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集
淅淅沥沥。
不知不觉，大雨带走了夏日的暑气，把湿冷送予在场沉默的人们。
面对胡子拉碴、嫌冷般裹紧风衣的法师，另外两人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气温变化，以站立的姿势思考着。
——“你为什么不离开你居住的城市？”
这是个略显微妙的问题。对一般人而言，平时的衣食住行，包括绝大部分需求都能在居住地被满足，让他们离开熟悉的环境，反而徒增麻烦。
不过被提问者两名，自身却都不符合于上述情况。
其一虽说是需要驻守于自己的城市的骑士，却仍有着定期的外出任务，因而在蝙蝠侠的意识中，康斯坦丁的询问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击中了他近期行为中的违和点。
可另一人呢？除却中途在英国待过大半年，她自从十六岁来到哥谭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甚至是自己的故乡。康斯坦丁如此询问，简直就是费解于吸血鬼怎么不出去晒晒太阳。
于是女性比任何人都要快地，本能地反驳道：
“为什么要出城？”
她困惑的灰眼睛叫法师咋舌，于是赶孩子般挥挥手：“差点忘了，要不是你前男友那档子事，你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离开哥谭——这种冷冰冰的城市有什么好的？”
牢骚没得到回答。
法师故意偏过头看向还没回答的另一个人，不与乌苏对视。以前他就觉得这个中国妞一声不吭盯着别人的样子瘆得慌。
好在蝙蝠侠并未与他计较，一旦进入工作模式，义警会过滤大部分没有必要的情绪干扰：“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听着曾经的同僚把失忆说得像论文报告，康斯坦丁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毕竟乌苏的短信说得相当含糊，他也只知道她有些魔法问题需要解决。
“那你还认得出我......”法师不免生出两分受宠若惊。
“我有资料库。”
仿佛预料到他这种心理活动，蝙蝠侠用平淡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自作多情。
半张着嘴，康斯坦丁卡在那不上不下的表情惹得旧识爆发出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抱歉......”
被义警扫视而过，黑发姑娘自觉停下了这种对话题进展毫无帮助的笑声，端正脸色，“考虑到我们这的情况，暂缓对联盟的报告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要是你们早一周把蝙蝠侠迎进正义大厅，那才是最糟糕的。”
相当有道理的说法。
一旁的义警并没有对她的发言表示异议，倒不如说——这正是蝙蝠侠素有的谨慎，他接过话头：“等事情解决，我会回去参加联盟的例行会议。”
康斯坦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起来不怎么适应对面两人的一唱一和。
“那是最好的，你的......”顺嘴的应和就这么吐出口，法师的思维微微飘向别处。在他的想象中，自己的旧识最不可能接触的就是城市里的义警，然而他们之间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默契。
他因此起了点鸡皮疙瘩。
将这点感觉从身上抖落，康斯坦丁再度张嘴，发觉自己好像忘记原本要说的下文了。
“他的什么？”
对他没什么耐心的乌苏等不及追问，“你也该告诉我们你发现的大问题了吧？本来说好你一到哥谭就见面的，拖了这么久还被困在其他空间，你果然走到哪哪出事。”
“别把我说得像个侦探，那是你男朋友的活儿，”和她斗嘴是康斯坦丁的条件反射，“跟我来吧，二位，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有乌苏在，这回我们不会再迷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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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下落的速度像是要压垮房梁。
“轰隆——”
伴随霎那的闪电，走廊被蓝白光芒照亮。并行的两人只有其一拖着披风，此时他不由驻足，回头望向在雷鸣时停下的同伴。
“有什么问题？我们只有十分钟用来验尸。”
与他身形相似的少年偏转视线，即使身处无光的环境，他的白色制服也很好辨认：“我们该兵分两路。”
这里是多灾多难的阿卡姆，继暴雨导致的大规模停电后，他们又在牢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两位义警来到此处不只是为了案件，更需要提防在临时电源运行期间可能的越狱。
听闻罗宾的异议，红罗宾抱起胳膊：“你想趁机去审问负责巡逻的警卫？”
“等他们录完口供时间太长，我们需要新鲜的证言。”
趁专案组还没有接手的空挡先一步拿到想要的东西——德雷克明白达米安的意思，为了格雷森着想，他们不能把事情都丢给他去做。
可年长的义警仍然没有立刻答话。
罗宾似是感受到了随着雨声逐渐蔓延的僵持。他微微挪动脚步，在直接走人和继续开口中几乎不带犹豫地就想选择前者。
他们两个的关系自从达米安回到哥谭后比以前更差，但托成长的福，少年也不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小刺客，他能容忍红罗宾的打量和刺探。
“你最好不是要去见你母亲，”须臾后，对方转过身，朝案发牢房走去，“我记得她就关在附近。”
少年轻哼一声，像是受不了德雷克随着年龄日长的拐弯抹角，“她不愿和你们坦白，但我不一定。”
“又或者你只是想打开她的镣铐。”
义警们向相反方向迈步，罗宾的步伐并未因怀疑而停顿，德雷克的多疑有时会因对象发展得比父亲还重。
“那你怎么不跟在我屁股后面？”
回以挑衅后，少年的耳畔也没再多出脚步声。很好，起码这家伙还知道尊重一词怎么拼——达米安撇了撇嘴，通讯器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掌上电脑，像是对屏幕上的短信感到质疑般眉头一皱，随后伸手摸了摸腰带。
其中放置的某物微微凸起，还能触碰到为了包装而扎上的丝带。
等今晚回去放在阁楼窗边就好，对方醒来便能看见。
思绪展开联想，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女性可谓灿烂的笑脸。藉由这点分心，达米安压下与德雷克交涉时产生的不虞，一路顺畅地来到牢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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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要去见几个熟面孔，结果是去骚扰前女友。”
视线相交而产生的压迫感令法师尴尬一笑。
“小娜是这里的法师，我找她问问情况很正常，”为了凸显自己并非见色忘友，康斯坦丁想拉另一边的黑蝙蝠下水，“蝙蝠侠也知道，他们一起长大的。”
出城的公路并不只有一条，可步行半小时，他们身旁仍然没有掠过一辆车，像是道路本身已经被人们遗忘。
好在雨势早熄，不然不提两位男士的健康状况，乌苏是肯定会得重感冒的类型。三人边走边谈，很快在雨停前就理清了康斯坦丁的经历，此刻可以说是在闲聊。
但，蝙蝠侠是肯定不会在任务期间讲个不停的。
因而得不到附和的法师只听旧识轻轻嗤笑。
普通来说，得知自己倾慕的男性拥有青梅竹马的女性多少也会表现出些在意，可她甚至没有惊讶——康斯坦丁开始相信对方之前提到的，她和蝙蝠侠并非恋人关系的发言了。
那又要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奇妙氛围？
觉察到自己的想法越跑越偏，法师及时地又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到周身的环境上。
“所以，你见到了吗？”
为了不让对话间的沉默发酵太久，女声衔起疑问抛回给他，康斯坦丁便耸耸肩，“她要是知道我来了，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想来是去外地做魔术巡演了。”
他着重咬着“来到”一词，乌苏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也就是说，直到她走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可惜，无论康斯坦丁还是蝙蝠侠，都不知道魔法师扎塔娜是何时离开的哥谭。
