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下至最后也还是未分胜负，水凝却醒了。
醒来的瞬间恢复原本的大小形态，水凝摸了摸眼睛就开始看周围。“姐姐走了吗？”
水沨慢慢收着棋，“她说不想让你知道她先走了。”
水凝还有些奇怪，“为什么？”
水沨看了一眼水凝深压的嘴角，“她估计是怕你哭，你会哭吗？”
原本是有点想哭的，可这样问，水凝怎么会哭，反而还笑了出来。不过，“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不提前带我离开呢？”
“不太想骗人。”水凝被骗太久，还是不要骗小孩了。水沨拿出储物袋中的零食，放在已经收拾好的棋盘上。
这是骗人吗？
水凝拿过一只玉米慢慢啃，“我们走吧，先去哪里呢？”
水沨收起剩下的东西，跟了上去。“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先走吧。”水凝往前走着，眼中有着开心的光亮。“水沨，我一直都想学一样东西，可是，好难。”
水沨含笑，“你想学什么？”
水凝转身倒退着看着水沨，“我想学跳舞，可我跳不了舞。你能一直教我吗？”
“什么？”
“我想跳一支快乐的舞，很快乐的那种，可是开心很难控制。我跳这样的一支舞，舞步之间因为开心我的忺力会蔓延整个忺佚，只用一半时间整个忺佚就会都变成蓝色的了。”水凝很苦恼，又期望：“你可以教我跳吗？”
水沨看着水凝把吃完的玉米棒消灭，地上不落一点灰尘。“我可能需要想一想，毕竟真的很难控制。等我找到了方法就教你。”
“好，”水凝率先往前走着，指尖忺力一直随行，把走得每一步都记录在水图之上。
如梦令。
“这里是哪里？”穿透屏障，水凝看着前面一片雾蒙蒙，从中传出乱七八糟的吼声震耳欲聋。
水沨查看了一下，“据说是如梦令少主黄式炼制出来的迷心源地，里面说是可以看到自己最向往也最恐惧的场景。上次听书说的误伤就是这里，有人被其中的恶之境捣乱了心神，差点误伤了刚从念之境出来的千明镜。”
看水凝还在探头探脑的想进去，没做回应。水沨拉了一把水凝的手腕，让她不要被里面干扰。
两人瞬间隐蔽行踪，看着前方的两人出来。
那两人离开后，水凝才开口，“他们并不相配，对不对？为什么当初还要在一起呢？”
水沨看着黄式带那个人离开的背影，那个女子有着一张堪比水潆的美丽容颜。“水凝，不爱或许会有千百个理由，爱只要有一个心动的原因就够了，那是人心甘情愿的认输，对爱意俯首。”
“可现在，那唯一一个理由也要破碎了。”水凝发上的蓝石也有些暗淡了光芒。
“所以，你最先来的就是如梦令。你要去见千明镜吗？”流传多年的佳话，少主爱上忺力平常的千明镜，两人抗争多年一直在一起，如今终于也落幕了。
“你知道我认识她？”水凝看着水沨并无疑惑的样子。
当时在潆阁，水凝最后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黄式，他身上连心令的另一股气息并不是如梦令的人，而千明镜和黄式都是如梦令的人。水凝对黄式并不熟悉，她认识的人是千明镜。
“你对黄式和千明镜的事情太过关注，但是又不是对黄式本人，那就只有千明镜了。”水沨瞥了一眼依旧没精神的水凝。
“我们并不是可以见面的朋友关系。”早就已经说过不见了。
看着水凝的模样，水沨接过水图，把这里记录进去。然后和水凝离开。
银杏树。
千丈大的树根立于下层的黄叶之上，枝丫上有着铃铛垂挂的竹伞，美轮美奂。
“我喜欢这里，这里真好看。百年来，有这么多的变化吗？”水凝轻点移动，接过其中一把竹伞，铃铛在伞面旁响动。
水沨瞬移至一旁的树枝上，“这里是如梦令的大门，无论从何处离开，每个离界之人归来时，都是在这里。”
水凝执伞落于水沨旁侧，“可我们进来并没有在这里。”
“这扇门是如梦令的保护机制，如梦令的人都会被强制从这里进入，进入的人都会被保护。我们并不是如梦令的人，不受这种强制的保护。”
刚说完，就看到水凝盯着从叶片树枝中走出的人。
两人把一路上走的路记录进水图，水凝刚记录完就移步到水沨面前，水沨在后面把水图收好。
阵法围困住水凝的时候，忺力引起的狂风吹动所有伞面，铃铛响成长乐。
