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后大学生与高中生分道扬镳。大学生赶乘新干线,而高中生们选择去太一家新开的电玩城——按照惯例,黄金周最后一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就高中生喜好来讲,电玩城比爬山正常一点。

    那是一家很大的赛博主题电玩城,装修非常后现代,加上蓝紫色灯光,大家进去的第一反应都是:有点儿东西。

    有技巧娴熟的漂亮女生在跳舞机上炒热气氛,周围尖叫声不断,清濑一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川西太一悄悄地切换语种和她说:“其实这种人都是经理特意雇来的哦,不只是她,很多竞技类游戏机上的第一名都是雇佣来的,你看那个射/击游戏——”

    清濑一没有接话,而是面无表情地问他:“太一知道盥洗室在哪里吗?”

    “诶……在比较后面的位置,我带你去。”

    一路上清濑一都没有说话,在看到盥洗室时忽然加速,把太一吓了一跳,他还没说什么,听见清濑一把盥洗室隔间门拍在墙上发出的巨大声音。

    然后,是痛苦的呕吐声。

    几乎要把内脏全部呕吐出来的那种,痛苦的声音。

    他吓得差点冲进去,但这里毕竟是女盥洗室,只好心焦地在门口等候,过了大约十分钟才看见清濑一洗完脸,脚步虚浮地走出来。

    她呕吐到眼睛都红了,下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渍,呕吐让她更苍白了一点,几乎可以看到侧颈和眼下淡青色的血管。

    川西太一犹豫地问她:“你……你还好吗?”

    清濑一喘了一口气,感觉整个喉咙,从胃部到咽喉到声带都像被火灼烧着,但呕吐物好像把她外放的情绪也带走了,一起被冲进下水道里。

    她居然对川西太一笑了笑,沙哑地说:“不要告诉别人哦,替我保守秘密吧,太一。”

    这算什么秘密,川西太一有大声叱责的冲动,身体不舒服当然要说出来,然后去医院治疗——但看着清濑一过于苍白的、过于瘦削的面目,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以前没发现过清濑一的身体状况有病态的一面,她好像向来是一个笨蛋精神病、人来疯闯祸精,永远光彩照人,并且在迫害别人后容光焕发。

    水渍沿着她紧绷的下巴,滴落到地面,那一瞬间微小的动静把川西太一砸醒。

    川西太一结结巴巴地说:“你要、你要去休息室吗?是新的,还没有人进去休息过。”

    清濑一似乎又笑了一下,苍白模糊了她某部分异国的、锋利的特质,东方式婉转的柔和特质得以喘息,这使得她整个人忽然像一块雾蒙蒙的玉。

    川西太一在那瞬间有点理解为什么班上的女孩被她贴一下就会脸红。

    去休息室的路上撞上大平狮音,他原本正在射击游戏上和排行榜第一名较劲,看见清濑一一眼就发现她状态不对,于是拉住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清濑一用手机翻译打字,正好掩饰哑掉的嗓子:“我有点困,要先去休息室。”

    “啊,你昨晚熬夜了吗?刚装修的休息室味道大概会很难闻,没关系吗?那种气体对身体有伤害。”

    清濑一不想再解释,摇了摇头,和川西太一离开了。

    ……今天小一总是拒绝和自己交流,大平狮音有点困惑,他实在是不太了解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妹妹。

    他思考着,临时去楼下水果店买了两大袋柚子。

    拎着柚子回来的时候被白布看到,后者有点吃惊:“大平学长是打算和大家一起吃柚子?”

    大平狮音从川西太一那里拿到钥匙,摇摇头:“是剥皮放进休息室,吸收甲醛用的。”

    “休息室?”白布快走几步,帮他分担了一袋柚子。

    “小一可能不太舒服,正在里面休息。”大平轻手轻脚地刷开休息室的门,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开始剥柚子,像做贼一样。

    这个场面怎么想都有点滑稽,白布赶紧低下头,也开始剥柚子。

    每袋五个柚子,没有小刀全靠生拉硬拽,白布剥到最后一个感觉指甲都要劈开,大平速度比他快一点,前者悄悄地把最后一块柚子皮放在床头柜上,据说这个味道对睡眠有帮助。

    然后他的动作停在半空。

    房间里昏暗,但白布贤二郎看着他的动作,感觉他就是整个人毛发都要炸起来了,他声音有点颤抖地,试探着说:“小一?”

