏真在他面前谈起秦梓华，他总是忍不住嗤之以鼻。
他意识到自己对冯敏真的心意就是那次她在操场上突然亲他。其实他知道，她不是为了气秦梓华就是有什么别的难以启齿的原因，但绝对不是喜欢他了。
他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才明白，早先那些相处得舒服又自然的日子和对她的依赖，原来就是男女之情使然。
不过他也明白，彼时冯敏真心里装着的仍然是秦梓华。
但是让他生气的是，冯敏真居然说他对她，是在装。这真的让他生气又失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以后不理她了。冯敏真向他道歉时他才想通，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路晋明抱头懊恼，他知道自己最开始接近冯敏真的理由很荒诞，他以前想过冯敏真知道后可能会生气，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这显然超出他的预想范围了。
他感到很抱歉，但同时也有些不明白，可能最开始的接近带着些许欺骗的意味，可是在相处过程当中他从来没有想过欺骗她的感情，他们俩也相处得那么好，冯敏真那么明事理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尝试联系冯敏真，可是冯敏真直接不理人，微信不回，打电话就拒接。
路晋明也感到很难过，难过自己把事情弄砸了，难过冯敏真不理他。
冯敏真坐在宿舍里，看着挂掉的电话和那些微信，不知不觉她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
她摸了摸湿濡的脸，委屈被进一步放大。她忍不住号啕大哭，路晋明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连他也这样？
秦梓华的白月光是她的阻碍，路晋明来到她身边的初衷是他的白月光。冯敏真真是恨死了这些白月光。
如果今天是一个女生跟路晋明表白，或者跟她宣战，更甚者，路晋明对这个女生也有意思，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可独独是那白月光的存在，无论是之于秦梓华还是之于路晋明，那都是她参与不进去的一段岁月。遇见她们，她只想后退。
冯敏真没哭多久，因为待会儿还有个线上考试。
晚上，冯敏真给路晋明回复了一条微信：“最近不要来找我，我需要自己想想。”
路晋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她的消息一弹出来他就看到了。他立马打字，想说给他个机会，他们谈谈之类的，可是删删打打，终究没能及时回复一句完整的话。
他不仅难过，还害怕，害怕冯敏真就此不理他。
但是最后，他依然决定尊重冯敏真的意愿，他回复她：“好。”
冯敏真两周没和路晋明见面，中间他来问过三次，愿意理他了吗，冯敏真均给出回复：不愿意。
其实在没和路晋明见面的过程当中，她很少去想那件事。
有时候，要想明白一件事，途径并不是一直死磕，而是在某天，某个契机，福至心灵。
冯敏真吃完晚饭，爬上了操场看台。她给路晋明发了一条消息：“我在操场看台。”
过了两分钟，路晋明才回复：“我马上过来。”
路晋明很快就坐到了她身边来，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两个人都知道，这次会面，一定是要就上次的问题说些什么的。
路晋明不敢贸然开口问问题，只安静地等着她先说话。
冯敏真其实也有些紧张，当轴的那股劲过去了，自己好像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对不起。”
路晋明听到了他最没想到的话，他有些呆愣地看向身旁的她。冯敏真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之前是我无理取闹了，我给你道个歉先。”
不知怎么的，路晋明身上泛起了一阵凉意，冯敏真这个态度，他有些害怕。
“不，不，该说抱歉的是我。”
冯敏真调皮地笑笑，“那你说，你错哪了？”
这个问题路晋明早就在心里预演了好多遍，“我最开始不应该那么幼稚地接近你，不应该插手你和秦梓华之间的事，”说到这，路晋明心里才不服气，不插手她和秦梓华，哪来的今天。不过为了哄好冯敏真，他只敢这么说。“还有，之后也没有告诉你真相。”
“没了？”
路晋明点点头，他确实只想到这些。
“你心里没埋怨我？”
路晋明老实地摇摇头，疑惑可能有一点，但他确实从来没有埋怨过冯敏真。
冯敏真抿抿嘴，虽然真的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也不允许自己不讲道理，“这件事虽然是你起的头，但是你本意也不是要伤害我，其实我也不应该那么生气，还不给你好脸色。”
路晋明有些无奈，“你别这样说。”她愿意把情绪化的一面展现给他看，是他乐意的事。
冯敏真打断他，“你听我说，当时是我情绪上来了，我刚一得知这个事的时候，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
路晋明心里有疑惑，为什么会难过？但他没有打断她，认真听着她说自己的心境。
“因为白月光这种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高嘉琳不是我的白月光！”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去年年底，我不是去了B市吗，我就是去找秦梓华的，我在那遇到了秦梓华的白月光，秦梓华的朋友告诉我，秦梓华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初恋。我也是因为这件事，彻底放弃秦梓华了。他那个初恋，毕竟也算是困扰了我一年的人，实在难以忘记，见到真人时，才觉得那么久的努力，都有点像是个笑话。”