水凝执伞立于阵法中间，两指并立划开四界兵士形成的围拢。
上万兵士落下高树，震动周围的如梦令众人。
水沨在下方接住那些被忺力震落的人。
“大哥，带小妹先走。”被震落在远处的千明镜喊道。
千明立看了眼蹒跚的小妹，立马转身离开。
今日来接归来的大哥和小妹，居然撞上这个时候。千明镜哭笑不得，看到背后黄式带领的人过来，她爬了起来，回转前面绕去。
边跑边忍不住看向银杏树那边的身影，然后不发一言的往前离开。
水凝再次打落面前攻击而来的人，随后落在黄式面前。“我似乎说过，下一次、、、”
话未完，黄式身后的人以及四界兵士全部再次攻击而来。
“我还没说完。”蓝色忺力瞬间散开，所有人困于原地，“黄式，前几次不见你们，这次你竟然会出现在我面前。”
黄式面色黑沉，“我并不是来见你。”
“那更可恶了。”水凝转了转手中的竹伞，“你们的这支军队专门一次次来杀我，可你们各界少主只出现一次，很无聊呢。”铃铛清脆，提醒了水凝。“我想向你们买这把伞，很好看。钱该给谁呢？”
问度已经破出控制，水凝六块纯色黄色忺石甩了出去，“那就给你吧。”
问度被这股力量打得后退不止，猛然一掌拍向下层黄叶之上，定住身形的瞬间就立马想冲回去。
一旁的小胖娃娃拉住了他，“哥哥，你身上留了好多的血。”
蹲在一旁躲避的千明立立马拉回自家小妹的小胖手。
“小妹。”后面追来的千明镜看到千明媚手上的血紧张到声线有点颤抖。
一直半跪着的问度缓缓转向身后，看到了那个般般入画的女子，她的身上有些狼狈，应该也是被这意外的场面波及的人。
“没事，小妹的血是这位将军身上的。”千明立对着赶来的二妹安抚解释，看了看远处还在混乱交战的一群人，对千明镜示意，“我们快走。”他得把两个妹妹安然地带回家，父亲母亲还在家里等着。
千明镜无意间看到问度的脸，是他。这就是无生之人？无意与之交谈，千明镜跟着大哥离开。
问度也转身向交战那边赶去。
千明镜三人一路被纯净忺力环绕保护。
忺力四溢，水凝看了眼下方的混乱，两指间的蓝色忺力猛然散发变为庞然大物。
在场人都看到那怪物从绽放笑意的水凝身后冲出来，一瞬间吞噬发动攻击的所有人，白黄青红四色兵卒全部被灭，其他人全部倒下不知生死，只剩最前方的四位将军——孔缇、沈阁、秦铃、问度半跪着，一身鲜血。
水凝收了竹伞，落在黄叶之上，银杏树已经被封闭，没有人再从里面进入了，“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不挑地方。”
问度身上还嵌着六块忺石，水凝摇摇伞，“我付钱了哦。”
她离开的脚步轻快，发上的蓝石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欢快，竹伞上的铃铛也伴奏一般清脆。
水沨就在十步以外，水凝一转身就看到了。
两人同步离开，勉力支撑的四位将军隐约听到水沨在问：“他们一直这么做，只是为了杀你？”
“我不知道，也许也有其他的，他们又不会告诉我。但是杀我这一条是真的，毕竟他们每一次的攻击从不留余地。”毫不在意的声音。
水沨看了眼她手中的竹伞，“这把伞很好看？”
水凝皱着娃娃脸显得有点挣扎，然后坦白说：“好像也有点不是很好看，但是也不难看。不知道谁做的，应该有人不小心弄坏了，后来在伞面补了一只忺力画成的铃铛。”
空廊。
无数的长廊交织成迷宫，女子浅黄的裙摆随着步伐轻动。
“不用再跟了，黄式，你出来吧。”千明镜随意在一侧长石椅上坐下。
一直空无一人的长廊突然出现一个男子。
如梦令的少主有着一张雅人深致的面容，与他的平日行事从不相符。
“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求婚？”黄式半跪在千明镜面前，眼中有着渴盼与不解。
千明镜收回了手，握在自己身前。“我曾经给过答案，不是吗？”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即使我们并不适合。
这是当初黄式轰轰烈烈追求千明镜很久之后，千明镜答应他的话。
那个时候，千明镜并不认为黄式会爱她一生，一生太长了，但是那时的爱太让人心动，她抵挡不了。