如此确认完，留给他们的话题便又少了一个。在三人中有下一个开口前，不知哪来的夜风呼啦吹过，像是好奇于他们的谈话般停留了片刻。
不止法师，这一回连穿着夹克的乌苏都轻轻哆嗦了一下。
“今年有这么早入秋吗？”许是寒冷，她说话时牙齿也跟着打颤，在手指被身旁人的战术手套捏紧后，这种情况才稍好了些。
“...这样还不如下着雨的时候呢。”
“是啊，雨声大的时候适合说悄悄话，”法师上下摸着口袋，顿了顿才意识到现在是真的没烟抽了。他是不可能朝蝙蝠侠要的，“忍着点，马上就会下了。”
除开把嘴闭得比蚌壳还紧的义警，其他两人就像是路上最常见的背包客，随意聊着什么打发路途中的寂静。
月色为云层所阻，沼泽的漆黑屹立在公路两旁，饶有趣味地报以注视。对于远古时期的人类来说，这种视线一定属于某种伟力，或神灵，他们不能触怒对方，反而要像灵巧的动物，以自然的神态融入其中。
而后，在三人的前方，地平线上，一抹亮丽的红色逐渐放大。
在看清那是什么后，自始至终没走过回头路的“背包客”们陷入相同的沉默。伴着乌苏的深呼吸，水汽跟着蒙住她的咽喉。
“轰隆。”
回过神来，大雨再度降临。
不，不如说，他们又回到了雷雨交加的公交车站。
“一共耗时三十四分十二秒，即使用步行，我们也早该离开哥谭了。”
义警终于开了口。
三人路过原样摆放的跑车和电话亭，再度进屋檐下躲雨。
乌苏和法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者迫不及待提高了音量：“这下你们相信我了？”
他的回答是被甩了一脸水，不由有些无语。
还在拧干自己的黑发姑娘没空回答，而蝙蝠侠早有预料地抬高披风，把乱跳的水珠挡在外面。
“开阔的地带不适合神经毒素的释放，可以暂且将幻觉排除考虑范围。”义警一如既往的唯物主义思考模式令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出不了哥谭了？”
相较之下，瞪圆了眼睛的乌苏便显得可爱多了，“还是只是从这条路出不去？”
“起码就我探查过的几条路来看，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起点。”一边说，法师一边用残留着烟草味的手指摩挲胡渣，“寻龙尺、仪式灵摆...能用的手段我都用了，动静大了还引来了结界主人的注意，这才被对方困住。”
“这么说对方比你强得多。”
乌苏直白的总结噎得康斯坦丁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动动鼻子，嘴里滚出懊恼的咕哝声，“我真的不能变身吗，现在连魔力的气味都闻不到。”
“越靠近边界，就越容易被监视。不要去挑衅敌人，乌苏。”
只用一句话按住了她的蠢蠢欲动，蝙蝠侠再次核对掌上电脑的时间，确认自己用脉搏计时与其相差不大，“想要瞒过整座城市里所有的人并非易事，对方或许会在关键位置留下线索——比如法阵和相关神秘学物品。”
“...听上去你倒成魔法专家了，”没来得及先一步把这些说出口的法师更加郁闷，“我们的玩意儿难道不会违反你的诺克斯十诫吗？”
义警眼都没抬：“魔法只是另一种科学。”他顿了顿，“现实也不是推理小说。”
只听懂两人好像在扯什么古典推理原则，乌苏撇撇嘴，伸手接了点雨水。
暴雨仿佛帘幕，遮住了四面八方可能的刺探——康斯坦丁说过这种具有“隔绝”属性的自然现象很容易对同一领域的魔法产生阻碍，这也是离开雨幕后三人都对本来目的闭口不谈的原因。
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能堵住一座人口超过三千万的大型城市所有的出口呢？
掌握着这种魔法的法师本人，又为什么对几次三番刺探自己的康斯坦丁网开一面，最多只是把他困在这条路上？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女性低头朝自己的手环看去。一个人是不可能别无他求地干出这种大事，哪怕不知道结界是从什么时候展开的，乌苏也可以从城市的现状倒推。
德雷克曾经说过——在她之前，哥谭从没有出现过魔法少女相关事件，这能不能和结界的布置联系在一起？
她性格中的劣等感想拒绝这个推测。
真的不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吗？把所有事情的关键都串联在一个人身上。
过于明显的呆滞引起了在场其他两人的注意。
“在想什么呢？”法师拍过旧识的肩头，“我们差不多能推理出结界的阵眼埋在附近哪个位置了，不愧是联盟里脑袋最好使的家伙之一。”
恭维话从蝙蝠侠的尖耳朵上穿堂而过：“走吧，城里的事有红罗宾他们，我们需要在今晚找齐所有阵眼，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果然还是遵从蝙蝠侠本人的提案才是最好的。
至于内心那点困惑，乌苏一如往常地先压在心底。她能想到的东西面前的义警也一定能想到，他没提，就说明这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法师能够知晓她的内心所想，一定会高呼盲信，从而狠狠笑话她吧。
然而康斯坦丁已经重入雨幕，黑发姑娘紧紧跟在蝙蝠侠后面，三人再度离开了这条公路上唯一能作为辨识物的公交站。
雨水愈发冰凉，仿佛能冻及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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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约电力，走廊上的大部分牢房都笼罩在昏暗中，隐约能描摹的女性身姿盘坐于床上，做着基本的呼吸吐纳。
分明面前环境空无一人，她还是轻轻侧首：“许久不见，吾儿。”
栅栏窗外，闪电的余光劈进室内，因此照亮了罗宾胸前的手缝标志。
少年在母亲面前站定，随着塔利亚的起身，已经可以看出他比母亲高出了些许，不再是那个需要仰头望向她的小小男孩。
“是您教唆的凯恩吗？”
“我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你忽视礼节。”仿佛有意回避达米安的单刀直入，刺客缓步走向牢房配套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冲洗手指。
从她的步速判断，罗宾很容易得出了母亲脚伤未愈的事实，这让她不再可能像以前一样迅捷，再结合阿卡姆医师的报告，塔利亚在获得拉萨路池的治疗前，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脱他们的追捕。
分明在魔法少女那吃了如此大的亏，女人的表情依然平淡。达米安考虑过她会联系部下劫狱的可能——今天显然就是个好机会。
水流声片刻后停息。
满意于孩子的沉默等待，塔利亚重新在床沿坐下，主动挑起话题：“如你所见，我被困在这一方囚笼，又要怎么主动联系别人？”
“我们都知道您的本事，”罗宾不怎么吃对方的烟雾弹，“如果您想要逃走，我会阻止你。”
他的口吻太过果断，似乎伤害到了血肉相连的母亲。女人沉下脸：“……有什么意义呢，吾儿。只要我还活着，你就犹如那被神惩罚的西西弗斯，永远困在推石头的游戏里。”
“你的父亲是个愚人，现在你也要跟随他的脚步……”说着，塔利亚面露嘲讽，“只有他的死才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罗宾的睫毛在她的尾音里颤了颤。
“或许您能说服更年轻时的我，母亲，但现在不行。”
过去，他们为了这个问题争吵过无数次，然而塔利亚从孩子沉稳的面孔里意识到了某种决心，他已经不会为了父母的意志不和而感到痛苦。
又或许，痛苦还在，但达米安不再会被它动摇。
“我想要阻止您，不是为了追随谁，而是因为我想这么做。”稍作停顿，少年补完了自己的下半句，“父亲的敌人害怕的从来不他的传说，他的光环——是他的决心。”
塔利亚紧紧盯着少年的多米诺面具，目光仿佛实质，能刺穿伪装达到对方的内心。
她看清了，因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
寂静的室内响起了女人的笑声。
达米安本能地皱起眉，只听母亲用一种令人心生凉意的语气说道：“……我一直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我知道你为了你父亲能复活而回到我身边，自然也会因为他离我而去。”
“起初格雷森告诉我他在哥谭的时候，我以为是您给他的大脑动了手脚。”所以达米安立刻就选择了返回。
“我向那女孩说了谎，也欺骗了你，达米安，”刺客的笑意里藏着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还记得你半年前带回来的石棺吗？”
一种事情偏离预期的糟糕感受揪住了少年的心。
“从一开始，里面就没有尸体。”
“这不可能！我们在每一个地方都布置了传感器，没人能带走父亲还不触发警报！”
塔利亚安静地面对孩子的愤怒。在她保持缄默的那几十秒里，罗宾终于从那双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绿眼睛里看出了母亲的认真。
