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萧鸿烨见到林明煦的时候，看到林明煦正坐在桌子旁边发呆。
林明煦的双眼分明是看着前方，但是面对走向他的萧鸿烨，他的身体却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萧鸿烨眼见林明煦表现异常，倒是也没有气恼他没有给自己行礼。
他这两日已经遇到了太多令他气恼的事情，一个发呆的林明煦根本算不上什么。
萧鸿烨走近林明煦，发现他手中似乎握着一条手帕。
那条手帕看起来质地特别，猜不出是由什么材质制成。布料像是还未染色，泛着淡淡的黄。
手帕上什么图案也没有，只在角落上露出一抹红色的丝线。
看起来像是女子之物。
萧鸿烨从来也没见林明煦身上有过女子赠与之物，此次初见，倒是勾起了萧鸿烨的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林明煦如此失魂落魄。
萧鸿烨靠近林明煦，从他的手中抽出了手帕。
林明煦因着萧鸿烨的动作突然回过了神，正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发现原本握在手中的手帕不翼而飞。
“太子殿下……”
“行了行了，免礼。”
萧鸿烨以为林明煦要给他行礼，直接敷衍地让他免了。他的注意力还在手中的那条手帕上，想知道那一抹红色的丝线到底是什么。
他展开手中的手帕，发现手帕上果然是什么图案也没有，只在角落上绣了两个字。
——瑶华。
那一抹红色的丝线，绣得是他的太子妃的名字。
他的太子妃的名字，绣在了另一个男人手中的手帕上。
萧鸿烨瞬间便阴沉了脸色。
林明煦见萧鸿烨脸色骤变，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只得连忙跪下。
“太子殿下息怒，这手帕并不是太子妃给臣的东西。”
萧鸿烨坐在了林明煦刚刚坐着的位置上，手中拿着那条手帕，直接把它伸到林明煦眼前。
“那你说，这上面绣得两个字是什么？”
“是……太子妃的名字。”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鸿烨收回了手，把手帕扔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明煦。
“臣幼时曾在陆家见过太子妃的生身母亲唐夫人，当日便见唐夫人在为太子妃绣制手帕。多年来臣一直对当年所见的手帕印象颇深，始终不知其是以什么东西制成。此物是臣托薛老板为臣复原当年曾经见过的手帕，这‘瑶华’二字亦是薛老板为还原当年唐夫人的手帕所绣，并非太子妃之物。”
林明煦连忙解释道，说完他又低下头，不敢看萧鸿烨的眼睛。
“这么说，这手帕不是太子妃的东西，而是薛怜心的东西？”
“正是。”
“既是如此，我便饶了你。”
听了林明煦的解释，萧鸿烨倒是也不再生气。
陆瑶华进太子府后倒是也给他绣过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刚才他仔细看过，这“瑶华”二字确实不像是出自陆瑶华之手。
再加上林明煦为人一向都是恪守礼法，从未听闻他沉迷女色，更不用说是跟太子妃。
冷静下来以后，萧鸿烨之前的怒气也尽皆消散了。
萧鸿烨起身将林明煦从地上拉起来，林明煦心下一惊，只觉仿佛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一样。
林明煦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把这条手帕送还给薛怜心。
自己惦记了几十年的手帕突然出现在眼前，说不想要留下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手帕角落绣着的那“瑶华”二字，还有薛怜心把手帕给自己时候的表现，林明煦始终觉得这手帕留在自己手中还是不妥。
如今经此一遭，林明煦也不再犹豫，更觉得必须要把这条手帕送还给薛怜心。
今日在萧鸿烨手下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若再有他人见到这条手帕，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只怕到时候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多谢殿下。”
林明煦说着连忙把手帕收进怀中，生怕再被其他人看见。
“我府中下人说你昨日曾来邀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昨日太子妃已经替殿下来过。”
林明煦的言外之意，是太子可以去问太子妃。
昨日陆瑶华与薛怜心之间的相处算不上平和，如今萧鸿烨找上门来询问此事，林明煦猜不到内情，也不敢贸然开口。
“瑶华身体不适，昨日我回府时她已歇息了，所以我便直接来问你了。”