黄式站起来，眼中晦涩，“父亲母亲已经同意了，他们现在很喜欢你。身份并不是问题。”
千明镜轻轻摇头，“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并不是身份的问题，况且他们并不喜欢我。就像我的家人从来不赞同我们在一起。当初的我不会答应和你成亲，现在也不会。”
黄式猛地抱住站起的千明镜，痛苦的问:“你明明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亲？”
长廊太安静了，显得千明镜此时的声音那么清晰，就连声音里的难过也让人心酸。
“我曾经用了很长的时间让自己不去接受你，最后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心。黄式，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从你开始的一切，现在是你结束了我们。”
黄式好像明白了，千明镜真的见到了那个种连心令的令人。连心令——只有双方互为挚爱之人才可种下，一旦种下，连心同命，一生纠缠。
他把流黎藏起来，可是种连心令的令人必须在他身边，这样才能保证连心令帮流黎恢复。可这个人被千明镜看到了。
他被推开，却还是说：“可我爱你，明镜我最爱你。我不能辜负你。”
好像最初也是黄式一遍遍赤城热烈的爱意这样明白的告诉她，她为此而心动。即使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别，以及黄式从前流连花丛的过去。
眼泪落在握拳的手上时，千明镜才发觉自己有点不能很好的抑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擦了泪，“当初的我为你的爱而心动，现在我听到只会难过。黄式，我们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千明镜退开黄式伸过来的手，脸上一派平静，目光却全都是痛苦。“你知道的，你不可能放下她，而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不可能了。你们还种了连心令，这是只有夫妻才会种下的一生纠缠。现在的你也只是愧疚居多。就像我当初下决定的时候明白，我们相爱不会对他人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最后只会伤我们自己。所以，我愿意走这一段路，并且心甘情愿接受最后的苦果。我们的爱，我们负责过，就够了。”
“我们都明白，你不能做决定，我来做。一切已经说清了，我不怪你背叛爱，只是你现在开始离开我的视线，可以吗？”说至最后，千明镜的握拳的手上已经都是泪痕。
黄式也曾经以为自己会爱面前的女子一生，他过去从未怀疑。可是，终究还是没做到。面前一向性情平和的千明镜泪流不止，这是他造成的。
“抱歉。”黄式转过身，满面痛苦的挣扎。
回忆里的那句我会爱你一生，终究成为了空话。
空廊中心。
“这里怎么这么乱，我看着头痛。”水凝抱住长廊其中一根大柱子不动了，眼睛要花了。
悬浮在上的水沨拿着水图一点点记录，“还好，你没有乱跑之前还是不觉得乱的。”
“阿～”水凝抱着柱子哀嚎。“哪里会，之前也很乱，现在更加乱。”
不经意瞥见水沨望过来的目光，等水凝再看过去的时候，水沨又转过去了。水凝奇怪的问，“你为什么不看我。”明明在看，偏偏自己看的时候又转回去。
水沨指尖点在水图之上，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轻叹：“因为我，演技拙劣。”
演技拙劣？什么东西需要演技啊？水凝不懂，于是一直去看水沨。
水沨的指尖半天不动了，干脆收了水图。率先离开，“继续走走看吧。”
水凝无可奈何的继续跟上去了，反正现在脚步也比较慢。
远处两人站立的身影，光是看着就觉得痛苦不堪。
那是？！
水沨和水凝的脚步都停了，气息更加深掩。
黄式背对千明镜，却怎么也不能离开。一旦离开，此生都不可能了。可又清楚，早就不可能了。