路晋明见冯敏真表情有些苦涩，刚想安慰，就见她笑盈盈的，“好在我上头，去了一趟B市，不然指不定要和秦梓华耗到何年何月呢！”
“所以啊，当我再一次在你身边又看到一位白月光小姐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既可笑又无奈，难不成我冯敏真注定要和你们这些有白月光的男的纠缠不清吗！”
“我说了高嘉琳不是我的白月光，我高中的时候是很喜欢她，但是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些年对高嘉琳那些复杂的感情。
词不达意时，他认真地看着冯敏真，“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起过高嘉琳。”
冯敏真噗嗤一笑，“最开始呢？”
路晋明又吃一瘪，“好吧，除了最开始。在你原谅我之后，我再也没有主动想起过高嘉琳。”
两人都意识到，话题好像有些偏离了。冯敏真继续说：“所以当时是我情绪上来了，才对你那么——凶。”
“你承认你喜欢我了？”
“啊？”冯敏真被他这一问给问懵了，怎么话题跳的这么快。
路晋明刚才是担心冯敏真对他的态度，脑子转的没那么快，在听到冯敏真不再生气了并且还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他脑子也自然而然地动起来了。
冯敏真一遍又一遍地强调高嘉琳“白月光”的身份，这不就是吃醋的表现？以前他不问她的想法跟心意，一是不想逼她，才送走了秦梓华，什么事不能慢慢来？二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冯敏真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现在好了，话都到这个地步了，也该让她给自己个名分了。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你不就是吃高嘉琳的醋嘛！”路晋明现在脸上的表情，可骄傲了，他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势要让她说点他爱听的话来。
冯敏真沉默了一会儿，“可以这么理解。”
路晋明的小心肝一颤，“你承认你喜欢我了？”
“我也没说过我不喜欢你啊。”
路晋明笑了一声，似被她耍了一般。有点上头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那……那咱们既然两情相悦，是不是，就，是不是该确定一下关系了？”
冯敏真像是有些疲倦，她看向路晋明，“路晋明，还有些心里话我想跟你坦白。”
“其实从追秦梓华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搞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两个人应该具备怎样深厚的感情才能在一起。之于秦梓华，在和他的那段日子里，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压根不理我的，但是我还是不厌其烦地给他发消息，我当时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只是见过一张他的照片而已，我真的就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吗？支撑着我当舔狗的情绪有很多，对他的好感、不服输的劲头、对一个还不错的人的争取，这种种原因，都是我追求他的动力，这些对于一段感情而言，真的纯粹吗？即便在众人看起来我那么爱慕秦梓华，可是我居然从来没有幻想过和他在一起之后的事，似乎对我来说，追到他，就达到了一个目的。”
路晋明听她残忍地剖析自己，他心里既是庆幸又是心疼，庆幸她对秦梓华没那么深刻的喜欢，心疼她真诚地去剖开自己的内心。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肮脏的东西，那些不为大众所认可的心理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它们摆上台面。
“还有你，在秦梓华之后，我确实对你也有好感，你觉得这像话吗，在刚结束对一个人的喜欢之后，我就喜欢上了另一个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轻浮。我们在一起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你对我的好，无论是生活上的依赖，还是精神上的纵容，我都一直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无非就是我觉得好麻烦，我理不清楚这一切，我就懒得去想了，既然你不逼我，我也不逼自己了。”
“现在你说，我们应该确定关系。可是我不知道我们的感情有没有深厚到可以更进一步的程度。我真的很乱，我觉得自己太恶劣了。”
路晋明笑了一下，冯敏真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你说这么多，就两件事。一，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二，你不知道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好像是这么回事，冯敏真想。
路晋明宠溺地笑笑，“傻瓜……”
“打住打住，哥，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好吧，傻缺。”