    白布心里一惊,也走过去——

    清濑一整个人佝偻着,右手卡住自己喉咙,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唇苍白,甚至下嘴唇已经被咬出血迹。

    大平狮音猛地抓住她掐着自己的右手,大喊:“小一!醒醒!”

    “醒”字话音未落,他在一瞬间被睁眼的清濑一掀翻在床上,膝盖抵着他的腰骑在他身上,一只手按着他一只手直奔喉咙。

    那动作太快了,几乎是某种叵测的条件反射,清濑一的瞳孔扩得很大,不用细看就能发现她的视线没有聚焦。

    白布慢一拍抓住她的手:“清濑!”

    清濑一像是被这个姓氏砸回神,她松开大平狮音,然后闭眼。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绿眼睛变回正常。

    大平狮音艰难地滚下床大声咳嗽,白布贤二郎仍然抓着她,关切地问她:“你还好吗?”

    清濑一短暂地没有说话,房间里的动静终于引来别人注意,濑见英太原本就离这里很近,他敲门问:“喂!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咳、咳咳,没有!”大平狮音大声回答他,然后他爬起来,没有责怪,而是弯腰在清濑一身前,焦急地问她,“做噩梦了吗?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说完才想起清濑一不会日语,于是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白布贤二郎,让白布充当翻译。

    清濑一听完翻译摇摇头:“医院,不去。”

    “你嗓子哑得好厉害!”

    “没关系的。”清濑一一次又一次冷硬地拒绝他,然后犹豫着,用简短的日语补上一句,“没关系吗?你,我掐到你了。”

    大平狮音安定地笑着说:“我是男生,身体很硬实的,被排球砸一下可比这严重。”

    排球不会砸在脖子上,清濑一在心里反驳。

    大平狮音又站直,然后拉住清濑一的手:“我还是觉得在这里休息不太好,不通风,又有很多噪音,我们回家吧?”

    清濑一声音闷闷的:“好。”

    回家之前要先和同学们打一声招呼,她们俩在射/击游戏前找到正在研究排行榜的一群人。

    山形隼人忿忿不平:“肯定是假的吧,怎么可能破这种记录啊,这个奖项根本拿不到嘛。”

    天童觉一手搭在牛岛若利肩膀上:“若利有办法吗?若利?”

    牛岛若利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有,我不擅长这个。”

    添川仁结束一局,最后的游戏币也消耗掉,成绩只有可怜的六十环,和旁边以六十一环成绩结束战斗的濑见英太一齐扼腕叹息。

    川西太一也在一旁,面对游戏机愁眉苦脸:“可是这样下去,这个奖项可就要被经理请来的人拿走啦……可恶啊这个奖真的很帅!”

    清濑一注意到那个游戏,打字问身边的大平狮音:“你之前在玩的是这个吗?想要奖项?”

    大平狮音愣了一下,也用翻译器打字给她看:“没有很想要,不过这个大奖是卡尔奇·基拉利的签名球衣,原本可能是太一的父母买给他的礼物吧,结果调度错误变成了这里的奖品什么的。”

    他不自然地挠了挠脸:“一想到这件排球界传奇人物的签名球衣可能会落到完全不了解排球的人手里,我会觉得有一点点……可惜。”

    那就是想要。清濑一看了一眼那台其貌不扬的游戏机,从一旁的贩售机里取出二十枚游戏币。

    五币一局,一局十枪,目前第一名的成绩是九十七点九环。

    清濑一拍了拍川西太一的肩膀,示意他让一让,然后在众人惊讶疑惑的目光里戴上护目镜。

    如果在场有专业人员,就会发现她的姿势很标准,习惯性内扣的肩膀打开了,小臂平稳腰部扎实,修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手背青筋暴起。