“有了杰森的前车之鉴，想要在你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只有一个办法，”她轻轻吐气，“布鲁斯一开始就没进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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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并未排除他杀的可能，伊丽莎白·凯恩的牢房还保持着原样，只是先用警戒线拦了起来。
但收到钟楼的化验报告后，在场的年轻侦探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躺在床上的亲族的确谋杀了自己。
她的睡姿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若不是脖颈上的伤口有凝固的血珠，恐怕进来的警卫真的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德雷克没有那么了解自己的这位姑妈，她作为反派在哥谭搅的局也是蝙蝠女侠在处理。
即便如此，在面对亲族苍白的脸庞，他仍生出些悲伤，尽量在保证准确性的同时不去亵渎尸体。
置贝丝于死地是她惯用的毒素——与当初划破他脸颊是同一种，因此蝙蝠电脑的匹配结果相当快。由于是在停电后死亡，监控没能记录下全部过程，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对方上/床“休息”的那一刻。
她是怎么瞒过警卫得到带有毒素的刀片的？又或者，是对方早就买通了阿卡姆的警卫，让对方运送了致命的武器？
红罗宾仔细地排查着牢房的每个角落，令真相的碎片拼凑脑海中的问号。
很快，他在墙边的砖块上看见了松动的痕迹。
指尖捏住边缘，随即轻轻拉扯，一个墙洞便出现在义警面前，这个位置恰巧被床遮住，大小刚好合适放些违禁品。
在德雷克摸到里面一册薄薄的本子时，他的通讯也响了起来。
义警注意到这是谁的消息，细微的惊讶爬上了他的多米诺面具：“罗宾？”
两人在他翻动薄本的间隙交流完了情报。红罗宾的手指顿住了，他面前的是伊丽莎白·凯恩的画，但另一串文字先一步占据了他的心灵。
他们在来的路上收到了蝙蝠侠的简讯，对方要求他们对今晚的阿卡姆全权负责，自己则有其他事情要做。
而结合达米安从塔利亚那得到的新消息，他的缺席甚至显得有些不详。
红罗宾稳住呼吸：“你母亲为了越狱可以做任何事。”包括说谎。
“别总表现得这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通讯那头传来罗宾压低音量的愤怒，“你必须从凯恩那找到点东西，母亲的表现很奇怪——我确定她在策划一场劫狱，但凯恩的自/杀改变了她的主意。”
“我们需要知道为什么。”
纸张翻动的声响再度于牢房中响起，熬过冷冰冰的阒静，德雷克给弟弟带去了消息。
贝丝画册的最后一页是一张颜色瑰丽的涂鸦。
爱丽丝得到了三月兔永不离身的怀表，当她回拨指针的同时，自己的身上仿佛也被巨大的齿轮碾过。她的碎肉乘着血液向上流淌，回到了她最初进入仙境的那一刻。
其中的衍生意向一时夺走了两人的声音。
第三个人恰到好处地填补上沉默：便士一加入了通讯。
“蝙蝠电脑联系不上老爷，他的定位在地图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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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冷的像入了冬。
口中呼出的二氧化碳升腾成白雾，消融在安静的沼泽里。他或许会想起之前进入这片区域时，自己和红罗宾兜圈般的徒劳搜寻——从那时他就该意识到的，这里存在着某种违和。
为什么放弃深究这点？蝙蝠侠不该是会犯下低级错误的角色，就像他未曾想起在这段时间离开哥谭一样，疑惑被看不见的双手抚平，轻轻沉入他内心的最深处。
义警飞快地眨了一下眼，视线从哈气取暖的法师脸上收了回来。
“有制服就是了不起，哈！”康斯坦丁可没错过对方的注目，“还是你装得够好，一点也没感觉到冷？”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十分钟前法师还能和另一个人吐槽取暖，但看看现在，这里只剩下他和一根不解风情的黑披风木头了。
乌苏的消失在他的预料之中，那姑娘身上的魔力就像夜空中的月亮一般显眼，无论结界主人的目的是什么，对方都会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或许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被困在了和现实相似的镜像空间中，天知道蝙蝠侠在发现身后人不见时有多生气，康斯坦丁的另外半边脸也挨了一拳——这是他活该。
法师与他又不是第一次相处，早就知道驱动这台义警机器的本质是逻辑和效率，乌苏有保命的方法，而他们只要在结界主人注意力回笼前拆掉阵眼，没了凭依他们三人都能从这片沼泽逃出去，
当康斯坦丁把这些摊在对方面前，蝙蝠侠的怒火便压下去一半，说服他继续忍受这个金发混蛋的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她会料到我的做法......看起来只要别牵连到你，乌苏还是老样子。难道不是她主动松开了你的手吗？”
是的，这姑娘总是很听话，却会在关键的问题上一意孤行。
“老天，你喜欢她是不是？”而现在，法师还在前进的途中喋喋不休，“小娜说过你的菜都是些会辣嘴巴的大美人，乌苏没那些封面女郎漂亮，但也没错。”
“我们需要专注，”义警沉声回答，“又或者我可以卸了你的下巴。”
后半句成了赤/裸/裸的威胁，康斯坦丁毫不怀疑自己在事情结束后会被拎着衣领踢出哥谭，不过他依然选择继续张口：
“就要到了，老朋友，我们已经离得很近，我的汗毛都能感觉到空气中飘动的魔力......”拨开垂下的枝丫，他们的目的地近在咫尺。
这一小片沼泽像是遭遇过台风，毁得七零八落。两人绕着中央的绿水池子绕了半圈，终于走到一颗被削去一半的老树前。
要是蝙蝠侠也能有康斯坦丁那样的感知力，他也会感受到魔力过浓而产生的呼吸阻塞。由法师最后踩过点，义警从腰带里掏出伸缩铲子，用力插进地面。
那东西或许埋得极深，法师又想点根烟，驱散这笼罩周身的死寂。他吞了吞唾沫，在反复这么做几次后终于尝不到嘴里剩下的一点烟草臭，不由朝认真干活的蝙蝠侠搭话。
这次他挑了对方会感兴趣的话题。
“我不知道你和乌苏是怎么搭档的，不过我们以前就是这个相处模式——有她在的时候甚至连去地狱的危险都少得多，”意识到男人看过来的眼神相当不善，他急忙补充，“我们是为了救一群被恶魔带进去的傻逼青少年......如果单纯是为了我的私欲，中国妞才不会理呢。”
“不，如果她把你看作朋友的话。”
挖出的泥土堆到膝盖那么高，蝙蝠侠喘了口气，纠正了法师的说法。
康斯坦丁神情莫名：“......这就是问题，要是她把我看作朋友，那我就是最混蛋的那种。”
脸颊还在隐隐作痛，法师碰了碰淤血的嘴角，面上那点飘忽不定终于消失了，“有你照顾，她应该也不会那么难熬......那家伙，可是因为拖着装着男朋友尸块的行李箱乱晃才被送到雷文斯卡的。”
蝙蝠侠持铲的手僵在身侧。
并不确定对方是因为听见自己的话，还是找到了阵眼而停下，康斯坦丁凑到挖出的坑洞前朝下看。
映入眼帘的东西即刻掐住了声带，他想要揉揉眼睛，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怎么看这东西都维持着原貌。
对了，他还有同伴，两个人的眼睛总比一个人要好使。
如是考虑的法师蓦然发现余光里少了什么东西。
“蝙蝠侠？”
他惊异地提高音量，四处张望，目光所及是黑压压的树冠和冒泡的沼泽，它们似乎也在困惑。
怎么哪里都找不到黑披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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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女性似乎对面前的情况有所预料，但还是轻轻吸了口气。
她或许和几小时前的康斯坦丁一样，被分隔进了奇怪的地方。
身边找不到一同前来的同伴，这个认知令她下意识捏紧了手腕上的变身器，嘴里反复安慰了自己好几次。
没问题的，以前又不是没在类似的境地独处过。
虽说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喝了不少杯壮着胆，这才敢被康斯坦丁坑了一次又一次。
乌苏按动了注射的按钮，在刺目的光晕里完成了变身。
随着穿着清凉的魔法少女轻轻落在地面上，她同样感到了窥视感。
沼泽还是那个沼泽，或许就是过去她的尸透过土层悄悄看她呢——少女被自己逗乐，发出咯咯笑声。
“真要诈尸那就好玩了，”她相当有兴致地开始自言自语，“魔法少女大战丧尸，要是剧本写得好能发展成学园孤岛，而编剧要是个白痴就会变成六头鲨那种博眼球的烂片......”