千明镜看着黄式的背影很久，他都没有离开。握拳的手还抵在自己身前，可自己的手已经开始麻木，唇角不泄露一丝痕迹。
水凝指尖的忺力刚打算过去，又停下了。她不能插手。
纯净白色忺力瞬移到千明镜身上。
千明镜终于看到黄式走了，随后整个人支撑不住的坐下，僵硬的五指慢慢张开正好罩住自己的心口。
最初千明镜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热烈的爱，却没有看到唯一的爱，她不知道他的热烈能不能支撑长久的一生唯一。做不了那个真正的决定，用一生去赌，家人与孩子都是她不能赌的，所以她从来不答应求婚，只是拿自己的感情去走这一段路，她以为自己会很清楚。
也只是以为罢了。
心跳的极快，她闭上眼紧抓住自己的心口处的衣角哭泣，唇角终于泄露自己的痛意。悲伤的泪水一直没能被抑制，此刻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哭得一塌糊涂。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清醒冷静，所有的委屈心碎随着眼泪全部显露。
“啪嗒。”
叹息的声音响起，水凝察觉自己的眼睛被蒙住，再看不见千明镜悲痛欲绝的样子。
黄式察觉不到千明镜的气息了，转回身才发觉她早就走了。是啊，她一向决绝，做下决定就不回头。可他即使爱上流黎，心中却依旧难以割舍千明镜，这仿佛是一场揪心的噩梦。
他睁着眼看向之前千明镜站得位置，视线模糊了泪，顺着面容滴落到地上。
水沨看着前方，千明镜坐在那里泣不成声，黄式站在那里流泪，隔着罩在千明镜身上的忺力，两个人谁都看不见谁。
说书人口中的一对佳偶，最终还是对面流泪不知，人心分离。
潆阁。
竹伞被收起，水潆瞅见水凝没精神的趴在桌上重复拿拿放放桌上的一堆东西。
“你要去安慰她吗？她选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水凝每次回来都会讲一路上的见闻，对千明镜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水潆却知道水凝对千明镜的在意，那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水凝又埋了头，藏在桌上，显得声音嗡嗡的，“不用的，她会想要静一静。我看过她纠结的时候，她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什么。对她来说，并没有值不值得，只是放纵自己去爱过，爱本身给予了爱人互相伤害的权利。她会放下的，从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想过这一天。她拥有握住那份爱的勇气，也会有现在结束时全然放下的决心。”
“你已经偷偷去见过？”千明镜说过不再相交之后，水凝一般不可能会再去看她。
那是水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偷偷跑去看她。
那个时候隐蔽所有气息跑过去，看到千明镜在黄式的热烈追求下闭门不出好几天，千明镜就坐在自己的窗前看着外面黄叶悬浮的上空，那是如梦令忺力铸就的“天空”，她一直在那里看了很久，家人也不再打扰。
水凝不懂千明镜在想什么，就像不懂得千明镜知道她存在意义后看她许久的情绪，也不懂最后不相交的最后一面她的目光在说什么。
但是，同样的是，千明镜不会为了情感祸连他人。
就像知道与水凝相交会祸及家人，于是绝交，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是朋友。
后来知道黄式不可托付，绝不成亲孕育孩子。
她从来清醒，只是依旧会痛苦。
“水凝，如果有一天遇见喜欢的朋友或者爱人，记住一定要找一个没有牵绊，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人。”
那个时候，千明镜最后张了口又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呢？