“回殿下，是薛老板似是有话想跟殿下谈谈，前来托我差人去邀请殿下。”
听到是薛怜心主动相邀，萧鸿烨还有些意外。
他只是想借着昨日林明煦派人来太子府找他这件事起个由头，好让他能接着向林明煦询问关于段玉书的事情，却没想到原来真正想见他的人是薛怜心。
不过萧鸿烨转念一想，薛怜心不可能会想要主动见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薛怜心想调虎离山，制造机会让韩洌去救段玉书。
倒是没想到，那么刚烈骄傲的女子，居然愿意为了段玉书而向自己低头。
萧鸿烨突然就很好奇，如果昨天自己来赴了这个约，薛怜心会对自己说什么？
“那她想跟我谈什么？”
“薛老板只说等殿下来了之后当面向殿下说明，但昨日太子妃代替殿下前来，故而臣也不知……”
“那她和太子妃谈了什么？”
“只谈了些关于今年遴选官布经营权的事，还有太子妃似乎……不喜欢杏仁栗蓉酥糖。”
“不喜欢杏仁栗蓉酥糖又如何？我从未见她吃过杏仁。”
陆瑶华身为陆家的女儿，来跟薛怜心谈遴选官布经营权的事倒是再合理不过。只是萧鸿烨并不明白，林明煦为什么突然提起杏仁栗蓉酥糖。
不过是不喜欢这茶点又如何？
林明煦看萧鸿烨的反应，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让他觉得奇怪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眼见没什么别的可说，萧鸿烨直接向林明煦问起了段玉书的事情。
林明煦虽然很疑惑为什么萧鸿烨这么在意段玉书，但还是把他知道的关于段玉书的事情再次事无巨细地讲给了萧鸿烨听。
“段公子说他自小在北境长大，父母都是有鱼部的族人，日常都以鱼皮为布，以制衣衫。”
“段公子说他是辰国之人，只是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做北境之人。”
“段公子说他幼时遭奸人所害，流落异乡。幸得养父母收留养育，不因异族身份而排斥，反而视如己出，因此才能一直藏于北境之内，躲过仇家追杀。”
“段公子说他养父母已然仙逝，他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便回辰国寻亲，但是被仇家一路追杀，后被薛老板所救。”
听到林明煦说段玉书被仇家追杀，萧鸿烨立即便想到千仞卫。
“那他的仇家是谁？”
“段公子也不知仇家的身份，只知他神通广大。”
“神通广大？”
萧鸿烨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可笑。
追杀段玉书的仇人能有多“神通广大”？难道还能是他父皇或者是他师父不成？
不过不论段玉书以前的仇人有多“神通广大”，现在他确实是有了一个神通广大的仇人了。
那就是他萧鸿烨。
“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在意段公子？”
林明煦没有忘记当日在陵阳，薛怜心让蒋月岚来为他们讲述薛家和冯家搭台打擂之事。蒋月岚当日讲到段玉书“平地化龙”之时，所有人都看到萧鸿烨面色有异。
但林明煦觉得萧鸿烨身为太子，应该不会对段玉书区区一个平民如此计较。但萧鸿烨此番特意前来问自己段玉书的身世，又让林明煦觉得萧鸿烨似乎别有目的。
他从未见过萧鸿烨如此在意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我自有打算。”
已经问到了想知道的事情，萧鸿烨便直接起身离开。林明煦看着萧鸿烨离开的背影，又如同他来时一样，陷入无尽的思绪之中。
萧鸿烨先是安排了一批手下去陵阳调查段玉书的事情，后又安排了另一批手下去北境调查有鱼部的事情。
安排好一切之后，萧鸿烨又去了千仞卫总堂。
他又走了他二十年来最熟悉的路，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密室，见到了他最熟悉的人。
只是萧鸿烨并不知道，这一次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做这些事。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他前一天才刚刚听过的人。
捕风使，宁无尘。
所幸宁无尘只看了密室中一眼，密室的大门便关了起来，萧鸿烨后面对师父所说的话并没有被宁无尘听见。
“段玉书曾经自称来自北境的有鱼部，我已经派人去北境调查。”
“嗯。”
“另外段玉书曾说被仇人一路追杀，我猜也许他的仇人雇佣的杀手说不定会来自千仞卫。”
“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查千仞卫的杀手中到底有没有人接过这一单任务。”
“师父，我想亲自去查。”
萧鸿烨并不只是想去查段玉书的仇家是谁，他也想去千仞卫的案卷室里查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因为段玉书的存在而被他忽略了的另一个会使用北落剑法的人——