像是在想象中爆着丧尸头，乌苏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边做着棒球挥棒的动作。
作为吸引注意力的诱饵，她自觉该干点配得上“捣蛋鬼”的行动，沼泽里充斥着上次过来时没有的浓郁气味，这里一定是由魔力构成的牢笼，能制造出这种地方的家伙肯定要比康斯坦丁强上百倍。
而她得跟祂对着干。
要是没变身的话，那个派不上用场的老女人百分百会怕得晕过去。想到对方的怂样，魔法少女便皱起鼻子，装饰尾巴用力拍着大腿。
好在她可不怕！
少女伸出手指，亮晶晶的美甲在魔力中波浪似得掠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于是指尖绽放出彩带礼花。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魔力碰撞以她为圆心向四周爆发。她的性质是“分解”，自然也可以使区域内无处不在的敌方魔力化作漫天纷飞的亮片烟花。
脸颊被闪光照亮，乌苏双手抱胸，在盛大的烟花中心感受着细微的波动。此地充斥魔力不假，但就像空气在不同高度疏密不同，她同样感受到了有些地方的凝泄感没有那么强。
收回朝其余方向散射的魔力，少女跟随空中爆破的小小礼花前进。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找到最薄弱的位置，然后一举爆破。
如同在画布上掏了一个洞，亮片雨洋洋洒洒从半空洒落地面。乌苏盯着面前一片漆黑的孔洞，扒住边缘跳了进去。
她并没有回到现实中的屠宰沼泽。
魔法少女的白色衣装成了这片黑暗里独自闪烁的光点，她在轻飘飘地往下飞，像一颗星星自夜晚坠落。
没有重力加速度，没有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乌苏感觉自己掉进了世界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的星星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哈欠。
漆黑被这声鲸啼惊醒，朝两旁拉开身体，数不清的色彩猛地充斥视野，这才是与魔法少女最适配的珂拉琪风格，抽象的风景像是有人裁剪了布料、贴纸、金属之后拼贴在画布上，那些窥视感有了实体，以使魔的形式站在远处看着她。
少女垂下眼眸，本能比大脑先一步认出了盘踞在色块之中的庞然大物是什么。
活过来的灯具和车辆都是开胃小菜。
她的宿敌当然——也只可能是，此刻抬头望过来的魔女。
心脏在兴奋和紧张感中飞快泵动，魔法少女重整态势，似乎在寻找魔女身上哪里最好落脚。
出乎意料地，地上的敌人并不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魔女轻轻吹了口气，卡通画做成的气流便把少女吹得东倒西歪，一头扎进拼布墙壁里。
“太晚了，”祂一说话，整个空间都跟着震动，“贝丝已经回拨了时针，而你才找到我。”
乌苏费力地把脑袋拔出来，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你一个魔女怎么还会说人类的语......啊！那是我的变身器！”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魔女手中那个亮晶晶的玩意儿夺走了。
“就是你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
魔法少女气得耳朵都翘了起来，可魔女的回应却是收拢掌心，再度吹气把她打飞。
“这是你亲自抵押在这里的......恐怕你早就忘了吧。”祂的说法相当轻蔑，仿佛对方是什么闹人的小虫子，“或许这是你玩得最开心的一次，但很可惜，我们的游戏会在每局开始进行重置。”
莫名地，乌苏听懂了这种惋惜。
没等她再来得及说些什么，魔女手中的变身器爆发出华光，没有生物能够直视它，魔法少女不得不闭上眼睛。
“睡吧，直到新的一天到来为止。”
“希望这次你能真正地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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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飘着小雪。
我怀疑自己还没醒。
满身冷汗地从床铺里弹起，被劣质床品折磨了一晚上的腰一阵一阵地疼。四肢被灌了铅似的，爬起来的途中还被地上的瓶子绊了一跤。
公寓的窗户向来狭小，滑轨还不太好使。我用力推了几次才把窗打开，被迎面吹来的冷空气冻得直哆嗦。
雪花融化在脸颊上。
这下我是真的相信自己还处于哥谭漫长的冬季里。
精神上多余的疲惫或许来自方才做的那个噩梦，虽说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但残留的憋屈烧得太阳穴直跳。
躺回床上的那几步路里，我不下心踩到了地上的盘子，脚趾陷进没吃完的人造奶油里。
呕。
蹲下身，我盯着指甲前的生日蜡烛——一个三一个零，怎么想都不会是三岁。
昨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还是前天？
产生不了实感，我单腿跳着进入浴室。水龙头无论左拧还是右拧都出不了水，我一拍脑门，想起来水电费的欠单前几天就寄到了公寓里。
他妈的，怎么会有人把日子过成这样？
用马桶里储蓄的自来水冲干净脚上的奶油，浴室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概率是房东来催着交租金，我呻/吟着揉了揉脸，最终还是决定把门打开。
“来了来了......”意料之外的访客倒映在我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警、警察？！”
不对，我这几个月什么事都没犯过——又或许犯过些小的，但也不至于一群全副武装的GCPD堵在门口把？！
来人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为首的警督出示了工作证和逮捕令，不由分说命令部下把我拗在地上。
地板的冰冷和膝盖压在后背的痛处瞬间唤回了我的神志：“等等！我做了什么！”
“我们怀疑你与最近的一起刑事案件有关，你最好老实点，能少吃点苦头！”
被粗暴地从地上扯起，我的视线和警官中的一双蓝眼睛迅速对上，他的表情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戾气，我不禁开口，“起码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人群中的青年看了看他的长官，确认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以一种奇特的神情诉说道：
“你涉嫌谋杀了哥谭的布鲁斯·韦恩。”
不知不觉，大雨带走了夏日的暑气，把湿冷送予在场沉默的人们。
面对胡子拉碴、嫌冷般裹紧风衣的法师，另外两人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气温变化，以站立的姿势思考着。
——“你为什么不离开你居住的城市？”
这是个略显微妙的问题。对一般人而言，平时的衣食住行，包括绝大部分需求都能在居住地被满足，让他们离开熟悉的环境，反而徒增麻烦。
不过被提问者两名，自身却都不符合于上述情况。
其一虽说是需要驻守于自己的城市的骑士，却仍有着定期的外出任务，因而在蝙蝠侠的意识中，康斯坦丁的询问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击中了他近期行为中的违和点。
可另一人呢？除却中途在英国待过大半年，她自从十六岁来到哥谭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甚至是自己的故乡。康斯坦丁如此询问，简直就是费解于吸血鬼怎么不出去晒晒太阳。
于是女性比任何人都要快地，本能地反驳道：
“为什么要出城？”
她困惑的灰眼睛叫法师咋舌，于是赶孩子般挥挥手：“差点忘了，要不是你前男友那档子事，你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离开哥谭——这种冷冰冰的城市有什么好的？”
牢骚没得到回答。
法师故意偏过头看向还没回答的另一个人，不与乌苏对视。以前他就觉得这个中国妞一声不吭盯着别人的样子瘆得慌。
好在蝙蝠侠并未与他计较，一旦进入工作模式，义警会过滤大部分没有必要的情绪干扰：“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听着曾经的同僚把失忆说得像论文报告，康斯坦丁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毕竟乌苏的短信说得相当含糊，他也只知道她有些魔法问题需要解决。
“那你还认得出我......”法师不免生出两分受宠若惊。
“我有资料库。”
仿佛预料到他这种心理活动，蝙蝠侠用平淡的语气打断了对方的自作多情。
半张着嘴，康斯坦丁卡在那不上不下的表情惹得旧识爆发出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抱歉......”