    那真是很有力、很高挑漂亮的躯体。

    那只宝石一样的绿色瞳仁透过目镜,看向准星,倒映着靶盘正中的红点。

    第一枪七环,这种游戏机都会有准星的偏移,但不受湿度、风速、后坐力等环境影响,其实比荷枪实弹更加简单。

    第二枪八环,第三枪八环,第四枪九环……

    第一局,八十九点六环。

    清濑一没有摘下目镜,再投入五枚游戏币,开启第二局。

    第二局,九环、九点二环、九环、九点七环、十环、十环……

    第二局,九十六点九环。

    这一局过后,一旁的人们不再发出声音,大家都下意识地屏息看着她。

    第三局,十环、十环、十环……

    游戏中有人渐渐围过来,路过的游客把她和这台游戏机围成圈,每一枪都激起一阵尖叫,在人群的簇拥里,黑发绿眼的异国女孩保持标准姿势,不曾偏移眼神,却在心跳鼓点里大杀四方。

    十枪百环。

    她摘下护目镜的时候其实不太舒服,她的鼻梁太高,因此被适合大和民族的护目镜压出不浅的凹痕。

    周围人还在尖叫或者目瞪口呆,尤其是川西太一,震惊到合不上嘴,大平狮音紧张到抓住自己的手。

    大平狮音:“你……你……你怎么学会的,这也太……”

    清濑一揉揉鼻梁,用简单的英语问他:“你知道意大利特产是什么吗?”

    大平狮音一脸茫然:“是什么?”

    “是勇敢漂亮的女郎和披萨,”清濑一拨开人群,把他像前台的方向推搡,“快去领奖,晚上我要吃披萨。”

    去拿奖品的一路都有人在看清濑一,周围喧闹地说着关于她的话,大平狮音不自觉挺起胸膛。

    清濑一倒是很习惯这样的注目,在意大利也是,在日本也是。

    有个拿着相机的短发女生鼓足勇气冲上来问清濑一:“请问,我能和你合照吗?”

    白布也站在清濑一身边,下意识想给她翻译,清濑一已经眼睛亮亮地笑了起来,指着相机:“写真?”

    女生一愣,点点头,红着脸说是的。

    清濑一把相机塞给白布,牵起陌生女孩子的手,快门咔嚓一声。

    女孩子道谢之后捂着脸飞快地跑开了,白布听见她和自己的同伴小声而雀跃地说:“她是年少时候才能遇见的那种,惊艳的人。”

    白布转过头,看着她。

    心想:惊艳的人。

    大平狮音试图邀请白布一起回家。

    扩大样本容量,三口人里总得有个会做饭的,要不然只能一起吃外卖披萨。

    白布“……”了一会,同意了,他转过头专注地看着人群中央的清濑一。

    有了那个女孩开头,她正在被很多人搭讪,然而她是个不通日语的笨蛋,谁和她说话都只能见到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她不会日语,但她不觉得局促,随意且从容。

    白布贤二郎走过去:“走吧,我们去楼下超市买材料,然后回去做披萨。”

    清濑一欢呼一声,用力抱了抱他,跑去和大平狮音商量披萨口味了。

    白布那颗风中摇摆的少男心,一跳、一跳、一跳。

    一定有一颗子弹偏离轨道,打进了他的胸膛。

    大平狮音开门,发现妈妈正带着姐姐弟弟来帮自己收拾东西,他头皮一炸。

    忘记了,完全忘记了。

    白布看见陌生的三个人疑惑地“嗯”了一声,清濑一下意识皱眉,然后舒展,转头看着大平狮音等一个解释。

    白布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声问大平:“学长没和清濑说吗?住宿的事。”

    大平紧张到小腿肌肉抽筋,龇牙咧嘴地抱着自己右腿揉了几下,也小声回答:“……忘记了。”

    清濑一没有等到回答,倒是等到了大平狮音的母亲大平由美出房间差看情况——大平的父亲是外籍,为了生活便利,他父母的三个小孩都是和母亲姓的,姐姐年长他两岁,正在读大学;弟弟刚上初中,三个人趁着这次黄金周假期来帮他收拾行李。