韩洌。
又比如被韩洌偷走的千仞卫机密。
萧鸿烨见到林明煦的时候，看到林明煦正坐在桌子旁边发呆。
林明煦的双眼分明是看着前方，但是面对走向他的萧鸿烨，他的身体却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萧鸿烨眼见林明煦表现异常，倒是也没有气恼他没有给自己行礼。
他这两日已经遇到了太多令他气恼的事情，一个发呆的林明煦根本算不上什么。
萧鸿烨走近林明煦，发现他手中似乎握着一条手帕。
那条手帕看起来质地特别，猜不出是由什么材质制成。布料像是还未染色，泛着淡淡的黄。
手帕上什么图案也没有，只在角落上露出一抹红色的丝线。
看起来像是女子之物。
萧鸿烨从来也没见林明煦身上有过女子赠与之物，此次初见，倒是勾起了萧鸿烨的兴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林明煦如此失魂落魄。
萧鸿烨靠近林明煦，从他的手中抽出了手帕。
林明煦因着萧鸿烨的动作突然回过了神，正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发现原本握在手中的手帕不翼而飞。
“太子殿下……”
“行了行了，免礼。”
萧鸿烨以为林明煦要给他行礼，直接敷衍地让他免了。他的注意力还在手中的那条手帕上，想知道那一抹红色的丝线到底是什么。
他展开手中的手帕，发现手帕上果然是什么图案也没有，只在角落上绣了两个字。
——瑶华。
那一抹红色的丝线，绣得是他的太子妃的名字。
他的太子妃的名字，绣在了另一个男人手中的手帕上。
萧鸿烨瞬间便阴沉了脸色。
林明煦见萧鸿烨脸色骤变，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只得连忙跪下。
“太子殿下息怒，这手帕并不是太子妃给臣的东西。”
萧鸿烨坐在了林明煦刚刚坐着的位置上，手中拿着那条手帕，直接把它伸到林明煦眼前。
“那你说，这上面绣得两个字是什么？”
“是……太子妃的名字。”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鸿烨收回了手，把手帕扔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林明煦。
“臣幼时曾在陆家见过太子妃的生身母亲唐夫人，当日便见唐夫人在为太子妃绣制手帕。多年来臣一直对当年所见的手帕印象颇深，始终不知其是以什么东西制成。此物是臣托薛老板为臣复原当年曾经见过的手帕，这‘瑶华’二字亦是薛老板为还原当年唐夫人的手帕所绣，并非太子妃之物。”
林明煦连忙解释道，说完他又低下头，不敢看萧鸿烨的眼睛。
“这么说，这手帕不是太子妃的东西，而是薛怜心的东西？”
“正是。”
“既是如此，我便饶了你。”
听了林明煦的解释，萧鸿烨倒是也不再生气。
陆瑶华进太子府后倒是也给他绣过荷包手帕之类的东西，刚才他仔细看过，这“瑶华”二字确实不像是出自陆瑶华之手。
再加上林明煦为人一向都是恪守礼法，从未听闻他沉迷女色，更不用说是跟太子妃。
冷静下来以后，萧鸿烨之前的怒气也尽皆消散了。
萧鸿烨起身将林明煦从地上拉起来，林明煦心下一惊，只觉仿佛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一样。
林明煦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把这条手帕送还给薛怜心。
自己惦记了几十年的手帕突然出现在眼前，说不想要留下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到手帕角落绣着的那“瑶华”二字，还有薛怜心把手帕给自己时候的表现，林明煦始终觉得这手帕留在自己手中还是不妥。
如今经此一遭，林明煦也不再犹豫，更觉得必须要把这条手帕送还给薛怜心。
今日在萧鸿烨手下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若再有他人见到这条手帕，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只怕到时候自己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多谢殿下。”
林明煦说着连忙把手帕收进怀中，生怕再被其他人看见。
“我府中下人说你昨日曾来邀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昨日太子妃已经替殿下来过。”
林明煦的言外之意，是太子可以去问太子妃。
昨日陆瑶华与薛怜心之间的相处算不上平和，如今萧鸿烨找上门来询问此事，林明煦猜不到内情，也不敢贸然开口。
“瑶华身体不适，昨日我回府时她已歇息了，所以我便直接来问你了。”
“回殿下，是薛老板似是有话想跟殿下谈谈，前来托我差人去邀请殿下。”