水凝抬起头就看到水潆注视的目光。
看到水凝终于又抬起头，水潆才站起身走过去，“凝儿，姐姐抱抱。”
醒来的瞬间恢复原本的大小形态，水凝摸了摸眼睛就开始看周围。“姐姐走了吗？”
水沨慢慢收着棋，“她说不想让你知道她先走了。”
水凝还有些奇怪，“为什么？”
水沨看了一眼水凝深压的嘴角，“她估计是怕你哭，你会哭吗？”
原本是有点想哭的，可这样问，水凝怎么会哭，反而还笑了出来。不过，“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不提前带我离开呢？”
“不太想骗人。”水凝被骗太久，还是不要骗小孩了。水沨拿出储物袋中的零食，放在已经收拾好的棋盘上。
这是骗人吗？
水凝拿过一只玉米慢慢啃，“我们走吧，先去哪里呢？”
水沨收起剩下的东西，跟了上去。“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先走吧。”水凝往前走着，眼中有着开心的光亮。“水沨，我一直都想学一样东西，可是，好难。”
水沨含笑，“你想学什么？”
水凝转身倒退着看着水沨，“我想学跳舞，可我跳不了舞。你能一直教我吗？”
“什么？”
“我想跳一支快乐的舞，很快乐的那种，可是开心很难控制。我跳这样的一支舞，舞步之间因为开心我的忺力会蔓延整个忺佚，只用一半时间整个忺佚就会都变成蓝色的了。”水凝很苦恼，又期望：“你可以教我跳吗？”
水沨看着水凝把吃完的玉米棒消灭，地上不落一点灰尘。“我可能需要想一想，毕竟真的很难控制。等我找到了方法就教你。”
“好，”水凝率先往前走着，指尖忺力一直随行，把走得每一步都记录在水图之上。
如梦令。
“这里是哪里？”穿透屏障，水凝看着前面一片雾蒙蒙，从中传出乱七八糟的吼声震耳欲聋。
水沨查看了一下，“据说是如梦令少主黄式炼制出来的迷心源地，里面说是可以看到自己最向往也最恐惧的场景。上次听书说的误伤就是这里，有人被其中的恶之境捣乱了心神，差点误伤了刚从念之境出来的千明镜。”
看水凝还在探头探脑的想进去，没做回应。水沨拉了一把水凝的手腕，让她不要被里面干扰。
两人瞬间隐蔽行踪，看着前方的两人出来。
那两人离开后，水凝才开口，“他们并不相配，对不对？为什么当初还要在一起呢？”
水沨看着黄式带那个人离开的背影，那个女子有着一张堪比水潆的美丽容颜。“水凝，不爱或许会有千百个理由，爱只要有一个心动的原因就够了，那是人心甘情愿的认输，对爱意俯首。”
“可现在，那唯一一个理由也要破碎了。”水凝发上的蓝石也有些暗淡了光芒。
“所以，你最先来的就是如梦令。你要去见千明镜吗？”流传多年的佳话，少主爱上忺力平常的千明镜，两人抗争多年一直在一起，如今终于也落幕了。
“你知道我认识她？”水凝看着水沨并无疑惑的样子。
当时在潆阁，水凝最后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黄式，他身上连心令的另一股气息并不是如梦令的人，而千明镜和黄式都是如梦令的人。水凝对黄式并不熟悉，她认识的人是千明镜。
“你对黄式和千明镜的事情太过关注，但是又不是对黄式本人，那就只有千明镜了。”水沨瞥了一眼依旧没精神的水凝。
“我们并不是可以见面的朋友关系。”早就已经说过不见了。
看着水凝的模样，水沨接过水图，把这里记录进去。然后和水凝离开。
银杏树。
千丈大的树根立于下层的黄叶之上，枝丫上有着铃铛垂挂的竹伞，美轮美奂。
“我喜欢这里，这里真好看。百年来，有这么多的变化吗？”水凝轻点移动，接过其中一把竹伞，铃铛在伞面旁响动。
水沨瞬移至一旁的树枝上，“这里是如梦令的大门，无论从何处离开，每个离界之人归来时，都是在这里。”
水凝执伞落于水沨旁侧，“可我们进来并没有在这里。”
“这扇门是如梦令的保护机制，如梦令的人都会被强制从这里进入，进入的人都会被保护。我们并不是如梦令的人，不受这种强制的保护。”
刚说完，就看到水凝盯着从叶片树枝中走出的人。
两人把一路上走的路记录进水图，水凝刚记录完就移步到水沨面前，水沨在后面把水图收好。
阵法围困住水凝的时候，忺力引起的狂风吹动所有伞面，铃铛响成长乐。
