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那么聪明。猜猜映月为什么留我在你身旁。”

    太阳落山,齐玉点了烛灯,承接在莲花底座上,白花花一柱。昏艳的日光消散地快,山的明暗锐利交替,很快连竹屋也要分不到一点亮。司楠瑾笼罩在不明的光中,看着眼前这个魔族的天才。许是待习惯了,她本不在落日时分还同人一块的。

    “姐姐?”

    “师尊重创了你。他用了什么法子将你留在这里,我不清楚。但反正,你终将倒于我剑下,以正道心。”

    “呵哈哈哈哈哈。”司楠瑾蹙眉透着烛光看着齐玉仰笑露出的小虎牙,她说的认真,不知道哪里值得这样笑。  “姐姐,你们‘仙人’是需要杀魔来证道心的啊。那——”齐玉眼里闪着红光,伸手遥遥指着司楠瑾胸口,“——你那里跳动的心脏,我还真想挖出来看看。和我们魔族的,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齐玉是真的一瞬间想要放弃计划,直接把心脏挖出来用。

    “那还真是可惜。”

    “不可惜~姐姐,你试试呢,你的真气到现在都没有入经脉吧。”

    她百无聊赖地喝完那碗荔枝汤的时候,便隐隐发觉了。她处于灵气浓郁之地,但是体内的真气始终是充斥着月桂气的金之力。她本期盼是重伤之后的恢复缓慢,现在听到齐玉这样说……有一刹那怀疑过那碗荔枝汤,可世间应没有毒还能这样伤到自己。

    “师尊没能重伤你……”司楠瑾猜测,想以齐玉的表情来做判断,“师尊不愿重伤你,为何?若你是要以我做质的话,最好还是小心些。”

    “姐姐觉得,这个症状是我造就的。嗯……姐姐对魔族知道果然很少。齐玉想听听,你们典籍里,是如何写的魔族。”

    “想来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倒不如你与我讲讲。”

    “我讲的,可就没意思了。”

    司楠瑾倒是不介意说,况且看情况齐玉不打算简单地就告诉自己,于是开口道:“屠戮杀心之气,聚而不灭,掠灵生机,终岁成魔……是为魔之始。”司楠瑾顿下,齐玉并未开口。她细细回忆幼年时所读,接着开口,“世间万物共长,以人族先发灵智,遂定精、怪、妖、鬼、魔、仙、神、佛之别。九界自分,独有神佛高于青天之上。而魔族,拢扩六界生灵——凡修魔族之气,皆是魔族,不论前身。”

    而天道慈悲,九界之中本不该有这样的条例,只是谁都奈不住心底的恶念。这是一条世人皆知的不成文规。

    “万年之中,只有一族大魔是由魔族公布的灭亡。”

    “灵界中,未有详细记载……”

    “姐姐错了。不是灵界,而是九周山。”

    司楠瑾猛然想到封阳镇失去意识前听到的,“………你是说,师尊和你们魔族,牵扯不清。”

    “这我倒是不清楚。只是青眉将军,原名可不是这样的小女子气。”齐玉看着司楠瑾拧成一团的眉心,顿觉舒爽,“被映月称之‘青眉’的大魔,实为妖魔之首,螣蛇。无足而飞,本是祥瑞之兆。”

    “螣蛇……”

    “姐姐应是知道,六神之一。”

    司楠瑾只是不确信,还妄想妖界有同名之族。然贵如六神,何苦修魔道。

    “螣蛇一族多年苦修魔气,淬炼出魔毒。青眉偶得至宝,用其制成傀儡阵。傀儡丝经年累月早已浸透魔毒。她虽未对姐姐动杀招,可银丝之毒早就不需魔气便可入骨。所幸映月赶来及时,为你替换了一身的真气。”

    司楠瑾艰难地开口求证,“师尊,是将毒全引在自己身上……”

    “是啊哈哈哈。映月走时,还差点从剑上摔下来。”齐玉刚开口,便见到司楠瑾死死瞪着他,“姐姐,莫要这样。没有人会知道人间发生的事情,所以你,还得留在这里的。而我的好姐姐,魔毒伤你经脉,月桂之气养你身。你需要真气,还得需我渡呢。”

    司楠瑾冷笑,对于齐玉所讲,只信得三分,“你为何好心助我。你杀了我,可无人能知你行踪。”

    “姐姐多疑,总是不信我。”齐玉走近,借着微弱烛光,唇触耳廓,“可奈何齐玉,是对姐姐一见倾心呢。”

    ……

    同那日夜一般,司楠瑾面颊绯红。

    她伸手遮盖面容,却只能等着齐玉动作。

    “齐玉,渡真气,只能这样么……”

    “姐姐以清气自修,与魔气天然排斥。魔族气混,渡给姐姐,只能慢慢来。”

    司楠瑾扯不开手,“我们点到为止。足够了。”

    齐玉听见,抬眼坏笑,不再施力。看着她拿着帕子粗粗擦着手背,站在一旁抱胸而待,“姐姐,可千万手下留情。”

    司楠瑾提眉,持剑作揖。应上他的挑衅,携着剑鞘,从低抄上。齐玉退步偏头,轻松躲过。他手腕转来腰间黑红的配剑,挡在眼前。司楠瑾眼见瞥见剑鞘上的刻纹,复杂地绕出一张兽图。她虽不认识,但直觉告诉她,是一种凶兽。

    [铛!]