冯敏真翻了个白眼，他笑了，继续道：“人都是不完美的，而且人的内心或多或少都是有阴暗面的，我们何必苛刻自己。你说的那些，其实都不叫事，比如你说之前对秦梓华的感情不够纯粹，可是爱情，本来也不是那么纯粹的事物，诸多因素，造就了你对他的好感，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还有你说，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对你的好，首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其次，我怎么你了，我就对你好了？我是养你了还是怎么了，我怎么就对你好了，你是不是对‘好’的门槛有点低啊？”
“啊？”冯敏真又被他给整懵了。
“你每天陪我吃饭，陪我学习，我们整天都呆在一块。”
“那我想问问你，陪你吃饭陪你学习，这是必要的吗？就算我不陪，你自己就不行了吗？”
“那倒不是。”
“那不就结了，我哪对你好了？而且你要知道，假如你对我没意思的话，做了好事的人应该是你，是你陪我做这做那的。”
路晋明持续输出，“而且我也跟你坦白，之前之所以不问你对我的心意，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不想逼你，但是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我也害怕的，所以我不敢问。”
冯敏真小声说：“还是有点喜欢的。”
路晋明勾勾嘴角，“那你愿意跟我确定关系了吗？嗯？冯敏真？”
冯敏真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有点害怕。”
“没事，我们慢慢来，知道了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就心安了。”
冯敏真绞绞手指头，“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又没有高嘉琳漂亮。”
路晋明笑，“所以小爷对你不是一见钟情。”
冯敏真挑挑眉，那就是日久生情咯。
“喜欢是一个很玄乎的事，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现在就想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
冯敏真眨眨眼睛，“你会坚定地选择我吗？”
路晋明没有回答，他牵起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
冯敏真看着两只交缠着的手，突然回想起路晋明第一次牵她的时候，恶作剧那次，他也是这样紧紧地牵着她，那时，他给了她一秒钟的错觉，此时此刻，冯敏真感受到了，这不是错觉，他真的会坚定地选择她。
“路晋明。”
“嗯？”
“我们交往吧！”
“好。”
比如，最开始让人匪夷所思的接近，还有对秦梓华无端的讨厌。
冯敏真被气笑了，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替身文学？
她给路晋明发去消息，“我有事跟你谈谈。”
路晋明很快就过来了，他发现冯敏真面色不对，心里也忐忑，高嘉琳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路晋明在她旁边坐下，“高嘉琳跟你说什么了。”
冯敏真缓缓说道：“她说，你追了她很多年。”
路晋明有些尴尬地说：“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冯敏真笑了一下，“是吗？接近我的时候，心里也还想着高嘉琳吧？”
路晋明脸色难看了一瞬，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解释，因为这是事实。
“让我大概捋捋，你对高嘉琳，爱而不得，眼见她撞南墙却无能为力，在她苦追心上人的时候，你在你的生活里发现一个跟你白月光行为上很像的女的，这个女的，也是甘愿当舔狗，你看着这个女的，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白月光，所以你甘愿牺牲自己，救这个女的于水深火热之中。”
路晋明脸色又难看了一分，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可是又好像是这样的。他觉得如果他说这些话，一定不是这样的，但是为什么从冯敏真嘴里说出来这么让人难过呢？
冯敏真冷笑一声，“拯救？”她掷地有声地问道：“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路晋明听了她说那些话，心里也不好受，“冯敏真你别这样。”
“我不用你拯救，就这样吧。”她起身要走，路晋明一把拽住她，“什么叫就这样？”
冯敏真冷眼看着他，“放手。”
“冯敏真你冷静一点！”
“你放手。”
路晋明低下头，“别走。”
“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路晋明松开手，冯敏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路晋明耷拉着脑袋坐在原地，冯敏真说起这些，他不由得回想起这些事来。
他确实高一就喜欢上了高嘉琳，那时候高嘉琳不搭理他，他又是挫败又是不服气，后来发现高嘉琳喜欢那个人，他也曾经颓废了一段时间。
他很讨厌看见在他面前肆意嚣张的高嘉琳在那个人面前却是那么卑微。小女儿家的羞涩与脸红，高嘉琳全部给了那个人。可是即便这样，那个人也很少给高嘉琳回应。每次高嘉琳挫败时，他都跟她说，放弃就好了，可是高嘉琳一次都没听过。
一直到了大学，仍是如此，路晋明也觉得疲惫了。他很少再跟高嘉琳提过不要执着这件事了。
大二时，他认识了冯敏真，本来两人不会有交集，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见冯敏真面对秦梓华时流露出的那种神态，他太熟悉了，也太讨厌了。