水凝执伞立于阵法中间，两指并立划开四界兵士形成的围拢。
上万兵士落下高树，震动周围的如梦令众人。
水沨在下方接住那些被忺力震落的人。
“大哥，带小妹先走。”被震落在远处的千明镜喊道。
千明立看了眼蹒跚的小妹，立马转身离开。
今日来接归来的大哥和小妹，居然撞上这个时候。千明镜哭笑不得，看到背后黄式带领的人过来，她爬了起来，回转前面绕去。
边跑边忍不住看向银杏树那边的身影，然后不发一言的往前离开。
水凝再次打落面前攻击而来的人，随后落在黄式面前。“我似乎说过，下一次、、、”
话未完，黄式身后的人以及四界兵士全部再次攻击而来。
“我还没说完。”蓝色忺力瞬间散开，所有人困于原地，“黄式，前几次不见你们，这次你竟然会出现在我面前。”
黄式面色黑沉，“我并不是来见你。”
“那更可恶了。”水凝转了转手中的竹伞，“你们的这支军队专门一次次来杀我，可你们各界少主只出现一次，很无聊呢。”铃铛清脆，提醒了水凝。“我想向你们买这把伞，很好看。钱该给谁呢？”
问度已经破出控制，水凝六块纯色黄色忺石甩了出去，“那就给你吧。”
问度被这股力量打得后退不止，猛然一掌拍向下层黄叶之上，定住身形的瞬间就立马想冲回去。
一旁的小胖娃娃拉住了他，“哥哥，你身上留了好多的血。”
蹲在一旁躲避的千明立立马拉回自家小妹的小胖手。
“小妹。”后面追来的千明镜看到千明媚手上的血紧张到声线有点颤抖。
一直半跪着的问度缓缓转向身后，看到了那个般般入画的女子，她的身上有些狼狈，应该也是被这意外的场面波及的人。
“没事，小妹的血是这位将军身上的。”千明立对着赶来的二妹安抚解释，看了看远处还在混乱交战的一群人，对千明镜示意，“我们快走。”他得把两个妹妹安然地带回家，父亲母亲还在家里等着。
千明镜无意间看到问度的脸，是他。这就是无生之人？无意与之交谈，千明镜跟着大哥离开。
问度也转身向交战那边赶去。
千明镜三人一路被纯净忺力环绕保护。
忺力四溢，水凝看了眼下方的混乱，两指间的蓝色忺力猛然散发变为庞然大物。
在场人都看到那怪物从绽放笑意的水凝身后冲出来，一瞬间吞噬发动攻击的所有人，白黄青红四色兵卒全部被灭，其他人全部倒下不知生死，只剩最前方的四位将军——孔缇、沈阁、秦铃、问度半跪着，一身鲜血。
水凝收了竹伞，落在黄叶之上，银杏树已经被封闭，没有人再从里面进入了，“你们还真是一如既往不挑地方。”
问度身上还嵌着六块忺石，水凝摇摇伞，“我付钱了哦。”
她离开的脚步轻快，发上的蓝石碰撞出的声音清脆欢快，竹伞上的铃铛也伴奏一般清脆。
水沨就在十步以外，水凝一转身就看到了。
两人同步离开，勉力支撑的四位将军隐约听到水沨在问：“他们一直这么做，只是为了杀你？”
“我不知道，也许也有其他的，他们又不会告诉我。但是杀我这一条是真的，毕竟他们每一次的攻击从不留余地。”毫不在意的声音。
水沨看了眼她手中的竹伞，“这把伞很好看？”
水凝皱着娃娃脸显得有点挣扎，然后坦白说：“好像也有点不是很好看，但是也不难看。不知道谁做的，应该有人不小心弄坏了，后来在伞面补了一只忺力画成的铃铛。”
空廊。
无数的长廊交织成迷宫，女子浅黄的裙摆随着步伐轻动。
“不用再跟了，黄式，你出来吧。”千明镜随意在一侧长石椅上坐下。
一直空无一人的长廊突然出现一个男子。
如梦令的少主有着一张雅人深致的面容，与他的平日行事从不相符。
“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求婚？”黄式半跪在千明镜面前，眼中有着渴盼与不解。
千明镜收回了手，握在自己身前。“我曾经给过答案，不是吗？”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即使我们并不适合。
这是当初黄式轰轰烈烈追求千明镜很久之后，千明镜答应他的话。
那个时候，千明镜并不认为黄式会爱她一生，一生太长了，但是那时的爱太让人心动，她抵挡不了。
黄式站起来，眼中晦涩，“父亲母亲已经同意了，他们现在很喜欢你。身份并不是问题。”