    黄金周集训之后队伍确定下来,为了保持训练,所有首发队员都要搬到学校住宿。

    他本打算今天面对面和清濑一讨论,但今天见面时却完全忘记了,所以既没说自己要走,也没说母亲和姐弟会登门。

    大平由美是金融公司的产品经理,长发职业装,看起来很干练,和她的孩子一样是和气坚定的性格。她在见到清濑一的第一眼就猜到她是前夫现任妻子的小孩。

    想猜不到也难,她的欧罗巴混血特征太明显,和站在她身旁的另一个男孩子几乎差不多高。

    大平由美主动和这个初来乍到的孩子打招呼:“你好,是清濑小姐吗?先进来吧。”

    “你好,大平女士。”清濑一眨眨眼睛,看见大平狮音的姐姐和弟弟也走过来,一瞬间失去等大平狮音解释的兴致。

    毕竟倒也不是猜不到原因。

    她尽量保持礼貌:“抱歉,我先回房间换衣服。”

    “等等!”大平狮音抓住清濑一的手——他比自己想象得要了解清濑一一点,毕竟他们语言不通,他已经习惯观察清濑一的语气和表情,因此在这瞬间意识到她心情大概不怎么美妙。

    “我可以解释,”大平狮音咽了口口水,“是鹫匠教练要求的,首发队员在这次合宿后就要搬到学校宿舍,我忘记和你说了,妈妈是来帮我收拾东西的。”

    清濑一懒得掀起眼皮子看他,心想我又不是想不通的蠢货,再说你妈找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忽然知道:原来大平狮音有兄弟姊妹。

    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兄弟姐妹,很早之前就有,上也有下也有,男也有女也有,他不是自己突然出现的那一刻才变成某人的哥哥。

    灰二还说什么他以前没学会,他应该一直都会,自己这个天上掉下的妹妹并不特殊。

    那还凭什么让自己容忍。

    当着母亲的面不好给孩子难堪,清濑一表情没有变化,语气平平地和大平狮音说:“知道了,谢谢。”

    大平狮音一听就知道要完蛋,急急忙忙地说:“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申请学校住宿。”

    但清濑一已经拨开他的手,回房间了。

    白布贤二郎追上去:“学长,清濑听不太懂日语,我去给她解释一下。”

    大平狮音懊丧地抓抓头发。

    他总是觉得清濑一的情绪有问题,所以什么都想着拖到最后才和她说,把一切都搞成了最糟糕的局面。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清濑一之后……明明那只是个漂亮的异国女孩,性格不算温柔却也不算差,明明清濑一对他不薄。

    他却隐隐约约,总是觉得危险。

    回到房间,清濑一把外套扔在衣架上,瘫进沙发椅里。

    老实说,她想睡觉。

    昨晚本来就几乎没睡,今天还因为清濑灰二受到惊吓,下午睡眠也并不稳妥,大半时间在做噩梦。

    房间里有另一个人,但是是毫无威胁的那种人,白布贤二郎在她看来像日本女生常说的那种“草食系”。

    当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白鸟泽里严格来讲没有草食系,连缺心眼子的初中学弟五色工都是满身冲劲的小豹子。白布只是在这群人里对比而言显得脾气好、显得文静顺从。

    她漫无边际地想:白布能打吗?应该是能打的,排球队里没有缺少肌肉的人物,况且白布有脑子,他真要动手应该比只会往前冲的那几个更重。

    不过,也不重要,这世界上能威胁到她的人没有几个,能让她站定挨打的清濑灰二已经坐上新干线回东京。剩下的人,在她看来都是“草食系”。

    白布是那种比较招她喜欢的草食系,很干净、也很安静,还会给她留苏打饼干和牛奶以及蹩手蹩脚地充当翻译。

    说实话他口语有点问题,日式口音不算特别明显但也不可忽略,大概舌根很硬。

    她想了没一会,睡着了。

    白布一开始没意识到,还在苦思冥想开口话题,但一张嘴却没有人回答。

    他想起下午时清濑一休息得不怎么样,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下楼的时候大平学长正垂头丧气地和他母亲说着什么,见到白布出来显然想问他关于清濑一的事,但是白布摇摇头:她睡着了,什么都没说。

    大平狮音懊丧地叹气,大平由美将行李箱拉上拉链:“那个孩子,很容易生气吗?”