不需要多方打听，只用冯敏真与秦梓华同框几次，就知道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单恋。
路晋明每次看见冯敏真，都想起高嘉琳，这让他很烦躁。
高嘉琳苦追别人，根本没有时间找他。那时他也很烦躁，不过他那时候没能明白过来，他烦躁的是高嘉琳那股撞南墙的气焰，不是高嘉琳不搭理他这件事。
看着身边的冯敏真也如那个高嘉琳一样，他恨铁不成钢，同时又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里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
本来他与秦梓华只是相互知道对方，不曾打过招呼，但也不至于讨厌。自从知道冯敏真对秦梓华的感情，他就讨厌起了他。解释不明白，他只是很讨厌让高嘉琳和冯敏真苦苦追求的人。
于是在仅有的几次偶遇下，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给冯敏真和秦梓华制造点小插曲。即便这插曲不会影响到他们。
不好的情绪一直积压，总有一天会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喷薄而出。
社团在操场玩游戏的那个晚上，其实他比冯敏真先看到秦梓华也在操场。果然，当冯敏真看到秦梓华时，她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那个爱而不得的眼神。
路晋明当时就做下一个决定。他要在冯敏真和秦梓华当中横插一脚。
但并不是想让冯敏真转而喜欢上他，只是想挤进她的视野，分散掉放在秦梓华身上的精力。
所以才有了那些突如其来的接触，面对冯敏真一次又一次的质问时，他也只是含糊其辞。
和冯敏真相处的过程当中，他发现她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他以为她是一个软柿子，文静内敛的人。可是并不是，她有小聪明，斗嘴厉害，蔫坏蔫坏的，还爱记仇。但是，她很善良。
和冯敏真相处下来，他真的觉得很舒服。他想，他们能成为朋友，也不错。
直到他又一次开玩笑说，让冯敏真做他女朋友，冯敏真黑着脸说别来招惹她，他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其实是冯敏真一直在包容他不真诚的靠近，是他又一次越了线。
那时的冯敏真看上去真的生气了，鸡腿还剩半个就不要了，端着盘子离开了食堂。他没有追上去，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要花时间想想自己做的蠢事了，以及往后与冯敏真的关系。
最终，他想清楚，无论最初的目的有多傻，冯敏真那么好的姑娘不应该被他戏弄和隐瞒，所以他决定跟冯敏真道歉。
道歉时，冯敏真再一次询问了他接近她的原因，他觉得那原因又傻又麻烦，而且他还没犯下错，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吧，他们可以从此刻开始成为朋友。
于是他笑着说：“因为投缘。”
跟冯敏真和好过后，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心态上的变化，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
即便如此，他依然看不上秦梓华。
冯敏真在他面前谈起秦梓华，他总是忍不住嗤之以鼻。
他意识到自己对冯敏真的心意就是那次她在操场上突然亲他。其实他知道，她不是为了气秦梓华就是有什么别的难以启齿的原因，但绝对不是喜欢他了。
他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才明白，早先那些相处得舒服又自然的日子和对她的依赖，原来就是男女之情使然。
不过他也明白，彼时冯敏真心里装着的仍然是秦梓华。
但是让他生气的是，冯敏真居然说他对她，是在装。这真的让他生气又失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以后不理她了。冯敏真向他道歉时他才想通，这件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路晋明抱头懊恼，他知道自己最开始接近冯敏真的理由很荒诞，他以前想过冯敏真知道后可能会生气，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这显然超出他的预想范围了。
他感到很抱歉，但同时也有些不明白，可能最开始的接近带着些许欺骗的意味，可是在相处过程当中他从来没有想过欺骗她的感情，他们俩也相处得那么好，冯敏真那么明事理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尝试联系冯敏真，可是冯敏真直接不理人，微信不回，打电话就拒接。
路晋明也感到很难过，难过自己把事情弄砸了，难过冯敏真不理他。
冯敏真坐在宿舍里，看着挂掉的电话和那些微信，不知不觉她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
她摸了摸湿濡的脸，委屈被进一步放大。她忍不住号啕大哭，路晋明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连他也这样？
秦梓华的白月光是她的阻碍，路晋明来到她身边的初衷是他的白月光。冯敏真真是恨死了这些白月光。
如果今天是一个女生跟路晋明表白，或者跟她宣战，更甚者，路晋明对这个女生也有意思，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可独独是那白月光的存在，无论是之于秦梓华还是之于路晋明，那都是她参与不进去的一段岁月。遇见她们，她只想后退。