被义警扫视而过，黑发姑娘自觉停下了这种对话题进展毫无帮助的笑声，端正脸色，“考虑到我们这的情况，暂缓对联盟的报告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要是你们早一周把蝙蝠侠迎进正义大厅，那才是最糟糕的。”
相当有道理的说法。
一旁的义警并没有对她的发言表示异议，倒不如说——这正是蝙蝠侠素有的谨慎，他接过话头：“等事情解决，我会回去参加联盟的例行会议。”
康斯坦丁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看起来不怎么适应对面两人的一唱一和。
“那是最好的，你的......”顺嘴的应和就这么吐出口，法师的思维微微飘向别处。在他的想象中，自己的旧识最不可能接触的就是城市里的义警，然而他们之间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默契。
他因此起了点鸡皮疙瘩。
将这点感觉从身上抖落，康斯坦丁再度张嘴，发觉自己好像忘记原本要说的下文了。
“他的什么？”
对他没什么耐心的乌苏等不及追问，“你也该告诉我们你发现的大问题了吧？本来说好你一到哥谭就见面的，拖了这么久还被困在其他空间，你果然走到哪哪出事。”
“别把我说得像个侦探，那是你男朋友的活儿，”和她斗嘴是康斯坦丁的条件反射，“跟我来吧，二位，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有乌苏在，这回我们不会再迷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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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下落的速度像是要压垮房梁。
“轰隆——”
伴随霎那的闪电，走廊被蓝白光芒照亮。并行的两人只有其一拖着披风，此时他不由驻足，回头望向在雷鸣时停下的同伴。
“有什么问题？我们只有十分钟用来验尸。”
与他身形相似的少年偏转视线，即使身处无光的环境，他的白色制服也很好辨认：“我们该兵分两路。”
这里是多灾多难的阿卡姆，继暴雨导致的大规模停电后，他们又在牢房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两位义警来到此处不只是为了案件，更需要提防在临时电源运行期间可能的越狱。
听闻罗宾的异议，红罗宾抱起胳膊：“你想趁机去审问负责巡逻的警卫？”
“等他们录完口供时间太长，我们需要新鲜的证言。”
趁专案组还没有接手的空挡先一步拿到想要的东西——德雷克明白达米安的意思，为了格雷森着想，他们不能把事情都丢给他去做。
可年长的义警仍然没有立刻答话。
罗宾似是感受到了随着雨声逐渐蔓延的僵持。他微微挪动脚步，在直接走人和继续开口中几乎不带犹豫地就想选择前者。
他们两个的关系自从达米安回到哥谭后比以前更差，但托成长的福，少年也不再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小刺客，他能容忍红罗宾的打量和刺探。
“你最好不是要去见你母亲，”须臾后，对方转过身，朝案发牢房走去，“我记得她就关在附近。”
少年轻哼一声，像是受不了德雷克随着年龄日长的拐弯抹角，“她不愿和你们坦白，但我不一定。”
“又或者你只是想打开她的镣铐。”
义警们向相反方向迈步，罗宾的步伐并未因怀疑而停顿，德雷克的多疑有时会因对象发展得比父亲还重。
“那你怎么不跟在我屁股后面？”
回以挑衅后，少年的耳畔也没再多出脚步声。很好，起码这家伙还知道尊重一词怎么拼——达米安撇了撇嘴，通讯器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掌上电脑，像是对屏幕上的短信感到质疑般眉头一皱，随后伸手摸了摸腰带。
其中放置的某物微微凸起，还能触碰到为了包装而扎上的丝带。
等今晚回去放在阁楼窗边就好，对方醒来便能看见。
思绪展开联想，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女性可谓灿烂的笑脸。藉由这点分心，达米安压下与德雷克交涉时产生的不虞，一路顺畅地来到牢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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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要去见几个熟面孔，结果是去骚扰前女友。”
视线相交而产生的压迫感令法师尴尬一笑。
“小娜是这里的法师，我找她问问情况很正常，”为了凸显自己并非见色忘友，康斯坦丁想拉另一边的黑蝙蝠下水，“蝙蝠侠也知道，他们一起长大的。”
出城的公路并不只有一条，可步行半小时，他们身旁仍然没有掠过一辆车，像是道路本身已经被人们遗忘。
好在雨势早熄，不然不提两位男士的健康状况，乌苏是肯定会得重感冒的类型。三人边走边谈，很快在雨停前就理清了康斯坦丁的经历，此刻可以说是在闲聊。
但，蝙蝠侠是肯定不会在任务期间讲个不停的。
因而得不到附和的法师只听旧识轻轻嗤笑。
普通来说，得知自己倾慕的男性拥有青梅竹马的女性多少也会表现出些在意，可她甚至没有惊讶——康斯坦丁开始相信对方之前提到的，她和蝙蝠侠并非恋人关系的发言了。
那又要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奇妙氛围？
觉察到自己的想法越跑越偏，法师及时地又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到周身的环境上。
“所以，你见到了吗？”
为了不让对话间的沉默发酵太久，女声衔起疑问抛回给他，康斯坦丁便耸耸肩，“她要是知道我来了，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想来是去外地做魔术巡演了。”
他着重咬着“来到”一词，乌苏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也就是说，直到她走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可惜，无论康斯坦丁还是蝙蝠侠，都不知道魔法师扎塔娜是何时离开的哥谭。
如此确认完，留给他们的话题便又少了一个。在三人中有下一个开口前，不知哪来的夜风呼啦吹过，像是好奇于他们的谈话般停留了片刻。
不止法师，这一回连穿着夹克的乌苏都轻轻哆嗦了一下。
“今年有这么早入秋吗？”许是寒冷，她说话时牙齿也跟着打颤，在手指被身旁人的战术手套捏紧后，这种情况才稍好了些。
“...这样还不如下着雨的时候呢。”
“是啊，雨声大的时候适合说悄悄话，”法师上下摸着口袋，顿了顿才意识到现在是真的没烟抽了。他是不可能朝蝙蝠侠要的，“忍着点，马上就会下了。”
除开把嘴闭得比蚌壳还紧的义警，其他两人就像是路上最常见的背包客，随意聊着什么打发路途中的寂静。
月色为云层所阻，沼泽的漆黑屹立在公路两旁，饶有趣味地报以注视。对于远古时期的人类来说，这种视线一定属于某种伟力，或神灵，他们不能触怒对方，反而要像灵巧的动物，以自然的神态融入其中。
而后，在三人的前方，地平线上，一抹亮丽的红色逐渐放大。
在看清那是什么后，自始至终没走过回头路的“背包客”们陷入相同的沉默。伴着乌苏的深呼吸，水汽跟着蒙住她的咽喉。
“轰隆。”
回过神来，大雨再度降临。
不，不如说，他们又回到了雷雨交加的公交车站。
“一共耗时三十四分十二秒，即使用步行，我们也早该离开哥谭了。”
义警终于开了口。
三人路过原样摆放的跑车和电话亭，再度进屋檐下躲雨。
乌苏和法师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者迫不及待提高了音量：“这下你们相信我了？”
他的回答是被甩了一脸水，不由有些无语。
还在拧干自己的黑发姑娘没空回答，而蝙蝠侠早有预料地抬高披风，把乱跳的水珠挡在外面。