千明镜轻轻摇头，“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并不是身份的问题，况且他们并不喜欢我。就像我的家人从来不赞同我们在一起。当初的我不会答应和你成亲，现在也不会。”
黄式猛地抱住站起的千明镜，痛苦的问:“你明明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成亲？”
长廊太安静了，显得千明镜此时的声音那么清晰，就连声音里的难过也让人心酸。
“我曾经用了很长的时间让自己不去接受你，最后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心。黄式，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从你开始的一切，现在是你结束了我们。”
黄式好像明白了，千明镜真的见到了那个种连心令的令人。连心令——只有双方互为挚爱之人才可种下，一旦种下，连心同命，一生纠缠。
他把流黎藏起来，可是种连心令的令人必须在他身边，这样才能保证连心令帮流黎恢复。可这个人被千明镜看到了。
他被推开，却还是说：“可我爱你，明镜我最爱你。我不能辜负你。”
好像最初也是黄式一遍遍赤城热烈的爱意这样明白的告诉她，她为此而心动。即使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别，以及黄式从前流连花丛的过去。
眼泪落在握拳的手上时，千明镜才发觉自己有点不能很好的抑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擦了泪，“当初的我为你的爱而心动，现在我听到只会难过。黄式，我们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千明镜退开黄式伸过来的手，脸上一派平静，目光却全都是痛苦。“你知道的，你不可能放下她，而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不可能了。你们还种了连心令，这是只有夫妻才会种下的一生纠缠。现在的你也只是愧疚居多。就像我当初下决定的时候明白，我们相爱不会对他人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最后只会伤我们自己。所以，我愿意走这一段路，并且心甘情愿接受最后的苦果。我们的爱，我们负责过，就够了。”
“我们都明白，你不能做决定，我来做。一切已经说清了，我不怪你背叛爱，只是你现在开始离开我的视线，可以吗？”说至最后，千明镜的握拳的手上已经都是泪痕。
黄式也曾经以为自己会爱面前的女子一生，他过去从未怀疑。可是，终究还是没做到。面前一向性情平和的千明镜泪流不止，这是他造成的。
“抱歉。”黄式转过身，满面痛苦的挣扎。
回忆里的那句我会爱你一生，终究成为了空话。
空廊中心。
“这里怎么这么乱，我看着头痛。”水凝抱住长廊其中一根大柱子不动了，眼睛要花了。
悬浮在上的水沨拿着水图一点点记录，“还好，你没有乱跑之前还是不觉得乱的。”
“阿～”水凝抱着柱子哀嚎。“哪里会，之前也很乱，现在更加乱。”
不经意瞥见水沨望过来的目光，等水凝再看过去的时候，水沨又转过去了。水凝奇怪的问，“你为什么不看我。”明明在看，偏偏自己看的时候又转回去。
水沨指尖点在水图之上，不知道该怎么糊弄过去。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轻叹：“因为我，演技拙劣。”
演技拙劣？什么东西需要演技啊？水凝不懂，于是一直去看水沨。
水沨的指尖半天不动了，干脆收了水图。率先离开，“继续走走看吧。”
水凝无可奈何的继续跟上去了，反正现在脚步也比较慢。
远处两人站立的身影，光是看着就觉得痛苦不堪。
那是？！
水沨和水凝的脚步都停了，气息更加深掩。
黄式背对千明镜，却怎么也不能离开。一旦离开，此生都不可能了。可又清楚，早就不可能了。
千明镜看着黄式的背影很久，他都没有离开。握拳的手还抵在自己身前，可自己的手已经开始麻木，唇角不泄露一丝痕迹。
水凝指尖的忺力刚打算过去，又停下了。她不能插手。