冯敏真没哭多久，因为待会儿还有个线上考试。
晚上，冯敏真给路晋明回复了一条微信：“最近不要来找我，我需要自己想想。”
路晋明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她的消息一弹出来他就看到了。他立马打字，想说给他个机会，他们谈谈之类的，可是删删打打，终究没能及时回复一句完整的话。
他不仅难过，还害怕，害怕冯敏真就此不理他。
但是最后，他依然决定尊重冯敏真的意愿，他回复她：“好。”
冯敏真两周没和路晋明见面，中间他来问过三次，愿意理他了吗，冯敏真均给出回复：不愿意。
其实在没和路晋明见面的过程当中，她很少去想那件事。
有时候，要想明白一件事，途径并不是一直死磕，而是在某天，某个契机，福至心灵。
冯敏真吃完晚饭，爬上了操场看台。她给路晋明发了一条消息：“我在操场看台。”
过了两分钟，路晋明才回复：“我马上过来。”
路晋明很快就坐到了她身边来，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两个人都知道，这次会面，一定是要就上次的问题说些什么的。
路晋明不敢贸然开口问问题，只安静地等着她先说话。
冯敏真其实也有些紧张，当轴的那股劲过去了，自己好像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对不起。”
路晋明听到了他最没想到的话，他有些呆愣地看向身旁的她。冯敏真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之前是我无理取闹了，我给你道个歉先。”
不知怎么的，路晋明身上泛起了一阵凉意，冯敏真这个态度，他有些害怕。
“不，不，该说抱歉的是我。”
冯敏真调皮地笑笑，“那你说，你错哪了？”
这个问题路晋明早就在心里预演了好多遍，“我最开始不应该那么幼稚地接近你，不应该插手你和秦梓华之间的事，”说到这，路晋明心里才不服气，不插手她和秦梓华，哪来的今天。不过为了哄好冯敏真，他只敢这么说。“还有，之后也没有告诉你真相。”
“没了？”
路晋明点点头，他确实只想到这些。
“你心里没埋怨我？”
路晋明老实地摇摇头，疑惑可能有一点，但他确实从来没有埋怨过冯敏真。
冯敏真抿抿嘴，虽然真的很不想承认，但是她也不允许自己不讲道理，“这件事虽然是你起的头，但是你本意也不是要伤害我，其实我也不应该那么生气，还不给你好脸色。”
路晋明有些无奈，“你别这样说。”她愿意把情绪化的一面展现给他看，是他乐意的事。
冯敏真打断他，“你听我说，当时是我情绪上来了，我刚一得知这个事的时候，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
路晋明心里有疑惑，为什么会难过？但他没有打断她，认真听着她说自己的心境。
“因为白月光这种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高嘉琳不是我的白月光！”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去年年底，我不是去了B市吗，我就是去找秦梓华的，我在那遇到了秦梓华的白月光，秦梓华的朋友告诉我，秦梓华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初恋。我也是因为这件事，彻底放弃秦梓华了。他那个初恋，毕竟也算是困扰了我一年的人，实在难以忘记，见到真人时，才觉得那么久的努力，都有点像是个笑话。”
路晋明见冯敏真表情有些苦涩，刚想安慰，就见她笑盈盈的，“好在我上头，去了一趟B市，不然指不定要和秦梓华耗到何年何月呢！”
“所以啊，当我再一次在你身边又看到一位白月光小姐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既可笑又无奈，难不成我冯敏真注定要和你们这些有白月光的男的纠缠不清吗！”
“我说了高嘉琳不是我的白月光，我高中的时候是很喜欢她，但是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些年对高嘉琳那些复杂的感情。
词不达意时，他认真地看着冯敏真，“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起过高嘉琳。”
冯敏真噗嗤一笑，“最开始呢？”
路晋明又吃一瘪，“好吧，除了最开始。在你原谅我之后，我再也没有主动想起过高嘉琳。”
两人都意识到，话题好像有些偏离了。冯敏真继续说：“所以当时是我情绪上来了，才对你那么——凶。”
“你承认你喜欢我了？”
“啊？”冯敏真被他这一问给问懵了，怎么话题跳的这么快。
路晋明刚才是担心冯敏真对他的态度，脑子转的没那么快，在听到冯敏真不再生气了并且还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他，他脑子也自然而然地动起来了。
冯敏真一遍又一遍地强调高嘉琳“白月光”的身份，这不就是吃醋的表现？以前他不问她的想法跟心意，一是不想逼她，才送走了秦梓华，什么事不能慢慢来？二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冯敏真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现在好了，话都到这个地步了，也该让她给自己个名分了。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过来，你不就是吃高嘉琳的醋嘛！”路晋明现在脸上的表情，可骄傲了，他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势要让她说点他爱听的话来。
冯敏真沉默了一会儿，“可以这么理解。”
路晋明的小心肝一颤，“你承认你喜欢我了？”
“我也没说过我不喜欢你啊。”