“开阔的地带不适合神经毒素的释放，可以暂且将幻觉排除考虑范围。”义警一如既往的唯物主义思考模式令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出不了哥谭了？”
相较之下，瞪圆了眼睛的乌苏便显得可爱多了，“还是只是从这条路出不去？”
“起码就我探查过的几条路来看，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起点。”一边说，法师一边用残留着烟草味的手指摩挲胡渣，“寻龙尺、仪式灵摆...能用的手段我都用了，动静大了还引来了结界主人的注意，这才被对方困住。”
“这么说对方比你强得多。”
乌苏直白的总结噎得康斯坦丁好一会儿没说话，她动动鼻子，嘴里滚出懊恼的咕哝声，“我真的不能变身吗，现在连魔力的气味都闻不到。”
“越靠近边界，就越容易被监视。不要去挑衅敌人，乌苏。”
只用一句话按住了她的蠢蠢欲动，蝙蝠侠再次核对掌上电脑的时间，确认自己用脉搏计时与其相差不大，“想要瞒过整座城市里所有的人并非易事，对方或许会在关键位置留下线索——比如法阵和相关神秘学物品。”
“...听上去你倒成魔法专家了，”没来得及先一步把这些说出口的法师更加郁闷，“我们的玩意儿难道不会违反你的诺克斯十诫吗？”
义警眼都没抬：“魔法只是另一种科学。”他顿了顿，“现实也不是推理小说。”
只听懂两人好像在扯什么古典推理原则，乌苏撇撇嘴，伸手接了点雨水。
暴雨仿佛帘幕，遮住了四面八方可能的刺探——康斯坦丁说过这种具有“隔绝”属性的自然现象很容易对同一领域的魔法产生阻碍，这也是离开雨幕后三人都对本来目的闭口不谈的原因。
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法能堵住一座人口超过三千万的大型城市所有的出口呢？
掌握着这种魔法的法师本人，又为什么对几次三番刺探自己的康斯坦丁网开一面，最多只是把他困在这条路上？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女性低头朝自己的手环看去。一个人是不可能别无他求地干出这种大事，哪怕不知道结界是从什么时候展开的，乌苏也可以从城市的现状倒推。
德雷克曾经说过——在她之前，哥谭从没有出现过魔法少女相关事件，这能不能和结界的布置联系在一起？
她性格中的劣等感想拒绝这个推测。
真的不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吗？把所有事情的关键都串联在一个人身上。
过于明显的呆滞引起了在场其他两人的注意。
“在想什么呢？”法师拍过旧识的肩头，“我们差不多能推理出结界的阵眼埋在附近哪个位置了，不愧是联盟里脑袋最好使的家伙之一。”
恭维话从蝙蝠侠的尖耳朵上穿堂而过：“走吧，城里的事有红罗宾他们，我们需要在今晚找齐所有阵眼，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果然还是遵从蝙蝠侠本人的提案才是最好的。
至于内心那点困惑，乌苏一如往常地先压在心底。她能想到的东西面前的义警也一定能想到，他没提，就说明这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法师能够知晓她的内心所想，一定会高呼盲信，从而狠狠笑话她吧。
然而康斯坦丁已经重入雨幕，黑发姑娘紧紧跟在蝙蝠侠后面，三人再度离开了这条公路上唯一能作为辨识物的公交站。
雨水愈发冰凉，仿佛能冻及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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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约电力，走廊上的大部分牢房都笼罩在昏暗中，隐约能描摹的女性身姿盘坐于床上，做着基本的呼吸吐纳。
分明面前环境空无一人，她还是轻轻侧首：“许久不见，吾儿。”
栅栏窗外，闪电的余光劈进室内，因此照亮了罗宾胸前的手缝标志。
少年在母亲面前站定，随着塔利亚的起身，已经可以看出他比母亲高出了些许，不再是那个需要仰头望向她的小小男孩。
“是您教唆的凯恩吗？”
“我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你忽视礼节。”仿佛有意回避达米安的单刀直入，刺客缓步走向牢房配套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冲洗手指。
从她的步速判断，罗宾很容易得出了母亲脚伤未愈的事实，这让她不再可能像以前一样迅捷，再结合阿卡姆医师的报告，塔利亚在获得拉萨路池的治疗前，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脱他们的追捕。
分明在魔法少女那吃了如此大的亏，女人的表情依然平淡。达米安考虑过她会联系部下劫狱的可能——今天显然就是个好机会。
水流声片刻后停息。
满意于孩子的沉默等待，塔利亚重新在床沿坐下，主动挑起话题：“如你所见，我被困在这一方囚笼，又要怎么主动联系别人？”
“我们都知道您的本事，”罗宾不怎么吃对方的烟雾弹，“如果您想要逃走，我会阻止你。”
他的口吻太过果断，似乎伤害到了血肉相连的母亲。女人沉下脸：“……有什么意义呢，吾儿。只要我还活着，你就犹如那被神惩罚的西西弗斯，永远困在推石头的游戏里。”
“你的父亲是个愚人，现在你也要跟随他的脚步……”说着，塔利亚面露嘲讽，“只有他的死才能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罗宾的睫毛在她的尾音里颤了颤。
“或许您能说服更年轻时的我，母亲，但现在不行。”
过去，他们为了这个问题争吵过无数次，然而塔利亚从孩子沉稳的面孔里意识到了某种决心，他已经不会为了父母的意志不和而感到痛苦。
又或许，痛苦还在，但达米安不再会被它动摇。
“我想要阻止您，不是为了追随谁，而是因为我想这么做。”稍作停顿，少年补完了自己的下半句，“父亲的敌人害怕的从来不他的传说，他的光环——是他的决心。”
塔利亚紧紧盯着少年的多米诺面具，目光仿佛实质，能刺穿伪装达到对方的内心。
她看清了，因而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
寂静的室内响起了女人的笑声。
达米安本能地皱起眉，只听母亲用一种令人心生凉意的语气说道：“……我一直不想告诉你这件事，我知道你为了你父亲能复活而回到我身边，自然也会因为他离我而去。”
“起初格雷森告诉我他在哥谭的时候，我以为是您给他的大脑动了手脚。”所以达米安立刻就选择了返回。
“我向那女孩说了谎，也欺骗了你，达米安，”刺客的笑意里藏着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还记得你半年前带回来的石棺吗？”
一种事情偏离预期的糟糕感受揪住了少年的心。
“从一开始，里面就没有尸体。”
“这不可能！我们在每一个地方都布置了传感器，没人能带走父亲还不触发警报！”
塔利亚安静地面对孩子的愤怒。在她保持缄默的那几十秒里，罗宾终于从那双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绿眼睛里看出了母亲的认真。
“有了杰森的前车之鉴，想要在你们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只有一个办法，”她轻轻吐气，“布鲁斯一开始就没进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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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并未排除他杀的可能，伊丽莎白·凯恩的牢房还保持着原样，只是先用警戒线拦了起来。
但收到钟楼的化验报告后，在场的年轻侦探已经可以确定，这个躺在床上的亲族的确谋杀了自己。