    “姐姐莫再走神了。”

    司楠瑾不语,转身后仰,看见齐玉果然顺势而来——举剑打其手腕,竟没能打掉配剑。霎时踢腿,齐玉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转而剑扫,挟着司楠瑾立于剑端。望舒剑被她立于空中,这是要施展剑诀了。

    齐玉收剑,而司楠瑾依旧立于当空。望舒剑随她手腕游动,瞬间一化二,宛若两尾游鱼,绕在齐玉剑旁。

    “你还是得认真些。”

    “当然,姐姐的实力不容小觑。”

    却突然,那把黑红的剑鞘擦着她鬓角过。耳旁猝然的厉风声是唯一能提醒刚才竟有一把剑从旁过。她再一眼,那把剑还在齐玉的手中。而两把望舒,始终对着它。

    不是幻觉。齐玉果然是有这样的能力。而能说明现状的是,那把剑,没有魔气。没有魔气的剑,却是魔气大成者的配剑,绝无可能——那这把剑,就只能是他从灵界哪个弟子身上抢来的。她没见过类似的剑,也不曾听闻谁家铸造出了以凶兽作饰的剑鞘。若不是亲身所感,她也不相信那是把仙家剑。

    “姐姐,你输了。”

    齐玉见司楠瑾愣神,片刻间,那把剑,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圆润的剑鞘稳稳停在她鼻尖前一寸处。司楠瑾增大的瞳孔很快恢复原状,抬眼看着齐玉没有收回剑的想法,她握住剑身,却陡然笑说,“我没输。”

    她握着那把黑红的剑鞘,剑柄指着齐玉的左胸口。他顺着向下看去,不止左胸,连着中焦和右胸,各有一点,成三角状。

    “姐姐,我这是浅色衣……”齐玉叹气,蹭了蹭那三点。而那朱砂色早就渗透进了料子,只能抹开晕影,“什么时候呀。”

    “望舒剑绕在你身旁的时候。”

    司楠瑾很少会在对战中这样走神。她手法诡谲,大多同门都是败在她阵或符的造诣上。所以,她料定齐玉不会注意。而胜利被摘到手时,她也是想多看两眼那剑才迟迟未点破。

    两人交换了配剑。再次拿到望舒剑的时候,才发现齐玉那把剑格外重。她刚从空中握住的时候便发觉了重,望舒剑的对比之下,她更能感知到,那把剑比寻常剑还要重个两三倍。

    “姐姐的符箓造诣,怕是难有人追得上吧。”

    司楠瑾回看他一眼,思虑他话里别意,“你不用魔气,倒还显得我胜之不武了。”

    “哪有。是齐玉自己轻敌。”

    …

    齐玉又给自己斟满酒,随手拿起小块绿豆糕,掰下一角,丢入口中。司楠瑾慢慢回到对坐,齐玉把方才那块绿豆糕又掰掉半块,递给她,“这块味道很好。”

    “其他的味道就不好吗?”

    “齐玉未尝,可作不了答。”

    司楠瑾与他对视,迎着他挑衅的眼色,从角落的高足盘里拾起一块,小口咬掉一块,慢慢抿开,饮下一杯酒,眉头更皱,“蔗糖猪油都过多了,太过甜腻。”

    “是嘛。齐玉手上这块正好呢。”

    “一锅里的,可难有差别。”

    “难有,却会有。姐姐不尝,齐玉还倒以为满盘皆是如此呢。如此,还真是一叶障目了。”齐玉盯着司楠瑾的眼睛说,让她总哪里觉得不舒服。

    “那齐玉,如果未来你遇到灵界的人。你会杀了他们吗?”

    “姐姐会允许我见到其他灵界的人吗?”

    “……”司楠瑾沉默着终是不再答话。

    浅浅的池塘稀稀散散地长着荷花。粉瓣瓣的花托着中心一点鹅黄,夏日闷风带不来花香,却携来水面清凉。亭边丝帐固定在一旁,只有底下的流苏还飘动着。

    齐玉侧看最近一点的荷叶,垂落滴滴水珠,打在池面破开一阵涟漪。魔界是没有正常的水,也自然不会有这样平和的景。魔界,就像世人对他们的偏见一样,充斥着肃杀之气。他再回头,想再胡乱说些什么,司楠瑾撑着脸颊,扯着皮囊都变形了。下一刻,咚一声,她侧额头叩在桌面,闷响一声。

    “姐姐……”

    齐玉看着磕红了额头边,还有不胜酒力染上耳尖的绯色,终究只是无奈叹口气。抓出一件薄衣,披在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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