路晋明笑了一声，似被她耍了一般。有点上头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那……那咱们既然两情相悦，是不是，就，是不是该确定一下关系了？”
冯敏真像是有些疲倦，她看向路晋明，“路晋明，还有些心里话我想跟你坦白。”
“其实从追秦梓华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搞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两个人应该具备怎样深厚的感情才能在一起。之于秦梓华，在和他的那段日子里，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压根不理我的，但是我还是不厌其烦地给他发消息，我当时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只是见过一张他的照片而已，我真的就喜欢到这个地步了吗？支撑着我当舔狗的情绪有很多，对他的好感、不服输的劲头、对一个还不错的人的争取，这种种原因，都是我追求他的动力，这些对于一段感情而言，真的纯粹吗？即便在众人看起来我那么爱慕秦梓华，可是我居然从来没有幻想过和他在一起之后的事，似乎对我来说，追到他，就达到了一个目的。”
路晋明听她残忍地剖析自己，他心里既是庆幸又是心疼，庆幸她对秦梓华没那么深刻的喜欢，心疼她真诚地去剖开自己的内心。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肮脏的东西，那些不为大众所认可的心理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将它们摆上台面。
“还有你，在秦梓华之后，我确实对你也有好感，你觉得这像话吗，在刚结束对一个人的喜欢之后，我就喜欢上了另一个人，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轻浮。我们在一起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你对我的好，无论是生活上的依赖，还是精神上的纵容，我都一直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无非就是我觉得好麻烦，我理不清楚这一切，我就懒得去想了，既然你不逼我，我也不逼自己了。”
“现在你说，我们应该确定关系。可是我不知道我们的感情有没有深厚到可以更进一步的程度。我真的很乱，我觉得自己太恶劣了。”
路晋明笑了一下，冯敏真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你说这么多，就两件事。一，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二，你不知道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好像是这么回事，冯敏真想。
路晋明宠溺地笑笑，“傻瓜……”
“打住打住，哥，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好吧，傻缺。”
冯敏真翻了个白眼，他笑了，继续道：“人都是不完美的，而且人的内心或多或少都是有阴暗面的，我们何必苛刻自己。你说的那些，其实都不叫事，比如你说之前对秦梓华的感情不够纯粹，可是爱情，本来也不是那么纯粹的事物，诸多因素，造就了你对他的好感，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还有你说，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对你的好，首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其次，我怎么你了，我就对你好了？我是养你了还是怎么了，我怎么就对你好了，你是不是对‘好’的门槛有点低啊？”
“啊？”冯敏真又被他给整懵了。
“你每天陪我吃饭，陪我学习，我们整天都呆在一块。”
“那我想问问你，陪你吃饭陪你学习，这是必要的吗？就算我不陪，你自己就不行了吗？”
“那倒不是。”
“那不就结了，我哪对你好了？而且你要知道，假如你对我没意思的话，做了好事的人应该是你，是你陪我做这做那的。”
路晋明持续输出，“而且我也跟你坦白，之前之所以不问你对我的心意，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不想逼你，但是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喜欢我，我也害怕的，所以我不敢问。”
冯敏真小声说：“还是有点喜欢的。”
路晋明勾勾嘴角，“那你愿意跟我确定关系了吗？嗯？冯敏真？”
冯敏真有些难为情地说：“我有点害怕。”
“没事，我们慢慢来，知道了你也是喜欢我的，我就心安了。”
冯敏真绞绞手指头，“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又没有高嘉琳漂亮。”
路晋明笑，“所以小爷对你不是一见钟情。”
冯敏真挑挑眉，那就是日久生情咯。
“喜欢是一个很玄乎的事，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现在就想和你一直这样走下去。”
冯敏真眨眨眼睛，“你会坚定地选择我吗？”
路晋明没有回答，他牵起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
冯敏真看着两只交缠着的手，突然回想起路晋明第一次牵她的时候，恶作剧那次，他也是这样紧紧地牵着她，那时，他给了她一秒钟的错觉，此时此刻，冯敏真感受到了，这不是错觉，他真的会坚定地选择她。
“路晋明。”
“嗯？”
“我们交往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