她的睡姿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若不是脖颈上的伤口有凝固的血珠，恐怕进来的警卫真的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德雷克没有那么了解自己的这位姑妈，她作为反派在哥谭搅的局也是蝙蝠女侠在处理。
即便如此，在面对亲族苍白的脸庞，他仍生出些悲伤，尽量在保证准确性的同时不去亵渎尸体。
置贝丝于死地是她惯用的毒素——与当初划破他脸颊是同一种，因此蝙蝠电脑的匹配结果相当快。由于是在停电后死亡，监控没能记录下全部过程，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对方上/床“休息”的那一刻。
她是怎么瞒过警卫得到带有毒素的刀片的？又或者，是对方早就买通了阿卡姆的警卫，让对方运送了致命的武器？
红罗宾仔细地排查着牢房的每个角落，令真相的碎片拼凑脑海中的问号。
很快，他在墙边的砖块上看见了松动的痕迹。
指尖捏住边缘，随即轻轻拉扯，一个墙洞便出现在义警面前，这个位置恰巧被床遮住，大小刚好合适放些违禁品。
在德雷克摸到里面一册薄薄的本子时，他的通讯也响了起来。
义警注意到这是谁的消息，细微的惊讶爬上了他的多米诺面具：“罗宾？”
两人在他翻动薄本的间隙交流完了情报。红罗宾的手指顿住了，他面前的是伊丽莎白·凯恩的画，但另一串文字先一步占据了他的心灵。
他们在来的路上收到了蝙蝠侠的简讯，对方要求他们对今晚的阿卡姆全权负责，自己则有其他事情要做。
而结合达米安从塔利亚那得到的新消息，他的缺席甚至显得有些不详。
红罗宾稳住呼吸：“你母亲为了越狱可以做任何事。”包括说谎。
“别总表现得这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通讯那头传来罗宾压低音量的愤怒，“你必须从凯恩那找到点东西，母亲的表现很奇怪——我确定她在策划一场劫狱，但凯恩的自/杀改变了她的主意。”
“我们需要知道为什么。”
纸张翻动的声响再度于牢房中响起，熬过冷冰冰的阒静，德雷克给弟弟带去了消息。
贝丝画册的最后一页是一张颜色瑰丽的涂鸦。
爱丽丝得到了三月兔永不离身的怀表，当她回拨指针的同时，自己的身上仿佛也被巨大的齿轮碾过。她的碎肉乘着血液向上流淌，回到了她最初进入仙境的那一刻。
其中的衍生意向一时夺走了两人的声音。
第三个人恰到好处地填补上沉默：便士一加入了通讯。
“蝙蝠电脑联系不上老爷，他的定位在地图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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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冷的像入了冬。
口中呼出的二氧化碳升腾成白雾，消融在安静的沼泽里。他或许会想起之前进入这片区域时，自己和红罗宾兜圈般的徒劳搜寻——从那时他就该意识到的，这里存在着某种违和。
为什么放弃深究这点？蝙蝠侠不该是会犯下低级错误的角色，就像他未曾想起在这段时间离开哥谭一样，疑惑被看不见的双手抚平，轻轻沉入他内心的最深处。
义警飞快地眨了一下眼，视线从哈气取暖的法师脸上收了回来。
“有制服就是了不起，哈！”康斯坦丁可没错过对方的注目，“还是你装得够好，一点也没感觉到冷？”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十分钟前法师还能和另一个人吐槽取暖，但看看现在，这里只剩下他和一根不解风情的黑披风木头了。
乌苏的消失在他的预料之中，那姑娘身上的魔力就像夜空中的月亮一般显眼，无论结界主人的目的是什么，对方都会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她或许就像之前的自己一样，被困在了和现实相似的镜像空间中，天知道蝙蝠侠在发现身后人不见时有多生气，康斯坦丁的另外半边脸也挨了一拳——这是他活该。
法师与他又不是第一次相处，早就知道驱动这台义警机器的本质是逻辑和效率，乌苏有保命的方法，而他们只要在结界主人注意力回笼前拆掉阵眼，没了凭依他们三人都能从这片沼泽逃出去，
当康斯坦丁把这些摊在对方面前，蝙蝠侠的怒火便压下去一半，说服他继续忍受这个金发混蛋的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她会料到我的做法......看起来只要别牵连到你，乌苏还是老样子。难道不是她主动松开了你的手吗？”
是的，这姑娘总是很听话，却会在关键的问题上一意孤行。
“老天，你喜欢她是不是？”而现在，法师还在前进的途中喋喋不休，“小娜说过你的菜都是些会辣嘴巴的大美人，乌苏没那些封面女郎漂亮，但也没错。”
“我们需要专注，”义警沉声回答，“又或者我可以卸了你的下巴。”
后半句成了赤/裸/裸的威胁，康斯坦丁毫不怀疑自己在事情结束后会被拎着衣领踢出哥谭，不过他依然选择继续张口：
“就要到了，老朋友，我们已经离得很近，我的汗毛都能感觉到空气中飘动的魔力......”拨开垂下的枝丫，他们的目的地近在咫尺。
这一小片沼泽像是遭遇过台风，毁得七零八落。两人绕着中央的绿水池子绕了半圈，终于走到一颗被削去一半的老树前。
要是蝙蝠侠也能有康斯坦丁那样的感知力，他也会感受到魔力过浓而产生的呼吸阻塞。由法师最后踩过点，义警从腰带里掏出伸缩铲子，用力插进地面。
那东西或许埋得极深，法师又想点根烟，驱散这笼罩周身的死寂。他吞了吞唾沫，在反复这么做几次后终于尝不到嘴里剩下的一点烟草臭，不由朝认真干活的蝙蝠侠搭话。
这次他挑了对方会感兴趣的话题。
“我不知道你和乌苏是怎么搭档的，不过我们以前就是这个相处模式——有她在的时候甚至连去地狱的危险都少得多，”意识到男人看过来的眼神相当不善，他急忙补充，“我们是为了救一群被恶魔带进去的傻逼青少年......如果单纯是为了我的私欲，中国妞才不会理呢。”
“不，如果她把你看作朋友的话。”
挖出的泥土堆到膝盖那么高，蝙蝠侠喘了口气，纠正了法师的说法。
康斯坦丁神情莫名：“......这就是问题，要是她把我看作朋友，那我就是最混蛋的那种。”
脸颊还在隐隐作痛，法师碰了碰淤血的嘴角，面上那点飘忽不定终于消失了，“有你照顾，她应该也不会那么难熬......那家伙，可是因为拖着装着男朋友尸块的行李箱乱晃才被送到雷文斯卡的。”
蝙蝠侠持铲的手僵在身侧。
并不确定对方是因为听见自己的话，还是找到了阵眼而停下，康斯坦丁凑到挖出的坑洞前朝下看。
映入眼帘的东西即刻掐住了声带，他想要揉揉眼睛，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怎么看这东西都维持着原貌。
对了，他还有同伴，两个人的眼睛总比一个人要好使。
如是考虑的法师蓦然发现余光里少了什么东西。
“蝙蝠侠？”
他惊异地提高音量，四处张望，目光所及是黑压压的树冠和冒泡的沼泽，它们似乎也在困惑。
怎么哪里都找不到黑披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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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女性似乎对面前的情况有所预料，但还是轻轻吸了口气。
她或许和几小时前的康斯坦丁一样，被分隔进了奇怪的地方。
身边找不到一同前来的同伴，这个认知令她下意识捏紧了手腕上的变身器，嘴里反复安慰了自己好几次。
没问题的，以前又不是没在类似的境地独处过。
虽说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喝了不少杯壮着胆，这才敢被康斯坦丁坑了一次又一次。
乌苏按动了注射的按钮，在刺目的光晕里完成了变身。
随着穿着清凉的魔法少女轻轻落在地面上，她同样感到了窥视感。
沼泽还是那个沼泽，或许就是过去她的尸透过土层悄悄看她呢——少女被自己逗乐，发出咯咯笑声。
“真要诈尸那就好玩了，”她相当有兴致地开始自言自语，“魔法少女大战丧尸，要是剧本写得好能发展成学园孤岛，而编剧要是个白痴就会变成六头鲨那种博眼球的烂片......”