纯净白色忺力瞬移到千明镜身上。
千明镜终于看到黄式走了，随后整个人支撑不住的坐下，僵硬的五指慢慢张开正好罩住自己的心口。
最初千明镜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热烈的爱，却没有看到唯一的爱，她不知道他的热烈能不能支撑长久的一生唯一。做不了那个真正的决定，用一生去赌，家人与孩子都是她不能赌的，所以她从来不答应求婚，只是拿自己的感情去走这一段路，她以为自己会很清楚。
也只是以为罢了。
心跳的极快，她闭上眼紧抓住自己的心口处的衣角哭泣，唇角终于泄露自己的痛意。悲伤的泪水一直没能被抑制，此刻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哭得一塌糊涂。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清醒冷静，所有的委屈心碎随着眼泪全部显露。
“啪嗒。”
叹息的声音响起，水凝察觉自己的眼睛被蒙住，再看不见千明镜悲痛欲绝的样子。
黄式察觉不到千明镜的气息了，转回身才发觉她早就走了。是啊，她一向决绝，做下决定就不回头。可他即使爱上流黎，心中却依旧难以割舍千明镜，这仿佛是一场揪心的噩梦。
他睁着眼看向之前千明镜站得位置，视线模糊了泪，顺着面容滴落到地上。
水沨看着前方，千明镜坐在那里泣不成声，黄式站在那里流泪，隔着罩在千明镜身上的忺力，两个人谁都看不见谁。
说书人口中的一对佳偶，最终还是对面流泪不知，人心分离。
潆阁。
竹伞被收起，水潆瞅见水凝没精神的趴在桌上重复拿拿放放桌上的一堆东西。
“你要去安慰她吗？她选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水凝每次回来都会讲一路上的见闻，对千明镜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水潆却知道水凝对千明镜的在意，那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水凝又埋了头，藏在桌上，显得声音嗡嗡的，“不用的，她会想要静一静。我看过她纠结的时候，她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什么。对她来说，并没有值不值得，只是放纵自己去爱过，爱本身给予了爱人互相伤害的权利。她会放下的，从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想过这一天。她拥有握住那份爱的勇气，也会有现在结束时全然放下的决心。”
“你已经偷偷去见过？”千明镜说过不再相交之后，水凝一般不可能会再去看她。
那是水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偷偷跑去看她。
那个时候隐蔽所有气息跑过去，看到千明镜在黄式的热烈追求下闭门不出好几天，千明镜就坐在自己的窗前看着外面黄叶悬浮的上空，那是如梦令忺力铸就的“天空”，她一直在那里看了很久，家人也不再打扰。
水凝不懂千明镜在想什么，就像不懂得千明镜知道她存在意义后看她许久的情绪，也不懂最后不相交的最后一面她的目光在说什么。
但是，同样的是，千明镜不会为了情感祸连他人。
就像知道与水凝相交会祸及家人，于是绝交，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是朋友。
后来知道黄式不可托付，绝不成亲孕育孩子。
她从来清醒，只是依旧会痛苦。
“水凝，如果有一天遇见喜欢的朋友或者爱人，记住一定要找一个没有牵绊，可以保护好自己的人。”
那个时候，千明镜最后张了口又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呢？
水凝抬起头就看到水潆注视的目光。
看到水凝终于又抬起头，水潆才站起身走过去，“凝儿，姐姐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