听到是薛怜心主动相邀，萧鸿烨还有些意外。
他只是想借着昨日林明煦派人来太子府找他这件事起个由头，好让他能接着向林明煦询问关于段玉书的事情，却没想到原来真正想见他的人是薛怜心。
不过萧鸿烨转念一想，薛怜心不可能会想要主动见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薛怜心想调虎离山，制造机会让韩洌去救段玉书。
倒是没想到，那么刚烈骄傲的女子，居然愿意为了段玉书而向自己低头。
萧鸿烨突然就很好奇，如果昨天自己来赴了这个约，薛怜心会对自己说什么？
“那她想跟我谈什么？”
“薛老板只说等殿下来了之后当面向殿下说明，但昨日太子妃代替殿下前来，故而臣也不知……”
“那她和太子妃谈了什么？”
“只谈了些关于今年遴选官布经营权的事，还有太子妃似乎……不喜欢杏仁栗蓉酥糖。”
“不喜欢杏仁栗蓉酥糖又如何？我从未见她吃过杏仁。”
陆瑶华身为陆家的女儿，来跟薛怜心谈遴选官布经营权的事倒是再合理不过。只是萧鸿烨并不明白，林明煦为什么突然提起杏仁栗蓉酥糖。
不过是不喜欢这茶点又如何？
林明煦看萧鸿烨的反应，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让他觉得奇怪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眼见没什么别的可说，萧鸿烨直接向林明煦问起了段玉书的事情。
林明煦虽然很疑惑为什么萧鸿烨这么在意段玉书，但还是把他知道的关于段玉书的事情再次事无巨细地讲给了萧鸿烨听。
“段公子说他自小在北境长大，父母都是有鱼部的族人，日常都以鱼皮为布，以制衣衫。”
“段公子说他是辰国之人，只是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做北境之人。”
“段公子说他幼时遭奸人所害，流落异乡。幸得养父母收留养育，不因异族身份而排斥，反而视如己出，因此才能一直藏于北境之内，躲过仇家追杀。”
“段公子说他养父母已然仙逝，他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便回辰国寻亲，但是被仇家一路追杀，后被薛老板所救。”
听到林明煦说段玉书被仇家追杀，萧鸿烨立即便想到千仞卫。
“那他的仇家是谁？”
“段公子也不知仇家的身份，只知他神通广大。”
“神通广大？”
萧鸿烨倒是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可笑。
追杀段玉书的仇人能有多“神通广大”？难道还能是他父皇或者是他师父不成？
不过不论段玉书以前的仇人有多“神通广大”，现在他确实是有了一个神通广大的仇人了。
那就是他萧鸿烨。
“不知殿下为何如此在意段公子？”
林明煦没有忘记当日在陵阳，薛怜心让蒋月岚来为他们讲述薛家和冯家搭台打擂之事。蒋月岚当日讲到段玉书“平地化龙”之时，所有人都看到萧鸿烨面色有异。
但林明煦觉得萧鸿烨身为太子，应该不会对段玉书区区一个平民如此计较。但萧鸿烨此番特意前来问自己段玉书的身世，又让林明煦觉得萧鸿烨似乎别有目的。
他从未见过萧鸿烨如此在意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我自有打算。”
已经问到了想知道的事情，萧鸿烨便直接起身离开。林明煦看着萧鸿烨离开的背影，又如同他来时一样，陷入无尽的思绪之中。
萧鸿烨先是安排了一批手下去陵阳调查段玉书的事情，后又安排了另一批手下去北境调查有鱼部的事情。
安排好一切之后，萧鸿烨又去了千仞卫总堂。
他又走了他二十年来最熟悉的路，来到了他最熟悉的密室，见到了他最熟悉的人。
只是萧鸿烨并不知道，这一次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做这些事。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他前一天才刚刚听过的人。
捕风使，宁无尘。
所幸宁无尘只看了密室中一眼，密室的大门便关了起来，萧鸿烨后面对师父所说的话并没有被宁无尘听见。
“段玉书曾经自称来自北境的有鱼部，我已经派人去北境调查。”
“嗯。”
“另外段玉书曾说被仇人一路追杀，我猜也许他的仇人雇佣的杀手说不定会来自千仞卫。”
“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查千仞卫的杀手中到底有没有人接过这一单任务。”
“师父，我想亲自去查。”
萧鸿烨并不只是想去查段玉书的仇家是谁，他也想去千仞卫的案卷室里查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因为段玉书的存在而被他忽略了的另一个会使用北落剑法的人——
韩洌。
又比如被韩洌偷走的千仞卫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