像是在想象中爆着丧尸头，乌苏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边做着棒球挥棒的动作。
作为吸引注意力的诱饵，她自觉该干点配得上“捣蛋鬼”的行动，沼泽里充斥着上次过来时没有的浓郁气味，这里一定是由魔力构成的牢笼，能制造出这种地方的家伙肯定要比康斯坦丁强上百倍。
而她得跟祂对着干。
要是没变身的话，那个派不上用场的老女人百分百会怕得晕过去。想到对方的怂样，魔法少女便皱起鼻子，装饰尾巴用力拍着大腿。
好在她可不怕！
少女伸出手指，亮晶晶的美甲在魔力中波浪似得掠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于是指尖绽放出彩带礼花。
“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魔力碰撞以她为圆心向四周爆发。她的性质是“分解”，自然也可以使区域内无处不在的敌方魔力化作漫天纷飞的亮片烟花。
脸颊被闪光照亮，乌苏双手抱胸，在盛大的烟花中心感受着细微的波动。此地充斥魔力不假，但就像空气在不同高度疏密不同，她同样感受到了有些地方的凝泄感没有那么强。
收回朝其余方向散射的魔力，少女跟随空中爆破的小小礼花前进。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找到最薄弱的位置，然后一举爆破。
如同在画布上掏了一个洞，亮片雨洋洋洒洒从半空洒落地面。乌苏盯着面前一片漆黑的孔洞，扒住边缘跳了进去。
她并没有回到现实中的屠宰沼泽。
魔法少女的白色衣装成了这片黑暗里独自闪烁的光点，她在轻飘飘地往下飞，像一颗星星自夜晚坠落。
没有重力加速度，没有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乌苏感觉自己掉进了世界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的星星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哈欠。
漆黑被这声鲸啼惊醒，朝两旁拉开身体，数不清的色彩猛地充斥视野，这才是与魔法少女最适配的珂拉琪风格，抽象的风景像是有人裁剪了布料、贴纸、金属之后拼贴在画布上，那些窥视感有了实体，以使魔的形式站在远处看着她。
少女垂下眼眸，本能比大脑先一步认出了盘踞在色块之中的庞然大物是什么。
活过来的灯具和车辆都是开胃小菜。
她的宿敌当然——也只可能是，此刻抬头望过来的魔女。
心脏在兴奋和紧张感中飞快泵动，魔法少女重整态势，似乎在寻找魔女身上哪里最好落脚。
出乎意料地，地上的敌人并不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魔女轻轻吹了口气，卡通画做成的气流便把少女吹得东倒西歪，一头扎进拼布墙壁里。
“太晚了，”祂一说话，整个空间都跟着震动，“贝丝已经回拨了时针，而你才找到我。”
乌苏费力地把脑袋拔出来，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你一个魔女怎么还会说人类的语......啊！那是我的变身器！”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魔女手中那个亮晶晶的玩意儿夺走了。
“就是你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
魔法少女气得耳朵都翘了起来，可魔女的回应却是收拢掌心，再度吹气把她打飞。
“这是你亲自抵押在这里的......恐怕你早就忘了吧。”祂的说法相当轻蔑，仿佛对方是什么闹人的小虫子，“或许这是你玩得最开心的一次，但很可惜，我们的游戏会在每局开始进行重置。”
莫名地，乌苏听懂了这种惋惜。
没等她再来得及说些什么，魔女手中的变身器爆发出华光，没有生物能够直视它，魔法少女不得不闭上眼睛。
“睡吧，直到新的一天到来为止。”
“希望这次你能真正地拯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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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飘着小雪。
我怀疑自己还没醒。
满身冷汗地从床铺里弹起，被劣质床品折磨了一晚上的腰一阵一阵地疼。四肢被灌了铅似的，爬起来的途中还被地上的瓶子绊了一跤。
公寓的窗户向来狭小，滑轨还不太好使。我用力推了几次才把窗打开，被迎面吹来的冷空气冻得直哆嗦。
雪花融化在脸颊上。
这下我是真的相信自己还处于哥谭漫长的冬季里。
精神上多余的疲惫或许来自方才做的那个噩梦，虽说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但残留的憋屈烧得太阳穴直跳。
躺回床上的那几步路里，我不下心踩到了地上的盘子，脚趾陷进没吃完的人造奶油里。
呕。
蹲下身，我盯着指甲前的生日蜡烛——一个三一个零，怎么想都不会是三岁。
昨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还是前天？
产生不了实感，我单腿跳着进入浴室。水龙头无论左拧还是右拧都出不了水，我一拍脑门，想起来水电费的欠单前几天就寄到了公寓里。
他妈的，怎么会有人把日子过成这样？
用马桶里储蓄的自来水冲干净脚上的奶油，浴室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大概率是房东来催着交租金，我呻/吟着揉了揉脸，最终还是决定把门打开。
“来了来了......”意料之外的访客倒映在我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里，“警、警察？！”
不对，我这几个月什么事都没犯过——又或许犯过些小的，但也不至于一群全副武装的GCPD堵在门口把？！
来人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为首的警督出示了工作证和逮捕令，不由分说命令部下把我拗在地上。
地板的冰冷和膝盖压在后背的痛处瞬间唤回了我的神志：“等等！我做了什么！”
“我们怀疑你与最近的一起刑事案件有关，你最好老实点，能少吃点苦头！”
被粗暴地从地上扯起，我的视线和警官中的一双蓝眼睛迅速对上，他的表情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戾气，我不禁开口，“起码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人群中的青年看了看他的长官，确认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以一种奇特的神情诉说道：
“你涉嫌谋杀了哥谭的布鲁斯·韦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