    大平狮音一愣:“没有。”她其实没有在他们面前生过气,连那次校园暴力时她也保持沉默,情绪稳定得可怕。

    偶尔是会做一些鬼脸,但都是三秒钟后就不复存在的事。

    大平由美继续说:“那你继续这么拖延,是会让她觉得很生疏的,她在日本这座岛上,除你外没有其他亲人了。”

    “第一次有妹妹吧,”妈妈促狭地笑了笑,“是不是和弟弟那种臭小子差别非常大?”

    大平狮音在学校里很沉稳,但在妈妈面前始终是小孩,因此涨红了脸:“我……差别是很大。”

    他小声说:“虽然小一经常是笑着的,但总感觉她很累,也并不开心。”

    “水土不服吗?还是太忙?”妈妈叹气,“如果你要去学校住宿,对她来说真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你要是提前说,她或许能找到更好的应对方法。”

    “她睡醒后我会和她好好商量的。”大平狮音低下头,“这件事是我的错。”

    大平狮音还在认错,白布插不进话,正在教大平弟弟初中题目,有人推开门,超大声打招呼:“晚上好——诶?”

    天童觉看着客厅里一群人,唯独没有清濑一,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披萨材料:“啊咧咧……”

    他当然认得大平的妈妈和姐弟,因此才会感到意外,因为他朴素的逻辑是这么理解的——大平要去学校住宿,所以他的亲人来帮他收拾行李;不会日语的清濑一不论是也去学校住宿还是留下来独居,她的家人不来陪陪她吗?

    大平狮音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发现了盲点:

    清濑一来日本这么久了,为什么没有人来看过她?

    三个男孩子面面相觑,清濑一从二楼下来,趴在栏杆上看他们。

    她不是自然醒,是定了个十五分钟的闹钟,大平狮音留给她的时间太少,她睡不得。

    清濑一撑着脑袋:“我也去住校。”

    “因为自己一个人住不习惯吗,”大平狮音走到楼梯下,抬头望她,“对不起,小一。”

    不是因为独身居住不习惯,事实上清濑一一直是一个人住,只是她不会单独来见自己的,清濑一明白,只有把自己和大平狮音绑在一起,才能沾到微弱的光。

    清濑一:“我没什么需要收拾的,明天可以去。”

    “还是收拾一下吧,我记得你对上次那个熏香不是很满意,今天以后刚好可以换新的。”大平狮音顿了顿,然后走上楼梯,走到她身边,“我陪你去买东西好吗?或者我替你去?”

    清濑一看了他两秒。

    然后整个人砸在他身上,额头抵在他锁骨,左手抓紧自己上半张脸,右手撑着栏杆。

    “头好痛,”清濑一靠着大平狮音,气压低得要命,她难受地说,“想死。”

    大平狮音慌张地伸出手接住她,他在货真价实的重量里终于有了点实感。

    这是他的妹妹;他天上掉下来的妹妹;会依靠他的妹妹;理应和他关系亲近的妹妹。

    他原本和清濑一不那么融洽,他们没有一起长大过,第一次见面就都接近成年,性别隔阂和性格隔阂只多不少,更何况今日还有清濑灰二雪上加霜。

    清濑一是个太独立的人,有他没他日子都能过得风生水起,她也是个太长袖善舞的人,那么多人都喜欢她,不差自己一个。

    所以大平狮音束手束脚。

    可是这个鲜活的有温度的闯进他生命中的某个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妹妹。

    不是什么需要疏远礼仪的远方亲戚,感受到了吗?她在外面不舒服选择强撑但你在的时候就会贴近;她为你拿到第一拿到游戏机的奖品;她打破僵硬的墙了,她是你的妹妹。

    清濑一靠着他,头痛得要干呕,然后面无表情地咬自己舌头,把血腥气吞回去。

    大平狮音感受到了,他的妈妈也看见他们融洽的样子,她需要一个好形象。

    为此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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